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担心达娃会四处张扬闹事,只是心里蓦然不爽起来。本是个欢喜甜蜜的日子,却生生地让外甥女给坏了好心情。若不是先前与小肥鹅订下了花楼幽会,真是没心思再去见面欢爱。
阿巴旺吉哪曾想得到,他若早到一步,便会与仇家对个正着。
他偏偏就晚到了那一步。
心爱的小天鹅的花楼上,已是人去楼空,一片羽毛也没有给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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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吉措慢悠悠地转醒,浑身各处酸痛,两手两脚都被麻绳捆紧,大头朝下,脑门子一下一下地磕着一处硬邦邦的地方,磕得他头昏脑胀,眼前金星飞舞。
腰肢像是被扭成个夹角,快要扭折掉了。他费力地睁开眼皮,瞧见眼前快速掠过的山道土路,恍然明白自己这是被搭在马儿的脊背上。才一挣扎动弹,一只大手薅住他的脖领子,一把将他翻转,揪了起来。
马背上坐得正是胡三炮。
胡三炮已经解掉了黑布包头,抹掉脸上的红妆,只是眼眶上还能瞧出夸张的黑色眼线,描出修长的眼尾,厚嘴唇上竟还残留着胭脂,一双豹眼含着恨意,哼道:“呵呵,丹东,好久不见,穿戴得还是这么清俊,这么风骚!”
他说着话,扯住丹吉措的脖颈,按住后心,嘴唇压了上来!
丹吉措防备不及,脊背被压在马颈上,被捆扎的两手抵住胡三炮的胸膛,却仍然抵不住凶野野的吻。马匪头子衔住他的唇,一口就将两片软唇咬破出血,几乎是用牙齿蛮横地撬开丹吉措的嘴巴,一条舌在他口里疯狂地洗劫。
迷药的后劲儿让丹吉措头痛欲裂,马背上天旋地转,两眼昏黑,几乎喘不上气儿,在窒息中晕迷……
再一次转醒时,眼前已是一片暗夜的昏黑,烛火幽幽,寒气袭骨。
自己躺在一处荒凉的山洞里,手脚上没了绳索,身子被裹在一张破烂得露了棉花套子的被子里,完全避不住一洞的寒气。
脸侧却是一副暖烘烘的胸膛,正用体温给他偎着热气。
丹吉措骤然一惊,全身都绷至最紧:“胡三炮,你……”
胡三炮的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人,眼神像两团火一样笼着丹吉措的身子,这时见他醒了,一把将他压在身下:“呵呵,丹东,咱俩又在一个被窝筒里睡觉了……你这只属狐狸的小崽子,这一回甭想跑出俺的手掌心!”
马匪头子惦记着夺回小俊人儿,已经惦记了很久。
这一回是赶上永宁坝子一年一度的转山节。原以为守备相对稀松,却不曾想除了守寨的庄丁,还有几个来搜寻特务的官兵。他不敢以人人识得的一袭光头在村寨里露面,于是干脆戴了青布包头,涂了红妆,穿了百褶长裙,将自己打扮成个膀大腰圆的健壮女人,白天混在转山的队伍里,趁夜再摸进云顶寨。
事先收到了内线报信的字条,人现在不住在总管府了,住在村东头一个独立的小院坝里。如此甚好,更容易下手,手到擒来!
丹吉措的唇像被火苗烧燎过的痛,已经被吻肿了,身上的衣服给扯得七零八落。他在胡三炮身下挣扎,惊慌地叫:“不要,不行,你别,你不能这样!别碰我……”
胡三炮用力地啃他的脖颈和胸膛,疯狂地发泄胸中的愤懑和惦念,怒道:“为啥不能碰?老子就是要碰你!俺让你跑让你跑让你跑,上一回你为啥半夜从俺床上跑走,等到天亮你都等不及?!你给俺说清楚喽!”
“……”
“哼,让你没完没了地折腾俺算计俺!老子今儿个就是要把你亏欠俺的都找回来!”
“撕啦”一下扯开贴身小衣,胡三炮一口咬上丹吉措小腹肚脐上的一块白皙柔软。
“啊——!”丹吉措被咬得浑身汗毛倒竖,又疼又痒又害怕,急得奋力挣扎:“不行,你弄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
他心里知晓这马匪头子要寻的必然是那个叫做丹东的人,八成是大总管先前的相好,或许也是这胡三炮的相好。总之大总管和马匪头子见面就掐架,纠扯不清,皆是为了那样一个人。
“胡三炮你放开我,你弄错了,我当真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啊——”
胡三炮的两只大手剥掉了他的裤子,摸向臀间。丹吉措惊恐之下急得嘶声嚎叫,喊停了对方的一双手。
胡三炮蓦然从他两腿之间拔出脸来,一双黑眉耸动,问道:“你说啥?!”
丹吉措用双手捂住下身,惊慌失措地提上裤子,委屈得要滴下泪来:“我不是那个丹东,你原本就认错人了……”
“你不是丹东你是哪个?”
胡三炮这会儿听这小俊人儿讲话的声音,的确不太像旧人,身子摸起来的手感都不太对,很绵很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丹东的身子哪会有这样娇软无力,压在炕上滑不溜手的,怕是拿绳子捆都捆不住!
他疑惑之间,将人揪到火把光亮处,仔细察看。这脸……眉宇间很相似,但是细致地分辨,的确不是!
马匪头子一眼瞧见丹吉措嘴角边的小黑痣,伸出带着枪茧的拇指按上去,用力地搓,似乎也是想要验一验那梨涡黑痣的真伪。
丹吉措疼得直叫:“你别挠我,你干嘛啊!你弄疼我了你!……”
自己怎的如此倒霉,怪只怪长了这样一张不招人待见的脸,就连那颗痣都成了碍眼的罪过!
“你当真不是丹东?”
胡三炮的一张大脸骤然冷了下来,失望和懊丧像是一片乌云遮住了脸膛。
丹吉措用力摇头:“我不是,不是的。你快放我回去行么?”
胡三炮突然暴怒:“你个小崽子不是丹东你为啥每每在俺眼前晃悠,勾起我?!你他娘的原来不是!!!”
“……”丹吉措张口结舌:“我,我哪里有在你眼前晃,哪有勾起你?”
“你有!!!”
胡三炮光亮的额头上青筋暴凸,一双骨节粗壮的大手死死捏着丹吉措的肩膀,几乎要将那几根弱不禁风的骨头捏断,怒吼道:“乱葬崖那一回是咋回事?!那个被吊到悬崖顶上的人究竟是哪个,啊?!”
“……你认错了不该怪罪我的啊。”
“老子只问你,那一回被阿巴旺吉吊到悬崖顶上的人究竟是哪个,啊?!你告诉俺,究竟是哪个!”
“那一回吊的,是我……”丹吉措瑟缩着肩膀,轻声说。
胡三炮瞪大了眼,吃惊地望着人,回想起当日的情形,这才明白自己被阿巴旺吉当猴儿耍了!
“是你……那一回是你……俺竟然以为,以为是……就认输了!原来你从头到尾就是个冒牌货!!!”
胡三炮怒不可遏,这一趟趟一回回地纠缠,两次冒死潜入云顶寨劫人,被人耍弄得团团转,竟就劫了个假冒的玩意儿出来,简直气炸了肺!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恶气,一把将丹吉措掷在地上,甩手就是狠狠一掌!
丹吉措手脚失措地跌在地上,肩膀和手肘撞上硬岩,疼得呜咽,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阴风一扫,一只暴戾的手掌扇过来,“啪”,甩给他一记耳光!
沉重的手劲儿,重重抽在他脸颊上,他只觉得五官都移了位置,脑袋嗡嗡直响,痛得叫出声。那一只手掌却随即又是一耳光,从耳侧一直抽上脑门,将他打翻在地。
头撞在地上,剧痛之中的眩晕,黏黏稠稠的液体从鼻腔和口里涌出来,疼得喘不过气。
丹吉措从来没有捱过这样的殴打,更何况是碰到马匪头子那蛮牛一般的力气。这两掌打得他眼泪迸了出来,痛楚不堪,泪水和着鼻血,弄花了一张脸。
第五十八章:血溅玉龙山(上)
玉龙山。
浑浑噩噩之间,丹吉措被胡三炮薅着衣领子,提出了山洞,一把掼到洞外裸露的岩石上。鼻子和嘴里淌出的血,沥沥啦啦地滴了一路。
山洞之外点着几丛篝火,用洇湿的树枝子半掩半盖,似乎也是在避人耳目。篝火旁稀稀疏疏围拢了不少人,个个都穿着破烂补丁的大襟长袍或是短棉袄,一个个冷眼向这里瞧着。
一路上逃避官府兵马的围追堵截,损兵折将,疲于奔命,无处栖身,德钦马匪就只剩下这区区几十个人,几十杆枪。连同栓在马背上的铺盖卷和破铁锅,是这伙人的全部家当。
坐在火堆旁的张炮头,伸出鞋尖踢了一把脚边上丹吉措的腰,嚼着老烟叶子的嘴含糊不清地咕哝:“大刀把子,咋着了?啃完人了?”
胡三炮仍然沉浸在一腔怒火之中,气哼哼说道:“劫了个冒牌货回来!”
“啥?冒牌货?这人不是您要寻的那位?!”
“假的。”
张炮头瞪大了眼骂道:“他奶奶的,咱爷们儿大老远绕路绕到永宁坝子,冒这么大风险,就弄回来个假冒的!大刀把子,兄弟早就跟您说,别再惦记着那个水性杨花、四处爬墙的小崽子,您偏就不听!还搭进去弟兄们好几条性命!”
胡三炮那一张五官浓重的大脸上,鼻子眼睛嘴都已经扭歪,恨得无话可讲。当初确实是他自己不顾众兄弟死命拦着,老巢被人端掉了,都不甘心放弃永宁坝子里的旧相好。没想到又是一场无用功,顿时觉得对不住手下一伙人。
“如果不来永宁,咱们这会儿早就沿着芒康的小路进藏了,没准儿就能甩掉那帮追兵。现在可好,给堵在这玉龙山脚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进藏那条路被堵了,永宁大总管的人马指不定啥时候会追上来……您倒是说说,咋办呐大刀把子?!”
脾气火燥的张炮头忍无可忍地抱怨起来,随手抄起脚边的几枚杉树果丢进火堆,发出“噼噼啪啪”的噪声,更衬得周围的伙计个个都是一脸烦躁郁闷,默不作声。
胡三炮抓了抓脑瓢,低声说道:“只能往南边走,突围,找一条道,去缅甸。”
张炮头一边发着牢骚,气得又一脚踹上丹吉措的腰:“他奶奶的,真想一枪崩了这小崽子!”
胡三炮心情烦躁地低吼:“俺知晓对不住大伙,白跑了一趟……那你就崩了他!”
丹吉措缓过了最疼的那一阵,缓缓抬起头,用袖口蹭掉鼻血,小心翼翼地说:“我既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放我回去罢。”
胡三炮怒目而视,完全没了先前见着丹吉措时的兴奋和激动,咬牙说道:“你这小崽子将俺骗得好苦!放你回去?你想得美!”
“……”
丹吉措从嘴里咳出一口血水。那两掌抽到他脸上,口里嫩嫩的一层皮儿磕在牙床上,顿时皮开肉绽冒出了血。他忍着疼说:“那事过去好久了。再者说,又不是我有意欺骗你,你为何要埋怨我呢?”
胡三炮右耳上穿了一枚硕大张扬的耳环,摇曳的火色之间泛出黄铜的幽光,哼道:“让俺在那许多人面前丢脸出了丑,俺不怨你怨哪个?!俺到是想一枪崩了阿巴旺吉,就是逮不到机会!”
丹吉措连忙说:“那是一场误会罢了,何必要弄到打打杀杀的地步呢。阿巴旺吉不过就是想要为永宁坝子赢回德钦马道的通路权,为了马帮商队能顺利运货过关,又没有伤到你的人……”
“哼,阿巴旺吉那家伙与政府的军队串通了,围攻俺的寨子,伤了我多少的弟兄!老子与他势不两立!”
丹吉措虽气息微弱却认真地说:“阿巴旺吉怎会与官府串通?他完全不是官府的人!这一回是官府出动军队想要围剿横断山区的马贼土匪,与永宁大总管毫无干系的……”
胡三炮忍不住耸动一对黑漆漆的浓眉,撇了撇厚嘴唇,问道:“你个小崽子是阿巴旺吉的啥人,这样替他说话,啊?!”
“……”
一旁的张炮头一把揪起丹吉措的脖子:“喂,小娃儿,瞧你这细皮嫩肉的,长得还挺秀气,跟爷爷们讲实话,你是干啥的?!”
“我不是干啥的。”
“甭跟爷爷们打马虎眼!你是那家伙的小相好吧,啊?”
“……”
胡三炮的一对环眼目眦尽裂,哼道:“你长得这样像丹东,就连俺这囫囵一眼,竟都认错了人……老子可算明白了,你一定是那家伙搁在身边儿玩耍的稀罕物!”
四围一群土匪一听这话,个个眼睛里就都变了色,眼珠里爆出来或嚣张或晦暗的光芒。一道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丹吉措身上,看得他浑身发抖,目光都像是带了钩子,能剜掉他身上的皮肉。
丹吉措怔然盯着胡三炮那一双怒意圆睁的眼,顿悟自己已然陷入了困境。他今日无论认或是不认,无论自己是不是那个什么丹东,总之都没有了活路。
以至于数只大手扑过来撕扯他身上的衣服时,他在惊惧和绝望中挣扎嚎叫,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被那些粗糙的大手扭成几欲折断的角度。他在痛楚中祈求,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样,我又没有做过伤害你们的事,你们凭什么这样不讲道理呢!
“就凭你是阿巴旺吉的人!今日爷爷们就拿你出一口恶气,也算是跟他扯平了,哼!”
数只大手掌将丹吉措按在地上,扯掉他全身的衣物,寒凉的山风刺痛了皮肤,疼痛和恐惧已刺进了骨髓。
丹吉措拼了命地挣扎哭叫,腰身和膝盖在硬岩上磨得生疼,手脚都被擒住,动弹不得,砧板上任人蹂躏的一块鱼肉。
土匪伙计嚷嚷:“大刀把子,您先来赏个脸?”
胡三炮怒气未消,别过脸去吹冷风。料峭的夜风消散掉胸膛上原本的暖意盎然,却吹不散脑海里那一张韵致风流的脸。他怒哼哼地瞥了一眼丹吉措,说:“俺还真不稀罕上他!”
“嘿嘿,嘿嘿嘿,不做白不做!当家的来好好招呼他一顿呗!”
眼前这小俊人儿皮肉生得细致嫩乎,一看就是一口香肉,确是不做白不做。
胡三炮一想到年前在乱葬崖上被阿巴旺吉耍弄了一遭,自己心爱之人亦不知所踪,十有八九也是那家伙搞得事,顿时恼恨难消,一肚子怨火如今只能发泄到这劫来的小崽子身上!
想罢干脆解了腰带,撩开裤子,骑了上去。
火辣硬挺的身子抵住丹吉措的后臀。他哭得声嘶力竭,喉咙都哑掉了,抽泣着说:“胡三炮,你,你,你做这样的坏事……你不是好人……”
胡三炮不屑地反驳:“废话!俺本就是个土匪,能是啥好人?!”
“你凭什么这样!……我没有做过害你或是对不起你的事,你怎的滥伤无辜……”
“……”胡三炮抹了一把锃亮光头,没道理也得甩出一条歪理出来:“那你就要怨那个人,怨不得俺!俺今儿个就是把吃得亏都找回来!”
“胡三炮你,你……”
丹吉措奋力扭过头,盯着那凶戾的男人,一双近乎绝望的眼已没了神采,就只扑扑簌簌地泪流不停,半晌,哽咽说道:“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我不要跟你……你为何要这样,这样……你这样做就是要毁了我,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荒流不绝的泪水落进丹吉措唇边的酒窝,荡出漩涡,像是吸住了胡三炮的两道视线,惊停了他的手脚。水潮汹涌的漩涡之中,一颗小痣若悬若浮,如泣如诉,竟让马匪头子觉得喉咙有点儿发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