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于道义也不能太欺着徒弟。对感情,简济宁或许是一败涂地;但对金融投资,简济宁还是有这份自信和霸气的。
大约是二十分钟后,单竟深终于开口道:“济宁,你觉不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操纵我们启远的股票?”
“你自己怎么看?”简济宁撑着头看着单竟深,问话的语气和神态跟当初单竟深到简氏财务七部工作时跟他讨论公事时
一模一样。
“只是感觉……”单竟深不太能确定,“可能最近竟辉说得多了,我也有点草木皆兵。”
“感觉?你知道的,金融投资的技术和眼光到极限的时候,的确会有那种一闪而过的直觉,通常都很准。”简济宁看着
他的眼睛慢慢道,“那么,你有没有到这个级数呢?”
单竟深失笑,很坦白地摇头。
“那就再看看吧。”简济宁下了结论。
单竟深点点头,忽然用手一撑桌面,坐了下去,随手拿起搁在桌面的钢笔,笔尖指着简济宁厉声道:“我虽然没到那个
段位,但要骗过我的眼睛,这世上也不多了。是不是你?快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简济宁双手环胸,眼睛从下往上移动,到单竟深双眼的位置,固定。“是!”
“真的是你?”单竟深的目光瞬间狰狞,又把笔尖往前送了一点,离简济宁的脖子已经不到两公分。
“是!”
“臭小子!”单竟深气呼呼地搂过简济宁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把钢笔拍回桌面,自己从桌子上跳下来
,爬上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用被子蒙住脸,不再出声。心里悲哀地承认,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
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简济宁也不吭声,仍是维持原状坐在位置里正对着窗户。因夜色而模糊的玻璃窗上,一个森冷的笑容一闪而过。就在单
竟深问话的那一刹那,简济宁竟没有丝毫的慌乱,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静狠狠撞击了他,使他不再冲动也不再愤怒,所有
的情绪都被完美控制隐藏。当简济宁把心完全关闭起来,他变得理智地不可思议,然后所有事情的发展尽皆在他掌握之
中。单竟深,我可是实话实说了,信不信,在你。
值得单竟深安慰的是,至少简济宁的身体状况真是不如他。没有被酒精摆平的简济宁却在第二天的饭局上被一道麻辣野
鸭给搞定。看着简济宁在酒店房间里吐地死去活来,单竟深又急又气:“知道自己不能吃辣,为什么还吃?”
“我不知道。”简济宁吐出漱口水,苦笑着接过单竟深递来的毛巾。“以前不会这样的。”
单竟深一怔,想到简济宁那标准无比的饮食习惯。“那怎么会……”
已经吐完胃里存货的简济宁白着脸躺回床上去,“可能是那次手术的关系吧。医生好像说过会有点影响。”
“好像?”单竟深的心被揪紧了,他走上前把人从床上拖起来。“济宁,我送你去医院,或者让我看看……”
“什么让你看看?”简济宁却忽然变了脸色,他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狠狠地盯住单竟深,“你已经不是医生了,还想看
什么?”
单竟深不知所措地望住他,半天才呐呐道:“济宁,我只是关心你,没别的意思……”他伸出手想去探简济宁的额头,
“你是不是不舒服?”
谁知手指还没碰到对方,简济宁已经一拳砸了过来。“别碰我!”他反感地吼出声,眉宇间满是厌恶,完全无法掩饰。
单竟深猝不及防地被打了个正着,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去。
整个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的和打人的都不再出声,同时意识到因为这一拳,这段时间以来刻意维持
的一个“和平”局面已经被打破,彼此都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单竟深跪在地板上,双手撑着地,低着头微微喘息,感觉到嘴角有点痒,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血腥的味道满满地渗进
嘴里。“这才是真实的……”他混乱地喘着气,“是你一直想做的,也是我,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单竟深扶着床慢慢
爬起身,坐到简济宁的对面。“济宁,你从来没有忘记。”
“我做不到……”简济宁挫败地闭上了眼睛。
“是我的错。”单竟深笑了一下,无比地苦涩。“这段时间,你对我越是顺从,我反而越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简济宁总是很小心翼翼,绝对不会容许他每晚都睡在自己的房间;以前的简济宁听到太露骨的调情话都会皱眉
,绝对不会自己主动去说;以前的简济宁在床第之间总是羞涩,绝对不会对各种体位都跃跃欲试。这些,本来应该是他
自己一直期待的简济宁,可真正得到,才发觉,那不是他想要的。
简济宁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我可以强迫你重新跟我在一起,但我控制不了你心里想些什么,你忘不了就是忘不了。破镜重圆,听起来很好,但是
,还是不同了。虽然是同样的东西,同一份感情,但这其中还是不同了。”单竟深呆呆地望住简济宁,觉得整个人都垮
了下来,肩膀都塌了。“济宁,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我们是不是,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简济宁沉默地看着单竟深,这是第一次,单竟深给他一个姿态,他在为他们之间的问题而思考、感觉苦恼、寻求出路。
只是,单竟深,你真的不觉得,已经太迟了么?
“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你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怎么可能要求你再用原来的心态对我?”单竟深苦笑着,似安慰他又
似安慰自己。“你仍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我的运气了。你好好休息。”他帮简济宁盖上被子,走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简济宁被剧烈的胃痛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单竟深冒着大雨亲自去买了胃药回来,完
全忘了room service 这回事。只是药送到简济宁的嘴边,他却不肯吃,默不作声地看着单竟深。
“济宁,相信我,就这一次!”单竟深苦苦哀求,语音几要破碎地带出泣声。“我不想你像竟辉那样……”
简济宁的眼眶一红,默默地拿起那粒药丸吞了下去。一直以来,单竟深是他在绝望之境的救命稻草、是他求而不得的那
块椰丝蛋糕、是他心中的感情圣地,他像一个孤注一掷的病态赌徒一样被眼前的好牌所蒙蔽,把自己的所有都投了下去
,直到开牌才发觉,原来那张底牌竟然是最小的那一张。他以为他们之间会有永远,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之间的
永远竟是如此地让人无言以对。
看着简济宁吞下药丸的单竟深却欣喜万分地狠狠拥住他,捉着简济宁的手在布满水汽的玻璃窗上画下“I ? U”的字样
。在简济宁的耳边反复说着:“ I love you!再给我一次机会,济宁,I love you。”
简济宁仍没有回应,只是瞪大眼看着那句英文。玻璃窗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两人手指划下的痕迹慢慢滚落,像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听的那首歌:
Cold play 的The Scientist,同样是首很忧伤的歌。
还不错,值得一听。
097.Vincent·J的出手
将天津的前期事务处置妥当回港后不久,简济宁正式把Tony请来公司引荐给了简耀东和Philip。看着Tony交上来的这一
个月内H·J基金公司辉煌的战绩,原本不甚放心把大笔资金交给公司以外的人运作简耀东和Philip也不得不承认H·J基
金公司的确藏龙卧虎。
到是Tony本人年纪虽轻却也并不居功自傲,笑着说:“这次我跟在简先生身边也着实学了不少。只是简先生,现在我们
把启远的股票炒得这么热公司的意图恐怕瞒不了太久。”
简济宁点点头,认可了Tony的说法。短置能够利用淡市赚大钱,只是风险高企,且需要操作人极精准的眼光和稳定的出
手,并不是一般投资人能玩转的。而这,恰恰是简济宁的拿手好戏。这个月内,他三次安排Tony出手大量抛空启远的股
票,由于金融危机后市场企淡,中小股民对股市的崩盘始终怀有恐慌,因此一看到有大户抛盘即会跟进,启远的股票随
之下跌,而H·J基金就趁启远股价下跌的时候再将股票买回来平仓赚取差价。单竟辉不是长于股市运作的人,每每启远
的股价有超出控制范围的波动几乎都会动用公司资金稳定局面,而这就给了简济宁一而再再而三动手的机会。只是即便
单竟辉再不通股市,也还有单震洋在有单竟深在有启远其他有经验的主管在,H·J基金公司近期太过活跃,被人盯上只
怕就在须臾之间了。想到这,简济宁忽然抬头对简耀东和Philip两人笑了笑,说:“爹地、Uncle,准备功夫都已经差
不多了,我打算在两个月内解决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Philip仔细想了想,向简耀东汇报说:“济英那边济霆已经渐渐稳定局面,天津的事务一直在你手上,各方的补充资金
也已尽数到位,简氏这边已经没有问题。”
简耀东了然地点头,问简济宁:“有把握么?准备怎么开始?”
“爹地你放心。”简济宁微微而笑,转头吩咐Tony,“Tony,在正式出手前,帮我查清楚单竟辉目前的身体状况,只要
拿到他的病历单,我立即会以 Vincent·J的名义对启远点名。”
H·J对冲基金公司的老板Vincent·J最出名的点名式攻击手法,多年前,这曾经是整个欧美金融市场的噩梦。因为跟他
交手就意味着要承受的不仅仅是投资上的失利,更是精神上的折磨,无论你怎么运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像是孙猴
子在如来佛的五指之间。他甚至会在点名之时就清楚地说明他将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做什么操作达到什么目的,而你
,即便是知道了他的全盘计划也依旧是他的手下败将没有丝毫反击的能力,只能按部就班地按照他的计划走他给你规划
好的道路迎接避无可避的失败。自从被自己的老板贺承希点名来协助Vincent·J,Tony其实一直期待着他真正出手,就
像贺承希说的: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永远都不会明白到一个人可以把各方之“势”转借、运用、设计到什么地步,这已
经不是简单的金融投资运作,而是一场完美的艺术。只是,听到简济宁说要调查单竟辉的身体情况,Tony却猛地坐直了
身体:“简先生,金融运作用到这种手段是不是……”
听到Tony的反对意见本在简济宁的预料之中,学长的属下大都跟学长一个样,即便是对其他公司产业进行绞杀式的狙击
一切手段都仍是一派风光霁月,所谓阴谋算计鬼蜮伎俩是从来都是不屑一顾。而他简济宁则不同,早在成立H·J基金公
司的时候,他Vincent·J的手段就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不触犯法律,Vincent·J对一切手腕都能接受。“Tony,”
简济宁看了他一眼,如是开始,“你在H·J基金公司并不是成绩最好的操盘手,可是我向学长要求让他找个人帮我的时
候,他毫不犹豫地向我推荐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除了操盘手更是调查员。”Tony羞愧地低下头,简济宁在要求他承担他本职工作之内的事务,无论如何他都是
不应该推脱的。只是一想到他从出道起就一直崇拜的Vincent·J或许会用上这种比较……卑鄙的手段来取得胜利,他心
里仍不是很舒服。明明事情可以更简单地解决,只是需要多点时间而已。他不明白为什么简济宁会情愿让自己的履历蒙
上污点都不愿多点耐心,他从来不是那种人。
而Tony能想到的简济宁自然不会想不到,他只是无法对他和单竟深之间的悖德关系继续忍受下去罢了。至于污点什么的
,难道他不是早已经在罪恶的泥潭里打滚了么?“我知道你不赞同,但这是命令。你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同时汇报给
你老板,这个我不会阻止。”
Tony抬头看了简济宁一会,迟疑片刻后终于语气期艾态度又无比坚持地道:“对不起,简先生。”
简济宁却并不在意他的冒犯,只是微笑着望住办公桌对面的那两个人:“爹地和Uncle还有什么需要补充么?”
简耀东感慨地摇摇头,示意Tony先行离开。仅从简济宁今天的表现,他已经明白这个曾经让他最为担心的儿子已经成长
起来。不需要争论,不需要渲染,不需要造势,不需要烘托,他已经拥有了真真正正的强者所必须的定力和坚持。“济
宁,其他的事爹地都不担心。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只是虽然你这次是以H·J基金公司老板的身份出的手,但你原来的
身份,我简耀东的儿子、简氏的特别行政助理,这一点不会改变。闹太大的话,会不会……”
“利用内幕消息牟取私利,经济犯罪?”听到简耀东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简济宁温柔地笑了起来,他知道简耀东是真心
在关怀他的。这一笑竟大大改变了他最近一贯冷淡的气质,虽然目光仍显犀利苛刻,至少气度还是变地和煦起来。“我
知道怎么解决,爹地。”只是说完这句,他就再无意解释什么,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
坐在一边的Philip也只是看着简济宁默不作声,自从简济宁挑明了他跟H·J基金公司的关系,一切针对启远的股市运作
他都不再事先知会任何人,而仅仅只是在做出决定和成绩之后才把结果告知他们。虽说简济宁一向不爱夸夸其谈的个性
很得他青眼,而且所谓沉默是男人的气度,内敛是男人的风度,他这样的处置更能让人觉得他的确是在埋头干实事的人
。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看着简济宁说“知道怎么解决”,Philip的心里还是一阵没由来的恐慌。于是,他问:“济宁
,究竟你要单竟辉的病历……”
简济宁睨了他一眼,卖起了关子:“这个嘛,等我掌握了切实的情况一定对Uncle和盘托出。”
看着他有些顽皮的样子,Philip也不禁好笑的摇头,心说:所谓最可怕的不是无知,而是弄懂了以后干起坏事来无坚不
摧。事实果然如此啊!但无论如何,至少刚才的担忧的确是消散了不少,简济宁如此轻松适意,想来也是胜券在握了吧
。
不得不承认,贺承希调教手下的确很有他的一套,短短的一个星期,Tony就带来了简济宁要的答案。单竟辉在半年前被
证实胃癌复发,在第一次因胃癌动手术后的五年内复发,几乎已经可以证实这个人已经是必死无疑。医生建议单竟辉进
行放射疗法,单竟辉拒绝了,他选择了最保守的药物治疗。而从他用药的情况看,治疗癌症类的特效药正逐渐减少,取
而代之的是更多的镇定剂和止痛药。——单竟辉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