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您都瞧见了。」秋总管平声肯定道。
齐飞一嘿嘿一笑,退了一步,思考着逃生路线。
你不会是来灭口的吧!师父不在,可别乘机来欺我阿!齐飞一紧张地吞吞口水。
忽思到西川明此时不在身旁,齐飞一眼神暗了暗,脸色也沉下。
「秋某想请少爷别说出去。」秋总管脸色依然,但藏在袖内的手捏着一张忘却符,心道:若你无法遵守,只能这样了。
齐飞一似乎没把秋总管的话听进耳,思绪飘忽……
阿爹跟秋总管,是如何走至今日这步?中间,定有种种波折。齐飞一突然很想知道。
齐飞一顿了顿,犹豫问道:「秋总管,你……和我阿爹怎么会在一起?二个男人的,不觉得怪?」
秋总管更加捏紧了符,料到齐飞一会有此一问,回道:「飞一少爷,无论您如何不愿,秋某不会离开老爷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表达。
秋总管看了齐飞一困惑的神情一眼,说道:「飞一少爷,术与武皆不可拘泥于框架之中,顺心而行,才能激发更多的可能。」
「但二人都是男子,你怎么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难道不是日夜相处得来的错觉?他忍不住去质问。
秋总管淡淡说道:「秋某无法回答飞一少爷的问题,我只知我愿为老爷赴汤蹈火,只要能再多近老爷一些,我什么都会去作,即便要了我的命的是老爷。」
齐飞一大骇,无法言语,愣看着一身无谓的男人,内心中有什么憾动了。
秋总管垂下眼,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西川先生出生便是半鬼,可以维持人性至今,实属难得,必是花了许多心力。秋某认为,没有飞一少爷您,西川先生或许早把持不住,早成鬼也说不定。」
这句如同开关,那日西川明的惨叫声又在脑海中回荡不停。
齐飞一突然抖了起来,咬着牙,泪水忍不住滴下来。
「不,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他以为我死了才成鬼的!他现在一定很恨我害他,连我去幽山找他,他都不愿见我!」这一年的压抑,暴发出来!齐飞一滚滚而下的热泪,停都停不住,使劲用袖子抹去,却更显狼狈。
「由此可知,西川先生心里有你。」难得地,秋总管笨拙地开口安慰人。
「就算如此,又如何?他现在根本不认得我吧?我知道,他那日在东山,是将我抛下而走的!他已经不是西川,是天鬼了!」齐飞一大吼出声,一拳击在柱上。
齐飞一那日重伤,但不知为何,所发生的一切都很清晰,那日西川明将自己抛下在地,不理自己死命抓住他不让他走,西川明却不理不睬,想来就一阵发颤与愤怒。
西川明居然又将自己抛下!
如同五年前自己哭得半死,他却坚持要走一样!
「是不是不认得你,去问清楚不就了得?买卖交易中,能这般不清不楚吗?」廊道转角突然出现一人,是齐逸披着皮裘大衣。
齐飞一一愣,没想到齐逸都听到,一个高个儿,吊着两串泪,呆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缓缓低下头,不再说话,似在犹豫什么。
若他又不见自己呢?齐飞一不想自己在幽山哭到死。
「回房去想想吧,我不想陪你天寒地冻地在这儿吹风。」齐逸不客气道。
「恩。」僵着脸,齐飞一转身走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齐逸叹口气,也转身走了,秋总管自然是跟上,二人缓步慢行。
齐家老爷突然若无其事开口:「海人,我明儿想吃冰川寒鲤作的汤。」说得好似只是去市场买只小鱼,而非要跳下冰川中抓住那只百来斤的鲤鱼。
秋海人平日严肃的嘴角微微上扬,环住齐逸的腰与肩,轻声说道:「不,这事儿不会拉近我与老爷的关系,我不打算去作。」
「那刚才还说得那么好听。」轻哼一声,却也没拒绝那拥抱。
「老爷,您身体冷了,不如回房,我给您热热吧。」更加抱紧怀中的人。
「……那好吧。」犹豫一会儿,微微红着耳朵,勉为其难地答应。
二人转进一院内,初雪慢慢地落下。
夜里,齐飞一睁眼难眠,转来转去,都想着秋总管与阿爹的话。忽地,窗间的隙缝吹来一阵冷风,他发了个冷颤,莫名地睡意来袭,缓缓闭上了眼。
不久,齐飞一的床门被打开来,一只白色的影子,宁于床前,血红色的眼盯着床上的人瞧。
为什么这人的一切自己都很熟悉?
那眉、那鼻、那唇,甚至衣服底下的曲线,自己都聊若指掌?
自这人来到幽山,日日夜夜寻找着自己,自己坐于山巅冷眼观看着一切,心底虽不喜外人入山,但却没有出手杀了他。瞧他要走,自已心底有股烦躁,在还没意识下,便派了使者一路跟着,透过那使者,不能自主地一直瞧着他。
莫是后悔当日没杀了他?才会这般在意他?果然入山者都该死!那白色人影想着。
突然,他伸手抓住了齐飞一的颈子,盯着齐飞一的脸儿不放,微微地施力,却始终无法真正用力。末了,他手一松,延着颈子的曲线往上抚上了侧脸,姆指滑过那唇,似乎非常留恋,他不自觉眼神柔了,俯身吻了吻那沉睡的人。
滋味意外的好。
但……似乎,少了什么?
那额上该有角?还有长长的犬齿?
突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涌了脑海,他想起什么:这人是他还为人时珍惜的人,说要陪着自己的人。
于是他顺着曲线下滑,探入了胸口,惯性地去逗弄那朵红花,来人发出了呻吟,这一声更唤起他的。他双瞳一缩,掀开了被子,褪去了那人衣服,在那人身上又啃又咬,双手不住地去探索那人光滑的肌肤,那人不住颤抖,那人的玉茎也有了意识。
他架高了那人的腿,一股作气刺了进去,那人闭着眼但低喊出来,自己的在那人身内进出,让他发抖地欢愉,甜美又熟悉的快感与满足布满全身每一分毛发。
事后,那白色人影为床上的人整理好一切,但眼神已然冰冷,不如刚欢爱的热切。他衣袖一扬,吹开了大门,身子化作狂风,往天际去了。
寒风灌进屋内,齐飞一赫然醒来,异常寒冷,但他冷汗直冒,瞪着那扇大开的门,摸上自己的唇,上头还有余温。
那家伙来过!
又摸摸自己身上虽是一片清爽,但痕迹斑斑,又青又红,还有下身的酸痛,他也明白刚发生什么事。
齐飞一心头发怒,一个掌风击去,碰地一声又将门关起!
当我是什么?吃完了就走人?
「西川明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将你打个半死!」齐飞一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拳。
第十四章:化兽
三个月后。
某人一身黑衣斗篷立于覆盖白雪的幽山山角,抬头一望那苍郁的山林,一个右足点地,飞也似地奔上山去,一路上仍是安安静静,如同前日一样。
那斗笠客冷哼一声道:「还躲着?我瞧这样你出不出来!」
突然似发疯一般,以飞鹰之姿在树林间胡乱冲刺,所到之处,一棵棵大树倒下,本是茂密的树林转眼就被搞得面目全非。
「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幽山给毁了!」那人指着山顶大骂。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卷起满地片片雪花,雪花中出现一袭白衣白发的男子,那男子缓缓睁开红色的眼,冷声说:「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吗?」那斗笠客恶声恶气。
「上次你闯进幽山,本人一时没痛下杀手,看来是个失误。」双眼一眯,手指板得喀喀作响,似在考虑是否要杀个人。
「你上次闯入我寝房,我一时贪睡没将你揍个鼻青脸肿,绝对是个失误!」斗笠客恨恨地骂出这句。没错,这人就是齐飞一。
西川明左拳一握,突然向齐飞一方位挥去,齐飞一连忙跳上一棵树,原所立之处果然一个大坑。
「嘿,我可不会老是吃你这招。」齐飞一大笑。
西川明左掌一展,掌内一朵蓝色的火焰,同时齐飞一所在的那棵树烧起蓝色火焰,齐飞一抽出软剑,从树梢向西川明疾冲而去,剑尖银光闪闪织成一片剑网,美丽非凡。
西川明面无表情,在剑尖距自己一尺之处,双指一夹,硬生生将剑势挡下。齐飞一一个空中旋转,落地于西川明二尺之处,二人距离极近。
整座幽山静谧,无鸟鸣飞梭,也无狂风吹嚣,只有小小雪花轻轻飘下的声音,二人无言相对,西川明一双红眼瞧着那人,那人却用斗笠将表情埋起。
「师父……你那日既然回来了,为何又要走?」许久,齐飞一微抖地出声问。
「幽山天鬼来去自如,无处不能去,无需归处。」淡淡地回道。
「那为何要睡我?」身子微微颤抖,双手握了个紧。
西川明沉默,红色的琉璃眼无痕迹地飘开齐飞一质问的眼。
「又为何要在我体内养兽?」齐飞一向前踏了一步。
西川明不自觉退了一步,盯着那人,他问:「你究竟是谁?」
齐飞一往前踏一步,坚定的眼神从斗笠内看出去,低声说:「我不走了,师父,如果您要待在这幽山,我就留下,如果您要偏离人道,我……也会跟着去的。」
缓缓地,齐飞一将带纱的斗笠脱下,露出一对小小的角、长长的犬齿,和美丽的兽眸,拉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
西川明眼神一暗,抿紧了唇,心中大为憾动!
这模样如此熟悉,在梦中不停纠缠着自己,让人留恋、思念,又有丝害怕……
但害怕什么?自己根本不认得这只兽!西川明心中混乱不已。
齐飞一微笑,垂下眼帘,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脚步是轻柔也是坚定。
西川明只是愣愣地瞧着那逼近的人,脑子喊着:快退!身子却无法动弹。
齐飞一睁开半垂的双眼,皱眉、笔直地瞧看入西川明的眼中,然后缓缓地伸出那只带爪的手举起西川明的掌,轻轻贴住头上小小的角。
「这角,是您的。」齐飞一低声道。
「这眼,是您的。」拉着那掌复于右眼。
「这齿,是您的。」拉着那掌移于锋利的犬齿上。
最后,缓缓移到胸上,用更为低细的声音道:「这里,也是您的……」
听那话,西川明如临雷击,睁大了眼,一时间身子抖了起来,无法停止,他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颤抖地、仔细地再次触摸齐飞一的角,像似在却认一般,延着适才齐飞一带领的路线,来到了眼、颊、齿与唇、颈、锁骨,一顿,忽然一使劲力,啪地一下,那衣襟居然松开,露出一遍赤的肌肤,冰冷的空气让齐飞一一时抖了起来,抑或,这是被西川明触摸后的心悸呢?
西川明温热的掌心贴上那胸口,用着一般低细的声音道:「这里……也是我的?」
齐飞一心里激动,鼻子一吸,眉一皱,眼泪喷了出来,像个孩子,大吼道:「不错!是您的!师父!难道您又想不认我这个徒弟吗!」
这一吼如钟声响彻山林,西川明突然无法呼吸,过往的划面如潮水涌来,不再是破碎的片段,而是井然有序地回顾。
师父,请收我为徒!一个小人儿举着食盒跪地大喊。
师父,我要当天下第一!小人儿举着剑胡乱挥舞,一脸精神笑意。
师父,这招练得好不好?某青年人如小狗般讨好又期望的神情。
师父,救我!穿着大红花新郎袍的青年人,被驾在马上。
可恶!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你真的在我体内养了只兽吗?青年人含泪的双眸瞪着他!
师父,你别死!青年人背着自己在刀剑间穿梭。
青年人矫健的身手在擂台上起舞,忽然,青年人的血喷了出来!
「阿阿阿!」思此,西川明脑痛欲裂,大喊了一声,猛然推开齐飞一。
那一幕实在太过触目惊心,至今,他还是无法直视,就连回忆也不行。
「你来做什么?滚!」喘着气,跌坐在地的西川明冷冷抛出这句。
「师父……」您恢复了?愣了愣,齐飞一没将这句问出口。
不错,西川明确确实实忆起了齐飞一,但也包括二人之前种种的磨擦,还有自己对齐飞一的伤害,于是乎,一开口便是这句。
「我……是来找您……」小心亦亦,正衡量着那人究竟恢复了没。
「找我又如何?我将你化成兽,你不是怨我、怪我吗?又何必追到这荒凉的幽山?莫非……是你舍不得我的床?」拍拍身上的雪,将自己站起,又竖起一身冷傲冰霜,抬起头看着青苍的天盖,淡淡地讽刺。
快快离去吧,我既已成鬼,注定要居于这山野之中,你初化成兽,还有路可退……
西川明板着脸,就盼这些言语可以击退齐飞一。
若是以往不曾涉世的齐大少爷,的确会被这样一激,愤而离去,但这一年多的分离,和在齐门做事的种种,让这大少爷懂了许多。
齐飞一垂下眼帘,低声说:「人总待失去,方知珍贵。我这一年总会想着您,想着您是不是板着一张脸过活?是不是又收了个徒弟?想着您恶声恶气叫我别逃,想着你卑劣地用武学睡了我,还有故意拿东荷来激我,我怎会不懂呢?」
「你又懂了什么!」别过脸,倔将地扮狠道。
「懂那个孤僻的师父,也不过是怕寂寞不想一个人的混蛋而已。」齐飞一笑意盎然地说出又直又狠的话。
西川明冷哼一声,不愿说话,或着说不想给一个小鬼看得太彻底,许久,他低声道:「这样……你这一生就给我占得彻底,我不想害你。」
「但我想阿,想给师父你占一生。」齐飞一笑得灿烂,又道:「当我听东莲说,依师父您这样速度养兽,到我老死之前,都难以成功时,我便猜你根本没打算将我化为兽,会在我身上养精魂,也不过是一时借慰。」
「别胡说。我根本不怀好心。别擅自解读。」声音冷冷的,但却有着温柔。
齐飞一柔声道:「只要您不要抛下我,要我作什么我都愿,哪怕是远离人道,哪怕最后推下我的是您。」悄悄地,又向前踏一步,二人之间距离又缩短了。
西川明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握紧的拳,泄露几许情绪激动的秘密。
他低着头,表情不清,低低吐出一句:「你想明白,不要后悔,这样一来,不论在饭桌或是床辱间,你都只能在我底下。我不会给你再次逃跑的机会。」
「师父!」齐飞一激动地喊道。
不给那男人任何远离的机会,齐飞一扑了上去,狠狠地抱住了他,那人叹一声,回抱住了齐飞一,二人久违的拥抱,这一抱,竟一时三刻分不开,彼此都留恋彼此的体温。
而细雪静静地落在二人身上,合着二人相对的眼神,形成一幅绝画。
怀中抱着齐飞一,西川明缓缓地抬头看着远处,轻叹一声,似无奈又满足。
突然,西川明听到一声破空之声,夹带强大的灵力!
他抱着齐飞依俐落飞身回转落地,就见一只黑色的灵箭朝他们而来,瞧刚才的来势,是对准了齐飞一。
又是黑灵箭!竟敢追来!
西川明大怒,一头白发一甩,缠住了箭,他火红的双眸一瞪,那箭便烧了起来!
「大胆!灵鸠派的小虫敢闯我幽山!」怒气一来,西川明本冰冷的俊脸,极度扭曲,化成真真正正鬼的凶脸。
「幽山天鬼又如何?你毁我派教坛,今日就要你尝尝我派的伏鬼阵!」带头的狠道。
「你派惹怒我多次,只毁你灵鸠派一回,是便宜你们!」西川明飘扬的白发冷笑。
「师父!您毁人家教坛?」齐飞一惊叫。
「我初以为只有一路人马来追击东荷,事实上有二派人马,一派是东芝宫来寻小姐,一派便是灵鸠派来夺月明珠!而那日夜闯东芝宝库、和在擂台上诈输杀你的,都是灵鸠派!多次害你受伤,你说,该不该杀?」西川明越说越发狠!
「废话少说,动手吧!」带头的狠狠一说,突然从林内飞出好几十人,以七人为一组,踏出七星方位,将二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