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凤于低头不语,只是静静的侧耳倾听。
“那玉扇的材质高贵,属皇宫所独有,而可以拿这等珍贵的材质来送之于人的,想必也定是皇家贵族……怎么算来,这
明日山庄都是与皇宫脱不了关系的,而且还关系匪浅。”
见柳凤于依旧无言,知道自己所推测的应该是对了大半,于是更来了精神,吟起那天所见的诗句来:“痴一世,恋一生
,君似无情,终有情。一句娘子,生生世世声……”
听闻诗句,柳凤于才有了反应,接过小王爷的前半段,悠悠道:“更一步,离半生,未了残愿,悔遥程。一曲离殇,日
日夜夜鸣……寂儿可是猜到了这诗句中的含义?”
风过树摇,吹散了枝叶。
月光趁虚而入,大片的挥洒在二人身上。
明亮的,似要将所有隐晦都照个透彻一般——
“当然。”小王爷微微颔首,“这才是让我断定你与皇妃国师二人暗度联手的关键。”
第 21 章:真相(下)
不躲灼眼的月光,柳凤于只是淡淡一笑,对着小王爷开口:“那寂儿倒是说说看。”
这个时候还能故作淡定,小王爷鄙夷地扫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柳凤于,道:“若是我没猜错,那诗应该是一首藏头诗,将
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读便是一句颇有意味的话……”
“痴恋君终一生,更离未悔一日。”
小王爷徐徐道出,见柳凤于点头肯定,继续说着:“从表面来看,这诗虽然已经很有韵味了,但相必只隐藏其中的暗语
,才应是这诗的真正寓意吧。”
柳凤于看着对面一脸明知故问的小王爷,依旧不语,悠闲地等着后话。
“相传,许多年前有一位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名叫更离。”也懒得等对方的回应,索性自己一口气说下去,“她
因绝美而被诏入宫中,封为离妃。皇上对她百般宠爱,但后因犯了宫中禁忌,被流放,下落不明而终……而……”
声音停了停,而后又再次扬起:“而那女子正是年长于当朝国师五更寒十岁的大姐——武更离。”
突然,几声掌声响起,柳凤于玉手轻扣,满眼笑意看着小王爷道:“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寂儿……寂儿这般聪明过
人,怎能叫人不加喜欢……”
小王爷已习惯了这般贫嘴,只是以冷哼作答。
“只是,这其中有些寂儿所不知的隐情……”柳凤于拉长尾音,“不知寂儿可否愿意一听?”
雀啼鸦鸣,划破了原本宁静的夜空,也热乱了人的心,开始燥作起来。
“当然要听,不然你当我明知圈套却还和你来这里,陪你演这出戏,是为了什么?”小王爷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那
眼里闪过一丝他说不清的情绪。
“好,那我就说说,好让寂儿没白白来此。”柳凤于扶了扶衣袖,转过身去,不再看一脸凝重的小王爷。
对着空气缓缓道出:“那女子所作诗中的‘君’,并非别人,正是寂儿的父皇。”
话音刚落,就见小王爷泰然自若地微勾嘴角——这一点,他已有所预料。
柳凤于低头,果然,眼前的人要比自己想象中聪明,连着都有猜到。
“武更离虽然与你父皇相差二十岁,又是被硬诏入宫,可是后来却因日久生情而使得二人均动了真心。你父皇对离妃越
发宠爱,不理其他妃嫔,甚至扬言要打破旧言,改立离妃为后……”柳凤于将眼向远处瞟了瞟,“你也知,这后宫也是
一方天下,没有人不想争后位……当时已经被公认的皇后人选——琳妃,自然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见柳凤于口中道出“琳妃”二字,小王爷也不吃惊——事情和自己想象中的没什么不同,看来这事情,果然是和自己
的母后有莫大的关系。
“于是,和历代相传的后宫恶斗一样,野心极大,嫉妒心又颇重的琳妃娘娘趁着皇上不在宫中时,随便找了一个罪名丢
在离妃头上,将之逐出宫去……”说到这里,柳凤于的声音有些颤抖,稍稍平静了一下,“而且,怕皇上再次将其找到
,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与众,竟然亲自毁其容貌,毒哑其声才算安心……”
“什么反了宫中禁忌,都是冠冕堂皇的虚构……”柳凤于深吸了一口气,微凉入肺,催人冷静,“若不是途中遇见了当
年明日教的教主柳云海,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猛然一惊,小王爷突然往后一退——
柳云海?那人姓柳吗……推算了一下年纪,不禁皱眉,难道柳凤于是武更离与柳云海之子?
疑惑地睁大着眼睛看着柳凤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正如寂儿心中所想。”仿佛知道小王爷在疑惑什么一样,柳凤于淡淡开口。
“我娘亲嫁给我父亲后,还是日夜思念着你的父皇,我的父皇于心不忍,偷潜入宫将事情的真相告于你父皇。”柳凤于
语中略带讽刺,“才因弥补而建了这座一模一样的待凤阁于明日山庄之内……”
“所以你就替你的娘亲报复于我?”小王爷开口,声音有一丝疲惫。
“我只是想将宫中那座真正的待凤阁替娘亲讨回来。”柳凤于回身,脸上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
“只是如此?”小王爷丝毫不信。
“寂儿可知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并不是报复那个人本身,而是惩罚他最疼爱、最在乎的人……”
半响无话,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幻化成气流,让人生寒。
再开口时,只有极为疲倦的几个字:“我累了。”
小王爷说完便不待柳凤于回答,径直朝惜梦居的前庭走去。
是该休息了。
一切的一切,都该停了。
到了寝居半响,门外都再无动静,知道柳凤于没有再跟过来。
只觉身子一下子被抽空,再无半点力气——
是风飘然药力没散的原因吗……还是因为别的?
将头靠在枕上辗转,就当是因为那风飘然吧,今天是这药力有效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夜,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吧……
安慰着自己,眼睛闭上,又猛然睁开——
为什么一闭眼就是那张狐狸脸?
刚刚脸上的无奈、不忍、忧伤与黯然……又全都是假的吧……
小王爷对着床梁苦笑——
两年前为我舍命挡刀,也只是为了接近越鸣凰……应该是柳鸣凰吧,将他们是兄弟以及母后残害他二人娘亲之事告知于
鸣凰,所以鸣凰才会在回府之后,性情大变,对自己冷淡起来。
其实那颗红珠自己早在儿时就有看过,其上有一个清秀的凤字,而看见鸣凰回来时身上所挂的有一个凰字的红珠时,自
己就已经知道柳凤于有阴谋。
梁上又现柳凤于的脸庞。
小王爷指着幻影,悲声道:
“你可知我早就有所察觉,却按兵不动,不是忌惮与你们三人联手,而是还对你有所期望……
“你可知我并非是母后的亲生儿子,而是我的生母早逝将我过继给她抚养,在她心中没有最在乎的人,只有对她最有利
的人……你这报复恐怕弄错了人……”
……
“你可知我这次来并不只是想知道这事情的全部经由,而是我还想试探你对我是否有一丝真情……”
……
他们二人,本就是因怨恨才有所牵绊,
如今一切都已了结,也是时候分开了吧……
只是,新的恨意又生在心底,该怎么了结?
……
小王爷呢喃,思绪凌乱——
我输了一次又一次,是不是应该让我赢一次?
这天下,我定会讨回来。
闭眼,这次没有再睁开——
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留恋那本就微弱不堪或者根本就曾存在的情……
再见面时,定要和他拼个高下。
第 22 章
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看来事情总是不如想象中那样简单。
柳凤于凤目大睁地躺在榻上,峨眉紧锁。
早早便醒来,——亦或是整夜本就没有怎么安睡,总之是睡意全无。
胡乱地穿上了衣服,与平日里一样,慵懒地踱着步子。想要四处走走,消磨这还早的时光。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突然在一座华丽的鹅黄木门前停下。
柳凤于苦笑——
怎么还是不知不觉中就走到这惜梦居来了……
索性朝着更里面走去,在小王爷的寝居前缓下步子。
隔着木门,手指轻扶其上的雕花。好像在思虑着什么……
就以这样的姿势,无言凝望了半响,突然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门戛然敞开。
凤目很快地将屋内巡视了一周,已空无一人。
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离开了。
嘴角轻扯,颇有一丝力不从心的韵味。转过身去,眺望远处。
算算时间,今天刚好是风飘然失效的日子,虽然自己已将这山庄里的机关都带他走了一遍,可这里的机关都是随时辰不
同而有不同变化的布置……
眼前浮现出小王爷仓皇躲避利器的模样,柳凤于不禁轻笑出声。可笑容稍纵即逝——
这个人……若是真心要走,那便是任凭什么也阻拦不住的。
低眉翘首,愁容颓现。
其实,自己不也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才在带他游赏山庄的时侯,故意将所有的机关暗道都略带玩笑地讲解于他的……
轻叹一声——
既然明知留不住,那不如让他安全离开。
可是……离开可不代表结束。
对着刚露出头的朝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角又现邪魅的笑容——
寂儿啊寂儿,你想知道一切、看遍这明日山庄的每一处,我便带你游走过这里的每一处。
因为只有了解个彻底,你才能安全的离开。
也只有了解个彻底,你才能平安的回来。
……
寂儿啊寂儿,逃离我可是个坏决定。
我们马上就会再见面的……
而且,很快。
……
这是第几个飞射过来的木箭了!
小王爷灵巧躲过,但额上还是渗出密汗。极不优雅地用袖口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嘴里不断咒骂着。
该死的,这明日山庄里的机关为何一直在不断的变化?!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超强的记忆力,按照来时柳凤于带着走的步伐,就可以很容易地走出这明日山庄。可才走完前几处机
关,便发现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又咒骂了几句,才开始静下心来,根据进庄时的原步伐和时间,细细推算着现在应该怎样行走。
一退,二折,左处别过……
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还要顾虑头上,周身的细小东西……总之是一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是平安的出了明日山庄。
背对着山庄,小王爷长舒一口气。头也没回一下,先找了块空地坐下休息。
“呦嗬。”一声尖细的男声突然在头顶响起,“这平日里最爱干净的锦寂兄怎么也变得可以‘席地而坐’起来了?”
坐在地上的小王爷闻言也不动,连头都懒得抬起。只是扫了一眼出现在眼前的花色妖艳的鞋履和衣装下摆。
“你怎么又穿成这个样子,非要池墨拉你回去惩罚一番才算甘心?”收了收不快的心情,小王爷对着来人,语调玩味的
反问着。
“嘿嘿,池墨昨天刚答应我的,说我可以穿成这样。”说话间,也在小王爷身边蹲坐下来,对着小王爷眨了眨极为灵秀
的大眼睛,“怎么样,你这次以天下为赌注的试探,结果是什么?死心了?”
小王爷只觉心猛地停跳了一下——
这次以天下为赌注的试探,结果是什么?死心了?
虽然正如这句话所说的一样,可是,听到这样彻底的话从别人嘴里吐出,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哎,我就说嘛,那个柳凤于比我生得还妖媚好看,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花衣男子也不等小王爷回答,就自顾自
地继续说着,“早点离开也罢,那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好……”
“哼,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小王爷冷哼一声,还不忘送给身旁人一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叫“柳凤于比我生得还妖媚好看,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难不成生得好看的人就不能是好人了?
不过又转而看了看对自己嘟了嘟嘴以示抗议的俊俏男人,再想了想柳凤于那一脸狐媚……小王爷又觉得这人的话也不是
道理全无。(⊙﹏⊙b汗)
“你嘟嘴撒娇对着池墨就好,可别对着我。”小王爷伸手推了推眼前男人的脸,厌恶道。
“哎,真是的,这么就不见了,让我亲近亲近都不行呀!真小气……”花衣男子依旧不依不饶地贴了过去。
这番场景倒是让小王爷很自然地想起了那个赖皮的柳凤于。于是——
猛然发力,将身旁凑过来的男子推到在地上。
“哎呦喂!”花衣男子立刻疼得大喊起来,“你干什么呀你!好……疼……”
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想要伸手拉他起来,却又真觉得他身上有柳凤于的影子……半响,也只是开口道:“这么热,
你离我远一点,别贴过来……”
花衣男子听闻此话,先是不服气的眼睛大睁着,随后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兰花指一捻,娇喝道:“你!你欺负人!呜呜
……”
看了看坐在地上,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小王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怎么可能像柳凤于,若是柳凤于在这
种情况下,应该是继续贴过来,再找机会使坏才是……
自己怎么总是想起那只狐狸?!!
小王爷刚想责备自己,就突听一声一场冰冷的声音扬起:“怎么,谁敢欺负我的小然……”
话音一落,小王爷只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么冷酷无情的声音,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简直是……恶心。
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一个势气凌人的蓝衣男子朝着这边走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又转身伸手去扶跌坐在地的可怜人
儿。
见此情此景,小王爷只觉这一向很有义气的池墨一定是被带坏了,居然见色忘友!
“呜呜……墨墨,锦寂他欺负我!”见来了救星,叫小然的男子马上一脸委屈的钻进来人的怀里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