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何其 上——顾思乱

过了几站，我刚下车就有电话来袭。

一看，是妈妈的。想想孔绮去了那么长时间妈妈才来电话，有点奇怪，接了起来。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其中也透露

着些许的慌张。

“孔绮最近变得很奇怪。”妈妈的声音略有吞吐。

“她最近又早出晚归了么，她是不是买奇怪的漫画书了？”我问。

妈妈急忙道：“不是不是，她变乖了许多，很多时候按时上学按时回家，会认真复习写作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对你爸爸不会

大吼大叫了。这个连你爸爸都觉得诧异了。”我惊讶了一下，孔绮这是怎么了？转性了还是怎么了？

“也许是她长大了吧。”我试图使她镇静下来。

妈妈在电话那头喏喏了几句说：“也许吧，希望这样。希望她不要闯了什么很大的祸。诶，关于你的同居人，孔绮跟我说了。那

个小伙子很好，有机会带回家来见见。”这是什么状况，我无奈回答：“妈，他只是一个同居的，又不是——你这样会吓坏他的

。”她说：“我想要看一下到底如何么，毕竟孔绮将他说得天花乱坠的。” “他蛮好的，蛮照顾我的，你放心吧。啊，要到了

，我挂了。”我说。她在电话那头又叮嘱了几句，最后让胖胖叫唤了几句，终于没有等到孔绮回家的时间她挂了电话。

想到那天苏羽对我说的话，我觉得有必要问问他，也许是他教导了孔绮也难说。我挂了电话进电梯。

电梯门正要关上的时候却瞟到了不远处的某个身影，很像苏羽，那个人身边有另外一个男人站着。电梯门徐徐关上，那几个身影

也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九章

“看见了么，就是刚那个帅哥，听说……”身后传来女声嘀嘀咕咕。

“啊？真的！”刚上升的女高音立马消失在被压抑的呜呜声中，然后是低咽的“真的？”等一些列无意义的话语。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女人。她们头围在一起，不时嘻嘻笑笑地说话。其中一个看见我看她们，立马咳嗽了几声拉拉另外个

的袖子站直了身子。

我礼貌示笑，她们两个尴尬着脸，先开始说话的那个女人也对我讪笑了下。

随后直到我离开电梯她们都没有再说话。但是随着电梯门关上的一？那，突如袭来的窒息感充斥在肺腑。像是预感着莫名的灾难

一样，我的心情也莫名的低落——不，不仅仅是低落，甚至是烦躁起来。

迅速回家开门，一走进房子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冷冰冰的厨房以及紧闭的几扇房门，胸腔中的窒息感愈发的浓烈起来。

“苏羽！”我关上门换好鞋子，走到画室门前敲敲门。没有人响应我。

继续敲了几下我就当即转头看向背后，以前也是这样，当我在这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敲着他画室的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出现在

我身后的卧室。但是这次，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掉转头去敲他的门：“苏羽，在吗？晚上吃什么？”像是对着黑洞交流一般，直觉告诉我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拿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手机里嘟嘟声传来了几下就立刻断了，然后是熟悉的冰冷的女声。然而不论是画室或者是卧室都没有

传出任何的手机声音，那么只能说我的直觉准确无误。

看了下时间，不算太晚，但是一般都是一家围聚准备晚饭开吃的时候，他去哪里了？

想了下，还是先去超市买一些蔬菜，也许等我回来他已经回来了，说不定还会埋怨我那么晚了还没有准备好晚饭吧。想想他的脾

性，这个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嘿叹口气，溜了趟厨房看了下冰箱内的储存粮，计划了番晚饭应吃的东西。刚放松下来走到门口慢吞吞的换鞋子的时候，一股若

有似无的香水味就在我的鼻尖上缠绕。这气味不是我熟悉的。我向来不用香水，而苏羽那个人虽然偶尔会用，但是也不是这种气

味的。

这种香水味道不像是女人用的。

曾经孔绮生日，爸爸送她一款迪奥的花漾甜心女士香水，说是为了让她变成一个标准的lady而送的，那气味是充满了淡雅的花果

香甜，并且这也成了孔绮的大爱。

而这种气味，是略显冰冷的幽香，充满着冷静与自持。

我留意了一下，这种留在空气中的极淡气味似乎只在门口这一块地方。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因为急忙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面没有

，而现在在门口注意到了。

家里有客人么？

我直起身子回看了下客厅，一如进门时的冷寂。

为什么苏羽不告诉我，好歹可以准备一下。现在他与客人都不在，我真的不知道——该准备多少的米饭。

去超市挑选了一些蔬菜瓜果，速速回来，果然应了心底的感觉，空无一人。我自顾自地烧饭做菜。切菜切着切着，听着厨房里刀

起刀落与砧板发出的砰砰声，心里忽然空了一大片。以前我在厨房里做菜，虽然苏羽没有在身边帮忙，但是只要想到房间里是存

在另外一个人的，那种感觉就是很充实。

然而此时此刻，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

那你一个人住不觉得寂寞么？林纤诺淡淡的声音轻轻地在心底回荡了一遍。

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此刻的心情仿佛经过了放大镜，那种空洞被放大了百倍。

嘴巴里哼出了没有意义的调子，我自娱自乐地切菜，然后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可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东西。

妈妈说孔绮改变很大，而且那种改变是朝着好的方向去的。自然不可能是孔绮？那间自己顿悟，然后成熟了。那只可能是她在我

们这里的时候被什么触动了。

是不是什么东西都会在失去后珍惜，一段感情也是，在伤害后想着弥补，那么为何从一开始就不要去伤害呢。

脑海中翻出苏羽在那天对我说的话，然后是孔绮的懂事，再然后——是苏羽眼中的光芒。

是苏羽吧。

我想。

应该是他对孔绮说了什么，孔绮才会那么听话懂事的。

不过至于他到底有没有说、说了什么，这个我还真得当面询问清楚。否则恐怕家里的那两个大人会一直处在恍惚不安的状态下。

想到这里，我转头看了眼厨房外的客厅，客厅拐角的门口处依然安静一片，没有开门的声音。苏羽还没有回来。我将锅子打热放

油起菜烧了起来。

电饭煲里的饭也将要喷出好闻的饭味，热乎乎的感觉将原本冷寂的心也逐渐打热。

过了些时间，一切就绪只欠东风了。

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饭桌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电视可看。看了下时间，将近

18：00了。已经蛮晚的时间了，估计他们应该在回来了吧。

当一个尽责的厨师真是一件吃力的事情，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我苦笑不已。

在电视广告再次转来的时候手机铃声大作，我急忙摸出手机，讶异了下来电之人。

“喂，林纤诺？”我挺直靠在沙发上的背。

“啊、啊，是的，我是林纤诺。我问问、问问……”电话那头突然爆出其他人的欢笑之声，然后是一片欢腾，随即林纤诺远离的

怒斥声。

应该是与朋友在玩游戏吧，这种事情我也发生过。经常是一群朋友聚在一起然后抽个输掉的人随便打个电话，要求做一些稀奇古

怪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他们会有些过分的要求，但是一起的感觉很好。

总比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滚来滚去的广告要好千百倍。

“我知道了，你们在玩游戏？嗯，好好玩。”随着林纤诺尴尬的声音落下，我也挂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欢腾实在很热闹。不过刚

才有一个声音倒是感觉很熟悉，我想了下，想不出所以然，随即就将它挂之脑后。

我就这么坐在电视前，听着挂钟走路的声音，看着花花绿绿的影视。直到肚子再次叫起来，看了下时间，18：30.慢吞吞地走到

厨房餐厅，将尚且温热的饭盛好，吃着已然冷掉的菜。就这么一个人吃着两个人的饭菜。第一次，觉得自己烧的菜是那么的难吃

。我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回到了卧室。至于桌子上的菜，就这么干放着吧。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看教育书，过了一会儿烦躁地换了本历年来的高考数学真题，看到当年我们的那一份，心里又出现了异样的

感觉。默默地研究下去，等我一晃眼已经到了23：45.明明睡意来袭，但是就是不想要入睡。我出门敲了下苏羽的房间，还是没

有回声。拖沓着脚步回到了房间，我关上房门睡了起来。

睡梦中听到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我恍惚了一下以为是在做梦。

等到苏羽的声音清晰传来的时候才知道不是梦，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苏羽在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话：“千醉不归呀，李墨书，终于从洋鬼子那跑来了呀。洋妞看来还是吸引不了你呀，怎的，还是我苏

羽最能够伺候好你？哦，不不不……呜呜呜……”后面的声音被压抑在闷哼声中。

我坐了起来，看了下床头的闹钟，3：26.外面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响，突然一个清冷的男声从门缝里钻入我的耳朵，将我要打开门

的动作给停了下来：“苏羽，给了你三年的时间，这次你不要再想着逃。”音色醇厚但是声色却一片冰冷，听了让人忍不住打哆

嗦。忽然想到了门口处的清冷香水味道。

苏羽吃吃的笑声恐怕是惹恼了那个人，然后是压抑的哼哼声。

我喀喇一声开了门走了出去，随手打开了电灯。

“是苏羽回来了吗？”因为亮的是我头顶的暗灯，所以看过去也只能是感觉到门口有两个人站着。而那两个人因为我突然的出现

而安静起来，这种安静的环境让我不安，就在我要继续开口的时候那个男人说话了：“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你和苏羽是什么

关系？”冷冷的语调中带着些怒气，但是也不减他本人的万分镇定。

虽然有些恼怒在这个时候受到一个这样无礼的询问，但是还是礼貌的回答了：“我叫孔言，在A市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苏羽救了我

。苏羽是我的房东。”话音未落，苏羽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似乎一边在捶那个人的肩膀：“房东呀房东，房东呀……咳咳，咳

咳。看你紧张个什么劲，他可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的。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呀。我是砒霜，鹤顶红……”还想要说下去的苏羽

被那个男人给制止了。

男人随手打开房间灯开关，刺眼的光芒让我情不自禁用手遮挡了一下。

借着光芒，那个男人迅速将苏羽给扔到了沙发上。苏羽闷哼一声。我急忙上前：“他没事么，要不要白开水？”苏羽原本半睁着

的眼睛在我靠近之时闭了起来，然后闷头挤在沙发背靠上。就在我想要动手拍拍苏羽的胳膊之时，那个男人对着我的方向冷道：

“你可以睡觉了。”我顺势将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对面的男人。他一身休闲装扮中透露出不凡的贵气，领口的衬衫已经被蹂

躏得不象样，头发微微凌乱，凤眼犀利，遒劲有力的手指间夹着烟。

面对他的冷面，我试图微笑：“你是？”他瞥了我眼，同时眯了眯眼睛，眼中暴发的冷意很冻人。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抽了口烟就将烟抿灭在烟灰缸里，同时冷冷地说：“李墨书。”冷冷的三个字，很不近人情。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点头笑笑：“那么苏羽就麻烦你了。”他面不改色回道：“份内之事。”被驳得有点气闷，但

是也没有什么可以回的理由，我随即转身回房。躺在沙发里的苏羽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刚回房躺床上的时候完全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那个人冷冷的话，确实很噎人。辗转反侧，听着外面苏羽发酒疯的声音，过了一

会儿我竟然也就这么睡着了。

被吵闹的结果是第二天差点起不来。

一大早准备好早饭，吃好自己的那份早点正要出门，换鞋的时候看到李墨书从苏羽的房间出来。

他，没有走么？

看见我看他，他没有任何表示，我习惯性地微笑，笑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傻。但是他似乎是被我给愣了下，然后也点点头示意

我。

“你——早点在餐桌上，可能你们两个人不够。”我好心提醒。

他扣着袖口上的纽扣，不在乎地说：“我们出去吃。”正在此时，门被打开，打着哈欠的苏羽穿着睡衣递过响铃的手机：“一大

早，烦死了。”李墨书接过手机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苏羽一抬头看到我，脸上一下子毫无表情，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

就在他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的时候，我对他笑了一下：“早安，我走了。”

第十章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时候的12路车上人总是那么多。拉着扶手看着车窗外的车流，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点晕。早上准备早餐的时

候发现那些残羹冷炙依然如昨晚模样。心里有些压抑，李墨书那个人看上去不是很好交流的，但是就是那么一个人却与随性而为

的苏羽关系那般好。

一想到他那张仿佛别人都是他孙子的面孔就觉得气闷。

他应该来头不小，或许是个颇有背景的商人。而苏羽是个画家，应该会与不同关系的人打交道，所以结交这样的朋友也是理所应

当的。

“孔言！”我闻声转头，林纤诺与我只隔着两三个人，她对我微笑着招手。

看见她又想到昨晚她尴尬的电话，我原本想要问的，但是开口却只是“你也在呀。”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她无奈道：“你忘记了，我昨天就是在这附近下站的呀。”我淡笑不语，也是，怎么可以问出那么笨的话。

随着车子的走走停停，我与她已是比邻。两个人就在车子上说说笑笑，我忽然觉得公交车上有个人陪你说话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

车子忽然急？车，车子上的人都惯性倾倒，我不小心撞到了林纤诺，她就被我扑在了怀里。我当即尴尬地站直，身边的人一连串

抱怨，司机不好意思地回答了几声说是前面有车子闯红灯。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低头看她，她红着耳朵摇摇头：“没什么，又不是你故意的。”我尴尬地笑。

我顾左右看窗外，不敢看林纤诺，耳朵热得发烫。

忽然看到我们公交车旁有一辆跑车，银白的车子在阳光下炫亮，流线型的车身美感十足。然而吸引我的不是那个车子，而是车窗

内的身影。

一下子，红灯变绿。那辆跑车如离弦之箭飞快冲了出去。

“孔言你在看什么？”林纤诺顺着我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嗯，不常见的跑车呢，确实挺有格调的。”我低头对她笑笑。

来到学校，办公室的那些“老人们”看到我和林纤诺一起进来，都纷纷用着暧昧的眼光打量我们。木老师推推眼镜：“不错哟。

”杨军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膀：“小子，有你的。”欧阳老师抿着嘴巴眯着眼对我点点头，眼里的精光实在骇人。

林纤诺站在自己的位子上红着脸瞪了杨军两三眼。

杨军装着怕怕的样子，抚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我对他的这副挫样给惹得笑了出来，林纤诺红着脸横了我一眼。我当即憋了笑，无奈地喝了一口刚倒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