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德无量——傅鸢

我说：“那你说怎么办？”

陆晓说：“罚你把剩下的地拖完。”

我认命，换了鞋挽起袖子准备当苦力去。

结果陆晓又把我拉住了，支支唔唔地说：“算了，你坐车也挺累的，休息休息吧，地什么时候拖都是一样的。”

我笑，说：“我不拖，我就想办法把地弄干成么？”

陆晓脸涨得通红，强词夺理地说：“我肯劳动已经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我还没问你呢，干嘛突然就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不怕把我吓死啊！”

“你哪有那么容易吓死，要死也是笑死的，”我掐住他的腰，问：“想不想我？”

陆晓眼一斜，说：“不想。”

我手上用力，陆晓脸皱了皱，不情不愿地说：“想。”

我叹气，说：“还是生气呐？”

陆晓别扭地说：“难道不应该吗？你丢下我一走就叫不回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哪里就叫不回来了，我都跟你解释了……”

陆晓瞪我，我闭嘴。

得，我有错在先，不指望他跟我讲道理。

我到沙发前，打开我的行李，从里面拿出一包粽子，递给陆晓：“快扔冰箱的冷冻层去。”

陆晓眼睛一亮，大叫一声：“大粽子！”就抓过跑厨房里了，唉，刚才纳哀怨劲儿一下子就没了，敢情粽子魅力比我还大。

我坐在沙发上休息，陆晓放好粽子出来，手上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满满的凉开水。

这个画面，啧，怎么说呢，我突然觉得喉咙一哽，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

幸福和感动过于强烈，很多事情一下子在脑子里闪过，模糊的场景，却又格外的清晰。

那是我总是暗自抱怨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的陆晓，为我所做的，一点一滴的改变。

仿佛回到了刚刚搬进新家的那一天，他被我奴役去洗窗帘，虽然不愿意，虽然怕苦怕累，可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

我蹲在他身后，搂着他，闻着洗衣粉的味道，说，好好洗，我做饭去。

其实那时候我想说的是，晓晓，真想这么和你过一辈子。

永远这么下去，即使你不愿意干活，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偶尔耍耍脾气让我着急让我上火，还总是傻乎乎地跟我的情敌玩得不

亦乐乎。

我都爱你。

水杯递到了我面前，我接过放在桌子上，一把把陆晓拉下来，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陆晓一开始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搂着我的脖子，舌头伸了进来，滑溜溜的，和我的相互追逐，又缠在一起。

欲火被轻易地挑起，我伸手抚摸着陆晓变得跟我一样滚烫的皮肤，恨不得马上在沙发上压住他。

可是……

“我先去洗澡，你在房间等我。”我亲亲陆晓的眼睛，气喘得很急促。

陆晓低低地笑，说：“我跟你一起洗。”

第二十章：池跃：差距

陆晓在我身边沉沉睡去，我在黑暗里看着他的轮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真实。

曾经对我来说那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我以为谁都无法驯服的一个人，现在正老老实实躺在我怀里，他的喜怒哀乐，都与我有关

。

该安心地接受这一切，还是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呢？毕竟陆晓只是一个没经历过任何风雨的小孩，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世界都得

围着他转，所以他才从来不担心，不害怕，以为只要他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如他所愿。

等到挫折到来的时候，说不定，他会逃离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我以前总觉得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思维和想法，但是陆晓已经做到了。我最近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对陆晓，我的牵挂，在

意，患得患失，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唉，不想了，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干想永远想不出个结果，还是以后再说吧。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天，周日我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陆晓在客厅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苦着一张脸走进来，说：“池跃，我爸妈要来

看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没这么邪蒙？

我看着陆晓，努力使自己听起来冷静一点：“为什么突然要过来了？”

“谁知道呢，正好忙完，有假吧。”陆晓凑到我跟前来，嗅了嗅，眼睛一亮：“哇，排骨！”

我看着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的他，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东窗事发呢？

“我说，”我揽过陆晓，挡住了他想偷排骨的小爪子，问：“你爸妈来，不是有什么特别原因的吧？”

“没啊，能有什么特别原因啊？”陆晓显然不懂我指的是什么，大眼睛一眨一眨看我。

“就是……是不是知道咱俩的事儿，之类的……”

陆晓噗地笑了出来，说：“你当我爸妈是间谍啊，怎么可能知道？”

“说不定你说漏嘴什么的。”

陆晓摇头，说：“你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傻，这件事儿我一直守口如瓶的，保证一点破绽没有。”

我点点头，心里又有了点不是滋味的感觉。

即使陆晓那么莽撞冲动的人，也知道我们这段关系是不被允许，不可以暴露在太阳下的。其实，他的勇气，也并不比我多多少啊

。

他同样害怕被发现。

“我都说了我学习很忙让他们去别的地方玩儿了，我妈死活说想我要来看看，”陆晓又开始苦恼起来：“哎，他们来了，我就得

去酒店陪他们住了，不过，我会找借口溜回来看你的。”

我说：“行。”

陆晓的父母第二天早上就坐着飞机到了，陆晓要去接机，这个懒虫，这么重要的事儿，还是我好说歹说把他从床上叫起来的，临

出门的时候还一脸的迷迷糊糊。“池跃，你陪我去呗。”陆晓扶着门框，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说：“我陪你去干嘛？自投罗网啊？”

陆晓兴奋地说：“不啊，我就说你是我铁哥们儿，我没少受你照顾，让我爸妈好好款待你。”

“小祖宗，你生怕世界太平静是吧？赶紧滚蛋，要不来不及了。”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始赶人。

陆晓忽然之间打定主意似的，赖在门口不走了：“你跟我去嘛，怕什么啊，先让我爸爸妈妈见见也好。”

我一脸坚定，说：“不去。”

陆晓更绝，跑到沙发边坐下，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我去扯他，他不动，用一种“看看谁斗得过谁”的眼神嚣张地看着我，我没辙了，说：“行行行，去就去，我换衣服。”

陆晓高兴地跳起来，抱着我在我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这臭小孩儿，果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跟陆晓在机场里等人的时候，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是第一次见他的家里人，总有种……秘密也许要被看穿的窘迫和焦虑。陆晓

一点都不慌，吊儿郎当地挂在栏杆上，懒洋洋地看着出口。

我站得很直，估计能和他形成强烈反差。

“老爸！老妈！这儿这儿！”陆晓忽然蹦了起来，使劲挥手，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对穿着举止都品位不凡的夫妇朝这

边笑。

我忽然有点尴尬，人家一家三口天伦之乐我过来凑什么热闹啊？

陆晓的父母到了眼前，陆晓拉着我的手臂，说：“这是我好朋友，叫池跃。”

我规规矩矩地叫人：“叔叔阿姨好。”

陆晓父母看着我，很客气地打招呼，说：“给你添麻烦了。”

我说：“没有……”

接下来，就是陆晓在叽叽喳喳地跟他们说话，平时看起来挺不孝顺的一个人，真的见到父母了，还是像个小孩儿似的，又兴奋又

聒噪。

我和他错开半步，在后面看着他的侧脸，心想，也许陆晓才是感情不外露的人，越是在乎越是依赖的，隐藏得越深。

不知道在他心里，我到底有多重要？

上了出租车，陆晓妈妈很随和地问了我一些问题，不外乎我什么专业的，怎么跟陆晓认识的，陆晓在学校是不是很调皮，之类的

，我一一回答，陆晓坐在我和他妈中间，满脸笑意盈盈。

“池跃很厉害，人家法学院的，比我那个烂学院好多了。”

陆晓妈掐了他耳朵一下，说：“你也知道你不如人！当初怎么就不好好向人家学习？”

陆晓往我这边靠了靠，看着他妈傻笑。

“今天怎么没看见梁笑？”陆晓爸爸忽然在副驾上问了一句，那个名字听得我汗毛倒竖。

“啊？哦……他，他那个，我们最近也很少见面。”

陆晓妈问：“你们不是一个宿舍吗？”

陆晓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咳了两声，说：“他谈恋爱嘛，没怎么回来，就……嗯，人家忙。”

陆晓爸点点头，说：“哦。”

我安静地看这里陆晓微红的脸颊，忽然很想回去。

至少，不想呆在这个压抑的空间。

陆晓爸妈下榻的地方很华丽，是临江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反正如果不是为了陪他，我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进来的，那种格格不入

的感觉太强烈，让我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陆晓让他爸妈自己上去放行李，他和我在餐厅等着。

“你爸妈认识梁笑？”我终于没忍住，问了个很没品味的问题。

“嗯，前几次他们来，都是梁笑陪我接他们的，我不想一个人去机场，好无聊啊。”

“你就不怕麻烦梁笑？”

“我跟他什么关系啊，才不麻烦，再说了，也就两次而已，怕什么？”

“你爸看起来很惦记他。”

“嗯，梁笑那个混蛋嘴甜，哄得我爸妈高兴死了，我以前都不知道他那么会拍马屁，那次还被我鄙视了。”

我笑，不过估计很僵硬。

好几次，我都想开口跟陆晓说我先走行不行，不过看到他乐呵呵的样子，我又不想扫他的兴。

真累。

不过到了吃饭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陆晓的父母比我想象的和善得多，也很健谈，一直挺关心我的情况，那种陌生和疏离的感觉

减淡了很多，我慢慢适应了这里的气氛。

“池跃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会不会经常来看你？”陆晓妈妈帮我盛了一碗饭微笑着递给我，顺口就问了一句。

我正想要怎么回答，陆晓抢先说：“他家里做生意的，爸妈都很忙，前阵子端午节他才回去了一趟。”

我看了陆晓一眼，他正若无其事地剥虾。

陆晓妈点了点头，又问他：“宿舍还住得惯吧？现在这边会不会很热？”

“热死了！”陆晓立马说：“宿舍简直不是人住的，难怪那么多人要在外面租房。”

“你想租的话也行啊，叫你爸帮你联系人，不过别租太旧的房子，怕有安全隐患什么的，家具也得换新的，别人用过的都特别脏

，主要是要离你上课近，你看中什么房子了吗？”

弄巧成拙。

陆晓讪讪地说：“我就随便一说，不用了。”

“不过一个人出来住也有不好，现在入室抢劫那么多，要么你问问梁笑能不能跟你合住什么的……”

“妈，我真就是随便说说的，宿舍好得很，我不搬。”

五星级饭店做出来的东西，或许要比我煮的清汤寡水的鸡蛋面要好吃很多吧？

不过，我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吃过饭，我跟陆晓父母道别，然后往酒店大门走去，陆晓追了上来，说：“我帮你叫出租车。”

我说：“不用了，我坐公交回去。”

陆晓抓抓脑袋，说：“我明天跟他们说要上课，回去看你。”

我说：“不用了，多陪陪你爸妈吧，难得来一趟，我们俩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不着这么争分夺秒。”

说完，不给陆晓回神的机会，我就大步往路边的公交站走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陆晓：不可理喻的人

爸妈来得很突然，前天还在北京那边说为了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昨天打了个电话说好想我，今天就直接从首都飞了过来，

我还真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俩家伙怎么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个计划什么的。

虽然我经常很受不了老妈的唠叨，不过的确很久没见了，知道他们要来，我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家里的长辈都说我有个毛病，

谁惯着我我就跟谁亲，像小哈巴狗似的，这辈子最纵容我的人就是我妈了，所以，我心底里还是特别依赖她的。

来就来吧，反正我也懒得回家，他们来正好见见面。

可是我想着想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来这里，必定要住酒店，我必定要陪着他们住，那池跃必定就要孤身一人度过漫漫长夜了。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没啥好高兴的了。

我跟池跃说了这个消息，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有点担心是不是他们听到什么风声了过来一探虚实的，我笑他瞎操心，我爹妈神经

比我还粗，就算我真的说漏嘴了，他们也未必能听出什么端倪。

只是，为什么我们俩想的事情永远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呢？我还在想睡觉问题呢，他就已经高瞻远瞩到那个地步了。

嗯，结论就是，我比他肤浅，呵呵。

爸妈的飞机在下午四点多到，我跟池跃去机场接他们，一起吃了顿还算融洽的晚饭，然后池跃就自己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我总觉得池跃不大高兴，不是那种明显的生气，就是感觉不太对，让我有点不踏实。

是我的原因么？不能吧，我今天没干什么坏事儿啊，而且刚才吃饭我还很努力地帮他编瞎话蒙我爸妈呢。

虽然老妈这人随和，不过我也明白，她骨子里吧，对没钱的人总有点……怎么说呢，不怎么强烈的抵触。一顿饭下来，我别的都

不怕，就怕她会说点什么流露出对穷人的不屑刺激到池跃了。

幸好老妈对池跃印象不错，说这孩子看着很懂事儿，也很礼貌，我在一边拼命附和。听见池跃被夸奖，我有种被认同的喜悦。

好像革命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似的。

可惜晚上我还是没怎么睡好，想到池跃临走时候的表情，有点害怕。

莫名其妙的害怕。

第二天，老妈说要逛街，我借口说早上有两节课上完了再来，心急如焚地遁了回去。

进门的时候池跃在客厅拖地，看见我，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只是淡淡地问：“你爸妈呢？”

“逛街去了，我回来看看你就走。”

池跃勾勾嘴角，说：“至于么，把自己弄这么累，也就两三天的事儿，这都忍不了？”

我没心情和他打太极，过去抱着他，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让你不痛快了？”

池跃僵了僵，说：“没有。”

“还是你有心事，不能和我说？”

池跃架开我的手，继续埋头拖地，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池跃脸色缓和了点儿，说：“你快回去吧，这么远两头跑也不怕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