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药是何物臣分辨不出,不过从配药看来,是主治肺、胃两经和咯血类病症的药物。”
“世间还有你‘不死金针’不识得的药物?”
“世间药物如海,何止万千,许多尚是没有记载入医典中的,臣就算穷极一生,也不能样样都识得。”王莲江说着又细看了看
掌中的药粉,“不过这药……”他对壮壮招了招手,“帮我取杯清水来。”
药粉溶于清水中,王莲江用金针缓缓搅拌,不多久他取出金针,只见金针的前端,已然变成了暗乌色。
“这是?”雷丰瑜纵然不懂医术,却也看出了此药的不妥。
“敢问陛下,这是何人的药,他每日服食多少剂量?”
“每次三勺,每日服食几次就不得而知了。”
王莲江放下杯子,用布巾擦拭了金针上的乌色,道:“此药有毒,虽然毒性不强但大剂量长期服用,依然是十分凶险的,若是
以每次三勺,每日两次的剂量推算,便差不多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他似乎病得很重。”雷丰瑜道。
“想来是这样了,这药中的各项配药分量皆极为精准,搭配上也极是恰到好处,可见研制此药的人医道十分了得,但行险以此
毒物入药,只怕这位病患已是病入膏肓了。”
雷丰瑜眉头大皱,“若依你可有温和些的良药能医治此人?”
“单从他的用药上看不十分准确,最好能让臣亲自给他诊脉,或是有人能详尽叙述他的症状,更详实准确一些。”
雷丰瑜思索着道:“此人瘦弱,肤色苍白,呼吸短且促,时而咳嗽,精神还好,但已不能行房事,只于亲吻阶段就会哮喘,甚
至有昏厥之状……”
雷丰瑜说到后来,王莲江的嘴角忍不住抽抽。陛下呀,你跟人家什么关系,人家能不能房事,能到哪一步您都知道?
壮壮也在一旁抽抽,陛下你真是强人呐,刚刚才为旧爱吐了血,这就又惦记上一个能不能房事的了,先头还以为您挚爱唯一的
,看来竟是想错了。
雷丰瑜自顾着说了半晌,室内安静的异常,没听到任何回应,一抬头看见王莲江和壮壮在那儿相对抽的欢,也觉察自己这叙述
太过详尽了,掩饰的咳嗽了两声,“基本上就这样了,你看他该当如何医治才好?”
王莲江将视线放在雷丰瑜床头的那盒麝香珠参丸上。
“莫非他的病此药可治?”雷丰瑜面现喜色。
“这珠子参是散瘀止血,活血定痛的圣品,但是麝香阴虚体弱的人却不宜服用,须得和何首乌搭配,首乌有益精血,生心血的
功效,宫中正有一棵成形大首乌……”王莲江一讲起医术那是滔滔不绝。
雷丰瑜打断了他,“需要用什么,八百里加急立刻送来,由你配制成药。”转头对壮壮道:“传李云锁来见我,也要八百里加
急。”
打发走了两人,雷丰瑜下床走到窗前,窗棂上用一根淡棕色的发,系着一枝已然干枯了的白兰花,但花香却依旧,“下一次见
面,我便不许你那么容易的走脱了。”
第十一章
看着庞然大物巨无霸号在三条大型商船,四条铁甲护卫舰,六七条蜈蚣舟的开路牵引下,缓缓停靠在水师的专用码头上,巨大
的帆影、庞大的船体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看得在场所有人都咋舌不已。雷丰瑜也不禁感叹道:“真是壮观。”
水师统领鲁宁看着巨无霸号,虎目里已满是泪水,“当年看着它在众战舰中挣扎,船体多处起火,伤痕累累,本以为绝无幸免
,没想到还能有重见的一天。”嘴里说着巨无霸,但心中想着的却是那个多年朋友兼战友的人,这条船的策划者。
“是因为这条船的设计好。”一个身着五品文官服饰的人却不明白这位水军将领心中的感受,指着巨无霸道:“这条船的图纸
我曾仔细研究过,船上装置着四条水龙,可以从海中抽取海水灭火,那水龙设计的极巧,”他说到兴奋处比手画脚的道:“这
样长的铁手柄,一个大汉抬起压下,海水就能往高处逆流,经由连接的皮质软管,将水引到需要灭火的地方,巧妙呀,实在是
巧妙,要依我看,这种水龙不只可以用在船上,用在干旱地区取水也一样好用,真想能早生几年,见见这位天纵奇才龙大人。
”
雷丰瑜注意起这个人,悄悄问鲁宁道:“此乃何人?”
鲁宁看着此人叹气道:“此人名叫童江,原本是工部修河道的,因为心思巧,我这里造新舰船的时候就把他借了来,我去年新
下水的那条‘疾风’号巡航舰就是他设计的,跑起来真是快,不过他现在迷上了火药,我兵营后边那块地,被他炸得到处是坑
,每天早上出操,都得掉坑里几个,所以大伙又送了他个外号叫童不平。”
“喜欢炸药,那应该让他去高华彩的手底下,准保能玩儿的过瘾。”戎狄那边太平了几年,如今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苗头,雷丰
瑜正在筹备着组建骑兵,以及改良火弩的事,这样的人才应该扔边关去让他好好发挥。
“我也这么跟他说过,甚至还想推荐他去军械司,可是他不干,说是他是读圣贤书的,杀人的事,那是屠夫干的。”鲁宁学着
童江一幅不肖的神气。
雷丰瑜呵呵一笑,“他还挺傲的。”
俩人正说话间,就见三百来个镖师打扮,打着三角形蓝底绘红色飞龙图案旗子的江湖人,簇拥着一辆八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出
现在了码头上。
“那是飞龙镖局的人?”雷丰瑜转头问向站在他另一侧的李云锁。
“正是。”李云锁悄声答道:“飞龙镖局放出风声,说是这次受麒麟船主的雇佣,来给人家装门面的,不过这两家私底下有千
丝万缕的联系,这次尽调好手来这里,是防着陛下一二呢。”
“想的倒是周全。”雷丰瑜冷笑一声,“我要是真想扣住了他们,就凭这点人也能逃过?简直是做梦。”
“扣住了龙东只怕不一定有用。”李云锁看了看正在下帆、抛锚的巨无霸道:“我派往倭国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说是如今
这巨无霸和整个麒麟船队,都是属于倭国的一位亲王所有,这个亲王是支持平岩久治一系的,平岩久治将他捂得很严,他究竟
是谁外界不得而知,不过因为他的船是打着麒麟旗号的,所以人们都管他叫麒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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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边啃着桃子,边透过车窗的纱帘向外看着,当看见雷丰瑜顶着张棕色的蜂胶面具,身穿侍卫服饰站在众人中间的时候,不禁
笑道:“又玩这套把戏,说要在行宫等候接见龙东,结果先化了妆来看热闹。”
颍川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哪个是他,我怎么看不出来。”
“个子最高挑,站得最直的那个。”我指给颍川看,他的样子早就刻在了我心里,任他怎么化妆,千人万人中我也能一眼就准
确的找到他。
我指点了半天,颍川总算是认出了雷丰瑜,他转头看着我的神情道:“听说他那天给你上坟时吐了血。”
我嘴里的桃子立时就不是滋味了。“雷丰瑜那人,人强心硬,就算是没都忘,还会有伤心,但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对一个死
人,他难过一阵很快就会忘了。”我这话不知道是说给颍川听的,还是安慰自己的。
颍川取走了我手里的半个桃子,“阿跃,你不要想着别人失望或者痛苦,也不要想着自己的病,你只要想着自己怎么样能最开
心。要依我看,你现在就下车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你是龙跃,你没有死,依然爱着他。”
我微微苦笑,“颍川呀,你太过耿直,雷丰瑜他是个皇帝,龙跃如今死了,他这个皇帝陛下和满朝文武,大致还会念着他的好
处,龙东、管家和整个麒麟船队应该还能保得平安,假如龙跃死而复生了,这个昔日的大将军,现今的倭国亲王,军队中有残
存的威信,百姓心中有一定的号召力,还拥有海上最强的实力,你想想雷丰瑜心中残留的那点旧情,可能抵消的了他的帝王心
术?”
颍川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除非有一日雷丰瑜恢复了记忆,恢复成以前那个对龙跃爱得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性命的雷丰瑜,否则龙跃便不死也只能死了
,这就是政治。”我一口气说出了我自己都不愿意往深处想的最客官的现实,长长的叹了口气,“政治若不是这样无情,龙跃
当年也不用死了。”我今日已经不是龙跃,我是麒麟王,我有责任要保护我身后所有的人,所以,雷丰瑜今日就是你我的擂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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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的跳板自巨无霸上探出来,架在码头上固定好,“龙岛主到。”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雷丰瑜紧捏着拳头,运足目力向跳
板尽头处看去。
一个身着鎏金铜铠的人,在一片金红色的朝阳中出现在了大船上,走进了雷丰瑜的视线里,雷丰瑜紧张了起来,堂兄弟会很相
像吗?他身上能找到多少他的影子。
那人沿着跳板一路向下走,随着跳板的震动,距离接近,逆光中雷丰瑜逐渐看清了他的脸,但看清了也等于没看清,因为他脸
上带着一张威武狰狞的青铜面具。雷丰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咚咚的要跳出胸膛了,虽然他知道这一张面具不是那一张,因为那
一张还残碎的躺在京城小行宫的箱子里,可还是激动不已。
来人终于走到了岸上,他的脚一踏在地上,雷丰瑜心里止不住发出一声失望的喟叹,刚刚由下而上看起来似乎挺威风的,此时
才看出居然是个小个子。
鲁宁作为在码头上迎接的官员首领,迎上前去,“龙岛主。”
“鲁统领侬好。”小个子,操着很浓重的江南口音说道。
“龙岛主这面具是?”,不可否认的这家伙身穿着龙跃的将军铠,戴着他的面具高调出场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戴着堂兄的铠甲、面具只是想告诉陛下,我龙东虽然在海外另立为王,但依然秉承着亡兄遗志,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说
着,将面具缓缓取下,面具下露出一张……一张……一张肉包子脸!!!
那顶鎏金铜盔对于眼前这张脸显然是太小了,肉嘟嘟的肥脸硬塞进去的后果就是,五官都挤在了一处,那样子就跟捏了过多褶
的包子差不多,真是说不出的……说不出的……“咳咳,咳咳……”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超强的视觉冲击让雷丰瑜被自己的口水
呛到了。咳嗽着,心情低落的走出了人群,“我只想知道他的模样,怎么就这么难呢?”
看着雷丰瑜垂头丧气的走了,颍川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怎么叫冬瓜打扮成这样出场?这不是让雷丰瑜更加难过吗?”
“所谓上兵伐谋,我跟雷丰瑜现在便如是两国交战,我方现在处在绝对劣势中,怎么才能在劣势中采取主动,得到对我有利的
结果,这就要看谋略了。”我拍拍颍川的肩膀,又抓起一个桃子吃,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颍川盯着我,“我觉得石头说的对,你和雷丰瑜才是天生一对,就算心里喜欢着,也能不遗余力的狠劲掐,实在是可怕。”
“你懂什么,打情骂俏,听过没?”没情趣的傻小子,我鄙视他。
颍川被我这话噎得翻了个白眼。
这时,冬瓜身后又走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他一身白色裙衫,缓步而行飘飘欲仙,虽然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却依然
叫人觉得定是个绝色女子。
“这是贱内,想看看天国风华,此次也一起来了。”龙东对鲁宁及随同官员介绍道。
女子对众人微微颔首,仪态万方的缓步走向马车。
刚挑开车帘,一只手立刻把他捉了进去,“你怎么也来了?”
面纱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绝世倾城的容颜,柔波荡漾的眼眸,演绎出风情万种,不是江南第一公子管大少又是何人。
他挨着我身边坐下,“吃惊了?”
“跟你上一次相比,这次就算不得吃惊了。”上一次我在黄河以北,破釜沉舟和戎狄人干仗,仁华从江南弄了条船,用几百匹
马拖拉着行程两千里,过了黄河,到达了我身边。
他轻笑着把头靠在我肩上,“再有下次,我拖条铁甲舰上岸。”
“我家仁华越发有霸气了。”我笑了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脸。
他捉住我的手,将手指放入嘴中舔了舔,“桃子味,还挺甜。”
我闹了个大红脸,“喂喂,颍川还在这呢。”
“我已经不在那了。”话声未落,颍川已经一阵风似地卷出了马车外。
仁华就势把我压在了身下,咬着我的耳朵道:“相公真可爱呢,老夫老妻了还会脸红。”
“哪里老了,感觉还是第一次在一起的新婚燕儿一般呢。”我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冰肌雪肤的仁华,盛夏时节满身清凉。动
手解开他的腰带,想好好回应他,但突如其来的一阵胸口闷痛,眼前光斑骤现,“该死的。”
仁华抱住我细细的亲吻,点点滴滴温温柔柔,似安抚似倾诉。在他的温柔抚慰中,我焦躁沮丧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对不
起,仁华。”
他为我整理好衣服和长发,与我头抵着头,“你能在我身边就比什么都好,不要着急,慢慢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龙东爬进马车来,“我的戏份演完了,该准备换人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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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丰瑜审视着对面的人,‘龙东’四平八稳的与他隔着一张长条桌子坐在那里,他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张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对
闪亮的眸子。此时这双眸子正与他对视着,气势逼人,不怒自威。
此一生中还从未有人能以这种气势与他对峙,雷丰瑜收起了早先看他一张肉包子脸的轻视,“龙岛主着龙将军的衣铠出现,口
称不忘旧主,朕闻之心甚欣慰。”
“我此次为双方友好而来,能让陛下欣慰就是个好的开端。”‘龙东’语声缓慢沉稳,但南方口音依然浓重。
不过还好,雷丰瑜能听得懂,“龙岛主说为双方友好而来,但除了这身盔甲,朕却没看到什么诚意呀。”
“我远涉重洋而来,难道竟不是诚意吗?”
“贵岛主的麒麟船资助我天语的敌国,难道也算是诚意吗?”雷丰瑜反问道。
“不知陛下所言的资助敌国是和何意?”对方显然在明知故问了。
“岛主乃是明知故问了,倭国与我天语为敌,岛主运粮以助,岛主又有何话说?”雷丰瑜的语锋开始犀利了起来。
对方倒是不骄不躁,状似无辜的道:“陛下如此说,我就更不明白了。首先往倭国运粮这是我堂兄在世时,陛下授意的,有当
时的信函和文书为凭,那个时候两国正在交战尚不算是资敌,而如今与陛下敌对的将军幕府已然倒台,反倒是资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