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夜 第二部——ranana

当最后一滴水也盘旋着涌进了下水管道，艾伦·托马斯吹了个呼哨，这更像是一声戏谑的战笛。

浴室里的灯瞬间被熄灭，脚步声，有轻的，有重的，还有拖拖拉拉，走走停停的，它们从珀西站立的地方朝我而来。

能想到收买狱警，在浴室里关灯打架这主意的人真是太聪明了！

他不一定和我一样是个男性裸 体恐惧症患者，可他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用看到那些男人的光屁股和没事儿总爱晃荡的生 殖器真是太棒了！！

我把毛巾从头上扯下来，抓着一头绕右手转了一圈。艾伦·托马斯湿漉漉的手搭在我腰上，他贴在我耳边，用他湿润的嘴唇折磨我的耳廓：“别怕甜心，我在这儿呢。”

我第一个揍的人不是珀西带来的任何手下，而是艾伦·托马斯，没错，我和他打起来了。

我一直以为我对艾伦·托马斯的忍耐度已经达到了非常人的高度，可惜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对他恶心程度的忍受能力。去他妈的珀西，老子现在最想揍的人就是艾伦·托马斯！！

我警告他别再管我叫甜心，否则我就扯出他的舌头，和他的心脏一起炸了吃了。艾伦·托马斯怒斥我是个疯子，在紧要关头光顾着和自己人打架。

他错得离谱，他这家伙从来不是我的“自己人”，我没有“自己人”，要是我有，肯定早被这些“自己人”在C城弄死了无数次。我靠自己活到现在，今后的日子，我也依旧准备这么做，不和人分享，不与人深交，活到最后。

艾伦·托马斯的身手和我不分上下，这点我在C城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况且当时他还残了条腿，也没落在我下风。我揍他的时候绝对使出了全力，我试图把他摔到地上，浴室的地面不容易站起来，这样的话我就能占据优势，但是这非常难，我们两个几乎很难打到对方。我们不得不解决珀西带来捣乱的家伙。

黑发的小个子来了，我挡住了他的小拳头，用胳膊肘击中了他的喉咙，踩上他的小腿，重重碾了五秒；长马尾的瘦子也来了，我抓住过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三下，被他在反抗的时候踹到了小腹；弓背的大个子最难缠，我朝艾伦·托马斯脸上揍了一拳，差点就能抓住他胳膊的时候，大个子出现了，他的力气非常大，肌肉结实，打上去几乎一点反应都没有。艾伦·托马斯身上的薰衣草味在大个子出现后立即隐入人群中，他在绕着那个大个子打转，我抓不住他，健壮的大个子一座山，挡在我面前。

比失去把艾伦·托马斯压在地上揍的宝贵机会更为糟糕的事发生了，我被大个子扼住脖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讨厌所有靠蛮力吃饭的人。

浴室里的灯配合地亮起，我下意识闭上眼，生怕被一群裸 男毁了眼睛。

“迪兰你在干什么？”艾伦·托马斯的声音像根棍子，不停敲打着我快因为缺氧而丧失思考能力的大脑。

“好了，好了，傻大个，快把他放下来，你们的头儿在我手里呢。” 我迅速地瞥了眼艾伦·托马斯那个方向，他和珀西都还光着，他们就不能穿上衣服说话？就那么享受光着屁股和人谈判的感觉？就那么喜欢被阴 茎拍打大腿的刺激？

我对艾伦·托马斯打了个我理解为“赶紧穿上衣服”的手势，他没明白，问我想说什么。提着我衣领的大个子已经照他吩咐把我放了下来，我头晕得厉害，扶着墙大口喘气。珀西趁我还没开口，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他说得都是些烦人的屁话。无非是解释为什么带着他的手下在浴室袭击我们，还有要我们交代清楚《失乐园》的秘密。

真不好意思，是他亲自放走了制作《失乐园》秘密的桑尼，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我他妈知道的比他还少！！我连《失乐园》里写了什么秘密信息还都他妈的不知道！！

珀西最后要求和我们谈谈。

艾伦·托马斯问我的意思，“迪兰，你看我们要不要和这个派人偷袭我们的家伙谈谈？”

我作了两个深呼吸，拧开水龙头，捧了两把凉水往脸上拍。无论如何，都请他们把衣服裤子都穿上再他妈和我说话。

珀西对我的要求表示尊重，他说：“正规的谈判确实得穿戴整齐。”

我在更衣室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直视艾伦·托马斯的脸，珀西带来的黑发小子和臂力惊人的大个子正和两个狱警勾肩搭背的在角落里聊天。艾伦·托马斯掐着他脖子坐在我面前，长马尾站在他们身后仰着脖子擦鼻血。

“你想谈什么？”我问珀西。

“我知道了你们的计划。”珀西看着我，因为脖子被艾伦·托马斯单手掐住的关系，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很轻。似乎是为了凸现话题的神秘感，他在说“越狱”这两个词的时候，声音又压低了些，低得我几乎听不到，蚊子似地掠过我耳边。

我瞥了眼长马尾，珀西让我不必担心，“他以前就跟着我，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好吧，那我必须对你坦白。”我为人一向真诚，最讨厌虚伪做作的阴谋家，所以我必须得告诉他我对“越狱”的计划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货，只是意外被牵扯进来的倒霉蛋而已。

“货的事暂且不提，不过你也别开玩笑了，你会不知道？那你怎么进的卡洛斯的囚室？”珀西冷笑着扬起嘴角，但这个笑容很快被艾伦·托马斯掐没了。

“那说说你的发现，你在失乐园里找到了什么？路西法的尸骨？”艾伦·托马斯从珀西身上摸出了一包香烟，他拿脚踹了下长马尾：“抱歉，能给我点根烟吗？”

我也要了一根，珀西看上去很难受，长马尾一脸想把艾伦·托马斯揍扁了的表情，珀西给他使了两个眼色，他才压抑着满眼的怒火给艾伦·托马斯点上根香烟。轮到我的时候，他的表情更加难看了，我瞅着他挂在脖子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的毛巾，对着他戳在外头的鼻梁骨笑了笑。别太羡慕我，倒霉鬼，就算现在我把烟塞你嘴里，你也抽不了。

“是一串密码，说是两天后利用爆炸越狱，让你作接应。”珀西还强调：“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把书还给你，你自己对照。”

我相信他，为什么不呢？接下来，我只要把桑尼的名字告诉他，让他们两个搅合在一起就行了。

“那卡洛斯是怎么回事？”艾伦·托马斯嘴里叼烟，问道。

“在你们来之前，卡洛斯把自己的狱友杀死了，非常意外，他一向是个老实的囚犯，谁都知道他在外头有一个宝贝女儿。杀人无疑会增加他刑期，为了早日见到他女儿他绝不可能这么做。除非……”珀西仰着脑袋，他的脸色发青，看上去已经呼吸困难。艾伦·托马斯打断他，接下去说：“除非他知道自己无论被加多少刑期，还是能见到他女儿。”

也就是说，一开始计划要进监狱的赛尔就会被安排进卡洛斯的房间，方便他们商量越狱的计划。

不过有一点我搞不明白，我和艾伦·托马斯没进来的时候，卡尔那间房也是空的，桑尼他们怎么就那么肯定赛尔会被送去卡洛斯的囚室？

除非卡尔也和他们是一伙的？那卡洛斯更没必要杀死他的狱友了，现成的空房间摆着不用，还要连累他背上杀人的罪名。桑尼不可能这么蠢，卡洛斯也不可能同意。

珀西对于我的这点疑问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卡尔那儿的床位是给昆兰安排的。”

昆兰那天也被珀西安排要进监狱？

和他交易“货物”？

“为了什么？”

“交易，因为对方并没有告诉我太多信息，只是说当天入狱的就是我的交易对象。”珀西向我们说明道。

换句话说，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一开始都要被送进狄波拉监狱的昆兰和雷奥换成了艾伦·托马斯和我。

我觉得头疼，香烟都没法缓解这种阵痛，我告诉珀西：“要越狱的是桑尼，别再找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长凳上掐灭烟头，示意艾伦·托马斯可以松手了。艾伦·托马斯打了个哈欠，弹开烟头，他说：“有点累，我想睡觉。”

珀西按着自己脖子猛烈地咳嗽，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单词：“你们……不……想……越……狱吗？”

我怕他咳出血来，建议他喝点水。

“进来了这儿就别想出去，你们难道就不想越狱，不想出去吗？”

艾伦·托马斯伸出食指和中指，朝珀西的方向挥了挥，“我的妹妹是名很出色的律师。”

他夸完艾琳，就勾住了我的脖子，“我们能一块儿走回去了。”

“刚才趁乱摸了我两下屁股的人是不是你？”

艾伦·托马斯扮了个鬼脸，我又想揍他了。我真不该问他，这种恶心事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第六章

可惜这回我和他没能打起来，聊完天的狱警又成了尽忠职守的好榜样，板起脸孔，把我们押送回各自的囚室。卡洛斯已经睡下，闸门开关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或许他醒了，谁知道呢，反正他没睁开眼，一句话也没和我说。

我倒希望他现在能和我说些什么，关于越狱，爆炸，桑尼的计划还有哪些人被牵扯进来这些。只是他没有，我必须得一个人思考这些狗屁事。

我当然不愿意一辈子被困在这鬼地方，我希望艾琳能快些出现。我承认我确实不太想再见到她，我从来不打女人，可谁知道呢，人一旦冲动起来，就是天神下凡我也能揍上去。就算艾琳没有来，我就这么被扣上杀人的罪名，我也觉得越狱不是个好主意。我没有杀任何人，我是清白的，可要是我参与了越狱这就不一样了，杀人的罪名暂且不说，光是越狱这事就能上一回通缉令，搞得全国上下没人不认识我这张脸。如果越狱未遂呢？刑期延长？一辈子都在禁闭室里度过？

桑尼和监狱长关系再怎么密切，越狱这档子事也太危险。他们的关系可疑，而且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作为狄波拉监狱的独裁者，监狱长要是想把桑尼弄出去，简直是易如反掌，为什么要越狱？还要拉其他人一起参与？

更可怕的是，现在珀西又掺和进来，他到底是什么人？仅仅只是一个在狄波拉监狱里称王的囚犯？他在外面的身份是什么？

没能等我想明白这些事，天就亮了。

道奇·劳伦斯带着一个生面孔的年轻狱警出现在我囚室门前。

“你的律师来了。”他这么对我说，我坐起身，打量他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孔。无论如何，这都算是我这几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来得确实是艾琳·托马斯，我被允许和她单独相处，可显然，这间四面封闭的小屋里挂着监视我们一言一行的摄像头。

“这里可真热。”艾琳穿着短袖衬衣和牛仔热裤，不耐烦地点上了一根香烟。

“监狱里有空调。”我看她像是来度假的，顺便问她都去哪里观光了。

“嘿，迪兰。”她拿香烟指着我，“我可是专业的律师，我看上去像个观光客吗？我是来办公的！为你和艾伦这两个倒霉蛋！”

“哦，那我的律师，请问你的公文包呢？不需要翻看资料和我讨论案情吗？还是你把文件都储存在你的相机里了？这相机可真漂亮，是新款吗？”

艾琳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向我介绍这款黑色相机所搭载的最新功能，顺便还秀给我看她和不同肤色的英俊男人在海滩上的漂亮合影。最后，她笑着告诉我：“这就是为什么我只要求和你见面的原因。”

我没明白，她和我解释道：“艾伦那白痴，和他没法聊正事。”

我明白了，原来刚才我和她说得那些话算是正事？

她和艾伦·托马斯果真是两兄妹。

“好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

“能及时修正肤色的功能。”我说。

艾琳按了按太阳穴，我喜欢这个动作，这表示我让她觉得困扰。如果我的双手不是被铐在桌子上，我也一定会做这个动作，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

“我会尽快保释你们出去，大概需要两到三天，这段时间里，你们别闹出些什么事就不会有问题。”

看来她并不打算和我讨论案情，我觉得还是得说些什么，关于沙滩上的两具尸体。

“那两个人的身份查了吗？”

“查了，毒贩和黑手党，黑手党生前的挚友就在你们监狱里。”艾琳看着我，一脸欲言又止地表情。我心领神会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理解我眼里传达的意思：没错，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他的那位挚友。”艾琳说道这里，停顿了下来。难道她已经发现了桑尼要越狱的事？

接着，她露出微笑，靠着椅背，吐出个烟圈，“听说他长得像罗伯特·泰勒？”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换个律师，起码别找一个听说有漂亮男人就两眼放光的女人！

我对艾琳说：“传言有误，我告诉你吧，他长得像罗伯特·特纳，踢橄榄球的那个。”

艾琳把香烟搁在烟灰缸上，耸了耸肩，“好了，没什么可说的了，好好在里面待着吧，过两天我就来接你们。”

她拿起相机，站起身准备离开。我喊住她，希望她能尽快把我保释出去。

“这儿可不是在C城，迪兰你别着急，需要时间。”

我等不急！！一定要再桑尼越狱之前把我弄出去，我一点都不想加入进他们的越狱大计！！！

“对了，你们那里面是不是有个叫珀西的人？”

她认识珀西？？

“最好离这个人远点，危险分子，被亚当抓进去的，之后他就升职到C城去当司法局长了。”

太好了，回头我就去告诉珀西，艾伦·托马斯是亚当的弟弟。

我因为这事兴奋过头，把问艾琳是谁在艾伦·托马斯的飞机上放的炸弹这事给忘了。等到我被重新带回监狱，隔着玻璃看到在图书馆里打量玻璃花瓶的艾伦·托马斯才想起来。

艾伦·托马斯隔着玻璃和我打招呼，我被狱警推搡着送进厂房里帮牛仔裤订扣子。这是个技术活，我没干过，监工的狱警给我找了个师傅。

“听说今天你的律师来了。”我的师傅桑尼微笑着朝我眨眼，我点了点头。他接着问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的律师怎么样还是他的越狱计划怎么样？

“我还有三天就能出去了，桑尼，我不想惹事。”我这么告诉，可是桑尼还是坚持要我加入他们的越狱行动。

“现在不是你说不想继续就能不继续的时候。”桑尼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可谁都看得出来，他眼里有怒火，他愤怒起来时暴露出的狠劲一点也不亚于“危险分子”珀西。

“赛尔没有出现，你必须填补这个空当，我们人手不够。”他压低了声音，把牛仔裤在工作台上摊平了。

“珀西也知道了，还有艾伦·托马斯，你可以拉他们入伙。”我按着他给我解释的步骤，拿起一颗铜扣子在牛仔裤的腰线上比划。

桑尼一滞，四下看了看后，郑重其事地问我：“珀西也知道了？”

“是的，他抢走了那本书，破解了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