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就会结束。到时齐军精锐主力杀回来,前景不容乐观。
岳青槐还是信心十足,说:“就算很快停战,齐军也是疲惫之师,而且和北骁国开战日久,他们箭矢兵戈多有损耗,马
匹也丧失了许多,这不是短时间就能补充得了的,我们要抓紧机会。”
这时,龙蟠领着卫国两万兵马,前来助阵。见到昭华,面有愧色,说:“卫王不肯发兵,为臣子的只能听命……”
凤逸,南敬亭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岳青槐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昭华仍是雍容华贵,礼节周到地接见了龙蟠,没
有任何不悦之色。
私下里又告诫凤逸,南敬亭等人:“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人情世态炎凉,是事有固然,物有必至,好比早晨集市上货
物多,人们挤着去,晚上东西卖完了,人们自然散去。没必要为这事断绝友助。卫国先旁观情势再出手,本无可厚非,
如今肯派兵助我,已经不错,你们不要心存怨言,吊个脸子让人不痛快。还有对那些以前抛弃我现在又投奔我的门客,
也不要恶言冷语。”
众臣皆心服,龙蟠得知更加羞愧,向昭华保证道:“臣一定力谏卫君,全力相助陛下,再请留国也出兵相助。”
齐国皇宫依然是金璧辉煌,宏伟壮丽,沉重的乌云重重压在殿顶,风雨在看不见的暗处翻涌。
边境的奏报放在皇帝的御案上,文康看了又看,几乎不敢相信,召来太傅,廷尉等几位重臣进宫商议。
何太傅说:“定是燕人趁我大军开往北骁国前线时,趁机作乱,亮出已故昭华太子的名头,这个人也许是个傀儡,只是
为聚拢人心之用。”
文康笑笑:“只怕不见得,那人花招多得很。”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陛下亲眼看着他的棺木抬出宫门。”
文康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他若想翻身复国,除非死人复生,河水倒流。”
如今,可不是死人复生,河水倒流了么?
短短时间内,那人就干掉了四万齐军,成功复了国。在此之前他伪装得多好,强行忍下了多少苦难和屈辱啊!
文康又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笑得无比凄冷,直说:“好,好,好……能容忍我至此,现在才待机而对,朕不得不佩
服,日后死在这上头,亦无憾。”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右胸的箭伤又隐隐作疼,疼得钻心刺骨。
旁边的人看了,又惊又惧,赶紧把皇帝扶回寝宫,召太医过来。
文康昏沉沉怔了半天,感觉到有人在拿他的手腕,回过神来看见是御医。文康缩回手,道:“朕没病,去传陈啸仙过来
。”
过一会儿,陈啸仙应召入宫,却见皇帝直直的盯着他,表情古怪,不象是要他诊脉的样子。
陈啸仙不敢抬头,等着皇帝问话。
文康缓缓发问,语气中带着无形的压力和危险:“陈太医,你做的好事啊。”
陈啸仙战战兢兢回道:“臣做了什么事让陛下不高兴了?”
“还装蒜。”文康一拍桌子,怒道,“那人为了逃跑,装做伤病严重,不能行走的样子,瞒得了朕瞒不过你,还敢说你
和他不是一路,别以为先前朕没有问你,你就以为朕被你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臣罪该万死。”陈啸仙伏地请罪,招出实情,“昭华公子求臣救他,说宁可死也不愿过这种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日子
。公子自入宫以来,一直是臣为他治疗伤病,他所受的伤害,臣最清楚,外面看上去是惨不忍睹,内心的伤痛更是无法
言喻,他这样的人,从云端跌入泥泞,受到这样的对待,如果不是心里有个信念支撑他,他是活不下去的。”
文康听了,沉默不语,眼眸中的怒火熄灭,变得忧伤怅然。
陈啸仙又说:“臣身为医者,救人就要救到底,不但治肉体之伤病,还要治他的心病。他苦求臣救他一命,臣无法推拒
,也不能坐视不理。”
文康看着墙上挂的那半幅残画,眼神又温柔又哀伤,轻轻地问:“那么他的伤病不是他表现的那么重了?”
陈啸仙很奇怪他的口气,回道:“到阴雨潮湿天气他会筋骨疼痛,天气好转或是浴温泉会好些,用药酒可稍有缓解,最
好的办法是生活在干燥炎热地方。最重要的是他心病难医,除非……”
陈啸仙迟疑了一下,说不下去。
文康接口:“除非是一国之君的地位和一场大胜利的荣光才能挽回他的尊严,才能治他的心病。”
陈啸仙犹豫了一会儿,说:“陛下对他的宠爱不能改变他失败者和被征服的处境,也改变不了他亡国奴的身份。这些心
病,很难治。”
“所以朕将他赐死时,是你救了他,使他假死?得以顺利出宫。”
“不,救他的不是臣,是陛下。”
“什么?”文康眼光又变得凌厉,瞪着他。
陈啸仙赶紧又伏下身去,道:“当初公子服下毒酒,是陛下下令救他,所以臣才得以趁机给他服下解药,如果陛下不愿
救他,他是活不了的。”
“真是伶牙俐齿。”文康冷然一笑,“原来他死而复生逃出齐国,不是你的错,是朕所为,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文康叹了口气,心里又悲又喜百感杂陈说不出的感觉,已经没有最初发现被骗时的怒火。本来恨得入骨,要处死那个人
,要做一个真正的王者,不再困于私情,横下心下了手,当初是痛不欲生,如今听得他还在人世,只觉得恍惚茫然,灵
魂都是轻轻悠悠的,不知道身在何处。
原来恨到极处,爱未转薄。
眼光又落在墙上那半幅画上,眼神又迷离又幸福又悲伤。得知那人也有几分真心,可是这点真心却终是不敌江山如画,
国恨似海。每想到这里,心头萦绕着淡淡欢喜,更多的是苦涩和怅然。
半晌,转向陈啸仙,道:“你说你如此欺君,朕该怎么处置你好呢?”
陈啸仙伏地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欺君之罪是死罪,况且因为他的相助,齐国的大敌昭华逃出囚笼,只这一点,怎么
死都不为过。
好一会儿,文康才发话:“你不是说过,想要救治更多的人吗?”
陈啸仙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
“免了你的太医院官职,到城中慈善医馆为人诊病吧。”
陈啸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久,才伏地叩首:“谢陛下隆恩,谢陛下……”
“你知不知道朕为何宽放了你?”
“臣不知。”陈啸仙一脸茫然。
文康一笑,命他退下。又转头对侍立一旁的落月说:“你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做?”
落月答:“陛下此举必有深意,奴才不敢妄测。”
“难道朕是那种深藏机心的人吗?”文康哈哈一笑,又说:“朕只是想通过他多救一些人,为那人积些福德,也为自己
以前造的孳赎些罪过。”
落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看他青涩尽去,也不见以往的暴虐和戾气,成熟了许多,改变了许多,眉眼间尽是凝重沉稳之
气。而这种气质,只有经历痛苦和挫折的人才能在无意中流露出来。
文康看着手里的奏报,似笑非笑,一只手轻轻叩着桌面,胸中荡起战斗的豪气。旁边的侍者看到皇帝象换了一个人,眼
中粲然生辉,一扫先前的悲痛和颓废,整个人好像从死地里忽然活了回来,象一个战士一样焕发生机。
第二天,皇帝御正殿临朝,将边境的奏报说给众臣。
殿上大臣听说燕太子死而复生,在短短半月拿下镇守燕国的郯城三关,恢复了燕国全境,都无比惊叹和愤怒。
一大臣上奏说:“即然天降异象,昭华太子死而复生,可知是天佑燕国,不如我们允许他复国,重新划定边界。”
“胡说。”文康冷笑一声,“什么天降异象,死而复生,无非是借鬼神之说收笼人心罢了,他玩这招又不是第一次。”
大将军公孙昌尚在骁齐山边界驻守,并未回朝,朝中武将为首的就是保卫都城的禁卫军统领韦杰,他上前慷慨激昂奏报
:“燕人居然敢反叛我国,臣愿领军前去剿灭这帮乱臣贼子。”
“不行,禁卫军保护都城和皇上安全,怎么可以轻易出动。”其它大臣反对。
文康手抚御座扶手的金龙,眼光落在某个地方,默不出声。
殿上众臣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赶紧出动大军前去剿灭,另一派认为暂时先划定边界,容忍燕国复国,等齐国停了与北骁
国的战事,重新修整兵马再南下。
没有争出结果,皇帝下令退朝。
回到寝宫,文康立即给在前线的大将军公孙昌修书一封,咨询他的意见。
公孙昌接到皇帝密信,惊得呆住,简直不敢相信昭华并没有死,还利用天降异象之说聚拢人心,招兵买马,并在短短半
月间连克齐燕边境三座重镇要塞。皇帝修书问他的意见,分明是问他目前能调动多少兵马,和北骁国的战事能否早些结
束。
公孙昌和手下谋士将领们商议一番,向皇帝复旨。
说目前手下兵马调不出来,如果带兵杀到燕国,那么至少兵力要和对方相当才可以。调出这么多的兵力,则齐国与北骁
国边境有危,一旦北骁国军队趁人之危,突破骁齐山,再攻克彬州,则国都直接暴露在威胁中。所以请皇帝忍下一时之
气,暂时容忍燕国复国,等腾出手来再图后事。
文康接到回奏,沉思良久,命秉笔主簿写下国书,先贺昭华正位称帝,再贺恢复河山。最后希望于两国边境的邗河会猎
。
高大坚固的郯城如往常般平静,不同的是,城楼上耀武扬威的齐国王旗已经被扬眉吐气的燕国王旗代替,城中秩序井然
,没有受战争太大影响,被水淹过的房屋大多也被修理好了。
为了避免扰民,燕军仍驻在城外。大营内,昭华接到国书微微一笑,传示众臣。
照例由杨蠡先发言:“齐皇在威胁我们。”
凤逸抢先说:“谁还怕他不成?他既然贺我皇正位,就该派品秩高的使臣来送国书才是,如今只派个普通信差来,分明
是故意藐视皇上,还说什么请皇上会猎于丹江,想恐吓我们。”
“是啊。”南敬亭附和说,“齐国精锐大军都在北骁国边境上驻守,他拿什么恐吓我们。”
昭华等众臣发表过意见,才说:“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杨蠡先回奏:“我们应当趁胜追击,迅速扩大战果。”
接下来是位于丞相位次之后的大将军南敬亭回奏:“陛下,我们应当保住战果,派大军牢牢守住边界,如果再轻启战端
,一旦有失,那么我们先前所得就会毁于一朝,前功尽弃。”
然后,司农大夫,御史大夫等人也附和,意思是如果现在进攻齐国,万一不胜,会毁了已经到手的胜利果实。不如现在
这样划江而治,各安一方。
昭华没说话,拿眼看向岳青槐。
岳青槐上前回奏:“如果我们现在划江而治,虽得一时苟安,然而终是不长久,齐国腾出手来,整顿兵马,再次侵犯我
国,那该如何?”
杨蠡,凤逸等人纷纷附和。
等他们说完,昭华站起来,身形如山,态度坚定,道:“朕决定北上与齐国决一死战,不接受划江分治,定要为国民谋
一个长治久安。”
当即发下虎符,命南敬亭为征北主帅,陈之武为先锋,休整后率十五万大军北上伐齐。
第137章:艰苦僵持
昭华凑集了十几万的军队北上伐齐,十几万大军除了最初攻克三关的三万强兵,还有卫国留国友军三万,以及去年招的
经过训练的壮丁四万,以及最近招的新人数万。由最初在平南郡深山暗中操练的精兵挑选数千做什长,带领这些人日夜
操练,已经做到令行禁止,可以一用。再加上新近取胜,士气正旺,每个脸庞都洋溢着兴奋和迫切,渴望着杀敌复仇。
大军在郯城外集结待命,南风劲吹,战旗猎猎,剑戟林立,闪烁寒光。
昭华看着面前的威武之师,手里抚上“不光”剑的剑柄,心里忆着送剑老者的话:“圣君所用的仁德之剑。以智勇为剑
端,以忠义为剑刃,以礼仪为剑柄,以诚信为剑背。以五行来运作,以阴阳为开合,上可决浮云,下可断地维,一旦使
用,匡正社稷,四海听命。”
全军肃立,听候君主下令。
昭华扫视众将士,缓缓开口:“大家可知,我们这次北上伐齐是为了什么?”
众将群情鼎沸,震臂高呼:“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昭华抬手示意,微微一笑:“不,我们不是去报仇。”
众将士安静下来,盯着他看。
“我们此去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昭华坚定的声音顺着劲风,传向将士。
“齐国盘剥百姓无度,君王暴虐奢侈,废先王明德,侮神灵不祀,奴役百姓,其罪显闻于上帝。我燕国奉天讨罪,举仁
义之师,以安民心顺天道。”
冠冕堂皇的话之后,军师岳青槐传下军令:“此去齐国是为替天行道,不为泄愤报仇。要严肃军纪。第一、不得损害庄
稼。第二、不可奸淫妇女。第三、不得烧杀抢掠。违令者重惩不怠。”
凤逸疑惑地瞧他:“陛下真的肯放下复仇之念?”
昭华笑拍他的肩,道:“治国者当以国本为上,以民心为上,怎么可以复仇为上。杀戳本伤天和,不得已而为之,当然
不可乱开杀戮。”
凤逸有些明白了,心里嘀咕:“那你打算拿那个人怎么办?”
号角阵阵,鼓声隆隆,伐齐之师在誓师之后出发。一路上,燕军势如破竹,攻破城关,但是对百姓却秋毫无犯,也无大
规模的扰民之举。原来害怕昭华会为以前受辱而泄愤屠城的百姓们放下心来。
雨声沉沉,暗云层层,大雨如密箭飞射,直射人心的心头。风声、雨声一阵急似一阵。
齐国皇宫内,皇帝看着奏报,盈盈灯光照得他的脸上明灭不定,一会儿凝重威严,一会阴沉扭曲,很是可怕。
太傅何恬道:“看来昭华野心不小,非但要复国,他还要灭齐称霸。”
文康点点头。
“臣以为还是把大将军召回来吧。”
“可是,北骁国那边怎么办?”
“陛下放心。”何恬很有把握地说,“近一个月我们与北骁国都没有大的战斗,只有一些零星搔扰。依臣看来,北骁国
内部将有变乱发生,战事即将就会结束,到时可以撤回大军。”
“报陛下。”内侍进殿禀报,“大将军回来了。”
“快传。”文康又惊又喜。
公孙昌进殿行礼。
“大将军未奉召回都,可是有急事?”
“臣听说燕贼叛乱,包藏祸心,进犯我国,臣内心忧急,等不及皇命便星夜回都,请陛下恕罪。”
“大将军这次回来,带了多少兵马?”
“臣此番回都,未带失马,只有臣一人。”
“什么?”文康惊讶地站起来,“你不带兵马回来做什么?你一个人上去跟燕国人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