校寒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当时的一切:“我妈是宇阿姨的远房表姐,和我爸、宇叔叔,还有夏叔叔他们几个一起,是同一所初中的学生,也是他们学校里最出名的几个学生。当然,我妈是出名的成绩好,我爸是出名的鬼主意多,夏叔叔却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可不知道怎么,就和宇阿姨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后来,听说是因为宇阿姨要出国去念书,夏叔叔不让,俩人就吵了几架,说是观念不合什么的,然后宇阿姨真走了,也就没和他联系。”
“后来宇阿姨回来的时候,已经跟着宇叔叔一起了。那时候,我妈本来就比他们俩大一些,就已经嫁给我爸了。就连夏叔叔,听说也是被夏阿姨骑着自行车跟遍了大学校园,才娶了她的。至于她人怎么样,我还真不知道。”
夏陌眨了眨眼,没说话。夏阡在他背后,轻轻的用嘴唇碰碰他的脖子,像是安抚,又像是示意。夏陌不吱声,只端起杯子朝宇恒举了一下,宇恒就会意的将水壶连茶几一起端了过来,也免得打断校寒说话,跑来跑去。
夏阡接过倒满水的杯子,咧着嘴笑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就又趴到夏陌背上,咂了下嘴:“校寒,继续说吧,你这都是哪儿知道的?”
校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夏阡:“当然是以前我妈说的,不然你告诉我?”
他也懒得去看夏阡故意做鬼脸,明知道他是在放松气氛,自然不能怪他。可故事还是得说完,校寒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舒服得叹了口气:“几个人都结婚了,那时候我也一岁多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夏叔叔他们就搬到这个城市来住了几年。到我三岁的时候,才因为宇阿姨那个电话,对他有了点印象。而后也就巧了,我爸和宇叔叔合作开的商贸公司是不属于两个家族的,正遇到合作社之类的行业大力发展,夏叔叔居然参与了进来,还带来了顾显的父亲,夏叔叔自称是他哥的一个副手,对保全管理很有经验,推荐到公司来做保全。”
说到这儿,校寒的脸色变得有些发青。宇恒见他这样子,连连的扯他的衬衣,示意他难过就别说下去。
可校寒却像没感觉似的,继续说着:“就这么着,这三家人感情越来越好。就连顾显的父亲也在公司找了个女人结婚了。可他却并不经常回去,倒是时不时在我爸身边打转,声称要维护我爸那个总经理的安全。”
他冷笑一声:“安全?安全都是给他损坏的!”
“可我那个时候,也才不到五岁。那几年他们经常会趁着天气好又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的时候,一齐跑出去玩儿。而国外股份制的概念,也被宇阿姨和宇叔叔借鉴到公司来,所以后来,他们就经常拿公司的闲散资金投入国外的股市,为整个商贸公司赚到了很多流动资金。可就在这种时候,夏陌出生了。”
校寒又喝了口水,拍拍宇恒的手示意自己没问题,才看着夏陌,一脸认真:“在你出生之前,我也只有四岁的时候,我妈曾经带我去过一家孤儿院。那家孤儿院的院长,就是玲玲的外祖母。孤儿院里有个长得最可爱的男孩子,就是如今的夏阡。当时的夏阡才三岁,一双眼睛比现在大得多,又是双眼皮,天生的直发,活泼可爱。却不知道是谁在大年夜放到了孤儿院门口。为了夏阡,老院长身为我妈的退休老师,特地把我妈叫过去,希望能收养他。”
“当时我妈是很想答应,却又苦于我爸和宇叔叔出差去了,她那么传统的女人,不敢作主。可她又觉得夏阡可爱,抱在手上不哭不闹的,还会甜甜的管我妈叫阿姨。我妈就非常舍不得他,扬言一定要给他找个合适的人家,将来做个快乐的孩子。那时候,……夏陌已经在宇阿姨肚子里了。我妈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把俩孩子联系到一起,开玩笑式的对老院长说:‘郭老师,如果我妹妹那个孩子是个女孩儿,就让她给这小鬼做媳妇儿吧。’当时连我都笑起来了,却一点没料到,你们俩的未来居然就因为这次而联系到了一起。”
夏陌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回过头看看夏阡:“可爱?大眼睛?双眼皮?就他?还……万一我是个女孩子就给他做媳妇?校寒,伯母到底在想什么啊?”
面对夏陌的抱怨,夏阡一脸委屈:“哎哎,好歹我也被很多女孩子追的!”
“是啊,人家长得像夏陌你就上了呗。”校寒在一边吹风点火,与宇恒相视笑着,眼里尽是浓浓的暖意。
被这几个人称为狐狸,校寒又怎么不知道,夏陌和夏阡根本就是故意在将话题轻松化,避免他这个讲述故事的人难过呢?
第一零二章:阡沫
几人拿夏阡当话柄笑了一阵,夏阡实在下不了台,只得求助式的望着校寒:“你就别卖关子了,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啊?”
“当时啊,”校寒笑了笑,决定给他个台阶下,就继续说着,“我妈就给你们俩起了名字。因为去的时候路不熟,七弯八拐的,还是山下夏家老宅附近,所以一路上很多农田,很有点世外桃源、阡陌交通的感觉。所以我妈就说,既然这小家伙是个男孩子,就叫小阡吧。老教授当时答应了,又一脸疑惑:‘那万一你妹妹生的孩子也是个男孩子呢?’我妈当时是这么说的:‘那也没差啊。大不了就把沫字改成陌字嘛。反正,男孩子就当兄弟,女孩子就作夫妻。’老教授乐得半天合不拢嘴,我就在一边生气的说我妈偏心,给个刚见面的小鬼订娃娃亲,根本不管我。可我妈像看白痴一样看我:‘小寒,你是小寒节出生的,又比小阡大,又是小沫沫的表哥,你虽然才四岁,也不用这么傻啊!’我记得,我当时脸上烫得难受,就伸手把夏阡抓下来,带着他出去玩儿,哪知道迎面就遇到了夏阿姨!”
“啊?我妈?”夏阡忍不住插嘴。
校寒点点头:“本来给别人起名字就不是容易的事儿。再加上夏阿姨突然出现,实在是太蹊跷了,所以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后来呢?”这回夏陌也瞪大了眼睛。
只是这次,校寒像是不敢再说下去。他无声的摇了摇头,脸色似乎又变差了些,还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好像要下暴雨了。”
夏阡和夏陌俩人摸不着头脑,宇恒却一脸紧张的冲到窗边去关窗、拉上窗帘,像是生怕有一丝雨滴洒进来,可雨根本就还没开始下。
俩人视线在校寒和宇恒之间转来转去,夏陌皱紧了眉毛望着校寒缓缓开口:“从你刚才说的,好像我和宇恒,是你的表弟?而且,从宇恒的反应,好像你最近身体不对劲,还对暴雨有什么不良反应?”
“呵呵,”校寒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做程序的逻辑推理就是快,我都混在那么多事情里了,你还是听出来了。没错,你们俩,和我有那么一点点血缘关系,你这个当哥哥的,要因此让宇恒离我这大表哥远点么?”
他挑高了眉毛,脸色更苍白了些,却仍然是笑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陌的嘴,似乎只要夏陌一开口,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听着他们俩的话,宇恒拉窗帘的手也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敢转过来。夏阡也是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知不觉间抓紧了夏陌的肩头,指甲陷进夏陌的皮肤里,惹得夏陌一阵皱眉,却没有阻止他。
整个房间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从未关上窗帘的窗子看出去,外面真的快要下雨了,风吹得几米高的树木摇摆着,用夏阡的混话来说就是“以一种跳艳舞的姿态放纵着自己的身体”。
而屋子里,四个人都不吱声,也都不动。
“噗嚓”,夏陌打开了火机,点燃一支烟,打破平静的同时,又将火机盖子合上,发出“当!”的清脆响声。
他静静的抽了几口烟,透过烟雾看着那火机上的花纹,近似自语般的说着:“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宇恒做什么,怎么做?我自己如今,”他笑起来,也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认栽,回头看看夏阡,慢慢站起来走到宇恒身边才接着说:“有时候不知道是要开心还是要难过,我们没有长辈的管束,因而逃离了世俗中的部分传统与天责,可这同时却又承载了弄清他们过去的责任。”
他抬手帮宇恒拉好剩下的窗帘,头一次主动的牵起宇恒,望着他笑:“小恒,我从来没打算阻止你做任何事,只是,”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那双眼中又一次闪烁着工作时才有的锐利光芒:“不管什么事,也不管校寒是有什么毛病,你总要告诉我这个哥哥一声,有些主意,我这个逻辑至上的脑子,不会比你这个小密探要少。”
夏陌牵着宇恒,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旁边,示意校寒起来:“不想说就算了。我们去楼下吃饭,也好让夏阡自己换件衣服起来。”说着,他看向夏阡,眼神间却又有几分闪躲:“你,……”他似乎实在是受不了夏阡摆出一副小狗般可怜的样子,终于还是转过头去看房门,扯着宇恒就要快步出去,“快点下来,我刚才回房间之前煮了些粥在锅里……感冒的人,吃点清淡的……”
“陌哥哥,你慢点……”宇恒被拽着跑到了楼梯上,他抿着嘴,眼角眉稍都是弯弯的。
夏阡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听清夏陌的话以后,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校寒,你说小陌他,是不是从小就知道,不管他是男是女,都会乖乖的喜欢上我?”
“你就得瑟吧。我可不记得在哪听过他说喜欢你。”校寒淡淡的扔给他一句,自己也关上房门下楼去了。
没一会儿,夏阡正在刷牙,就听到房门一响。接着夏陌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外,一脸的尴尬。
“唔?”夏阡叼着牙刷,一脸问号。
夏陌眨了眨眼,“那个,”他又开始挠头发,“我好像也忘了刷牙洗脸……”
夏阡望了他好一会,才“卟”的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哈哈哈哈……”笑个没完。
“……”夏陌无语的望了望他,突然抬起脚,用力踹了过去:“牙刷完了是吧?回你自己房间去洗脸!”
夏阡暴笑着一边点头,一边摸着自己的屁屁退了出去。那笑声就算夏陌隔着自己和夏阡刻意的房门都还能听见。
XX的!夏陌骂了句粗话,对着镜子刷牙。镜子里倒印的,却是个满含笑意的邋遢青年,一如一年前初见小恒时的样子,却又开朗了很多。
夏陌突然发觉,很多事明了以后,才会在某个时候突然省悟过来:原来,感情早就开始改变,只是被亲情的外表掩饰着,又或者为那些所束缚着不愿承认。当一切被点破被揭穿的时候,那些兄弟姐妹之类的称谓,竟可以变得如此单薄,如此的,不值一提。
中午那餐饭,在夏阡近乎作秀式的暴笑与被笑中渡过。校寒和宇恒也一反平时那种食不言的正经样儿,时不时的拉拉夏阡后腿,杀杀他的自满与对小陌感情的信心。惹得夏阡不时的哇哇大叫着说“你们亲戚仨欺负我一个”云云。
夏陌一直就安静的听着,除了眼神有所变化,基本上就与传闻中的面瘫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几人都知道他经常是很平淡的那副样子,就凭夏阡时不时的大惊小怪,还真的要以为夏陌又受什么刺激了。
直到快吃完的时候,夏陌才忍无可忍的拿筷子当飞标,戳飞了夏阡自称要“戴着当帽子留作纪念”的,“小陌亲自给我盛粥的白瓷碗”,破口大骂:“你再这么变态下去,不用说什么过年过节回夏家会被看出来,我现在就打算送你去精神病院问候一下专科医生,实在没救就在那帮你买一间长住!”
校寒坐在原地笑得直抖,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很委屈的对着夏陌冒了一句:“小陌,你终于还是被他整得破功了……好吧,这次我赌输了,唉。没想到啊,不能对你太有信心了。”
第一零三章:怪病
夏陌打量着他那副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强就是小强,居然已经好全了。随便,随便。只要都没病就行。……对了,校寒你那是什么毛病?说来听听看。……我比较喜欢中医的草药。”
他竟直接就不管夏阡,转而去问校寒的病了。
“不叫声表哥么?”校寒眼里透着玩味的笑意,勾勾手揽过宇恒,“小恒,”他像是故意的一般,贴着宇恒的耳朵,声音只低不高,可又能让夏陌听见:“叫声寒表哥来听听?”
宇恒从来就没有被校寒当着夏陌的面这么亲密过,一张本就可爱的正太脸顿时红透了,他一脸为难的看看校寒:“不要叫吧,我会觉得……”
“唉~”校寒愁眉苦脸,“我突然想不起来我那个病被医生称为什么了,那专业术语和中医名词都好长啊。”
夏陌眨了眨眼,“是这样吗?那小恒带我去拿病历,我自己看吧。”
宇恒一下子就从校寒怀里溜开,连声说好就和夏陌一起跑上楼去了。
校寒坐在原地,张了张嘴,长出一口气:“看样子是不用担心小恒了。”
“看样子我要坐冷板凳了……”夏阡仍然一副马步样子蹲在那儿,他吃饭前特意换了身夏季的正装,可惜被华丽丽的无视了,这会儿正一脸郁闷,亏得他中饭时表现那么“活泼”,其实他还想打喷嚏的。
想了想,夏阡凑近校寒,“你说小陌这脾气,难不成我要装成病得很重的样子,他才会多看我几眼?”
“你最好是病得睡晕过去,他肯定紧张。”校寒没好气的说着,“你早上不就没醒么,他一上午不都没记得洗脸刷牙么。不是还特地给你煮粥?刚发现你病了那会,小恒说他哥冲下来哇哇大叫,那样子,啧啧,紧张得要死了。”
“是吗?”夏阡吸了吸鼻子,转动眼珠,“我怎么觉得,你在说反话呢。”
校寒差点就笑场了,不过还是一脸温和的看着他:“还好啊。原来你不是遇着小陌的事就智商负八百。那我就真可以放心走了。”
夏阡这才反应过来:“哎,你还真是故意损我的。我就说怎么听着不对劲,声音都变了……哎?校寒?……校寒?……喂,臭狐狸!……小恒!快下来啊!校寒他……他他他……”
随着夏阡连接不断的惊叫声,不光楼上的两个人被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连校寒也歪着鼻子又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瘫在沙发上:“你这天份不错,跟个女人似的,……可以,把死人,吓活了……”
说话间宇恒已经满脸是泪的扑到校寒身边蹲下:“寒,你……又头晕了?”
“没事,下雨了不是么。所以突然疼得有点受不了,一时没挡住。被夏阡叫醒了,已经好多了。”校寒说话像是一点不吃力,可开着空调的室内他却流出了豆大的汗珠。
夏陌站在沙发背后,皱着眉看着他:“你不是真的哪有疼痛感吧?应该是心理上的痛苦才对。”
校寒闻言,吃力的转头笑笑:“这么快,就看明白了?”说着,冲他竖了竖大拇指,“难怪夏阡回来时说,你过年给夏家亲戚送的都是中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