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愿意。”简济宁眉毛也没动一下地开口拒绝。
“这么直接?”明明是在开玩笑,可不知怎么的,当听到简济宁的拒绝单竟深仍有一丝不快。“你就不怕伤了我的心?
”
“现在让你伤心,总好过将来我伤心。”简济宁挣开他,站起身道,“我去煮饭,你想吃点什么?”
“又是你那学长贺承希教你的?”单竟深有些讶异地挑眉,在他看来男人会做饭绝对是少数,尤其是他们这种富家子。
即便是当年他跟言言在一起的时候,三餐也一样叫外卖,自己煮饭绝对是自杀性行为。想到这,单竟深忽然心中一动,
拉下脸带着三分醋意地追问,“你该不会……爱他吧?”
“酒醒要吃点清淡的,给你做点粥吧。”简济宁不回答,只管定下要做的东西便走了出去。
既然说是要做点清淡的,单竟深一直以为会是比较简单的白粥或皮蛋粥,没想到最后简济宁端给他的居然是……“艇仔
粥?”单竟深用汤匙随意一搅就看到了他喜欢的干贝、鱼片、牛肉、海蛰等配料,整碗粥用料十足,香气扑鼻,让他食
指大动。
“不喜欢?”简济宁诧异地扬眉,他分明记得单竟深每次去饮下午茶必点艇仔粥。
单竟深笑眯眯地摇头,只品尝了一口就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嘴里仍含着粥没有咽下就“唔唔”地赞好。一碗艇仔粥很
快见底,单竟深理直气壮地把空碗递回给简济宁,豪气地喊道:“再来一碗!”
简济宁没有接,他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单竟深,很快回厨房把整锅都端了过来。“要吃多少自己盛,你还真把我当佣人
了啊?”
“佣人?”单竟深一边给自己添粥一边一本正经地反驳,“你这么贤良淑德,只当佣人用也太浪费吧?”
“哦?”简济宁听他说自己“贤良淑德”也不生气,只是好笑地挑起眉毛。
单竟深拉长音慢慢说道:“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顿了顿,他促狭地看着简济宁,再道,“商场上稳如泰山,”凑
过去,热热的气息喷在简济宁的耳边,近乎挑逗地说出最后一句,“睡房里……千娇百媚……”
“你……”简济宁差点惊跳起来,用手指着嬉皮笑脸的单竟深,一副不知该做何表情的尴尬模样。
“我怎么了?”单竟深满脸无辜地望住他,用自己的厚颜向简济宁展示着什么叫“无耻”。
隔了半天,简济宁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低声道:“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居然差点给你绕进去了。”
听简济宁这种语气,单竟深反而不乐意了,促着眉头追问:“依你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单竟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个简济宁还真说不上来。人前的单竟深自然是耀眼自信又随和,优秀地引人注目。但每次
他与单竟深私下里接触闲聊,只要气氛轻松愉快,单竟深总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转到很敏感的方向去。比如看杂志
时会抱怨最近流行的西服又窄又紧,他坐下时要用手遮住前方以免失礼人前,询问简济宁会否有同样的困扰。而每次简
济宁将自己的脆弱彷徨泄露在他眼前,只要条件允许,总有那么一两回,单竟深的关怀到最后不免要关怀到床上去。在
确信自己的精神状况正常、能够负担这样复杂的“感情问题”的时候,简济宁也曾平心静气地思考过何以他与单竟深的
私交居然会以这样一种荒唐的方式越来越熟捻着。简济宁曾怀疑是不是因为初识的那晚他给单竟深的印象让他觉得自己
是个随便的人,才会令他对他们之间的性关系越来越肆无忌惮?简济宁自然知道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但如果只是为了
这个误会而特意去说明似乎太过小题大做,又隐约有要求“真心以对”之嫌;而倘若是被下药的那晚他从一开始的苦苦
哀求抗拒直到最后全然失控地主动请求单竟深抱他,令单竟深怀疑他可以随意操控他的身体折服他的意志,那么送上门
去解释更无疑只会坐实单竟深的猜测,让自己输掉最后的底线。而且,不得不承认,在两人的性爱中,简济宁也的确是
得到了放松和享受的。那么,不如只将两人的关系定义为性伴侣,一切的困扰则都会迎刃而解。而一个在“性”之外仍
愿意分神稍稍照顾他情绪的单竟深,简济宁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没什么,你很好。”简济宁轻轻地摇头,感情这回事
他深为畏惧,无论是要求单竟深的“真心”抑或输掉自己的“真心”。所以,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
单竟深知道简济宁并未说实话。简济宁在他面前说谎从来瞒不过他,这点固然让单竟深得意。但同时,只要是简济宁不
想说的,单竟深无论用什么方法也休想让简济宁吐露实情。——这又让他郁闷不已。气闷地掀被下床,单竟深提议道:
“外面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你头不痛了么?”话虽这么说,简济宁还是很快换好了衣服。他与单竟深相处向来是单竟深掌握主动,这次自然也不
会例外。
简济宁的私人别墅近海,两人一起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海边。单竟深踩进细滑的沙子里仰头望着夕阳在天边海面酝染出艳
丽的色彩,忍不住满足地叹息。“想不到香港也有这么好的风景,简直就像世外桃源。”
简济宁不说话,独自面对着深蓝的大海,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看着不断涌到脚下的浪花。海水,深沉且冰冷,压力和
窒息,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却同样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单竟深知道简济宁的落寞,无论怎么掩饰都不可能完全隐藏。他想走上前把他拥进怀里,对他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然而,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默默地看着冰冷的海风吹乱他的发,夕阳把他的身影印在沙滩上,微微有些扭曲,很遥
远。“过来,济宁。”单竟深终于忍不住开口命令他,他觉得危险,仿佛简济宁随时会蹈足深海再不回头,“过来。”
简济宁没有回头,他仍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着。海潮渐长,海水逐渐淹没他的鞋子和裤管,简济宁却似不知,
只那么站在海浪中。
单竟深再也无法忍耐,急急走上前,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简济宁惊了一下,困惑地抬眼看他,但随即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单竟深也不出声,只用力按着他的背,将他深深嵌入自己怀中。单竟深就那样抱着他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他将简
济宁打横抱起来,低头贴着他的颊,一步步地淌水上岸。简济宁却在此时忽然伸出双臂揽上他的颈,仰起头主动来吻他
。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却是第一次单竟深听到自己体内烈如擂鼓的心跳,甚至于每一条血管也好象要随着心脏跳
动起来。在失去控制之前,单竟深单膝跪地把简济宁横放在沙滩上。“济宁,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试图提醒他,
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暗哑地惊人。可令他亢奋的却不仅仅是性爱,单竟深清楚地知道这一次绝不仅仅是性爱,绝对不是。
难道是心动了吗?单竟深忽然迷茫。
简济宁从沙滩上撑起身,就这么看着单竟深,目光明澈。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了句什么。
单竟深没怎么听清,可他知道那绝对不会是拒绝。他的呼吸一下子变粗,然后慢慢把人摁进海浪里。
在海边做其实并不容易,潮涌的海浪不断地拍打在他们的身上。浑身赤裸的简济宁陷在水中不停地发抖,冷地几乎窒息
,可他却觉得只要有单竟深的怀抱这么大的空间就足够他生存。是的,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他对自己说,只要性就
可以了。
028.溃退的堤岸
简济宁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失去了知觉,他只记得单竟深热情,从未有过的激烈疯狂,几乎要将他吞噬掉。还
有月上中天时汹涌澎湃的潮汐一遍遍地冲刷着他的身体,教他一刻不得喘息。然后,他就被淹没了。被冰冷的海水和疯
狂的单竟深给彻底淹没了。
再度清醒的时候简济宁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抱着枕头趴睡在大床上。单竟深甚至帮他做好了事后的清理工
作。除了上次被人下药,这还是第一次单竟深帮他做清理。以前,无论他们做完之后简济宁有多累,只要他还有神志都
会坚持自己去善后。简济宁并不愿在清醒的状态下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那种失控会让他害怕。可是昨晚,在自己
意志清明的情况下彻底失去对自己神志和身体的掌控权,非但没有引起他的惊悸,反而隐隐有种安然。这种反常让简济
宁微微有些惶惑,他忍不住伸出手掌试图阻挡窗外的过于明亮的阳光,可那些狡猾的冷芒却仍是轻易地穿透他的指缝,
直刺入他的眼中。
已经打点好自己的单竟深靠在门边细细地打量仍趴在床上的简济宁,清晨柔和的阳光满满地铺陈在他光滑赤裸的背部,
白皙的肌肤漂亮地几乎能反光一般。他的背线十分地完美,随着他眯眼避开光线的动作牵动肌肉慢慢拉伸舒展,像一条
蜿蜒流动的河。单竟深的心不禁微微一动,仿佛被一片羽毛轻盈地拂过。他走上前,手掌温柔地不带丝毫色欲地慢慢抚
过简济宁的背脊,那细腻的触感仿佛是摸上了一匹上好的绸缎,柔滑且弹性十足。“醒了?”
“唔……”简济宁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慢慢地趴回枕头上去,闭上眼,乖巧地像一只晒着太阳享受主人爱抚的小猫。
“我要去上班了。”感觉到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单竟深安静了一会才继续道,“昨天晚上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
我下了班就回来。”
简济宁把头转过去,没有作声。他一向不喜欢离别,总觉得好像走掉的那个人会一去不回头,把他一个人扔下。可他也
不喜欢依赖人,若是对人产生了依赖之心,那人就总有办法让自己伤心痛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别再来了。”
回应他的是单竟深压在喉咙口的低笑,“真是别扭!”他宠溺地揉了揉简济宁的头发,帮他把被子拉高,顺势在他的颊
边亲了一口:“乖乖等我回来。”
简济宁在单竟深走后才渐渐开始发抖,只是一但开始就再也无法控制。肌肉紧绷着,牙齿磕地格格作响,像是被人浇了
一盆冰水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心跳声在耳边放大,沉重冰冷。“我,不等……”他动动唇低声说了一句,却根本连
声音也发不出来。在被尘封的记忆里,也曾有人这样弯下身对他说,“小宁,你要乖乖的,妈咪很快就回来。”
简济宁有些恍惚,母亲高心屏的脸旁却忽然清晰起来。已经模糊了这么久,却忽然无比地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她穿着
一身浅灰色羊绒连衣裙,胸口别着一只宝蓝色的蝴蝶胸饰站在阳光里微笑着看着他,笑容恬美安详,却无比坚定地把简
济宁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的腰间掰开,“小宁,你要乖乖的,妈咪很快就回来。”她说,然后拎起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
地走出去,将他远远抛在身后。
“……我、我,不等!”简济宁青虫似的拱进被窝里把自己卷成一个蛹,用力闭起眼睛,细弱的、抽泣一样的低语如同
小兽悲鸣一般,一丝一缕地渗在阳光里,“……不等,我谁也不等……”谁都是一样的,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济宁!”
在被子里把自己闷出了一身虚汗,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刚走出门,就听到那声熟悉的轻唤。仿佛是万里晴空中的当
头一声霹雳惊散了他的魂魄,又好似天地震动倒悬,脚下的实地都化为沼泽将他陷落。分明是面对着面,简济宁却犹如
在对着虚空茫然低语:“你不是走了吗?”
单竟深大吃一惊,脸上小心翼翼的讨好全都化作惊惶失措:“我,我想请一天假,陪陪你……”,却见简济宁的神色仿
佛再不抓住便会片片碎裂散逸在这冷风里一般,心里顿时慌成一团,一把紧捉住他手,将他的手腕卡地死死。“济宁,
你怎么了?”
简济宁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地喃喃追问:“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走了吗?……”嗓音破碎让人不忍卒听。
单竟深心中大恸,这些日子的担忧冲口而出:“济宁,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总这样装着没事,什么都不肯说,你这
是要逼死你自己啊,你让我、让我……”喉间一哽,单竟深勉强压下已破音的话语,只是迎上前把人用力地搂进怀里,
赌咒发誓般地说着,“我不走了,我陪你,我留下来陪你!”
谁知一向温顺的简济宁这一次竟在单竟深的怀里死命挣扎起来。单竟深不理这么多,任由简济宁在他怀里又踢又打地,
只管紧紧箍着简济宁的腰身不松手。不多时,简济宁便失了气力,全身软软地瘫在单竟深的怀里一动不动。单竟深刚想
开口,简济宁却突然隔着衣服一口咬在单竟深的肩上,泪如雨下。
“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感觉到肩上的刺痛和刺痛之后的湿润,单竟深没有躲闪,只是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梳理简
济宁的头发。一下再一下,那么温柔,仿佛可以就此永恒。
简济宁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下意识地伸手护住那个不由分说就扑到他身上来叫“哥哥”的孩子,脸上是略带迷茫的柔和
。他无措地转头去看单竟深,单竟深却只是笑而不语。
“哥哥,来帮我建城堡吧!我封你做副司令!”那个只穿着汗衫小短裤的小男孩却是自来熟地很,一手拿着玩具铲子一
手拖着简济宁就往他的领地去了。
莫名其妙地被分到一只小塑料桶、一把小铲子、几片不知从哪拣来的贝壳、若干个做成不同职业性别的小人和塑料桥梁
等玩具,简济宁就这样成了这个看起来只有 5、6岁大牙还没长全的小男孩的玩伴,要陪他一起在海边玩沙子!“竟深
……”简济宁小声地叫他,他不会!不会玩沙子更不会陪孩子玩!
单竟深却是打定主意作壁上观,看着在公司里精明强干的简济宁被一个孩子给差遣地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不过好在简济
宁的聪明才智属于放诸四海皆准的那一型,很快就学会了调和沙子和海水的比例,并且还能不时地就城堡的形状提一点
自己的意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这么蹲在沙滩上,竟也玩地兴致勃勃。他的脸上是乐在其中的安宁专注,身后是蔚蓝
的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线,这样的美景让单竟深感觉心旷神怡。
直到小男孩的母亲寻来把人带走,简济宁终于松了一口,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
“玩地开心吗?”单竟深走过去朗笑着问他。
简济宁抬手擦去额上的汗水,没好气地反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