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里。”桑尼指着我选定的位置,“可别弄歪了。”
他陷入沉思,在我处理完三条牛仔裤后,对我说:“计划不能变更,东西已经在路上了,明天就能到。你必须配合我们。”
我不配合他又能把我怎么样?
去监狱长那里告发我要越狱?那他也逃不了被我供出来的危险。
找卡洛斯干掉我?
得了吧,卡洛斯看上去是有两下子,可也只有那么两下子。我这人从不轻易骄傲,不过我管我现在这种心态叫“自信”。
桑尼威胁不到我,指望艾琳走正规,或者不正规的途径把我保释出去明显比加入他的越狱行动要更令人放心。
我不反对他带艾伦·托马斯一起玩儿,我甚至举双手支持。桑尼最后在我的劝说下决定去找艾伦·托马斯和珀西谈谈。
艾伦·托马斯必须得感谢我,为了让桑尼改变主意,我简直把他夸到了天上去:身手敏捷,聪明智慧,最重要的是非常幸运,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桑尼对最后那点深表怀疑,“那你们还混到了狄波拉监狱?”
我连忙解释:“那是因为我运气不好,特别,特别不好,非常糟。”
桑尼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午饭时他坐到了我们这一桌,他给了艾伦·托马斯一颗巧克力后先我们一步离开。艾伦·托马斯在他走后兴致勃勃地和我分享巧克力纸上的秘密。
我不想知道,根本不好奇。我拿他盘里的红肠堵住他的嘴,迅速转移了话题。
“艾琳今天来找我了。”
艾伦·托马斯眉心紧皱,嚼着红肠表达自己对艾琳只要求与我见面的愤怒之情。
“她说外面的状况很复杂,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有可能需要一个多月才能把我们弄出去。”我耸了耸肩,“你知道的,这里不是C城,亚当又不是这里的司法局长,总不能说放人就放人,而且死的那两个人身份特殊……”
艾伦·托马斯比了个手势,打断我:“我明白了,也就是说,短期内我们还得在这里待着?”
我点头,他立即兴奋地搓着手掌,朝我挤眉弄眼:“那不找点有意思的事做吗?”
加入桑尼越狱吧,艾伦·托马斯!要是你成功的话,我一定在被保释出来的当天找你喝咖啡!
我笑了笑,又告诉他:“艾琳还提起珀西了,据说他以前和亚当关系不错。”
“是吗?这我可不知道!”艾伦·托马斯激动地瞪大眼睛。
我吃了一大口土豆色拉,嚼着里面的青豆和玉米,这一碗土豆色拉真是美味极了,用它来给我这充实的半天划上圆满的句号真是太合适了!
在这半天里,我学会了怎么给牛仔裤订扣子,发掘了自己在游说方面的才能,顺便还提高了一下充满迷惑性的演技。
如果欺骗艾伦·托马斯的谎话被戳穿?
起码他今天不会见到艾琳,不可能发现自己被骗。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敢打包票,艾伦·托马斯现在已经忍不住要去和珀西套近乎了。
看啊,珀西朝我们过来了。
我对珀西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吩咐与他形影不离的长马尾坐到边上那桌。
他在我对面坐下时,我立即和越狱这事撇清关系,告诉他:“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艾伦现在是主要负责人。”
“你的意思是你退出了?”珀西怀疑地看着我,警惕地询问我是不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怕影响行动,策划人在今天应该就会和你联系。”我低着头喝水,艾伦·托马斯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还帮我向珀西解释:“你昨天也看到了,迪兰吐得脸都发白了,他头一天进来吃太多通心粉了。我早建议他点炸鱼排,这儿靠海,鱼排肯定是新鲜的,至于通心粉,谁知道他们在那些红色的酱料里加了什么恶心人的东西。”
我握着一次性塑料杯,看珀西放下挖通心粉的勺子。艾伦·托马斯就是有这种本领,能不动声色地恶心到所有人。拥有这样神乎其神能力的怎么可能是杀手,他肯定是一个拥有自己的小剧场的喜剧演员。
“怎么不吃了?我觉得你这份没什么问题,就是闻上去有些像大象的粪便,我在印度的时候,有一次蹲在一头大象下面乘凉,谁知道它竟然开始……”
艾伦·托马斯的传奇经历被珀西厉声打断,他显然已经没了享用午餐的胃口。我耸了耸肩,对珀西说:“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去医务室找医生开点药。”
珀西对我摆了摆手,艾伦·托马斯却拉住我:“别着急,过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他对我露出狡黠的微笑,我一根一根掰开他抓住我手腕的手指,用最虚伪的假笑回应他。
“我一个人能行。”我说道。
珀西有些看不下去了,屈起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你小子有什么问题?约好两个人一起去给医务室那老秃头吹箫吗?他要去让他一个人去不就得了?”
我对珀西抱歉地笑了笑:“艾伦有些害羞,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比如关于他哥哥的事。”
艾伦·托马斯双眼一亮,转头对珀西说:“我代表我哥哥亚当·托马斯向你问好。”
我在珀西的沉默中步出餐厅,排进回囚室的队伍里,心情愉悦地哼起歌。路上我遇到了手捧鲜花的道奇·劳伦斯,他手里的橙黄色郁金香颜色鲜亮,甚至有些扎眼。
他把我拦下来,关切地询问我身体如何。
“听说你昨晚在浴室里吐了。”
他听谁说的?桑尼?
他让跟在他身后的两名狱警送我去医务室,我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去医务室的待遇还是留给艾伦·托马斯吧。哈哈哈哈,我都等不及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了。
道奇·劳伦斯笑着说他决定亲自护送我回囚室,这待遇让我受宠若惊。他问我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道奇·劳伦斯无疑是我遇到过最莫名其妙的人,他的言行举止都让人猜不透,甚至可以说是前后不一,像是人格分裂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想了想,决定用沉默作为回答。他又告诉我:“明天是狄波拉监狱的自由节。”
这他妈是什么鬼玩意儿?他在一个监狱里搞什么自由节?自由节有抽奖吗?特等奖是监狱长无条件帮助获奖者越狱?!
那桑尼一定是去年自由节抽奖活动的大赢家。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在这一天里我们将聆听神旨,感谢上帝赐予我们生而为人的机会,为他奉上我们的自由,作为祈求他宽恕的祭品。感谢他,宽恕我们。”
道奇·劳伦斯的解说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老天啊,这他妈的怎么能叫“自由节”,这应该叫“去他妈的上帝”节才对!!
我觉得道奇·劳伦斯不仅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还有传播邪教教义的倾向。他的笑容和话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说艾伦·托马斯是下流的恶心人,那他就是毛骨悚然的恶心人。
要是哪一天狄波拉监狱发生全员暴毙的案件我也不会感到奇怪,那一定是道奇·劳伦斯精神病发作,把所有人都献给了上帝。
道奇·劳伦斯在囚室门口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我的肩:“明天中午在我的办公室有次重要的会谈,只有最优秀的信徒才能获得邀请。”
我不想加入他的邪教,又不愿引起他的反感,只好用微笑作答。他朝我身后打了个响指:“到时间了,卡洛斯。”
我回头看了一眼,卡洛斯怀抱他的所有家当站在墙角用阴郁的眼神打量我。他的眼里有仇恨和不甘,我看得出来,在C城,多数人看到我的时候都或多或少的带着这样的情绪。
道奇·劳伦斯接着对我说道:“抱歉这么晚才通知你,狄波拉监狱采取的是流动监狱制,所有人都有机会和其他人共处,你知道的,这样能降低针对同室狱友的犯罪率。”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什么狗屁犯罪率!!我觉得卡洛斯挺好,简直非常好!我看着卡洛斯离开的身影,已经开始怀念他的安静寡言。老天保佑,千万别换来桑尼或者珀西,就算是艾伦·托马斯我也可以勉强接受。
我不相信狄波拉监狱有“定期更换狱友”这样的的狗屁制度,一切都是道奇·劳伦斯和桑尼的阴谋。桑尼一定是怕我说漏嘴,或是干了什么蠢事破坏他的计划,交给卡洛斯干掉我又不放心,所以决定自己亲自上阵。
我在地上坐了几个伏地挺身,虽然在被保释之前绝不惹事是我的第一行为准则,但是谁他妈要敢动干掉我的主意,我也绝不会手软。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我的新狱友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嗨,是我。”
见鬼,珀西竟然没和他打起来??还是说他把珀西揍得鼻青脸肿,送进了医务室?
我认真地看着艾伦·托马斯,我发现我还是不能接受我的新狱友是他这个事实。我改变主意了,我情愿面对桑尼、珀西,或者任何其他残暴不讲理的囚犯。但是……艾伦·托马斯,和他共处一室,首先我得把他那两颗总是装满猥亵眼神的眼珠挖出来,否则我一定会忍不住把他按在地上揍,因为这事再被关几天禁闭可不合算。
“迪兰你在想什么?”艾伦·托马斯坐到我身边,用胳膊肘拱了拱我的腰。我发现他特别喜欢用这句话做开场白,配上他专注的眼神,询问的姿态,营造出一种“艾伦·托马斯正在关心你”的错觉。我知道他肯定不在关心我,他肯定在想怎么把我拖下水,怎么拉我一起越狱,怎么陷害我,报复我,看我出丑。
必须承认地是,我其实也一样,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和艾伦·托马斯非常默契。我们都不想让对方好过,倒霉就要一块儿倒霉,挨揍就要一起挨揍。他要是比我先死我会嘲笑他,唾弃他,说不定会觉得惋惜,但那绝不是出于对他的同情,我惋惜的是我失去了一个对手。没错,对手。艾伦·托马斯不是我的朋友,敌人,爱人或亲人,他是我的对手,我承认他打架的实力,算计我的能力,佩服他孜孜不倦恶心我的毅力。我从没遇到过像他这样,总能挑起我揍他冲动的人。和艾伦·托马斯相处,像是在玩挑战极限的生存游戏,他有神秘的背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相信,他还会挖陷阱,永远也预测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会说什么。顺便他还把你变得像他一样倒霉。
艾伦·托马斯竖起一根食指,在嘴唇上来回摩擦,眼睛微微眯起,狐狸似地盯着我。接着他对我说:“让我猜猜,你在想……我现在不应该被珀西揍得鼻青脸肿,手上脑袋上缠满绷带,只能靠拐杖走路吗?”
他猜中了。我看着他,“那让我也猜猜,”我学着他的样子抬起下巴,拉开和他的距离打量他,“你还当过心理医生,是不是?”
艾伦·托马斯哈哈大笑,伸手撩了撩我的头发,我拍开他的手,从床上站起来。艾伦·托马斯说:“卡洛斯被踢出了越狱计划,珀西负责解决他。”
“如果珀西加入的话,确实比卡洛斯要看上去有用些。”
“四个人,包括桑尼,计划只准许有四个人。”
桑尼,艾伦·托马斯,珀西……还有一个谁?
艾伦·托马斯盘起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我:“忘了和你说,我负责解决你。”
桑尼知道我和艾伦·托马斯认识,这显然是考验忠心的机会。不过,我更担心的是那第四个人,他是谁?他在这场游戏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艾伦·托马斯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道:“多谢你告诉我亚当和珀西的事,要不是这样珀西也不会差点在餐厅里和我打起来;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提议由我来干掉亚当派到狄波拉监狱的卧底……”他指着我,继续说:“来证明我和亚当关系并不融洽。”
珀西会相信他的鬼话?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他和珀西如何化解了矛盾实在让人好奇,可绝不会是像艾伦·托马斯说得这样。要真是那样,我他妈岂不成了把自己逼到悬崖尽头的白痴了??
“迪兰,我从不骗你。”艾伦·托马斯索性躺在了我床上,他把脸埋进枕头里:“你用我的给你的香皂洗头了?真好闻。”
我想闷死他,但是在此之前必须得弄清楚珀西和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珀西现在相信我是卧底?你的证据呢?”
“这太简单了,”艾伦·托马斯侧着身子看我,“你不想越狱。”
这他妈也叫理由?!!
“有哪个囚犯会不想越狱?除非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必须要留在这里。”艾伦·托马斯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我抬起脚踹他脸,抓着他头发把他脑袋往墙上砸。他额角开始流血,晕了过去。我踩在铁栏上捞了上铺的枕头砸他脑袋:“我他妈没杀人我越什么狱??这不是变相承认我有罪吗??!!”
我把昏迷的艾伦·托马斯压在身体下面,拿枕头闷住他的头。我一刻都不想等了,现在就要闷死他。管他和珀西说了什么,今晚不是我弄死他,就是他杀了我。
艾伦·托马斯不愧是我敬重的对手,他丝毫没有因为呼吸不顺畅而胡乱挣扎,他用膝盖顶我肚子,撞得我想吐。可我没放手,直到他四肢抽搐,全身瘫软我都没松开枕头。我怕他装死,又按了好一会儿才松手。
艾伦·托马斯没了呼吸,我正准备去摸他颈间的脉搏,他这具尸体忽然伸手掐住了我脖子,还面带微笑地恶心我:“记住宝贝儿,尸体会说谎,尸块永远不会。”
去他妈的,要是我手上有刀,他他妈的早变成了一块一块碎肉!!!我怎么可能会被他掐着脖子扒裤子!!!
“冷静点,别乱动,我不想弄疼你。”他皱着眉瞪我,我的脑袋受到重击,艾伦·托马斯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他把我脑袋往墙上撞,就像我刚才对他干的事一样。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造成的回音有如飞机起飞时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样在在脑袋里炸开,我感觉我的脑浆承受不住爆炸的威力,从眼里,嘴里,鼻孔里喷了出来。我晕了过去。
第七章
一开始我以为我被艾伦·托马斯砸破脑袋弄死了,来到了漆黑一片的地狱。后来我听到了脚步声,说话声,又看到了光,我明白我刚才只不过是晕了过去。我头疼得厉害,嘴巴被人用胶带封住,手脚也都被捆绑起来,身体一块硬邦邦的布料包住,我觉得那应该是床单。
艾伦·托马斯在“杀害”我之后,被狱警发现,他们以为我死了,把我捆起来扔进了裹尸袋里。这是我把狱警的智力降到最低,我的抗打击能力也降到最低后,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那么我现在应该躺在解剖台上等待解剖,法医查明死因的同时顺便还能割下我的心肝脾肺肾,拿去卖钱。我睡过的那张床将成为狄波拉监狱里被诅咒的床,在那上面睡过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虽然狱警在判断死人活人这档子事上不够聪明,不过他们捆人的手艺倒不错,把我绑得非常扎实,我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灯光比之前又亮了一些,我勉强能看到眼前的一根拉链,呛人的塑料味一波一波地往我鼻子里窜。我再次确定我被人塞进了存放尸体的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