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济霆心烦意乱地转过身望住对方,迟疑了很久终于默默点头。
由于已经到了下午茶时间,两人一起到咖啡厅选了一个僻静的小角落坐定,简济宁安静地看着侍应把他们点好的餐点一
道道送上来,并不心急着开口。却是简济霆频频看表,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直到侍应离开,简济宁才说道:“济霆,你跟单家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简济霆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神似讥讽似自嘲。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想济霆你应该猜得到为什么大哥会把那10%的股份卖给启远。单家显然不仅是跟你一个人定了
那样的协议,你觉得他们还值得信任么?” 简济宁却并不为所动,仍是清清楚楚地为他分析局势。
简济霆想到之前有过的几次简济宁对他若有似无的提醒,更是满脸通红,急道:“简济宁,你已经赢了,已经占尽上峰
了,我跟大哥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还想怎么样?”
“我没有赢,济霆。我没有赢。”简济宁的目光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忧伤。他把头转向窗外,隔了一会才黯然道,“我
跟你们一样,都信错了人……”
简济霆只当他是在说决定与启远合作的事,当即冷笑道:“最早这主意是我出的,也是我一力支持的,现在爹地又不在
这,二哥何必如此做作?”
简济宁闻言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仿佛是对简济霆的这番话又是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济霆,我知道你,从
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你二哥。”对于单家,简济宁虽然已经深恨之,但对单竟深单竟辉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却至今仍是欣
羡不已。话锋一转,神色已是一贯的矜冷,“不过这不重要。我知道你要什么,我跟大哥之间的恩怨是不死不休,这一
次,只要你肯乖乖听话,站在我这一边,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我可以把你想要的给你。”他直直地注视着简济霆的眼睛
,一字一顿地道, “简氏主席的位置,你要,我就给你。”
简济霆呆了一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简济宁对他说这种话。而他也仍然只回应给他同一个回答:“你觉得我能相信你吗
?”
简济宁低头笑了一下,仿佛是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从怀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递给简济霆。“我想,没有比我
有把柄落在你的手上更能表达我的诚意。”
简济霆疑惑着把手机接过去,只一眼,就已经目瞪口呆。三年前,财务三部主任谢适言盗窃公司帐目最后意外身亡,简
济宁因为管理不善被迫留在财务部整整六年不得动弹,原来真正的内幕是这个样子的……
简济宁又缓慢地从袋中取出一张光碟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已经看完那段视频难以置信地望住他的简济霆面前。他凑到简
济霆的耳边,悄声道:“谢适言,是我杀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地轻,惟恐会吓到自己一般。“这张光碟,就是证
据。”
听到这样的秘密,简济霆却已经震惊地全然忘了反应,只是痴痴地看着简济宁,到这时才明白到原来自己从未认真看过
他这个二哥一眼。
“只要等我解决了大哥,我就把简氏让给你。如果我反悔,这张光碟足可以让我身败名裂,到时候你就是爹地唯一的选
择。”而简济宁却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副气定神闲模样,从容地全不像是在帮着简济霆算计自己。“与其自己
亲身上阵跟一个完全信不过的盟友合作,一个不小心就是全盘皆输;到不如暂且作壁上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
理,济霆你不会不懂吧?”
“没想到你跟谢适言……难怪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女朋友……”简济霆终于回过神来,随即便眯起眼一边把玩着那张光碟
一边满不在乎地道,“不过这不是我能管的,爹地自然会操心。我只是好奇,这张光碟真的可以置你于死地么?你跟大
哥搞成今天这个局面,是不是因为他手上也有同样的一张光碟呢?你既然不忌惮他手上的那一张,更加没道理忌惮我。
到时候,大哥输了,你只要能找个女人结婚,爹地未必会愿意相信你真是同性恋,警方也不可能就凭这张光碟证明你杀
人。”
简济宁的目光轻轻一颤,低声问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简济霆对不远处的侍应招招手,吩咐他拿来了纸笔递给简济宁。“认罪书。要怎么写,二哥不用我这个做弟弟的来教你
吧?”注意到简济宁不自觉地收紧了五指,简济霆也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的过分,又忐忑又蛮横地道,“当然,你
不愿意写我也绝不勉强。今天,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听到。以后怎么样,我们兄弟三个各凭本事。”
“不必。”简济宁慨然道,顺从地拿起了笔。
眼看着自己的要求将要达成,简济霆又忽然有些不忍,飞快地伸手挡住那白纸,沉声道:“简济宁,你到底知不知道自
己在做什么?到了今天,你已经赢了八成了!”
“我对大哥赢了八成,那么简氏对启远呢?你告诉我,如果失去简氏,你甘不甘心?如果单家再找你合作,条件开得更
可观,你会不会动心?”简济宁坦然地望住简济霆,总结道,“我不想两面开战。”我不想爹地到最后三个儿子一个都
保不住。
简济霆无法回答。今天之前,他或许仍可以欺骗自己说,自己并不介意让简济宁当简氏的主席。可经过了今天,简济霆
知道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以外的人得到简氏,得到爹地简耀东的全部关注。所以,如果单家在这个时候开出条件,让他
有可能从简氏分到一部分的产业,他能不能做到维护简氏的利益不动心,真的没有把握。
“整件事因我而起,如果要连累到爹地连累到简氏,那么我真是罪大恶极了。大哥,我有办法收拾他;但是你……”要
你不惹麻烦不被利用,我只能开给你一个你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简氏。简济宁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推开简济霆的手,
低下头在纸上落笔。
然而只写到“认罪”这两个字,就有滴水珠溅在纸上,把刚刚写好的字迹浸地一片模糊,简济宁不得不换张纸重新开始
写。但却也只写到第二句中的“求爱”二字那张纸便再次被溅湿。简济宁不得不放下笔用手蒙住脸深深吸气,振作了一
下精神重头开始,才能把简济霆要的认罪书顺利完成。
“我简济宁现正式认罪,承认谢适言乃本人亲手所杀。我因对他求爱不果又惊闻他商业间谍之身份,不忿为他所欺,故
意弄坏谢适言座驾的刹车系统以泄私怨,最终导致谢适言意外身亡。以上所言有当时在停车场所摄视频光碟一张为证。
事隔多年,我深悔当年之错,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简济宁放下笔,把纸上的内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心中竟是再没了被大哥简济英指为杀人凶手时的急怒惊痛,反而微微
有些茫然恍惚,仿佛事实本就是如此。咖啡厅里人影和杯盘碗碟的声响一下子变得极其遥远,耳边只有一个忧伤的女声
在低声吟唱着,沉凝地如宿命如谶语。
Love will abide,take things in stride……And time washes clean love's wounds unseenAnd ……I think it's
gonna hurt me……For a long,long time……
谢适言、单竟深,我对你们……我从未拥有你们的爱,所有的只是一段充满背叛的人生。如谜局一样的命运,我身陷旋
涡中无法自拔,当拨开所有的迷雾,原来只充斥着谎言和欺骗。早知道最终仍是要承认这个罪名,那么我这三年……真
好像一个笑话一样。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那张纸递给简济霆。
简济霆却呆呆地看着那张纸,没有伸手去接。眼角触到那张纸上的内容,又有些慌张地避开,抬头望住神色仍显镇静的
简济宁,极不是滋味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济宁见简济霆并没有接的意思,只得把那张纸放回桌上。“有些事,大家立场不同,我说了也没用。这些年,我真的
已经很厌倦了……我虽然总是记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但却从没有忘记过我是姓简的。济霆,希望你也不要忘记!”
简济宁起身离去,简济霆却再不急着走。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足以置自己二哥于死地的光碟和认罪书,心里忽然没由来
地一阵烦躁。
简济宁没有回家,而是买了鲜花去到公墓。时隔三年,这是第一次,他来公墓探望谢适言。在谢适言的墓碑前放下鲜花
,摘下墨镜望住谢适言的那张仍是笑地阳光灿烂的照片,简济宁久久没有出声。
“白玫瑰,你喜欢的花。”许久,他才低声说道,“谢适言,我曾经是那么地爱你……可现在却已经完全没有感觉。这
些年我一直很不好过,因为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你,但是谢谢你,谢谢你让单竟深出现……我想我终于可以
解脱。……我真的很好奇,你跟单竟深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有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深?……我收到消息,单竟深被
吊销了医生执照。这张执照他是为你考的,又因为我而失去。我应该很得意,可是却发觉我只是越来越恨他。原来你们
俩之间所谓至死不渝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他缓慢地勾起嘴角嘲讽地一笑,目光瞬间变得酷戾无比,“你死的时候我
很伤心,但我想,我送你男朋友来见你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再伤心!”
随手戴上墨镜,遮住自己所有的表情,简济宁扶着墓碑慢慢站起身,不自觉地挺起脊背,绷紧肌肉,俯视着香港的茫茫
夜色,那夜色黑沉地一如他最终只能选择与罪恶为伴的人生。再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
学长,是我,Vincent。……我在H·J基金公司的那些股份,我现在想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歌曲:
Linda Ronstadt的Long Long Time。
文中所列几句的翻译如下:
爱能容忍,包容一切……时间会洗去爱情看不见的伤痕……我想,那会伤害我,很久很久……
当济宁的“爱”不能使他再继续容忍,那么他的选择就很明显了。
092.游戏规则(上)
单竟深回到香港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仍是没能见到简济宁。别墅简济宁再没有去过,打电话给他自然是永远没人接的,
约他见面也总有Amy替他挡驾,邮件、留言、短信又都全部石沉大海。万般无奈之下,单竟深甚至把主意打到了简济霆
的身上,希望他能出面以公事的名义帮他约简济宁出来见一面。原以为这样出人意料的要求难免会引起简济霆的怀疑,
需要他大费唇舌去解释。谁知,简济霆竟是问也不问地满口答应了下来。单竟深尚未来得及庆幸自己的好运,第二天就
接到了简济霆的电话说是被简济宁安排去国内出差短期内回不来香港,这个忙他是帮不上了。
单竟深黔驴技穷。以往,总是简济宁自动缠上他,随叫随到百依百顺,单竟深也总是一贯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样的
便利。直到现在,当简济宁如此决绝地退出他的生活,单竟深这才发觉他要主动接近简济宁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在茫茫人海中遇上某一人,是需要几分运气和缘分的。在失去了由简济宁主动这项优势之
后,单竟深的运气并不比路上的任何一个陌生人多一分。
就在单竟深为见简济宁而苦恼的时候,单竟辉又找上了他。“大哥,最近很忙?”说句心里话,单竟辉对自己大哥和简
济宁之前的情事绝无兴趣,但他的好大哥最近的行为实在反常居然连医生执照都被吊销由不得他不过问。“跟简济宁吵
架了?”
单竟深迟疑了一下,摇头。“没有的事,最近……他忙吧,工作上的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在以前,几乎每次跟简
济宁之间有波折,他总要在单竟辉面前折腾一番。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极有可能再也无法挽回,单竟深反而什么都不
想说了。
单竟辉有些疲倦地捏捏眉心,明明是不想理的,但转念一想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大哥,次次都因为家里的原因失恋失爱,
也的确是有够倒霉的。“听说你上次去美国是被吊销了医生执照?……虽然我跟爹地都不喜欢你这个职业,但毕竟念了
那么多年的书,不觉得可惜么?”
“那张执照的事……我想我只需要向一个人解释。”单竟深看着对方的眼睛,慢慢道,“而那个人,绝对不是你。”
单竟深如此暴躁,单竟辉却也并不生气,只微微点头了然道:“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简济宁知道我收购了他大哥手上
的那一成股份,跟你闹翻了?大哥,你把你们之间的感情看那么重,可在对方的眼里似乎并不比一成股份更值钱。”
“说了半天这才是重点……”单竟深苦涩地摇头,扶着单竟辉的膝盖诚挚地道,“竟辉,虽然我失去了从医资格,但我
也一样能看出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够不留在医院已经很幸运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不要再搞那么多事了,
好吗?”
因病痛折磨而日渐消瘦的单竟辉轻笑着点头,“好,当然好。等天津那边的事务都部署好,我就什么都听大哥的。”
“竟辉!”
“好了,我的好大哥!”单竟深还想再劝,单竟辉已经先一步打断他,“在商场上,你真是太天真了,所以……我跟爹
地都希望能留给你一个相对比较易于掌控启远。有些事,是我们单家人与生俱来的责任,推脱不得也逃避不了。平心而
论,我真的很怀疑简济宁最后究竟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如果他也了解这种责任的话。”把头搁在椅背上沉默许久,单竟
辉低声呢喃了一句,“真不知道他看上他什么……”
“你说什么?”被单竟辉的那句“很怀疑简济宁最后究竟能不能跟你在一起”给说地一楞单竟深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
,心里不由地掠过一丝异样地情绪,敏感地觉得说这话的单竟辉与平时看起来似乎有所不同,很……脆弱。
单竟辉却并不容许自己沉溺在这种怅惘低落的情绪中,微笑着摇摇头,“明天晚上利必通银行有个餐会,你替我去吧。
”既然大哥你想见简济宁,我这做弟弟的怎么能不给你机会呢?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找上门,周Uncle可不能嫌我烦你。”利必通银行餐会,简济宁果然出席,且一到步就成了银
行主席周海华的座上客。两人谈笑风生,几乎没有旁人插嘴的余地。
“简氏的二公子,谁敢嫌你烦?更何况你跟承希的交情……”端着香槟酒的周海华朗笑着道。简氏一向是与外资银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