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现在人在樱木町,我可以去你那里吗?”
高枧先生立刻答应了,还说要来接我。不过我婉拒了他,自己坐了巴士到附近。
等驾照下来花了一点时间,所以找到横滨已经决下午四点了,肚子好像有点饿。
如果高枧先生有时间的话我好想跟他一起吃饭,不过他可能不会让我付钱,所以还是算了。
“今天怎么有空来?是来探视继父的病吗?”
“不是,我是去考驾照,终于及格了。”
“是吗?恭喜你!”
我被带到餐间,在一张好大的沙发上坐下。桌上已经摆上了茶具和点心,煮上开水的高视先生坐了下来。
“这点心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在附近买的。我去试吃过后发现非常可口,所以想推荐给客人。不过,像这么好吃的店一时之间倒很难发现。
”
在喝红茶之前,我用叉子叉了一块像千层糕的点心吃了一口,味道还下错,不过似乎太甜了一点。
“……好像有点甜。从红叶坡上去尽头左转的小路上有一家满古老的蛋糕店。在一般的导览手册上虽然找不到,但是非
常好吃。”
“嗄!你可以说得详细一点吗?"
“当然可以。你知道红叶坡吧?从JR樱木町站走几分钟的路……”
“是不是在‘青少年中心’和‘县立音乐厅”附近?”
“是的。”
我向高枧先生要来纸笔立刻画了一张地图。希望能合高枧先生的口味。
“是我国小同学的爸爸开的店。”
“原来如此。慎吾,你对这附近很熟嘛!我记得你好像带过芹泽的客人到横滨来观光。”
“是的!…呃……”
高枧先生在自己的茶杯里注满了茶,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鼓起勇气……
“你能不能雇用我?”
喝过茶后,我们谈话的场所转移到图书室。玄关旁的图书室也是经理入办公的地方。在我上次来过的隔天办公桌就送来
了。图书室的墙壁上贴着古典的布质壁纸,细长格子形的窗上是深葡萄色的窗帘。蜜色的古典书柜里全是原文书。
这里找不到一本日文文库本。
高现先生让我坐在桌前,自己则坐在桌后,好像在面试一样。“……我明白你的要求。不过,你知道自己还未成年吧?
如果有心的话,芹泽可以告我的。”
“贵奖不会这么做。而且,这次我打算跟他联络。”
“联络?”
“……告诉他我很好,请他不用担心。他以前曾经告诫我要外宿可以,但是一定要联络。”
高视先生摇头苦笑,深深地靠进单人沙发中。他把双手交握在腹部上静静地思考着。看起来他应该不会断然拒绝我,但
是我足以让他爽快点头的要素也实在太少了。耐不注沉默的我主动张口说话。
“我知道饭店的工作并不是想像中那么高级。”
“……比如说?”
“客人不是我们的同志,而是敌人。”
哦?高枧先生笑着点头。我继续说下去。
“就是敌人才会对我们挑剔,但是我们如果让客人找得到挑剔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疏忽,有疏忽就要改进。所以,就算是
敌人也是值得感谢的敌人。”
“你的基本观念没有问题。但是.要我用一个……比自己小十五岁的从业员,我的年纪还没有大到能够调适这种感觉。
”
唔…他的说法让我完全无反驳之地。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继续积极的游说。
“我想从观察你的工作中去学习,所以你只要把我当成小弟来使唤就行了。只要供我吃,要我住仓库的角落或任何地方
都可以……”
“对了,你没有睡的地方: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
啊啊,我怎么替自己挖了一个洞跳下去!不,没地方住又怎么样!
“杂物房也无所谓!”
“那里也没有你能睡的多余空间。”
“那洗衣室呢?”
“就算你没有擦香水,衣服也会沾染你的味道,所以不行。”
进退不得,高枧先生比想像中难缠多了。而且.他拒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更叫人无计可施。
“反正还有几年而已,为什么你不靠芹泽生活呢?”
“……贵奖没打算让我白吃白住,而且我也不想让他轻视。”
"我虽然是独子,但是也像你和芹泽一样,有一个相差十五岁的人陪在身边。不过,出生活费的是他父亲。”
“你的……父母呢?”
我还以为他出身良好呢!看来似乎不是?
“我父母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后来我被父亲的一个前辈领养,说好供养我到大学毕业为止。这里也是他
的产业。”
高枧先生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从小学开始就成为养子的人。他应该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家子弟才对。
我点点头,却也无话可说。
高枧先生早在小学时代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而走上的路途却跟我完全相反。直到毕业之前,他一定都在小心翼翼的气氛
中生活吧?然后,他储存及展现了自己的实力,才得到这家饭店的经营权。
通往成人的道路有各式各样。
我是因为不想考大学才选择了眼前的方法,但是就安全性来说,应该是高枧先生选择的方法比较恰当吧!而且,高枧先
生的方法给周围的人带来的困扰一定也比较少。
道理我懂……但是,我就是不想回去念书。可能是我认为一回到学校就代表我认输了吧!
“……贵奖曾说自尊心高并没有什么用。他说没有自尊的人等于废物,但是自尊心太高的人只会自取灭亡。”
“他还是那么尖锐。”
高枧先生是贵奖的好友,一定也吃过他不少苦头。我并不要他赞同我的论点,但是除了尽量表现自己之外,我别无他法
。
“我朋友也说过我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但是,依赖别人只会让我感到痛苦。不自己站起来……更让我不安,要是在学校我绝对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刚才说客人就是敌人,也就是说,你认为在敌人面前能不示弱地独立才能让你感到安心?”
“……这也是其中的理由之一。”
“你是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
这五个字像利箭般贯穿了我的胸膛。虽然有时我也会这么想,但是从别人口里听来打击还是挺重的。
“只为了自己工作,只为了满足自我而已,对不对?”
“不是!”
“不用学历也能做到,不向人证明这一点,你就无法安心?”
“……有是有,但并非全部!我要是现在就放弃的话……以后一定会认为当时的自己不够努力!我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要哭的话也要等努力过后再哭!那总比什么都没做而哭好多了!”
高枧先生仍旧微笑地摇摇头。
“对不起,我没有多余的能力雇用你。不过,欢迎你随时来玩,好不好?”
高枧先生都道歉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太天真了,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边叹气边从山下公园住元町方向走去。我今天一点也没有回东京的兴致,干脆回已经变成空屋的老家去算了。
继父必须长期住院,贵奖虽然找过仲介公司的就看过,但总是找不到条件适合的买主,所以目前还是空屋一幢。
刚才打了贵奖的手机,好像没电了,于是我在家里的答录机里留话,说我要外宿。
至于健就算了,改天再跟他联络好了。
要回老家的话得先到元町搭往本牧的公车才行。
老家应该还有电,但是水还是先买好比较妥当.家俱也都还在,不过好像没有棉被,得去买件便宜的外套才行。
烦恼着该买什么的我,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
连在这种时候我的肚子还是不争气。
“反正也好久没回来了,去买肉包吃吧!”
虽然,可以坐公车进中华冲,但是徒步行走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有这里是东京没有的。
被食物的香味吸引,站在橱窗外看着菜单和食物样品的上班族和粉领族,提着大旅行袋,一看就知道是观光客的男人,
正拿着地图寻找着血拼的店铺。
我在以前买惯的店家买了两个肉包子,在店口的椅子上坐下来大快朵皤。
一堆着似小流氓的集团蹲在路边聊天,附近高中的高中生也成群结队的高声喧哗着。
没多久,小流氓集团和高中生集团开始吵起来了。
这种争吵在附近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要是没有店家受害,是没有人会出来阻止的。要是闹得太严重,位于中华街里的
警局会马上派出警察,不过这些人手脚很快,通常都骑着机车或开逃之夭夭。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中年男人就遭了池鱼之殃,被一把撞倒在地。
他公事包里的文件和东西散落在柏油路上。
我虽然不想打架,但是看到这种情形还是忍不住会生气。
“……要打架到别的地方去打。”
我抓起一个差点被中年男人绊倒的家伙,一把将他推到其余的伙伴身上,结果一下子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我身上来了。
"要你多管闲事!”
“你还是国中生吧?”
“给他两脚!”
我无视他们的示威,伸手给还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路过的粉领族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捡起来交给我。
不过,当我正要把文件交给中年男子的时候,突然从背后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往地上跌去。
我不想让脸受伤,在快接近地面的时候迅速护住了脸部。
这时我突然想起健曾经告诉过我,从背后踢入的人通常都会再补上几脚,于是我一碰地之后就灵活地向旁边滚去,随着
踹下来的脚不但没中我的身体,反而结结实实地踏上了柏油路。
“好痛!”
我迅速地挥去一脚,其中一个人被我绊倒在地上。
那群高中生早就消失无踪,和我对打的是小流氓集团。
今天的我正有气无处发!就算是四对一又怎么样!
健和江端先生教我的防身术就在这时派上了用场。不愧是打架专家,他们传授的方法不用花多少力气就很有效果。
“喂,这家伙挺悍的!”
“别再恋战了。闪吧!”
其他两个站在一旁的家伙扶着肋骨和屁股受伤的两个人踉跄离去。
离去之前还装腔作势地叫了声“你给我记住!”那又怎么样?
现在得换我逃了,要是等警察一来可就麻烦了。
万一还要通知亲属的话,贵奖不知道又要怎样嘲笑我了。
当我跌倒时不小心撞到手时,所以有点破皮。我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叫谢谢。
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名中年男子。
“没什么啦!你没事吧?”
“只是弄脏了西装而已。喂,你的手好像流了不少血!”
真的哩!我还以为是只要消消毒就好的轻伤,没想到流出来的血越来越浓。
“你家在这附近吗?不赶快包扎的话……”
“没关系,这附近就有药房。我到附近的停车场去借水把伤口洗一洗。”
我掏了掏口袋……好像没有手帕。
看到我的模样,中年男子把自己的手帕掏出来借我。但是我婉拒了他,只轻轻地点点头准备离去。
没想到这名中年男子还不死心,边抱着手上成堆的文件,边跟在我身后问着痛不痛?或是血怎么流这么多一类的话。
“你家离这里很远吗?”
“在东京……”
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说完才发现错了。不过,好像也没有特地订正的必要。
“东京!怎么那么远?不行,我要带你去医院!”
“不用啦!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你别管我了。”
我有点生气的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连手掌都有点湿黏黏的。
走在我旁边的路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地向左右闪开。
血已经从我压住伤口的右手掌里滴了下来。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
他抓住我的手臂用手帕迅速地扎了两圈,然后招了一辆计程车把我推了进去。血虽然流了不少,但是伤口却不怎么痛。
不过…看的人可能比较受不了吧?
“他受伤了!麻烦你开到新格兰大饭店。”
“走路就可以到,坐车太浪费了!”
我才提出抗议,司机已踩下油门。
中年男子无视于我的反对,只是自顾自的说他跟人约在新格兰大饭店吃饭,只要跟柜台交代一下,就有人会帮我疗伤,
要我不用担心,还拍拍我的肩膀。弄到最后我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了。
“看你这么瘦还满能打架的嘛,你几岁?”
“十七。”
“还是高中生啊!最近的学生真是恐怖,你看到了吧?他们都带着刀呢!”
我回答他没有看到。不过,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口袋里也有一把刀子。
现在的学生有一半身上都带着小刀护身。有常识的人是不会拿来打架,不过要是想切什么的时候就满好用的。
我身上的小刀是健给我的,相当锐利。
它可是我的护身符。
计程车开不到一分钟就到饭店。立在中华街口相当闻名的新格兰大饭店是横洪历史悠久的古老饭店。
我虽然没住过但是来吃过饭。
“原先生,欢迎光临。”
从车门一开立刻就有人出来迎接看来,这名中年男子一定是这里的常客。
“啊啊,不好意思,请帮我跟五楼的餐厅说一声,我预约的时间要晚半小时。还有,能不能帮这个孩子包扎一下?”
“不用了,我只要把伤口洗一洗贴上OK邦就好了……"
“不行!别让他跑了。”
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两名饭店的工作人员立刻左右架着我到柜台正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期间,中年男子用手机不知道在联络什么。
他边说电话还边关心地朝我这边看。
我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看看四周的装满后,这才想起来去年在电视上看过这家饭店新馆的开幕仪式。
七年前我妈的再婚典礼就是在这家饭店里的餐厅举办。我还记得叔叔非常喜欢旧馆二楼的接待处。
回想起那时,我还是个憧憬贵奖的孩子。不知他本性的我,还让他带我到厕所去…唔晤!
还以为我是痛到呻吟的中年男子边看着工作人员细心地包扎伤口边向我道歉.
看到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万元大钞好像要递给我,我立刻站起想要拒绝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慎悟"
一个男人大踏步地向我走来。是高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