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上放你回乡,怎么样?”
“等案子完了,再辞……我领着俸禄,就该给圣上分忧做事,半途而废实在不行。”
有始有终是最好的,感情没法圆满,好歹在其他方面可以弥补,经他手上的案子,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都要这样明
明白白的。
“你就这样辞官?那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怎么办?你甘心双手奉人?”
“不是我的,怎么奉。”他继续刨饭吃,半刻不停:“我是没机会了。”
之前抱着的侥幸幻想已经被樊林的执着给敲了个粉碎。
湘王急得拍自己大腿,“兄弟,什么叫没机会?实在不行就把人先上了,上着上着总有感情的嘛,明的不行就试试阴招
,好吧,虽然你是脾气硬又没情趣这些都比本王差的远,可凭你样貌——你多笑笑,本王保准大把人想往你床上钻。”
谢启再度呛住,他没法告诉楚湘自己这回是被压的那个,他含蓄道:“那人我上不了的,你这招不行。”
“上不了……”湘王脸色剧变,瞪大了眼,“你你你该不会对圣上有非分之想吧?所以才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谢启你
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谢启被惊得头脑发胀,半个字都吐不出。
“虽然圣上是很什么……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还是早点辞官回乡好了。”
“你再乱说,我就走了。”
湘王立马乖乖闭嘴,颇为委屈,“谁叫你一副高攀不起的模样,人家误会了嘛。”
别到这种时候才改自称好不好……草包就算了,还时不时装出这个样子恶心人,谢启掩住冒酸的胃部,摇摇头。
“你这个年纪就辞官,真的是太浪费了。”
谢启笑了笑,许久没有表情的脸柔和了些,“你不知道,我年少的时候,就只顾着自己的未来和愿望,什么都想着自己
,完全没想过我爹在家乡要怎么过日子,这些年我不敢回去,也没法尽孝道……现在年纪大了,年轻时想见识的世面也
已经见识过了,也没什么遗憾。”
湘王还是替他扼腕,“可是……”
“在这里,不会有人像家里人那样对我。”
会无条件的为他着想,第一时间发现他有伤,他也需要别人嘘寒问暖,需要体贴爱护,除了家人,再也到可以心疼他的
人了。
虽然这样说很丢脸,已经是过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了,难受起来了竟然还是一个劲的想往家里逃。
以前自己要发誓效忠一辈子的人还坐在龙椅上,沉黑的龙袍,清俊又高华,正眯眼听着各大臣的奏折。
当年琼林宴的时候,皇上就对他说,寡人看好你啊,谢之承。
这句话他一直谨记着,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提醒自己,圣上是对你有所期望的,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辜负圣上
对你的期待,就算是断袖也可以跟其他有志之士一样,为国家社稷献出一份力。
可人一寂寞起来,就什么都垮了。
理想,原则,目标之类的东西,听起来热血沸腾,可有时还抵不过情人送上的一杯热茶。
皇上在这日在金銮殿里下旨让樊小将军即日出发去岭山,谢启垂着眼帘,看着青年拖着一瘸一拐的脚,跪下谢恩,幸好
青年虽然脚伤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是挺直了腰的,没有让人觉得落魄狼狈。
谢启再瞧瞧秦敛,大概因为伤没有痊愈的关系,脸色还是不好,在皇上下旨的时候也顺势瞟了一眼樊林,之后就再也没
有往青年那里看过一次。
按理说秦敛对樊林并没意思,他应该高兴的,事实上他也的却幸灾乐祸了一下,不过这种可怜的快感只维持了一丁点的
时间就没了。
他其实对秦敛的轻视很不满意,自己在乎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原来什么都不是,连带着自己也被看轻了,真是太逊了点。
也好,樊林要去岭山训新兵,去的越远越好。
半完公事后他照旧又去酒馆小醉一把,说真的,楚湘这人还真不错,虽然为人是花心又随便了点,可难得的是愿意拿真
心出来跟他谢启交朋友。
在酒馆里楚湘就开始打着酒嗝,用筷子指着楼下的人,猎艳的口吻:“兄弟,看本王等会出马,把那小书生手到擒来,
你,学着点。”
谢启趴在桌面上笑,乐不可支:“好,你去,我学着。”
他还真学了几手,其实也不难,谢启厚着脸皮模仿了几招后,真的像楚湘说的那样,自己一下子似乎就所向披靡起来,
这样子回乡后,就再也不担心没人愿意上他的床了。
在京城是套着一个面具,是不是回乡后又要套上另外一个呢,不过再怎么,也比现在的好。
从酒馆回府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没料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在他谢府门前等着。
小福大概是知道了他和樊林玩完了,心里替自己不值,于是连门都没替青年开。
托酒气的缘故,就算在这种四目相对下他也没有闪躲,直冷冷的视线就钉了过去。
“你……去喝酒了?”
他对樊林的语气感到很不耐烦,以前两人好的时候说话都不会是这种气氛,大大方方随意的很,现在青年句句话里都带
着愧疚和不知所措,一副认定他谢启就是受害者的口气,需要怜悯和施舍一样。
“朋友有约,没办法,时候也不早了,樊小将军明早不是要出发了吗?”
青年就拖着不流畅的步子往他面前靠了几步,有点犹豫的样子,最后还是强憋笑问:“什么朋友啊?我认识吗?”
谢启闷笑了一声,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作祟,故意就要模糊过去:“刚认识不久的……还有事吗?”
樊林是不擅长隐忍委屈的人,被他故意这样一说,脸色都差了,又深呼了口气,才平静起来。
“我明天要走了,今天给你道个别,你……好好保重。”
谢启含糊嗯了声。
两人伫立在门外,影子都被月光拉扯扭曲在了一起,两人之前在床上打闹的时候都没那么亲密过。
“谢启,我还想再试试。”
忽然的一句话把他脑中酒气都给冲散了,谢启摸不着头脑的抬起头,他现在脑子反映慢的很,这话说一半不说一半的,
弄得他心弦一动。
想试试,是指……想跟他试试在一起吗?试试一起把秦敛忘掉吗?
谢启握紧了拳头,微微发颤起来。
忘人这种事他最有经验了,樊林跟他在一起,一定可以把秦敛这块魔障给忘掉的,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四面八方的吹来
,把身子都要吹涨了,飘飘然的。
“我想再试试,你说得对,我不能把自己看轻了……只要我出色点,他总会一天会对我另眼相看的,是吧?”
不设防的就被抽了一鞭子,全身血液都冻僵住了,不过很快又流通自如,青年英俊的脸上显出一种少年人才有的决绝,
不达目的不死心的眼神热火滚滚,黑黝黝的眼瞳在这种坚定下就显得特别亮眼。
刚才膨胀起来的自信心噗的一声全被放跑了,因为心都被摔惯了所以也不会疼,就是有点干瘪瘪的。
只有傻瓜才有这样那样不靠谱的期待。
“这种事,跟我说不好吧。”
青年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咳了声,“是,我……我其实只想给你个交代,谢启……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够了,别什么真心话都跟他说了,谢启现在觉得坦诚相待这四个字是多么的讽刺恶心,这种朋友他交不起,攀不起。
“樊将军想要怎么样的朋友?喝酒吃饭的?还是上床那种?”谢启嘲讽道,面色如常。
“你把话说那么难听做什么,我从没把你当成上床的玩伴!”
“既然不是床伴那当作什么?”谢启简直觉得自己像小心眼的寡妇,硬要跟人争个头破血流,讨个说法。
果然樊林一时语塞,急得额头青筋都出了:“是——”
谢启哈了一声,掷地有声地骂道:“朋友?你乖乖去跟秦相好好做朋友吧!你他妈不要说自己不就想跟秦敛上床!”
直白的话让青年脸颊一红,掩饰似的提高音量:“你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怎么了?这还玷污他了?”
人一旦刻薄起来,就停不住口一样,好歹他也是读圣贤书过来的,怎么可以那么失水准风度,谢启终于烦了,重推了把
青年,“樊将军,让道,我要回府了。”
青年招架不住谢启难得的咄咄逼人,在失神间被一推,踉跄一倒。
谢启要关门的一瞬,听到门外的声音清晰传来,挡也挡不住地飘进耳朵里。
“谢启,他和你不一样。”
谢启听到樊林这样平静的说道,不似刚才的失措难堪,就是用平时的语气进行陈述,不是负起话,一听就是不折不扣的
肺腑之言。
比争吵更让人气愤是这种无动于衷的语调,有争吵,还说明有谈有退的余地。
他这就失声笑了出来,是,是,秦敛不可玷污,说说也不行,他明白,一百个明白。
要做护神童子就自己去做个够,一辈子去吃斋念佛当童男吧。
一边恶毒的无声咒骂,一边却连走路回房间的力气都没了,侍郎府灯火不足,感觉就空荡荡的,不行,下次要跟小福说
说,该铺张浪费的地方就必须浪费,一定要把房间弄得灯火通明才行。
不然会让他有种恐怖错觉,好像自己下辈子也会这样没完没了的过下去。
第二十二章
案子还是没有太多进展,谢启通过各种途径找来一些老资历的江湖人,希望从这里获得点蛛丝马迹,纯正的江湖高人居
无定所,指不定今天在哪个峰搞论剑,明天就不知飘去哪里逍遥了。
而且现在的人,都习惯了吃硬不吃软,他礼遇有加的时候,高人们偏偏要摆出一副不屑与朝廷为伍,自己清高如白莲一
样神秘高洁不可冒犯,非要等他失了耐心,扮恶人开始威胁并扬言要破坏江湖安定,给高人的亲朋好友一些颜色看看,
非要到这种程度,高人们才别别扭扭,一副这是你逼我,我只不过为了大家幸福江湖更幸福才牺牲自己的尊严来协助你
们这些狗官。
这什么世道啊,谢启愤愤不平,狗官怎么了,他就是乐意给国家社稷当条狗又哪里不行了?如果没有他们这些朝廷人在
卖命维持着国家安定,你们这帮江湖侠士还有什么资格玩清高,谢启气没地方出,直接带着官兵把高人逼到了义庄里,
让他们看看尸体上的剑伤。
“给本官认真看,如果有一点的敷衍,本官不介意在这儿为大家多留点位置。”
谢启阴测测扬扬嘴角,手一挥,立马属下就带着人把大门重重围住。
高人们淡定回视。
“本官知道你们有能耐,一个个飞天入地的,不过你们能飞,你们的家又不能飞,本官什么时候想找你们,一样能找着
。”
谢启知道,自古侠义小说里,总是需要自己这样甘于奉献的存在。
高人们果然叹了口气,眉目里露出些许坚忍不拔的无奈,掀开尸体上盖着的布,研究了好一阵,才对谢启说道:“用剑
的人内功深厚,并且是左手用剑。”
“左手?”谢启低头,不惧恶臭,仔细看了看那些伤口,“如何看出左手用剑?”
高人眨眨眼,淡定道:“经验。”
谢启干咳了声:“好,那以您的经验看,能知道用剑的人是谁吗?”
“此人出手狠辣,有这种内功的人如果不出意外,是在三十岁以上,但从招式上却完全看不出师出何处,这种招招致命
的剑法,八成是一直被人养着的杀手。”
谢启对这种斩钉截铁的推测有些不信,他习惯性的要找能看的到摸得着的证据,于是又问:“年龄怎么也可以看出来?
”
高人负手往上一抬头,道:“经验。”
所以说……他最讨厌和这些江湖人打交道。
“和有门派的人不同,杀手练剑目的在于最快的杀人,所以招式绝不会花哨,一般第一剑都会下在这个位置。”
高人用手在尸体胸部某处比划了一下,“你看,所有的死者的致命伤都在这。”
“能做到这种程度人,多吗?”
高人沉凝一阵,答道:“不多于三十人,当然,这三十人都是在江湖谱上有记载的,他们所用的兵器和这伤口的都不相
对。”
所以说,线索又到此为之了吗?到底是什么人能隐藏的那么好,官府里没有记录,江湖里也没有线索,那到底是为个人
恩怨,还是被人指使?
既然高人说八成是杀手,那被人指使的可能性就大多了,朝廷里和秦敛有过节的……肯定也不少,不过要做到买凶杀人
这种地步的,他看不出是哪家大人。
将高人暂且送走,谢启又在义庄里苦思了好一阵,正准备离开时,又见义庄的小伙们抬着一具担架匆忙进来,门口阴风
一大,就将那尸体上覆盖着的白布给吹走了。
谢启随意一瞟后脚步顿住,总觉得那人有些面善,心里疑惑,便又走了回去。
“等等,这人是……”
提着灯笼,谢启走进一看,不由惊悚,闪烁暗光下,那死去的人赫然是当日派人毒打他的翰林院张大人。
可是这人不是被免官回乡了吗?怎么会无端端……
“咦,谢大人,您认识这个人?”义庄的小伙解释道:“好像是被土匪什么的打劫灭口了,尸体在山林里好几天才发现
的,因为财物都被打劫一空,也不知道身份,就先放这儿等人来认了。”
“他以前是翰林院的……找人先通知他府上的人好了。”
谢启虽不喜这种人,可心里也实在没想过要打击报复,想起那夜这张大人因为被免官而愤恨,如今人都死了,万事皆空
,所有的事跟生死一比,那就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在唏嘘下,谢启现学现卖,挑开白布后就依着刚才高人交他的几招,看了看张大人身上的伤口。
腹部似是被钝物伤过,上身多处剑痕,连之前皮肉颜色都快看不出了,他翻来覆去的看了会,总觉得有点不对头,思绪
纷乱下,便又回到刚才放官兵尸体的地方,对比着看。
他不是仵作,也看不出太多东西,不过还是觉得张大人死的有些蹊跷,于是留多了个心眼,从尸体靴子底部上刮下来些
许泥土,还有身上黏附着的其他东西,一起用手绢包裹好,带回刑部去了。
在调查刺杀案的同时,谢启又抽了点时间出来,去查了查张大人回乡那几日的状况,尸体是在京郊外的山林里被发现的
,那条是张大人回乡的必经之路,因为常年道路失修,偶有土匪流窜,每年也会有几单类似的案子,这样一看,似乎没
什么好奇怪的,充其量就是张大人面目可憎,运气背了点而已。
可是从靴低下刮出来的泥土却是隐隐暗里带红的颜色,不是血渗进土的色泽,和发现尸体处的泥地颜色也截然不同。
谢启因为这奇怪的红色头疼了好一阵,几经调查,从张大人曾经的朝中旧友口里打探出,原来张大人不忿如此狼狈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