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陌难得的大声吼他:“给我闭上嘴老实呆着!”
宇恒愕然望向夏陌:“陌哥哥……”
“没事,让他疼去。”夏陌摆摆手,继续翻阅手上的病历,嘴里不停的说着:“小恒你之前没学这些有关心理上的病症,也没学中医有关的东西,只学了一些快速处理外伤的急救术是么?”
“嗯。”宇恒睁大了眼睛,“陌哥哥你怎么知道?”
扬扬手上的病历,夏陌眉毛皱得像个川字:“这家伙病了十几年,如果你知道怎么弄,他又肯听进去正确的生活习惯,不把对心理造成负担的事情看得太重,也不要太过于排斥那些引起心理上抗拒的地方,只怕早就好一大半了。”
说着,夏陌弯下腰,一把扯开校寒扣得严严实实的上衣领子,“上身脱了转过去趴着!”
校寒先是吓了一跳,差点就下意识的一巴掌扇过去,可又及时反应过来,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老实的脱了上衣趴在沙发上:“好了,陌大中医,请问还需要怎么配合?针炙还是拔火罐?”
“你要是想向夏阡学习,我倒可以帮你找个幼儿园退休的老奶奶做房客。”夏陌不耐烦的说着,手指在校寒背上不同的地方点着,不时问校寒的感觉。
夏阡和宇恒呆在一边,半张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有点不敢相信。“小陌,你什么时候学的中医啊?”夏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着,他已经觉得有点别扭了,他的小陌怎么可以在校寒身上摸来摸去呢?虽然那力度不像是摸那么轻松……
夏陌不答他,只抽空狠狠的剐了他一眼!
夏阡顿时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全被夏陌看穿了,整个人立即矮了半截,独自躲到一边去倒了杯温水,安静的喝着。
好一会儿,校寒都没发出声息。夏陌似乎一点不觉得奇怪,只示意宇恒给校寒披上衣服,又叫着:“夏阡,动静小点,把空调关了,把窗户打开。”
交代完这些,他又往楼上走:“我出去一趟,你们俩一个照顾病人,一个自己老实休息。电话和笔记本我不方便带去,公司的事万一有电话来了,能处理的就处理,不能处理的,先丢给顾显。”
“去哪?”俩人异口同声。
夏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像是说不清楚:“有点远,如果不需要特别去找资料和草药,可能半夜能回来。如果要找就不知道了。”
“那么远不带手机?”夏阡急急忙忙跑过来挡住他,一脸的焦急:“而且,你不是说校寒是心理上的毛病,怎么一直敲他背?”
这话正好也是宇恒想问的。只不过他守在校寒身边不愿离开,此刻却也睁大了双眼,摆出很想知道的样子望着夏陌。
夏陌扁了扁嘴:“一时说不清楚。总之这毛病,我念大学的时候拜过一个中医老师,当时他那里有个病例与校寒有点像。虽然都很稀有,可我还是怕会有不同,所以想要亲自过去问问老师。”
“好了,我带上手机可以吧?可公司的事他们打过来我也照样处理不了啊。”夏陌无奈的望着那两双眼睛,不知如何是好了。
“陌哥哥,”宇恒突然开口说,“你去办个号簿管家,再买张新卡,开通以后把这个号里的号码存到新卡里,再把新卡的号码发给我们。夏阡和你的手机都可以插两张手机号码卡,由他接听你旧卡里的电话,你还可以自主查询任何电话,这样不是很方便么?”
“啊?”夏陌愣了一下,看看手机,“哦。我还真没注意。那好,我走了。”
夏陌将手机后盖拆开,把手机卡交给夏阡,转身就要走。
“小陌,”夏阡一只手拿着电话卡,另一只手抓住了夏陌。他的手仍然有些烫,声音也带着些鼻音,“你有点偏心啊。校寒病了你就满街跑,我病了,你也只管煮一锅粥。”
“嗯。”夏陌也不回头,只轻轻的应了一声,算是示意他听见了。“回来再说吧。”
夏阡的手被挣脱,他怔怔的望着渐行渐远的夏陌,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宇恒,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校寒病了这么久,我居然还在这种时候像个女人似的吃醋。”
第一零四章:访师
“是有点……”宇恒只说了一半,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是很变态的占有欲吧。”
校寒居然这么快就又醒了。
宇恒一脸惊喜:“寒,你脸色好些了!现在窗户开着你也不觉得暴雨的声音像是打在心里了?”
“哪有那么神?”校寒一脸无奈的笑笑,“只不过你们大呼小叫的,没办法休息,我就干脆不睡了。至于窗子,我早就知道应该让它开着,可我总是……觉得躲起来比较安全……但夏陌这次去了,有可能没几天会叫我过去,也可能会把他的老师带来。”
夏陌自己开着那辆熟悉了的商务车,很快就去弄好了新的手机卡,随即他驶出市区,到了机场存好车再转乘动车,几个小时以后,夏陌走进了曾经就读过的大学。
他顺着回忆中的小路,从校园一角的偏门走出去,慢慢的拐进了城郊的一个小集市——任夏阡想破了脑子也不会想到,夏陌要去的地方,居然就在他幼时生活的孤儿院旁边。
那对双开的半圆形木门仍然是敝了一扇,关了一扇。有些陈旧的黑色楷体字标识着这间旧式院门的名称:文书院。
还站在门口,就可以闻到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道。夏陌大步踏进去,望着院子里炉前煎药的老人笑笑:“看样子,这几年老师您精神依然不错。这药好像是治小儿百日咳的。”
煎药的,是个老头儿。身形消瘦,嘴里叼着支烟。他听到夏陌说话也不抬头,只用手上拿着看不出颜色的蒲扇拍了拍旁边的竹椅:“坐,磨药。有事直说。”
夏陌早习惯了老师的态度,他也不先坐下,竟是直接将那老头儿嘴里的烟抢过来看了一眼,就转手扔掉。
老头儿果然很有点不爽的抬头瞪他:“臭小子,你当你还是十九岁?”
可接下来,他嘴里就被塞了另一支烟——夏陌来的路上特地买了一条合适老年人的、味道很重却不怎么伤肺的烟,此刻送到他嘴里,又用自己父亲的那只火机点燃了,才笑着问他:“老师,以后就换抽这个好吗?”
老头儿哼了一声,眼里却有些笑意:“你来这儿,不会只是为我买条烟。你小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谁都以为你最迷糊,其实……哎,我们爷儿俩,不多废话。”
“老师,”夏陌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校寒的病历双手递给他:“您看看这个,与我当初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一例,可有什么不同的?”
老头儿的眉头突然皱得死紧:“校寒?”他豁的站起来,身形如脱兔般敏捷,一把就抓着了夏陌仍然拿着火机的那只手,盯着那打火机发了半天的楞。
夏陌心道这事也太巧了点,难不成老师还认识我亲生父亲和校叔叔?
“这火机是哪来的?”老头儿的眼神终于离开了火机,却转到了夏陌脸上,变得越来越惊疑不定,“你小子不是姓夏么?怎么会有这个?”
夏陌摇摇头:“这事,我不能说。”
老头儿深吸了一口长气,慢慢的吐出来,才又抽了口烟,紧皱的眉毛舒展了一些,突然就又坐下了:“我看看那只小狐狸怎么样了。”
“老师,您认识校寒?”夏陌尽管觉得老头儿神色有异,却还是想知道更多,于是试探着开了口。
哪知道老头儿跟没听见似的,只管翻着病历,时不时的扇扇炉子,保持煎药的火候。
也许是不忍心看夏陌大热天的站在炉子旁边烤着,老头儿看了不久,就又拿蒲扇拍了拍竹椅,还抬头瞪了夏陌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小子再站着跟我的炉子比长短,我就啥都不说了!
夏陌苦笑着坐下,自己点燃了口袋里校寒给的烟。
这种寻常的举动,老头儿在听到火机响的时候,却又转头惊讶的看了看他,或者应该说,是看了看他嘴里那支烟的牌子。
老师的举止,已经怪异到,任何人都会感觉他与校寒不止是相识的地步了。夏陌想着,不发一言的坐在竹椅上等待,同时整理着校寒字里行间可能告诉他,又没说明的事情,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可是不管怎么想,夏陌还是不知道,校寒的病究竟来源于顾显的长辈,还是来源于当年那两场对外称为意外的惨案。
“你有没有给他看过?他到底是怕雨还是怕别的什么?”老头儿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纸张翻阅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几十页写得满满的病历,他居然都翻完了。
夏陌点点头,将午后为校寒查看的情况,以及校寒近期的状况、说话中气不足,又隐约有出国寻医意向的事情,细细的都告诉了老头儿。
老头儿静静的听着,末了吧嗒吧嗒的几口抽完了烟,手一伸:“我的烟,和你口袋里那包,各给我一支,都别点。”
夏陌疑惑的望了望老头儿拿在手上没有熄灭的烟蒂,还是没问什么,老实的照办了。
他就蹲在地上看着老头儿将那两支烟分别用烟蒂点燃了烧完,还不时的叫夏陌一起闻闻那没抽一口的烟味儿。两支烟烧完了,老头儿又找他各要了一支,却叫他用火机一根根点了,分别再闻闻没抽过的烟味儿。
这么一闻,居然闻出了巨大的差别。
夏陌呆了:明明是同一盒烟,怎么可能味道上有区别,还是这么大的区别?
他不禁看向手上的火机。那只拿着火机的手,也开始发抖了。
冷不防的,肩膀被狠狠的拍了一记:“小陌,坐回去。火机给我看看。”
“哦。”夏陌将火机递给老头儿,一边问着:“老师,这火机怎么了?”
老头儿一边将那只火机小心拆开,露出机芯里的棉花,一边嘴里解释着:“也不知道这药是谁放进火机油里的,居然可以用这么久啊……这害人的心,可是藏得真深。”
夏陌眼睛里红得像要冒出血丝来,他声音颤抖:“您是说,这火机的棉芯里……一直以来灌的油有问题?”
“这可是上等煤油,提纯过的,加了些精神致幻又对心脏有影响的东西。具体成份,我不清楚,这个要拿去西医那边化验,得出的结果比较详细。”老头儿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将火机装好,一边又摇了摇蒲扇,“你要是还想用这个火机,就去买块新的棉芯,自己去灌普通的配套油使用吧。至于校寒的病,把旧棉芯和家里没用完的油拿去验成份以后,再过来找我。记得把他带着一起来。”
夏陌脑子里乱乱的,根据他的记忆,校寒说的是这火机一直是夏陌和宇恒的亲父在使用,而且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在国外留学时买的!而现在老师说灌进去的油里面被注了药,还已经很长时间没停过了,可到底是多久?是谁有这种能耐,猜到他们每次打电话买新油的时间,还能接触到那些油,之后又是用什么方法注入、药又是哪里来的?……而且,这火机是在校寒手上以后才被注入了药油的,还是……之前呢?
直到老头儿大声叫着夏陌,夏陌才回过神来,一脸愁苦的望着自己的老师。老头儿拿他没办法,又把事情交待了一次,看到他点头才将火机交还给他,叫他暂时想抽烟就买一次性打火机使用。
夏陌答应了,又接过老头儿手上的病历,突然想起之前怀疑的事情,他再无顾忌,直接问老头儿是否认识校寒。
老头儿重新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来,为自己和夏陌各点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说起了过去的事。
“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出世。我也还没退休,仍然是中医院的教授,我的老婆子也还没开旁边那家孤儿院……”
“等下!”夏陌打断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您是说,旁边有家孤儿院?……是您的太太开的?那是不是,曾经有个叫小阡的男孩子,而且,您是不是有个外孙女儿叫玲玲?……是不是,”他艰难的看着老头儿:“是不是,曾经校寒来的时候,才给那个男孩儿定了名字,后来又在一名女士的要求下,将那个小阡领养了?”
第一零五章:巧合
出了深夜最后一班动车,夏陌呆在飞机场的候机大厅时,还没回过神来。老头儿说的那话,一直盘绕着在他脑子里不停的回响。
无论是特地提醒他说火机里的药不可能是普通人拿得到的,更不可能是心思不够细密的人想得到的;还是皱着眉告诉他孤儿院的事,和当年所遇到的那个阴沉无比的校寒的事,老头儿一番话说下来,都令夏陌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又都是如此的巧合。
精神恍惚之下,连电话也是老头儿提醒他接的。当时夏陌是说休息一晚再回去,正在说事情,就挂断了电话。可等到老头儿说完了打算带夏陌回里屋去休息时,夏陌却突然想起火机的事,直觉告诉他,这事不能再等了。于是这么晚,他就胡里胡涂的跑到了候机大厅,也幸好还真有航班是回去的,否则,他只怕是要在机场旁边的酒店住一晚上了。
脑子里不停的闪过一个个人影,夏陌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人能够帮忙把不定时不定位置电话购买的火机油统统拿到手做了手脚之后,再送到当年的宇家和如今的校家。
飞机上,他也一直在苦苦的思考着,压根就把要打个电话回去说一声的事给忘光了。
一直到他开着车出现在公寓楼的地下车库里,还是没料到,根本没人知道他会赶回来。
而这时候,剩下的三个人也根本没睡觉。
校寒由宇恒陪着回房间休息了一下午,晚上吃了晚饭雨也停了,他顿时像是缷了千斤重担似的长吁一口气,然后就看着在家晃来晃去担心夏陌的夏阡,无数次的出言讽刺、调侃他。
夏阡几次都想反驳回去,却又想起校寒的过去和下午令夏陌立刻就急着跑出去找病因的那些场面,只得硬生生的把脾气压下来,闷头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发呆。
还好宇恒照顾他们情绪,翻出许久不用的PS游戏机,三个人坐在客厅一玩就是半个晚上。一直到夏陌回来的时候,夏阡还在为KOF输给校寒而大叫不甘心,要再来一局。
夏陌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开车出去有钥匙,否则这三个人打游戏打得正高兴,手机都不知道丢哪去了,他要是真坐计程车回来打电话叫他们开门,只怕是要等到天亮才行。
一抬眼看到夏陌,夏阡就立刻丢下游戏手柄,连鞋也顾不上穿的冲到客厅门口,将夏陌抱了个满怀。
简直像是几年不见的贤惠妻子。
“小陌……”夏陌正想说我回来了,有点线索,夏阡就毫不犹豫的抱着他狠狠一顿舌吻,亲得夏陌头晕脑涨,死推活推总算是让夏阡松了嘴。
“……等一下,先说正事。”夏陌脸红通通的,喘了几口气,立即反手拉着夏阡走回早在一边看笑话的校寒身边,脸色凝重的开口:“校寒,一直以来灌打火机的煤油是哪来的?”
“打电话叫人送的啊。”校寒扬了扬眉,仔细的打量着夏陌,“你怎么了。……难道是那油被人动了手脚?”
见夏陌点头,校寒的脸色变得铁青:“这不可能啊。我每次打的电话都不是同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