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何其 上——顾思乱

往常我此刻肯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一边与林纤诺聊天一边思忖晚上的饭菜。但是现在毫无目的了。去教师公寓么？但因为前几

日的拖延我一直推迟着日子去打点，本以为会由问我来决定搬进去的日子，没有想到那么突然。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拖着手上的行李，坐进出租车里，情形一下好似回到了初来A市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毫无目的，心也是这样的空落落。

嘴上苦笑了一笑，孔言你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搬家而已何必搞得像是又被人给抛弃了一样。

看着A市高楼逐渐亮灯，我的头抵在了冰冷的车窗上，脸上一阵凉。

我以为自己的新生活应该就这样开始了，但是苏羽的影子还是残存在我的生活里。

会时不时想起他的笑，还有他那双惑人的眼。

也会在中午放学之前下意识拿出手机，等到解锁完毕之后看着手机屏幕张的图片才顿时醒悟，自己已经和他不再同居了。我已经

不是他的特聘厨师了，不是么，孔言？

因为A中老师大部分都在A市有房有车，所以教师公寓里还是有空余的房间。而我有幸得到了一个没有人干扰的房间，双人房单人

床。

我睡在了下铺。

孔绮的电话还是会时不时来突击下，电话那头妈妈温柔的软语让我在孤单的房间里暂且得到了一些温暖。然而孔绮三句话中有两

句是离不开苏羽的。例如，那个大帅哥现在在干吗呢？再例如，那个大帅哥现在怎么样了？

每每此时我总有一种冲动想要和盘托出，但是每每那时我会岔开话题。不想要告诉孔绮关于苏羽的性向问题，也不想要告诉孔绮

现在我已经不在那栋公寓。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总是在问我，到底是为什么不告诉孔绮？这有什么可遮掩的？而且孔言，你现在已经不再和苏羽同居了，这也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个声音总是半途截断，而我也不想再思考下去。

因为试教还算成功所以欧阳梦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只不过在对我另外一堂课的缺课表现上有点惊讶，很是不解。这一星期过来

脑袋都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估计前几天有些着凉。这几天学校有个语文老师结婚，喜糖都发到我们办公组来了。

“学生们兴趣都没有了。” “国庆是该好好给他们放放假了，否则在学下去脑子都快要胀了。”木老师感叹道。

“他们本来心就对不上学习，现在放假了就更加野了。给他们作业设置一些难度。”欧阳梦说。

“诶诶诶，欧阳老师，你这样小心他们抱怨。这种作业，好的学生依旧做的认真，野的学生依旧这样。你还不如干脆放他们假好

了，让他们自主学习，这样大家开心。”林纤诺建议。

欧阳梦说：“这样可不行，纤诺。现在的学生学习大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放羊式管理对他们根本没有作用的，反而会使得

好学生也野生了。还是作业上下功夫吧，自主学习，现在他们能够学习下去么？”杨军笑了起来：“这个也有理，那个也有理，

这个还真是不好办。” “孔言你说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林纤诺转过头问我。

我回神过来，将他们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这种事情真的很不好做，每个学生都想要自由想要放松，但是老师要求学习上又不

能落下。因而自制力差的就赶着去玩，自制力好的就不甘心地坐下来啃题目。想当年我也差不多是这么经历的，只不过当初对玩

的兴趣也不是很浓厚，所以也谈不上很是伤心。

但是这些学生就不同了。毕竟我与他们的性格也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孔言想什么呢？考虑那么久，肯定有好的办法了！”林纤诺打趣说。

最后我还是很扫兴地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事真的很难办，希望你们可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让学生们开心地提高成绩吧

。” “哈哈哈！孔言，你看你回答的，亏林纤诺还一直期待着你的正确答案。没有想到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而且是一个不

是答案的答案。”杨军的笑最后消失在林纤诺愤怒的糖果炮弹中。

“孔言，最近看你都心不在焉的，怎么了？”欧阳梦略有担心地问我。

我心不在焉么？我不是很清楚。我微笑着摇头：“没有，没有什么事情。”林纤诺神色不安地问我：“自从你问我关于教师公寓

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怪怪的，特别是最近，更是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

另外几个老师的头也探了过来纷纷询问，我摆摆手。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乘十一的时候也出去玩玩散散心？”林纤诺建议。

别的老师也附和说。

“好是好，但是，就我和你？”我有些诧异。林纤诺瞪着我愣了一下。木老师紧急界面：“怎么就你们两个，我们一群老师难道

就不去了么？小林，瞧瞧地点哪个好，我们也要去观光一番养养心情。” “怎样，孔言去不去？”欧阳梦笑着问。

看着杨军背对着我的身形抽搐得厉害，我也大概知道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最终我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也该

好好养养心了。

见状，林纤诺开心地浏览名胜报出几个地点让我们选择。

几个老师都纷纷笑，林纤诺将脸都埋入作业堆里。

就在欧阳老师的作业理论下，学生们的一片哀嚎之中，林纤诺敲定了黄山。

到了旅行始发站我果然看到一堆人里只有林纤诺是我认识的人。

看到我林纤诺一下子振奋起来摇手。我走上前去，装作无意问道：“其他人呢？”导游小姐说：“其他人都到了，只差你了。”

林纤诺尴尬地低头退后一步：“木老师身体不适，欧阳老师说要陪她的孩子家人，还有杨军他……”她点着手指说。我拍拍她的

肩膀：“嗯，上车吧。”披肩下来的长发中露出她透红的耳朵。

车子将我们一行人都送到飞机场。坐在飞机上，林纤诺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跟我说话。最终还是我先说出口：“没什么事，他们不

来就不来吧。我们自己去。”说完，无意义地笑了几声。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的余光扫到她愣住的模样。就在我转头的？那她也迅速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车子驶向黄山的路上，导游小姐邀请众人跟她一起唱歌。车子里的氛围很热闹，而我和林纤诺这一隅却异常冷清，仿佛与世隔绝

一般。

隔壁的一个大妈拍拍我的胳膊：“小伙子，与女朋友一起去黄山？” “不是。”我回答。

她笑咪咪地瞧瞧我又瞧瞧林纤诺：“还不承认，吵架了？哎哟，那么小伙子你可要好好哄哄你女朋友。” “大妈，您搞错了，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我说。

大妈讶异道：“啊……那我还真是的……呵呵、呵呵……不好意思。”说完就转过头继续跟着导游小姐哼歌。

既来之则安之，我放松地看着周边的环境。黄山的风景来来去去也是除了山和树就是天空和白云。偶尔小道上有贩卖本地土特产

的商人。有几个小孩子在大人的带领之下嘻嘻哈哈的跑来跑去。导游小姐的声音从下车时就没有停止。

林纤诺与我之间没有一句话。

到了后来导游小姐说自由活动，但是两个小时之后要回到原地。

我看了看散开的人群，叹口气低头对从上车开始就没有说话的林纤诺说：“林纤诺，我们不是来放松心情的么？为什么现在我们

的心情却越来越差了呢？”林纤诺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是的。”说完看了看周围散开的人群，有点不自然地面对

我说：“随便走走吧。总不能让来黄山一趟的钱就这么泡汤吧？”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总算是缓和了一些。漫步在路上，看着与想

象中不二的景色，心里也渐渐舒缓起来。

正值秋日渐入冬的时候，山上的树木略有萧条气色，就像一个风华茂盛后的英雄，当年的雄姿英发随着树叶凋零而遮掩起来。

看着下落的一片片树叶，想到前几天童明明向我这个代班老师抱怨说：“现在什么题目都会有，物理上落下一片树叶都要计算一

下加速度和落地速度时间等问题。明明如诗如画的情景，都一下子失去了味道。做人什么意思都没有了。”当时这段话将整个办

公室的老师都给逗笑了。但是我听完笑完之后也是如此想法。

办公室里作为教育者我们偶有谈论现在教育体制，有说赞成也有反对的，众说纷纭之势足有开百家讲坛的味道。但是说到最后大

家都赞成，现在的学生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古有一叶知秋，而现在恐怕他们是一叶之速度，叶片里的叶绿色怎样变化，叶子为什么会变成黄色会讲得头头是道但是要说到诗

意人生这个事扯远了。

“孔言、孔言。”林纤诺突然叫我。我意外回神：“嗯？” “我、我想要问，你是如何看我的？”她说问。

她的眼睛晶莹透彻，黑白分明。雪白的围巾里的脸被风霜吹红，面对着我的眼神她出乎意料的没有转头。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我暗吸了口气开口，“一开始我就跟你说了，我没有找女朋友的兴趣。” “……”她瞪大了眼睛。不忍之间我别过

头看向秃头的树。

“对于你的误解，我很抱歉。”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低低的声音仿佛从脚下的土地钻出来。我转头看向她，抿抿嘴

唇：“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一直将我这些愚蠢的行为看在眼里而不制止？”她放声大吼。

“林、纤诺，你怎么了？”她迅速别过头，退后一大步：“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我是知道，但是我不想要伤害你，所以

我没有明确说明，而且我也一直向你表示我没有那个心思了。”刚想要踏出去的脚步在看到她失态的神情之后停了下来。

她看向我，这下子红红的眼睛显露无疑：“那你是否有女友？” “……没有”我说，“但是……”还没有说完她就一下子如同

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一转头逃开。

“林纤诺！”我出声立刻想去追。

“孔言……”身后熟悉的声音立即止住我的脚步，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

不敢相信地转身，直到那个人进入我的眼里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会在这里。

一身浅色的风衣，一头略有冰霜凝结的黑发，一对细长美丽的眼睛。

我讷讷地开口，声音轻地像树叶掉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苏羽……”震惊过后是疑惑，疑惑过后是尴尬，尴尬完了还是必须面

对他。

他的表现相对我来说简直是很轻松简单，一个熟悉的笑容挂上嘴角：“跟女友来黄山？那么巧。她怎么跑了？”说完熟络上前。

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在他上前的时候默默后退了几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一见到他，我才发现这几天所有的镇定统统是假装的。

很想念他，莫名其妙地想念他，甚至这些想念有些让我反感。

一见到他，前几日想要忘记的内容再次塞进了我的脑海里。被秋意秋风冷得清楚的脑子再次疼起来。所有的话都汇成那天他说的

几个字。

孔言，你这是怎么了！你对男人是没有兴趣的，你喜欢的是女人好不好！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直到他的手摸上我的额头我才迅速反应过来，一下子拿掉他的手：“你做什么？” “呵，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他低声笑了一下，抬眼看我的时候眼神让我有些不是很舒服，“我只不过是看你脸那么红担心你是否发烧了。”我默默吐了口

气：“没有发烧，也许是冻的。” “冻的？但是，很烫。”说着，他在我不在意时突然一下子凑近我，我被他一下子的动作给

吓得动弹不得。他的气息很平缓，但是呼出的气体很温暖，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瞬间让我的背上透出细细的汗水。

冷冷的湿意。

理智回归的时候我冷冷拿掉他抚摸在我脸上的手，我凛冽着眼神，语气很是正经事故：“苏羽，最近你好吗？”我客套一句话，

以为他会像普通人一样接口“还好”或者“虽然不是十分好，但是还过得去”之类的话。但是我忘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苏羽

，他是可以在前一刻失魂落魄下一刻意气风发的苏羽，他是可以在搅乱我的心跳之后哈哈大笑的苏羽。

所以，在他那句话开口的时候我的反应也不是十分夸张，也只不过是皱了眉头没有露出其他奇怪的表情。

他说：“好？怎么会好。没有你的日子我一天都睡不着，每天每夜都是着抱你的枕头入睡。孔言，你知道么，那间房间都沾染上

了你的气味，你这让我情何以堪。”他含笑的嘴角如同玫瑰瑰丽的花朵下刺人心脏的荆棘，妩媚的眼睛像是勾人魂魄的细勾。

第十四章

“苏羽你……”我的眉毛几度皱舒。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在我肩膀上的手被我抖落，他毫不在意地说：“怎么可能呢孔言。你太好骗了，我太有成就感了。”

“你……”我无奈说：“你还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你还是这么虚伪。”他眯起眼睛看我。我上挑的嘴角逐渐划平：“也许

我该走了，祝你有个好的黄山之旅。”刚转身他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我的心也仿佛被捏住了一般，手一甩：“你做什么，放手。

”我回头怒声道。

“做什么？孔言，既然你女友跑了，我男友不在，那么我们两个就凑合一下一起度过个好的黄山之旅吧。”说完就在我的对峙中

狠狠地扯过我的手。

刚开始我一直板着脸不说话，一是不情愿就这么被他拉走，二是真的担心林纤诺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后面一个理由在苏羽巧舌

如簧的劝慰中逐渐安心，前一个照样在苏羽舌灿如花的解说下心情慢慢缓和。

其实环境如何真的要心境来选择，这算不算是唯心主义我不清楚，但是看着苏羽笑得开心的容颜，我看着他指的秃树浮云也开始

变得格外有意境美。

“看，那棵树就那么一冲向天，枝叶凋零，像不像你傻头傻脑的？”苏羽指着前方离群的某棵树。

我说：“你在夸我还是在扁我。” “我哪里有那个胆子扁你？孔言你知道自己有多娇气么！” “娇气，为什么。”还从来没有

人说过我娇气，这个词语对我来说简直新鲜极了。

苏羽勾勾嘴角：“严重的心理洁癖，而且还不允许事不如意。特爱逃避，你还喜欢装作一副好人模样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插入

口袋里的手握成拳头，我深吸口气。

“是不是又想要以沉默来应对？”他挑衅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