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扎背的背影轮廓就在薄衫和长发的掩映下,影影绰绰的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跳加速。
“怎么不进来?”雷丰瑜转头看向我。
还好有面具遮脸,我此时面红耳赤的样子尚不至于被他看见,定了定神,抬脚走进去。房中没有其他人,只在他旁边的位置有
一把看着就很舒服的圈椅,圈椅旁有一张方桌,上摆着茶具和一些果品。
我在圈椅中坐定,雷丰瑜探过身来,立时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就包围了我,我不自在的把身体尽量往后靠去。
耳中似闻雷丰瑜一声低笑,他伸手取了茶壶给我倒了杯茶,“听说你有礼物要送给朕,既是送礼,便是谈私交了,所以朕招你
来此,这里比前殿要凉快许多。
我看了看他半敞着的衣襟下,下身的大片光滑胸肌,艰涩的开口道:“果,果然是凉快。”
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托在手中,“岛主经多见广,给朕送来的定不是凡品吧。”
我见他不再凑我那么近,恢复了少许镇定,“陛下看看便知。”
“抬进来吧。”
太监抬着那口大箱子走进来,雷丰瑜亲手打开箱盖,只见里面装着的是一只三尺多高的其红如血的珊瑚树,可又不是全红,从
根部往上延伸出一条白线,如一丝白色烟雾,袅袅腾腾直至树梢末端。白的极白,红的火红,相应成趣。
“真漂亮。”雷丰瑜小心的把珊瑚树从箱子中取出,摆在方桌上,挥手让四个太监出去,“天语南海也出珊瑚,但像这么极品
的却是少见。”
“我送陛下的礼物,不是这只珊瑚,而是那口箱子,这珊瑚其实是为陪衬那箱子的。”我眼瞅着箱子被抬出去了,才慢悠悠的
开口道。
雷丰瑜的嘴角明显的抽了抽,“哦?来人,把箱子抬回来。”
“这箱子有何特异之处?”雷丰瑜上看下看,里看外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特异的是这做箱子的木材,”我敲了敲它带有棕绿色条状木纹的箱壁,“这种木材产自一个叫印度群岛的地方,木质坚硬堪
比钢铁,木材本身有芳香气味,可防虫防蛀,乃是造船最好的木材。”
“哦?”雷丰瑜闻言取出一把小刀,试着在板壁上刮削,果然削之不动,“真是个宝。”相对于只能赏玩却毫无用处的珊瑚,
雷丰瑜显然是对这种用处甚大的木材更感兴趣,他脑中此时想到的是以这种木材做盾牌,配备给骑兵,可以减轻马匹的负担,
却对骑兵的作战能力丝毫无损。
看他眼睛盯着木箱子闪闪发光,我立时知道自己这回找准了突破口,进一步道:“还不止如此,这种木材本身可以分泌出油脂
,用它来制造的轮轴类部件,自然润滑,经久耐用。”
“天哪。”雷丰瑜用手抚摸着箱子,真恨不得把它抱进怀里去了,“若用此木制造龙火弹的发射台,就可以随意转动,调整发
射角度,使其威力倍增。”
我微微含笑,雷丰瑜是个天才,我只需轻轻提醒一二,他立时就想得明白透彻,“不止如此,因为它和其他木材一样的轻,你
甚至可以把龙火弹的台座装置在马车上拖着到处走。”
“天哪,天哪。”雷丰瑜手舞足蹈,“你真是给朕送了一份超级大礼,朕太喜欢了。”
“陛下喜欢就好,我即将起行,这份礼物就给陛下留作纪念吧。”我放下手中杯子,起身说道。
“你要走了?”雷丰瑜脸上兴奋的神情隐去,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皱眉的样子也很好看,有些孩子气,三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能还有如此可爱的神气,让我晃神了一下下,“这一去大致再也
不会相见了,陛下多保重。”
“你的意思是?”
“我和我的船队以后再也不会来此了。”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
“你开玩笑的吧,天语这样大的市场你不要了?”雷丰瑜道。
“陛下太高看天语了,你的天语在东亚地区也许算是一个大国,但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他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我说自己是一
个岛主并非虚言,我的船上有万余船工,我的船厂和其他为我工作的加起来还有数万,再加上他们的妻儿、爹娘,少说有十几
万,对于这些人我就是他们的王,我要保证他们都能过得丰衣足食,少有所依老有所养。天语的贸易在陛下重税盘剥之下所剩
无几,所以我要带着他们开辟新的生存之地。”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朕降低赋税罢了,这方面我们再谈。”雷丰瑜拉着我坐回原处,“不过你要知道,现今天语和倭国拼
尽了实力,所以一时较弱,但只需数年,朕就能重新组建起更加强大的水师力量,你的船将不再是大海上的唯一。”
“巨无霸的图纸应该在陛下手里,陛下不需一两年就能建造一艘一模一样的,甚至更好的巨无霸。但在茫茫大海上,纵使巨无
霸这样的大船也如尘埃。比之造船技术,更加难得的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雷丰瑜想了想问道,“你已知的大海有多大?”
“我尚没算出来大海有多大,但我知道我的船去过的地方,只相当于整个大地的十分之一。”
“你是如何推断的?”
我对他细细道来:“大地是一个圆,正确的说是一个球,他有多大,计算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你在京城和卧虎关分别立一根同
样高的木桩,在一年中夏至的正午时分,你派人在两地分别丈量,就会发现影子的长度是不同的,影子长短的差别证明了太阳
照射的角度是不同的,如果将一个圆等分成三百六十分,每一份称为一度,这个差别大致是七度,京城到卧虎关的距离是一千
六百里,这样你就可以算出这个圆的周长大致是八万余里,这样你也就可以计算出他的面积了。”
雷丰瑜听得很认真,边听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许久才道:“我母亲当年也说过大地是个球这样的理论,但却没有办法证实
,却原来证实的方法竟是如此简单。”
“有些事原本很简单,好像一张窗户纸,但不捅破却是很难想到的。”
“那行到这个球的边缘会怎样,大海和船舶又将落于何处?”
“另外半球和这半球没有多大差别,海还是海,地还是地,人还是人,天还是天。上下之分,乃因有参照物而使然。”
雷丰瑜想了半晌了然道:“原来如此,抬起头便是天,脚下的便是地,上下乃因人自身而定,宇宙没有边际也不分上下。”
我点头击掌,“正是如此,茫茫宇宙浩瀚无垠,我们的存身之地不过弹丸,我等乃于弹丸之地上的蝼蚁小人而已。”我转而笑
道。
雷丰瑜看着我看了半晌,“蝼蚁小人,嫖客大爷,龙东,麒麟王?我又该称你哪个呢?”
“你如何得知的?”这回轮到我吃惊了。
“你跟那个胖子身高差不多,声音在你刻意模仿下也能以假乱真,从头到脚都包在甲壳里,里面肉多少也看不大出来,但……
,”雷丰瑜笑了起来,贼贼的道:“你和他的体重就相差甚多了,我让人挖空了两块青石板,你今日的脚步声就告诉我一切了
。”
我叹了口气,“好吧,你随意叫我什么都行。”
“你前前后后把我耍得好,现在该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了吧。”雷丰瑜伸手到我面前。
我拦住了他的手,“真的要看,不怕看过之后后悔?”
雷丰瑜迟疑了一下,受过好几次打击的他最终收回了手,重新坐回椅中,“关于大海和这个世界的知识,你胜我甚多,我服气
了,承认你是这大海上的无冕之王,希望你的船继续和天语进行贸易,从今日起免除你七成的赋税,之前缴的如数奉还。”
七成赋税。我笑了笑,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呀。
雷丰瑜却不让我得意多久,“另外三成我却不想让你用银子缴纳,你这人颇财迷,交银子太费劲,我让你改用实物缴纳。”
“你想要这铁木吗?”这种木材在印度群岛,印尼、马来等地都有生长,并不真的十分稀少。
没想到雷丰瑜却摇了摇头,“这种木材我以后要,但目前我想要的是另一种东西。”
“什么?”
“马。”雷丰瑜道:“中原几百年没有自己的骑兵了,马种严重退化,很难和戎狄的战马相媲美,我要新的优良马种,来改良
战马。”
我沉默良久,“戎狄的战马是汗血马杂交的后代,品质极其好,想要胜过它的马种却是难了。”
“若是容易,朕又何须花这么大的力气,让你自动送上门来。”
这回换我嘴角抽抽了,“行,折腾这么久原来在这等着我了。”论到算计人的手段,我再练一百年估计也胜不过这只狐狸。
“但马匹是很难运输的,改良马种所需的又不是十匹八匹马就够了。”我的船上除了人外,还真没运过活物。
雷丰瑜将一只巴掌伸到我面前,“五百匹马,给我从远方运来五百匹优良种马就够了。”
“这……?”正在我迟疑中,雷丰瑜突然欺近身来,“或者要我再加些筹码?”
“加些呀?”我近距离闻着他身上的檀香,看着他香肩半露的胸膛,有点要晕菜了,“美,美,没问题。”
他的手撑在圈椅的椅背上,对我道:“对朕下迷药在先,让个假龙东愚弄朕在后。是定你个欺君之罪呢,还是定一个意图弑君
之罪好呢?”
“干脆定一个强,强,强,强暴未遂好了。”我的耳垂着起火来了。
“对于财大气粗的你嫖客大爷,这个罪名怕是不够看的吧。”雷丰瑜的手进一步挑起我耳边的碎发,绕在手指上把玩。
“要不就让他即,即遂好了。”快受不了了,身上也烧起来了。
“哦?你就这么喜欢我?”雷丰瑜说着,不知是有意又或是无意,身体半侧中,他本就系的极松的衣袍,就从他肩上滑下了半
边,露出了肌肉结实的肩膀,肌理细腻的胸膛,和一点惹人迷醉的朱红。此时半遮半掩的他,比之那晚他动弹不得时更是魅惑
诱人。
我的鼻血立刻就淌了下来,从面具下流淌到胸前的铠甲上。
雷丰瑜用指尖沾起一点血渍,点在自己唇边,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
我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他,掉头就往外跑,哼哧哼哧的跑过石板路,爬上来时的御撵,“甄壮,甄壮赶快走。”
壮壮见我着急忙慌的样子又看到我胸前的一点血渍,吓了一跳,“这是?”
背后传来雷丰瑜的声音,“龙岛主身体不适,壮壮,送岛主回去吧。”
我如蒙大赦,“快点,快点。”
雷丰瑜看着意气风发而来,落荒而逃离去的人,乐不可支,“治力、治心,一个都不能少,这样才叫大获全胜,呵呵。”
笑罢依着门框又若有所思,“看你这反应,也不是个风流成性的人,那天给我下药弄上床又是怎么回事呢?你身上还有多少的
秘密?而你口中言道的那个心上人又是谁?似你这般的人,又有谁让你爱着,却求而不得呢?莫非真的是相貌丑陋不堪?不过
你的味道真是出奇的好呢。”自言自语的中,就又想起了那天他那个炽热又温柔的吻,用手摸着自己的唇,愣愣的也流下了鼻
血。
第十四章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十四郎搬起我的头,用帕子捂住我的鼻子止血。
“哎,别提了,老大我被人调戏了。”我愁眉苦脸的把大致发生的事对他一说。
十四郎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上次你不是处心积虑的往上贴来着,这次你跑什么?”
“上次他不知道我是哪根葱,干完我跑就是了,这次我哪还敢招惹他呀。”
“那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刚才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回来的。
“我是个妻管严,三个老婆哪个也惹不起,能不怕吗。”真被发生点什么,这个惹不起,家里那两个就更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
了。
“看你这点出息,”十四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为夫的就该有为夫的样子,不听话不乖的就拉过来打一顿,保管他以后
就都服服帖帖的了。”
“你懂什么,此怕非彼怕也,戎狄人的铁骑厉害不厉害,神原鹿之介的手段厉害不厉害,我都没有怕过,我真正怕的是让自己
心爱的人伤心难过呀。”说到此轻轻叹了口气,“我做梦都想把他们三个全留在身边,只是雷丰瑜那家伙颇霸道,容不得锦堂
和仁华,我苦苦拼搏这么多年,不过就是要创下一番能和雷丰瑜分庭抗礼的基业,好保证锦堂他们不被欺负了,现在这份基业
是挣的差不多了,可偏偏身子骨又不成了,哎,想来是我太贪心了所致,世间最钟灵绝美的三个人哪能都便宜了我?”说到此
我不禁颓然。
十四郎闻言,叹息般的道,“他们三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能被你这样爱着,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还争些什么。”
我突然想起雷丰瑜让我弄马匹的事,“雷丰瑜是真的要组建骑兵了,他让我爹转交了令牌给你,骆子长又对你诚意相邀,你到
底是怎么个打算?”
“我说过了,我要和你去航海。”十四郎答道。
看他说的虽然坚定,但眉宇间的那抹黯然却是挥之不去,“十四郎,咱家的巨无霸,你随时想上都能上,但天语第一支骑兵的
统帅,这样的机会你若放弃了,可就再也没有了。你真的不后悔?”
十四郎默然无言。披上战甲横刀立马驰骋在沙场,做个万人敌的将领,是他从小的梦想,但年龄渐长他一度觉得这个梦想没有
实现的可能,因为他的家族是神原鹿之介的死士,他和他的兄弟们从小被训练成杀人机器,作为杀人机器几乎没有什么地位可
言,纵然他表现出的作战能力有多强,他也只能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随时准备执行刺杀任务或是为主人抵挡暗箭的袭击。直到
他遇上了龙跃。
“人生前路上有无数的可能,只有你走过去才能看见最美的晴空。”他是这样对他说的,他走向了他(被忽悠了),他开始教
他读书识字,开始教他兵法战策,他鼓励他、称赞他是难得的将才,他的世界里因他而改变,这种晴朗而愉悦的感觉如此的动
人,他愿意一生追随,然而二十年的理想就在一步之遥,却要放弃,怎么能轻谈无悔。
我拍拍十四郎的手,“既然如此踌躇,就不要轻言放弃。我可不想看到你日后苦恼悔恨的样子。去吧,组建一支天下最厉害的
骑兵,成为天下最厉害的骑兵统帅。他朝再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十四郎对我豪迈的言道:‘老大,我实现
了自己儿时的梦想,我现在想要奔更高更远的目标进发了。’这样子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