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打电话给老爷,让他回来……”单竟辉咬着牙交代了这么一句,意识便渐渐抽离。昏迷前,单竟辉才终于想明白
:真心,原来这世上最可能敌得过真心的就只有真心。谢适言,你输了!一段感情毁了三个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
071.追爱之路
当简济宁从水底钻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水下呆了超过四十分钟,这已远远超出他的身体状况可以承受范围。有些费力
地摘下面镜和呼吸器,把脸抬到水面上艰难地喘息,简济宁清楚地感觉到水下压强已经对自己的眼睛和肺部造成了伤害
。眼睛刺痛无比,眼前模糊成一片几乎看不清游艇的扶梯在哪,而每次吸气入肺部都痛地厉害,仿佛是直接把冰块塞进
了肺里。简济宁在水面上浮了片刻,才渐渐生出点力气划向自己的游艇。然而,他的手指一搭上扶梯就是一阵颤抖,全
身酸软地连把手指蜷起勾住两侧扶手的力气都挤不出来,身体刚一用力想脱离水面,身上的装备和海水就一同出力把他
往水里拽,感觉像是陷入了沼泽中。简济宁的身体整个往下沉了几米才又能保持平衡,捉着扶梯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再次
探出头能够直接看到阳光。简济宁疲惫至极地把额头抵在扶梯上,感觉身上的冷汗如决堤似的一层层地冒出来。他闭着
眼,安静地在水面上浮了一会,忽然无声地落下泪来。这种感觉,真的好辛苦。总是这样挣扎求生,真的好辛苦,他想
放弃。
但毕竟,简济宁自己也知道,他现在的这个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是病态的。他很快伸手擦干了眼泪,慢慢地把身上过重的
装备一件件地脱下扔掉,总算有力气爬上扶梯,回到游艇上。脚刚一踩上甲板,简济宁便一头栽了下去,他艰难地睁开
眼,看到挂在半空的太阳渐渐变成一道白光,接着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与此同时,刚刚去过简氏得知简济宁没有携带手机并且已经出海散心的单竟深正驾车去到简济宁的别墅。——出海后
在别墅住一个晚上向来是简济宁的习惯,单竟深打算在别墅里等他回来。
这是第一次,单竟深在简济宁不在的时候来到简济宁的别墅。以往的每一次,他们约会在别墅,简济宁总会比他早到,
做好所有的准备。而他,即便有钥匙却也总是姗姗来迟,理所当然地享受简济宁的精心安排。
没有简济宁的别墅寂静地让人感觉有些害怕。别墅里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具再看不到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地太好摆放
地太整齐,连装修都是冷色调,反而不太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却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坟墓。坐在沙发上的单竟深吸了口气,
不安地抽出一支烟点上,左手习惯性地一伸,竟很轻易地在旁边的小立柜上拿到了烟灰缸。济宁不抽烟的,换句话说这
个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单竟深猛然意识到这一点,这才明白原来这只烟灰缸只是为他而准备的。可是之前,他明明每
次都会用到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一点。而济宁,连他总是从左手边拿烟灰缸的习惯都了解地一清二楚。单竟深不由自主
地低下头,伸手摁了摁感觉酸涩眼睛。然后,他发现了第二件不该属于这间别墅的东西——一个纸制杯垫。单竟深认识
那个杯垫上的图案,那是Andy那间Pub里的专用杯垫。应该是某一次他们约会在Pub里的时候济宁不经意间带回来的吧,
单竟深心想。可当他伸手把杯垫拿起来,发现杯垫背面写的那些字,他知道,他又猜错了。
上面只写了三句话,没头没尾。一句是“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一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每
一次都像是恩赐。”;最后一句只有触目惊心的两个字“忍耐”。字迹很凌乱却格外用力,相信简济宁写下这些话的时
候心情并不好。
单竟深紧紧闭上了眼睛,他能想象得到简济宁一次次在Pub里等他,等上几个小时都未必清楚他会不会赴约究竟是种什
么样的感觉。原来他真的这么恶劣,恶劣到连Andy都看不过眼要为他说句公道话。可是简济宁究竟是以怎么一种心情来
接受他的恶劣,对他说“还好”?当他写下这些文字,却一点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他们之间这样所谓的情人关系,
究竟有没有闪现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火花?
单竟深放下那个杯垫,站了起来。他想更认真地去了解简济宁,他已经错过太多。
首先单竟深发现简济宁在每个房间都放上了烟灰缸。虽然单竟深本人的烟瘾也不是很大,但简济宁显然仍是做了最全面
的准备。接着,衣柜和鞋柜里都有适合他的风格尺码的衣裤鞋袜,连拖鞋和睡衣都准备地很好。浴室里放上了他习惯用
的那个牌子的洗漱用品和古龙水。卧室明显重新装潢过,因为卧室的色调相对比较柔和,是单竟深喜欢的风格。床头柜
里甚至还放着安全套和润滑剂。书房里腾了半个书柜出来,上面摆满了只有单竟深才会有兴趣的商业以及医学类的书籍
。厨房冰箱里,塞满了他喜欢的食物和饮料。单竟深从口袋里掏出大门钥匙又低头看了一眼,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当简
济宁把这条钥匙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他接纳自己走进他的世界占有极重要的地位。可他却轻蔑地以为那只是因为
他不想在外面开房让他爹地有所察觉。
济宁,一直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他仍是什么都没有说。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无论自己对他有多不公平,他从不抱
怨要求更不辩解指责。单竟深明白,那是因为他想维持最后的尊严。他的爱并不卑微,只是可以这样缄默不语。单竟深
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天色渐暗,单竟深发觉自己再不可能只是这么等下去什么都不做,他已经一秒都等不了,非得立刻找到简济宁,告诉他
,自己爱他。他决定去码头碰碰运气。
从别墅去码头并不是一条很长的路,但天色仍是很快全黑了下来,风也越来越大。单竟深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正常的
天黑而是天气变化。他在码头找到了一个专门出租快艇的老板,老板却拒绝租快艇给他。“气象台预报马上要刮三号风
球了,现在出海很危险!”
“我一定要去!我朋友还没回来!”风越刮越猛,单竟深不得不放大音量才能让老板听清他在说什么。“拜托了老板,
价钱不是问题!”
老板却仍是摇头,“会出事的先生!”
“所以我才更要找他回来!老板,请你帮帮忙!”单竟深一边紧紧捉着对方的胳膊不放,惟恐他也离开码头,一边把身
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老板见他这副急切的样子笑了出来:“小伙子,这么紧张是你女朋友吧?”
单竟深呆了一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同时也是在自己心里承认了简济宁的身份:“是。他是我爱人。”
显然世人总会对“有情人”更优厚些,老板终于答应把快艇租给单竟深。“小伙子,一定要在下雨前回来,否则你就危
险了!”
“谢谢,谢谢……”单竟深连连点头,接过钥匙便跳上快艇飞快地驶离了码头。
单竟深的快艇才驶出去不久,天空就再看不到一丝亮光,黑暗浓重地如墨色一般。风声在单竟深的耳边呼啸,海浪一浪
高过一浪,把单竟深驾驶的快艇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单竟深根本没有意识到相比之下简济宁在游艇上会比他本人目前
的状态更加安全,他只是把快艇上的灯打到最亮,却仍是到处看不到简济宁的游艇的影子。感觉到脸颊上一线冰凉,巨
大的雨云像吸饱墨汁的大团棉絮滚动着飞速从天边压了过来。单竟深更加担心到现在仍不知所踪的简济宁,虽然明知他
不可能听到却仍是忍不住放声大喊起来:“济宁!简济宁!你在哪?回答我!简济宁……”
昏迷在甲板上的简济宁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点声响,好像是有人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叫着他的名字。他动了动手指渐
渐苏醒,感觉全身都被滂沱的大雨砸地生痛,那黄豆大雨滴密集地覆盖自己的全身,压迫地他无法呼吸。他慢慢地侧过
一边的肩膀试图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可就在下一秒,在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炸雷,闪电划破夜空,似乎要将这天空分
为两半。简济宁的眼前一黑,再度昏了过去。
当全身湿透的单竟深发现简济宁的时候,他已经毫无知觉地在暴风雨中淋了大半个小时,奄奄一息。他的面色苍白唇色
更加是完全看不到,体温又低,抱在怀里就像是抱了一块冰。眼看着怎么都叫不醒他,单竟深顾不上身体的疲倦,急忙
抱起简济宁把他扔进放满热水的浴缸。谁知,刚才还怎么都叫不醒的简济宁一接触到热水就惨叫一声,人虽昏迷着却仍
是毫无章法地疯狂挣扎抵抗。
“济宁,怎么了?怎么了?!”单竟深被那一声惨叫渗地心里发慌,根本不敢再勉强简济宁。急忙把他又抱出了浴缸,
伸手帮他解开如橡胶般裹在他身上的潜水衣。他看到简济宁的身上有着大片大片红肿的印记,衬着他原本白皙的肌肤看
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皮下出血,单竟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很明显的潜水伤害。“济宁……”单竟深更用力地把浑
身赤裸的简济宁搂进怀里,究竟要怎样的痛苦才能让你选择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的解脱?他们在一起那么久,简济宁总
是温柔顺从,言谈之间连辛苦也不曾触及,原来都在无人可觉之处默默承受。
“竟深……”
忽然,单竟深隐约听到简济宁叫了他的名字,他欣喜若狂地托起他的下巴,连声应道:“我在,我在济宁,我在这。”
简济宁却并没有清醒,单竟深等了很久只等来又一句“竟深”,他慌忙又应了。于是,简济宁的神色看起来便又安宁些
,单竟深抱着他又泡进浴缸里他也不再反抗,只是皱着眉死死忍耐,额上沁出了满头的冷汗。单竟深也不忍心如此,只
是简济宁身体一向就弱,淋雨着凉对他真是可大可小的一件事。好在简济宁极好应付,但凡他感觉难受了就叫一声“竟
深”,只要单竟深应他一声也就安分了。却是单竟深自己,从一开始应地有口无心到后来心痛难耐,终是忍不住失声痛
哭起来。
游艇外,狂风暴雨肆虐,单竟深却觉得若是能让他一辈子都只在这游艇上陪着简济宁,也就是上苍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微明的晨曦里,绵连起伏的海浪声带来阵阵凉意。单竟深自睡梦中醒来,低头在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简济宁额上印下一吻
。他伸手试了试简济宁的体温,感觉仍有点发热,就从床边又拿过一条毛毯盖在他的身上,然后才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厨
房打算找点他能处理的早餐食材出来。
走回游艇的客厅里,习惯性地拉开窗帘,单竟深抬头望去,一时竟恍惚怔住了。眼前已是风平浪静,远处的海面与苍穹
交接,一轮红日正渐渐自蔚蓝的海洋里慢慢升出,如负重一般一点点地上升,终于冲破了云霞的束缚,完全跳出了海面
发出夺目的亮光,射得人眼睛发痛,它旁边的黯淡云朵也突然有了光彩镶上了金边。而那片浩瀚的大海也同时如梦幻般
地呈现出几种异常美丽的颜色。热烈的红、耀眼的橙、明澈的黄、纯净的蓝,最后混合成一片轻柔的绿,在阳光下静静
荡漾,显示出无边的温柔与力量。哪里还有昨天滔天风暴的半点影子。单竟深如被击中般呆立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张大
了嘴。他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景色,可只有这里,才是他一辈子见过的最令人动容的海。原来这就是简济宁一
直想邀请他来游艇的原因吗?——只是为了这片景象,如天堂一般。刹那间,单竟深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是谁?”
单竟深有些恍惚地从那片海域中回神,这才发觉简济宁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客厅。他微微眯着眼,脚步有些迟疑
,每走一步都要伸手扶一扶身边的墙壁。
“是谁?”单竟深听到他有些暗哑的轻柔嗓音在问,“是谁在那?”
单竟深的心猛地一沉,怎么都不敢相信那最可怕的事会发生在简济宁的身上,他急忙向简济宁冲去。
简济宁的眼睛只是因为水压的关系有些模糊,见到那个站在灿烂金光里的身影向他冲来,竟有些惶恐地退了几步,下意
识地问道:“竟深?……是不是竟深?”
简济宁的话音未落,单竟深已经狠狠拥住了他。
“竟深……”感觉到那熟悉的怀抱,终于能够确认来人身份的简济宁,就这样与单竟深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072.无法say No的选择
单竟深把车子停在了简园不远处的一个拐角。“你确定不要去医院看看吗?”他有些担心地伸手在简济宁的额头轻轻一
抚,“你的脸色很差。”
简济宁仰头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摇头。
“那么……”单竟深的目光转向简园又很快转回来看着满脸虚弱的简济宁,他根本就舍不得说“再见”。
坐在车里的简济宁也没有动,依依不舍地望住单竟深,似乎想开口问些什么,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济宁,有件事……”单竟深又一次想到谢适言,可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要问起谢适言必然要说明他们之间的关
系,也必然会让简济宁猜到他最初进简氏、接近他的目的。——欺骗,这是完全无法回避的事实。他们刚刚才对彼此表
明心迹,爱情就好像刚出生的婴儿,娇嫩柔弱。然后他要立即让简济宁知道他曾经欺骗他,简济宁能接受吗?
“竟深,你是……认、真的,吗?”简济宁终于忍不住把问题问了出来,语调轻如蚊鸣,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完全听不清
楚。他从来都没有信心,现在仍是。也从来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够为人所爱,总觉得那些关怀爱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
。
仍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的单竟深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简济宁的问题。而仅仅只是那么一刻的犹疑,已经令简济宁没有
勇气再坚持下去。他慌忙低下头松开安全带, “我回去了。”
“济宁!”单竟深急忙跟着跳下车把人拦住,“我……”
“你还会来找我的,是不是?”没等单竟深开口解释,简济宁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会来的,是不是?……那就够
了。”他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声音微微颤抖, “其他的,不重要。”
单竟深沉着脸看他,内心有种深深的无力。“济宁,我说真的,我爱你。”他试图去牵简济宁的手,却被对方躲开了。
“别,别说这种话。……我没关系的,”简济宁低着头死死看着地面,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只要,只要……我们,在
一起,只要你别……别丢开我,其他的,我不会再问了。我……”简济宁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可是一想到单竟深消
失的那几个月里,每晚他从噩梦中惊醒,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那刻骨铭心的虚空,让他害怕。他的声音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