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物语（四）——夜之蔓

“宸少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快放手，他是你爷爷。”章叔上前拉开凌宸让他恢复理智。

失去理智的凌宸已经不再把眼前的这个悲悯老人当作亲人，对他的只有恨，只有恨。“他不是爷爷，他是魔鬼，他是凶手。”

凌宸一遍又一遍述斥着凌爷爷的罪行。

冷漠的凌爷爷在听到自己从小带大的孙子述斥着他的罪行，才发觉被最亲最疼爱的人如此憎恨是这么的难受，当时儿子也许是这样的感觉吧……可为什么他没有及时发现呢。没有及时的阻止，才会导致悲剧的发生，同样的事情，他不想在凌宸身上看到。恨就恨吧，也许这样，才会获得救赎。

抓着老人的凌宸，希望凌爷爷反驳，那怕只简单的否认一下也好。可是他并没有……

“你为什么不说话……”

“凌宸，别在推了，后面是马路，很危险。”过往的马路上急速的行驶着车辆，让易天昕阻止着失去理智的凌宸，这样下去很危险。

脑子里一想到残不忍睹的画面，心被人小锐利的小刀一深一浅的划着，凌宸的心底有一个声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他。

“不要……”

随着一声大喊，物体与车辆相撞的巨响阻断了凌宸的思考，脑中的敬响敲起。他不敢回头，四周喧嚣的汽鸣声吵着他的耳朵嗡嗡响，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混乱的人在街上流窜，凌宸的视线变得模糊，只有那深红色的血液刺激着他的脑部神经，像绽放在雪地上的妖艳花朵……

既美丽又如同迷惑的毒药。

不……不会的，那红得刺眼的液体绝不会是易天昕的……

凌宸颤抖着身子，脚上如缠了千斤重的铁球，一步也移不动。不要……躺在血泊中的人不会是易天昕，凌宸咬着牙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天昕，天昕，你醒醒……”章叔抱起易天昕的身子叫着。

当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凌宸仿佛摔进了万丈深渊。

“走开……”推开抱着易天昕的章叔，凌宸再也不受控制的拍打着易天昕的脸叫着他的名字。“天昕，天昕，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你醒醒，不要睡……”

“医生！快叫医生……！”

“凌……凌宸……我……我没事。”挣开朦胧的眼，易天昕看到凌宸的眼眶通红。“你……你没事……真是……太……太好了。”

易天昕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得连眼都抬不开了，浑身散了架的痛。啊啊，他又做了什么事让凌宸这么难过。自己总是那么笨，帮不上任何忙。现在还让他如此伤心难过，能不能不要再折磨他了。

“你不要说话了……章叔，章叔，快叫医生……快……”满手鲜红的血液把凌宸的手、衣服都染上了色。他很害怕，他怕易天昕就这样像他的爸爸妈妈一样……

不会，不会，他的天昕不会这样离开。

“凌宸，”拉住凌宸的手，易天昕拼尽全力的说。“不要……不要恨爷爷……他是……是你最……最亲的人。”转过头，他笑着对站在街边的爷爷恳求。“爷……爷爷……，拜托……拜托你……凌宸他……他真的很……爱你，别，别再为……为难……他……”

再也没了力量，易天昕闭上了眼睛，他想好好的睡一觉。等他醒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顺利也说不一定，凌宸，请允许我自私一次。

“天昕……天昕……”悲呜的声音在天空响彻……

第173话「动手术」

“老章，怎么样了？”随后赶来的凌爷爷着急的问着章叔易天昕的情况。

易天昕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重度昏迷，病床都染成了血红色，整个脸都苍白透明的如雪花。过道上随处都滴落着红色的血迹。看着易天昕被送进手术室的画面，凌爷爷整颗心都揪紧。十几年前的画面也不断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老爷，易少爷还在手术中。”一直陪在凌宸身边的章叔迎上凌爷爷回道。“从刚才送过来已经三个小时了，由于出血过多，右手手臂粉碎性骨折，需要的手术时间很长。”一一报告着易天昕从送过来到现在的情况。

要不是易天昕及时拉住凌爷爷，现在躺在里面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他倒宁愿躺在里面的是自己，也不愿意看到孙子现在的的模样。当看到易天昕倒在血泊的那一瞬间，凌爷爷终于清醒，当除要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凌宸一家还有自己也许享受着天伦之乐。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仇视。

“我知道了，通知他的家人了吗？”

“通知了，易少爷父母现在人在国外，他的外公外婆恐怕也要明天才能赶过来。”由于易天昕的父母都在国外，易天昕从小到大的事差不多都是由远在玲珑镇的外公外婆负责。

“好。”凌爷爷点点头，心还是悬着，时不时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

这次他是真的做错了，以为不能用爱留住亲人，也至少可以用恨来牵绊。从一开始他就错了，才会得到如此的报应。

“老爷，你身体不好，还是我留下来守着宸少爷和易少爷，你回家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眼前这个他服侍了几十年的人，表面坚强内心却十分脆弱。十几年前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背叛，最后走向死亡。而十几年后，他又再次品尝着同样的痛苦，固执的用痛来麻痹自己的内心。

他也是个可怜的人……

“不用。”凌爷爷挥手阻止了想再次开口劝解的章叔。

他想看到易天昕安全的出手术室，凌爷爷不想再次看到推出来的是……他摇摇头挥开自己的胡思乱想，如果真变成那样，他和凌宸之间就真的完了。

凌爷爷心痛的看向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人，他最疼爱的孙子现在忍受着身与心的折磨……

“不……不会有事的，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不许你有事……”双手紧握的凌宸一遍又一遍的颤抖的念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想消除内心的恐惧，深深的低着头，凌宸不敢看手术室的灯。他害怕自己一直担心的事会变成事实，躺在床上的人再也起不来，没有呼吸，苍白的脸色。这阴冷的等候室让他感到害怕，幽幽的冷风像冬日的雪一样冷得让人发寒，冷得让人窒息。

十几年前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倒在血泊之中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色的血液像恶灵一样缠绕着他不能呼吸。为什么留下来的就只有他，为什么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去，为什么事隔十几年后，他又要再次亲眼目睹最重要的人……重复的恶梦又再一次上演。

爸爸和妈妈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凌宸连眼睛都没有眨过的看着手术室的灯，直到灯息灭，医院推着爸爸妈妈走出手术室。看着那冰冷的病床和苍白的床单，以及染满了鲜血的衣服。他不敢看，一直后退，一直后退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就躺在冰冷的床单下。

一直承诺要保护易天昕，可到最后却是自己把他推向了危险之中，他没有资格做他的恋人，也没有资格做他的保护者，就连现在也只能坐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易天昕不会像十几年的父母一样离开他的。

“不会的，不会的，天昕你会好好的——”紧握着浑身被污血染红的衣服，凌宸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得他都快忘记了呼吸。

过道的时间嘀答嘀答的响……像是他的心脏拔动的声音。提醒着他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此刻正受着煎熬……

“爸爸，妈妈求求你们保佑他……一定要保佑他……求求你们……”

“小宸……”看着如此难受的凌宸，凌爷爷悄然走近。也许现在他的话对凌宸来说并不关紧要，但……作为家人他想要给凌宸更多的关爱。

是不是太晚了呢？没有试过又怎么会知道结果。也许现在忏悔为时已晚，但是……凌爷爷还是想把自己的关心表达出来，即使会遭到拒绝。

“放心吧，天昕不会有事的。”

此时从凌爷爷口中听到的关心让凌宸觉得很假很造作，幽蓝的目光冷冷的直视着凌爷爷，眼底除了恨没有其它的情感……，“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现在惺惺作态有什么用，天昕要是有什么闪失，到死我都不会原谅你。”

犯了如此大的错，凌宸不原谅他，是理所当然。他没有奢望更多，可他不愿意看到凌宸这么伤心欲绝。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对不起……爷爷不应该……”

“不论应该不应该，你都已经做了，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说对不起就能让爸爸妈妈复活，说对不起就能让天昕从手术室里出来吗？当初要是你拿出一点的悯抿之心爸爸妈妈也不会……天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愿意再想到那样的画面，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那样的痛只有一次就够了。

当初犯的错误到现在来懊悔的确已经晚了，凌爷爷只是想哪怕帮上一点忙也好。原来在凌宸的心里他爷爷的身份已经死了，是他亲手杀死的，现在说什么也弥补不了当初所犯的严重错误。“小宸，我……”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不要再逼我对你说出更恶毒的话来……”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凌爷爷再不知道能用什么方法来弥补自己所犯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你就没有其它要做的吗？不是什么事情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换回来所有，不是一句对不起就会让一切都重新来过。我们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你后悔过吗？你没有，至始至终你都没有为你以前所做过的事感到后悔。你现在说对不起算什么，算是对以为所犯的错忏悔吗？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设身处地的为我们想想，我们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你的事后的道歉。”

身体和嘴都不受控制，凌宸不停的报怨着凌爷爷所做的事，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忘记易天昕之所以会躺在手术室里全是因为自己的不理智造成的。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凌爷爷，凌宸现在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自己，向手术室的易天昕……

悔不当初是凌爷爷现在最深刻的感受，不仅逼得自己的儿子要离开，还逼得孙子变成了这样。

“家属请保持安静，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会影响到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听到两个人的吵闹声严厉的说道。“如果再吵闹就回去……这里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医生，医生，天昕怎么样了？”看到医生出来，却不见易天昕，凌宸拉着医生着急的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天昕呢，天昕到底怎么样，你回答我……”

被摇得五荤八素的医生扶着头痛的额头，受不了这么巨烈的摇晃。“停……停！，你要摇到什么时候。”

“你快告诉我天昕怎么样了，是不是血不够，输我的，无论输多少都没关系只要能把天昕救活，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挽起袖子，凌宸非要逼着医生让他输血。

“你疯了吗？你再不放开我他就真的有事了。”搞不懂眼前这位憔悴的少年硬拉着他们干什么，这根本不是救人，简直就是担搁他时间。“这位家属请你不要太激动，我现在去拿血袋，你要是再不放开我，里面的人就会因为缺血而窒息。”

凌宸立马放开拉着医生的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心急就……”

“这个我们都明白，放心吧，我们会尽全部力量来救助病人，你们作为家人要做的就是静静的不要吵。”

“那……那天昕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会不会……”

“放心，就目前的救治情况来看，病人是由于出血过多导致人昏迷不醒，右手的骨折得比较严重，手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病人其它都很健康。你们就不要担心了……好了，我也要去拿血袋，请你们保持安静，不要再大声喧哗。”医生大致跟凌宸说了一下易天昕现在的情况，便走了。

“谢谢……”

听到医生如此说，凌宸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但手术室的灯始终亮着让他很不安，手术台上一切都可能发生。

凌爷爷也松了一口气。

经过漫长的手术，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易天昕被推出了手术室。

看着易天昕苍白的脸色有了丝血色，凌宸心中的不安也解除了。

“天昕，天昕……”叫着沉睡中的易天昕，“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现在才刚手术完，暂时还不能确定。”推着病床的易天昕的医生简单的回了凌宸，便匆匆的推到病房。

凌爷爷和章叔也尾随其后。

“不用你跟着……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冷冷的不带任何的情感，对着凌爷爷，凌宸已经毫元感情了。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了。

脚步僵在原地，凌爷爷没有再上前。目送着凌宸和易天昕离开，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易天昕好好的，就已经足够了。

直到凌宸和易天昕转角，再也看不见，凌爷爷再也坚持不住了捂着胸口……

“老爷，老爷……医生……”

第174话「一场梦」

“病人现在仍在昏迷中，先在加护病房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等观察期过了确定没有问题就转回普通病房，他醒来后可以会因麻药感到浑身疼痛，你要多加注意。还有，病人醒了以后记得通知我们。”医生先检查了易天昕了身体状况，随后把注意事项都交待了给了凌宸。

“谢谢，医生。”

把医生送走后，凌宸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紧张的神经一旦全都放松下来，身体就累得不行。看着睡梦中的易天昕深锁着眉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嘴唇紧抿，像是很痛苦的模样。难道是在做噩梦？这都怪他，要不是他一时冲动被爷爷的话刺激，也不会导致易天昕躺在这里。

拿起易天昕的手紧握着，看着右手缠着的绷带，凌宸心里揪得生痛。对于梦想当钢琴家的人来说，手是最重要的，宁可丢弃性命也会保住手，但是现在却弄成这样，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要得从此以后落下什么病根，他会后悔一辈子。

“天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握着沉睡中的易天昕的手，凌宸埋着头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