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甥那是啥人?跟省里响当当的优秀企业家,结交的都是大干部,让你勾搭成了兔子,他还咋抬头见人?脊梁骨不得让人给戳死?好不容易有姑娘不嫌弃他,跟他有了孩子,你倒好,逼人家姑娘把孩子做了,存心让我外甥断子绝孙!你不容,你看着眼气,有本事你给我外甥生儿子啊,别说儿子,你就是能下出一个蛋,我王满堂绝不再搅合你俩的事!”
“兔子咋啦?兔子碍你个老封建啥了?兔子低碳环保,为计划生育做贡献,给全球人口减负!别把兔子逼急了,小心咬死你!”季堃没说话,李婷同学义愤填膺地维护起准备为之奋斗终生的杰出事业,见神拍神,见表舅拍表舅,誓言拍死一切阻碍男男美好生活的封建阻力。
“放屁!兔子有违伦常,大逆不道,心理变态,臭不要脸!”
“你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不对,除了刘老板。你还封建流毒,阻碍社会进步!”
“这里是办公室,要吵出去吵!”季堃铁黑着脸,咬牙说道。是说不是吼,因为有当事人在场,竭力隐忍下吼的冲动,维持冷静自持的专业形象。可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出愤怒的冰碴儿,让人听了寒入骨头缝。
恰好其他同事听到争吵过来劝架,在许仲的带领下半哄半强制地将王满堂和李婷架出季堃办公室,闹剧告一段落。
季堃压了压情绪,继续刚才未尽的话题,可两位当事人面面相觑,尔后统一以看异类的目光打量他,充满不信任。
“我的性取向与专业素养无关。如果二位实在无法信任可以另请高明,尽管我很自信能够帮二位以最大限度的满意结果取得胜诉。”
两位当事人对视片刻,选择继续信任季堃的专业能力。
刘侃接到李婷的小报告,听说了王满堂跑到事务所扰乱季堃工作,害季堃丢脸,怒火腾腾狂烧,电话未挂便号令王胖子开车载他一路杀到事务所,将王满堂押解回招待所,一通儿大发雷霆,最后威胁王满堂若再找季堃麻烦,先断绝舅甥关系,再联系有关领导抹了王满堂的乡长头衔,贬他回归平头百姓。
完事,返回头到事务所门口等季堃下班,安抚季堃的火气。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正要进去找季堃,叫许仲给拦住了。
“小季出去办事啦,临走时交代办完事直接下班,不回来了。”
然后就是打季堃手机,永远通话中;回家等,迟迟不归。夜越来越深,刘侃越来越怕。怕季堃一气之下不要他,怕季堃嫌丢了面子想不开,还怕季堃遭遇不测。熬到十点,终于熬不住,出来找季堃。但凡能想到的,能想起来的,两个人一起到过的地方都不放过。
景汐遣开酒保,亲自调了杯酒推到季堃面前。
季堃虽一直埋头找苦闷感觉,可看到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即知道是景汐来了。
“老板特调,我的荣幸。”举杯调笑。
“干嘛一副仇深似海的德行,总算跟那个土老帽掰了?掰得好,就那脑回路,跟他多说两句话就得减寿十年。”
“2012快到了,减不减的还不那样儿。”
“真掰啦?不会为了林峥吧?听说你让他回你那儿住了,旧爱新欢齐聚一室不出乱子才怪。双船不是好踩的,兄弟。”
“你咋没听说我早让他搬走了呢?没掰,就是心里烦。”
“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心里烦才知道过来坐坐,春风得意才想不起我。”
景汐不过是翻个白眼,却媚得要命。无论啥时候看,季堃都觉得景汐对他胃口,勾人得很。
“想你管屁用,你一名草有主。”
“拍拍我,哄哄我,保不齐哪天扫帚星砸脑袋上,跟你偷个腥,满足一下你的遗愿。”
“真的?”
“Bazinga!”模仿完Sheldon景汐自己也乐了,乐完整了整神色收起调侃。“没事吧?鲜少看你烦成这样。”
“没事,我有什么事,又不是我惹事。”季堃轻佻的语气里带出浓浓的恼恨。“诶,你那口子出柜时家里闹得挺凶,是吧?没少找你麻烦吧?”
“凶!他妈恨不能宰了我这个狐狸精,要不是老爷子出事现在还僵持着不许我进他们家门呢。咋啦?那土老帽不是孤儿么?”景汐知道季堃父母非常开明,之前林峥炫耀过季堃妈多么多么喜欢他。如此一来,站出来反对的只有刘侃那头儿。
“嗯。他表舅跟着瞎捣乱挺烦人,今儿上我单位闹去了。”其实,闹就闹吧,不是大不了的事,这点小场面他还不放在眼里。可别扭还是有的,尤其联系到大馒头,气就不打一处来了。不想回家面对刘侃,怕忍不住又吵架。吵架这种事小打小闹的是情趣,过了那个度就会伤感情。他有心惩治刘侃,暂时无心分手。这年头,能碰上刘侃这么实心实意的伴儿太不容易,错过恐怕就要后悔。他从不干令自己后悔的事。
“面子挂不住了?回家跟那土老帽说说,让他严加管教他们家人。”
“还有点儿别的事,总归最近气不顺。”
“堃哥,我陪你喝两杯顺顺气。”
不需季堃请,林峥自动坐到季堃旁边,要了杯酒。景汐识相,给季堃使了个暧昧眼色,坏笑着走开了。
季堃不开腔,林峥不搭话,两个人只静静喝酒。三杯酒下肚,林峥像是壮起了胆子,手慢慢向季堃靠近,按在季堃手上。
季堃没有立即撤回,侧眼斜睨林峥,笑意挂唇角。
“现身挺及时,在我身上按了跟踪器?”
“我这两天每天都过来。听赵姐说了,她跟侃哥摊牌了,我想你心里一定不舒服,一定会来这里散心,所以……”
“你倒了解我。”
“当然,你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
“那你就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轻轻在林峥的包覆下抽出手,抚上林峥脸庞,轻轻说道:“我到现在都不后悔认识你,也不后悔帮了你。”
林峥心中一恸,鼻头酸了,眼眶湿了。“我后悔,后悔当初不懂事,后悔离开你。”
“你的后悔与我无关。”收回手时,已经换上无情。买单要走,却被林峥突然抱住。
吻,贴附过来,封了他的唇,缠上他的舌,尝到了久违的任性。
“堃儿……你、你整啥呢……”
这算……捉奸?
62.豁出去了
照常理,刘侃早抡起拳头冲上去揍人。可是,一个是他心爱的媳妇儿,一个是他喜爱的弟弟,谁他都下不去手。况且,冲击太大,害得他双腿仿佛灌了铅,沉重僵硬得迈不动步,只得傻愣愣定在原地看那两个人啃完分开,同时看向他。
心疼。
砂纸磨得疼,钳子拧着疼,刀削斧劈着疼,疼得忘了伤心是怎么回事。流不出泪,仅心头淌血。忽然感悟季堃干啥因为大馒头的事气得要跟他分居,抵死不肯接纳那个可能属于他的孩子。不是面子,是感情,是心。怒气,怨气,全是疼出来的。背叛就是利刃,一刀致命。他觉得自己快死了,随着血越流越多,眼瞅就要流干。
季堃和刘侃之间的距离超不过三步,彼此无声对望好像远隔千里,对方映在眼中的身影在其他人若无其事的穿梭换盏之间变得模糊渺茫。
忽而,季堃推开林峥,起步自刘侃身边擦过,走出酒吧。刘侃痛心疾首的望了望林峥,终于收回视线,叹息着跟从季堃出去。
胸口的窒?闷并未随同外面空气的清凉而舒缓,更显压抑。
刘侃闷头紧跟季堃脚步,季堃倏然旋身站住,刘侃走得失神正与季堃撞到一起。四目交汇,心痛外又生心动——他们家堃儿这双会说话的眼睛无论何时都美得令他心痒。
口干,嗓子眼冒烟。清了半天嗓儿才找回说话的感觉。
“堃儿……刚才……”
“伤心,难过?比起你做的,这算个屁!”
“弟弟他……你跟他……”
“我不吃回头草。”
“哦……”刘侃听个半糊涂。
季堃直直凝视刘侃双眼,一字一字咬住重音重申:“我、不、吃、回、头、草。”
待刘侃反应过来,参透话中真意,欲发誓声明,季堃已经开始发动车子。刘侃一想,诶,自己还没上车呢,连忙扑过去——车门开不开。
季堃在车里看刘侃张牙舞爪拍车窗,呼喊放他上车,急得脑门冒汗,脑顶喷火,心中不胜快意。欣赏好一会儿,才吝啬地将车窗放下。不多,刘侃连胳膊都伸不进来,明显不给刘侃上车机会。
“我今天回我那儿住,你别跟着,不然跟你翻脸。”
“堃儿,我知道你生气,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表舅去给你捣乱,我已经警告他……堃儿!堃儿……嗷嗷……堃儿……我的手……”
季堃不跟他一起回去住刘侃还不急?忙不迭解释赔礼,换气都没工夫。可季堃根本不搭理他,连听他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关车窗,驱车驶离。
可怜刘侃的手,来不及撤出生生叫车窗夹住,拖着他跟车跑出足有十米,季堃终于停住车放下车窗要刘侃把爪子拿回去。刘侃抽手瞬间,季堃的车立刻急速驶走,飞快消失在刘侃视线之中。刘侃追了两步没追上,寻思开自己的车接茬儿追,刚要发动车,又犹豫了。
他要追上门,季堃真跟他翻脸咋整?不追,会不会这就是分居的开端?都怪那老犊子王满堂,是他表舅他也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知道他正后院起火,不说帮他灭火反倒跑去跟外人一头儿玩命给他煽风点火。他要离了婚,对他个老犊子有啥好处?纯粹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恨人有笑人无,嫉妒他生活舒心幸福,非要化身老鼠屎硌硬他。也怪他平时教育不严,造成老犊子思想落后,追不上时代步伐,活脱脱成了老封建。还怪他拖拖拉拉,办事不够利落,既然预备将老犊子遣返原籍,就该立马落实行动,把老犊子打包扔上飞机,也便生不出今天这档事。
归了归其,最应该怪山东大馒头,挑拨离间、兴风作浪、道德败坏,苦心阴谋破坏人家家庭。这号臭不要脸就欠天诛地灭,死一个干净一块地方。他得尽快想出办法,确定那天到底咋回事,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种,在把大馒头咔嚓了。他要当一辈子的季堃教他的那叫啥现在进行时,坚决不向回头草堕落。
主题思想有了,追不追季堃依然没定论。这时,林峥由远及近从酒吧里走来,站定在刘侃车前,不动,欲语还休。
与林峥那双盛着千言万语的眼眸对视半晌,刘侃绷不出劲下车,不等发问,林峥急急丢下句“对不起”,撒腿跑远。
目送林峥的背影淹没在夜色中,刘侃明白他的家庭从此少了一名成员。心,随之缺了一角,不知何时能填补完满。
心情再不好,班总要上的。清晨,季堃走出楼道,正对楼道口停着刘侃的奔驰小跑,就看就趴在方向盘上,似乎睡着。
季堃想假装没看见,走下楼门台阶后,仍是克制不住心软走上前敲响了车窗。
刘侃醒得慌张,看清吵醒他的人是季堃,睡迷糊的脸上顿时释放阳光般的笑容,灿烂得要命,也傻得要命。
“我上班了。”交代一声,不多理睬。
“今天回家不?”刘侃拖住季堃的手,哀求的望着季堃。
“事情得出结论之前我不想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
“我、我保证马上解决,咱不分居成不?”
“不成。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可以浪费在和你吵架上。”
“咱不吵不就得了。”
“冷战我也不想。”
“不冷战,咱俩继续热乎。”
“你认为以目前的局面,以我目前的心情,可能么?”
“为啥不可能?不抱着你我睡不踏实。”
“你刚才睡得挺踏实。”别逗了,连体婴儿都能分开了,谁没谁活不了?无非是寂寞冷清,习惯就好。“暂时分开住,给彼此更大空间更多时间冷静一下,考虑清楚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走。”
“咱俩手拉手一起走,戒指都戴上了,你不能反悔不要我。”
“或许是你不想要我。”莫大的哀戚呈现在季堃略显苍白的脸上,水般多情的眸子流动忧伤,楚楚可怜,令人心碎。
手,慢慢,缓缓,脱出刘侃的手,看似绝情的转身流露万千地心痛不舍,仿佛这一转再无正对之时。
刘侃的心疼得嗷嗷叫,刘侃的骨头疼得咯咯响,刘侃的血液疼得凝结成冰又破碎成渣——生不如死。
想狠狠掴自己一万个大嘴巴,打死完事。他不是爷们儿,害媳妇儿伤心成这样,要是不给媳妇儿满意交代,他他娘的就去卧轨去跳楼去抱着炸弹炸大楼,报复人类报复全社会!
刘侃咬牙跺脚痛心疾首,看不到季堃看似悲戚的背影掩盖住的阴狠狡诈。
喵了个咪的,就让你丫心疼,疼死你丫的。小样儿的敢给我戴绿帽?你丫要是不把大馒头踩扁,我他妈就让你丫疼到精神崩溃、神智错乱,操起菜刀自己给自己扒皮割肉放血削骨剜心挖肺掏肝切肾——断祸根!(╰_╯)#
小两口吵架的内容老两口知道,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别扭。季堃一宿没回,老两口约莫明白咋回事了,商量之后决定追随儿子的脚步也搬出去。毕竟,他俩是因为儿子跟刘侃的关系才住在这里,现下小两口闹矛盾,儿子不回来住了,他俩还赖在人家房子里干嘛?
于是,刘侃颓丧地回到家见到的就是老两口好整以暇端坐客厅,脚边放着行李,美男挂好了狗链陪坐在老两口中间。两人一狗六只眼直勾勾全盯着他。
感觉不妙,心发烧。
“爸、妈,您俩带美男遛弯拿行李干嘛?”紧张干笑。
“我们就为等你回来跟你说一声,我俩搬回堃儿那儿住,美男我俩舍不下,想一起带过去。”
“不、不能搬!我哪儿伺候得不到位您二老告诉我,我改进,就、就是不能搬。”
“你跟堃儿闹成这样,堃儿也不回来住,我俩赖在这里不合适。堃儿多咱回来我俩多咱一块儿回。”
“堃儿过两天消气就回,我俩没事,真的,您二老别搬。”
“过两天?那是几天?我们老公母俩这岁数还能等到不?别回头等来你老婆孩子进家门吧。招呼打完了,咱走吧。”老太太说话可没老头子客气,句句带刺,字字浸火药。攻击完,拽起老头子,牵好美男,举步就走。
“爸、妈,您二老拍心窝子说实话,我对您二老咋样?以您二老对我的了解,我能干出对不起堃儿的事不?您二老要觉得我这人凑合,靠得住,就别走。容我解决完,把堃儿接回来,咱一家继续享天伦。”
“唉……你别急,堃儿回来我俩就跟着回来,接着让你伺候。”
“解决,你打算如何解决?我提醒过你,喝了吐跟外头收拾干净,甭把乌漆嘛糟的东西带回家,你要听明白,按我说的做,早就没今儿的麻烦。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连我这个老太太都瞒不过,堃儿那边你更别想轻易糊弄。”
“我知道我让人钻了空子,您容我功夫拨乱返正,成不?”
“堃儿容,我就容。”
“我俩不在,你好清清静静平心静气想办法,不是?我俩去堃儿那儿,也能对时机帮你说两句好话,不是?你让我把你当儿子使唤,我不跟你客气,快着,给我俩拿行李,送我俩去堃儿那儿。回头你俩和好,再把我俩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