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燕王根本就是假装的!燕王世子朱高炽也没死!一切都是计啊!!皇上!”黄子澄大声喊道,声音带着绝望和悲愤。
朱允炆向后踉跄了两步,脸色惨白,最后却是喃喃凄厉开口,“原来……都中计了吗?我……输了吗?!”最后却是有些茫然。
黄子澄却是猛的拉住朱允炆,厉声道,“不!皇上!只要你还活着!你就绝对不会输!皇上快走!”
黄子澄说罢,便将朱允炆猛的一推!
而这日。
依然在松竹院里休养的朱高炽,在这日,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信件,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便回过神,放下手中的信件,转头看去,见周王一身盔甲,盔甲上血迹斑斑,虽然神情疲惫,但脸上却是带着兴奋的笑。
朱高炽忙起身,恭敬作礼,“五叔!”
“小高炽,你五叔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周王神秘的说着,神情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狂喜。
朱高炽心头一跳,盯着周王,心头竟紧张起来,难道是……老爹?
“可是,我父王赢了?”朱高炽强压着心头的紧张,低声问道。
周王眉毛一挑,嘿嘿怪笑一声,“果然是父子同心吗?”随即兴奋的开口,“小高炽,你说对了!你父王,我四哥,他打入南京了!!”
朱高炽呆了呆,随即细眉一弯,笑容大大的,老爹……他赢了!
“小高炽,你五叔有件事要麻烦你。”周王突然一整神色,严肃道。
朱高炽回过神,看着眼前突然一本正经,神情凝重的周王,不由一愣,随即忙温和一笑,拱手道,“五叔请说,只要高炽办得到的,一定帮五叔!”
“饶允炆一命!”
朱高煦骑着马,在南京街头缓缓而行。
一边扫视着两边的街道。
此时,距离打入南京已经两天了。
虽然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萧索的感觉,但商铺店家已经陆陆续续的恢复了。
若无父王当机立断的,一入南京,就立马抢攻四门,再加上之前,二舅舅的布局,南京的兵马司又换上了自己的人,只怕,这南京也是要元气大伤的。
恐怕也没这么快就恢复正常的秩序。
只是,父王到底在暗处的兵马有多少?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控制南京兵马司的呢?
朱高煦勒住马头,抬头看向眼前的府邸——徐府。
罢了!
这些事情还是不好奇为好。
朱高煦心头漫不经心的想着。
下了马,进了徐府,在管家的带路下,进了院落。
远远的,便闻见药味。朱高煦眉头一皱,看来,二舅舅的伤势不轻啊。
那晚,二舅舅好似不要命般,若无二舅舅的拼命和带路,只怕也没那么快进入皇城。
“大舅舅?”朱高煦进了院落,便见臭着一张脸的徐辉祖冷冷的瞪视着自己,下意识里一愣,随即便低声叫了一声。
徐辉祖冷哼一声,端起药碗便转身离开,离去时,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不敢!”
朱高煦神情一冷,他可没有他大哥那个好脾气!
但床上的徐增寿却是急急的挣扎起身,“二,二少爷……”
朱高煦一见,忙走过去,皱眉扶住,“二舅舅,您伤势还没好,还是躺着吧。”
徐增寿露出虚弱的笑容,低声道,“二少爷,他心情不好,您别跟他计较。”
朱高煦看着甚为恭敬拘谨的徐增寿,心头有些纳闷,虽然现在他父王算是夺得天下,但二舅舅也是大功臣一个,又何必如此谦恭呢?甚至……给自己的感觉有点像是讨好?
“二舅舅放心,高煦不会的。”朱高煦心头疑惑,但嘴上还是安抚着。
徐增寿才松了口气,又低声问道,“不知……世子可是来了南京?”
朱高煦脸上微微一笑,“今日晨早,父王刚刚收到急报。盛庸和铁铉都已经兵败被俘,如今,随着大哥的车架押赴南京了。”
徐增寿慢慢点头,心头慢慢思量了一下,随即面上一笑,“那就好。世子身体无恙就好。”
又闲说了几句,朱高煦便起身告辞。
离开时,见徐辉祖端着一个盘子,脸色依然阴郁得很,见到自己也只是冷哼一声,便转身进了徐增寿的房间。
朱高煦神情一沉,这大舅舅也未免太拿大了吧!
他可是朱允炆的死忠!若不是看在母妃和二舅舅的份上,只怕父王早就像杀那些个顽固不化的老头一样砍头了!!
说不定,还会落得跟黄子澄那样的下场——碟刑!
离开了徐府。
朱高煦骑马而行,很快便过了两条街,远远的,便见一座府邸前,被严密把守着。
府邸上的牌匾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方府。
朱高煦在方府前微微一顿,想起昨日,原本要被砍头的方孝孺却突然的被赦免了?!
而这原因……却是昨日的一封信……
那信的内容,他没见,但偷偷的一瞥,却见信上很熟悉很熟悉的字迹……是他大哥?
然后,他父王瞬间阴沉咬牙的神色,更加证实了这个想法。
在看到信的内容后,他父王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饶方孝孺不死!”
看了方府一眼,朱高煦继续打马前行,心头实在好奇,到底,他大哥说了什么,让父王放了那顽固不化的方孝孺一命?
要知道,那方孝孺可是见了他那亲自登门的父王非但没有下跪,反而还嘿嘿冷笑着,自个坐到柴火堆上,对他父王懒懒的说着,“今日方孝孺终于可以全了心中公义正理了!”
这样嚣张不屑的人,他父王怎么可能饶他不死?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时他父王可是带着一身杀气的进了方府!
与那张石交情不错的人,除了那方孝孺可都是死得七七八八了!
到底,他大哥写了什么?
而此时的南京皇城奉先殿里。
朱棣阴森森的盯着桌上的信笺,很短,一句话,十一个字。
方孝孺若死,儿子不进南京!
朱棣心头磨牙,恨恨的想着:
臭小子!
小肉包!
那方孝孺当真如此重要吗?!
比你爹我还重要?!
87.终局(一)
公元1391年十一月,靖难之战,以朱棣攻入南京,朱允炆失踪,宣告结束。
而在朱棣攻入南京后,南京进入戒严,三日后,南京解除戒严,恢复正常街市。
在这三日时间里,前朝大臣大半归顺于朱棣,少部分,如徐辉祖等人不肯归从,于是,除徐辉祖,方孝孺外,其余不肯归顺的,都被杀之,妻女被发送往教坊司,男丁皆被杀之!
这日,北平通往南京的官道上,一队身着盔甲,气势冷漠,散发着血腥杀气的军队护卫在两辆马车两旁,朝南京进发。
第一辆马车里,面容温润的少年皱眉看着手中的信件。
少年面容温润,但脸色却是有些苍白,眼眸清亮,甚为亲和,此刻却是透着浓浓的不赞同,盯着手中的信件,细眉皱着。
在少年对面,坐着一大约三十上下的男子,面容爽朗,五官英挺,可惜坐姿却甚为不雅,手中端着酒杯,戏谑的看着少年,打趣道,“怎么?可是方孝孺已死?”
少年慢慢摇头,看向男子,叹气,甚为苦恼的皱眉,揉揉额头,似乎甚为头疼,“方先生还活着,我大舅舅也还活着,但是……”
“但是……其他不肯归顺的人都死了?”中年男子接口说道,笑嘻嘻的说着,“真不愧是我四哥!”
少年一怔,随即放下揉着额头的手,甚为不赞同,“父王此举不妥!”顿了顿,又苦笑摇头,
“不过,父王的脾气,这么做也是自然……”
中年男子笑嘻嘻的开口,“小高炽,既然你这么了解你父王,你就该知道,方孝孺和徐辉祖能活着已属难得了。而……至于……”中年男子指指马车外头的另一辆马车,玩味一笑,“他们就可难说了!”
少年不以为意,只是温和一笑,“尽力就是。”
少年说罢,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件,心头发愁,他老爹用得着这么狠吗?
中年男子又看了细眉不自觉皱起的少年一年,心头有些感慨,他那四哥素来心狠手辣的,偏偏这个疼到骨子里头的儿子是个心善的……
摸摸下巴,又细细看了少年一番,少年细眉弯弯,眼眸清亮,面容温润,虽然不是俊美风雅,但那一身亲和舒适的气息,总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而少年虽然心善,但却不软弱,在没有受伤前,坚守北平,可谓有勇有谋……举止有礼,进退有度,不迂腐,也不庸俗……
真是……越看越是心头有些沮丧,怎么他那四哥运气那么好呢?!
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但,随之,想起他那四哥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不由心头叹息一声。
“五叔,可是有事?”
被中年男子的眼睛盯着有些不太自在的少年不得不抬头笑眯眯的问着。
中年男子回过神,看着少年,眨眼,“没。对了,小高炽,那两人,你真的要给他们求情吗?”
少年看出中年男子没说实话,但也没追问,只是顺着话题点头说道,“嗯,盛庸和铁铉都是不错的人才。杀之可惜。”
中年男子摸摸下巴,想着到了南京后的事情……便开口道,“小高炽,你可别忘了你允炆哥哥哦。”
少年一滞,允炆哥哥?
而此时南京,皇城里。
朱棣专注的批阅着奏折,直至一条身影飘落。
“朱允炆找到了吗?”朱棣头也不抬淡淡的问着。
“回主子的话,是!已经找到。”
“嗯。那就带回来吧。”
“是!”
朱棣顿了顿,又皱眉问道,“世子还没到吗?”
“回主子的话,吴太医说世子的伤势虽然好了,但还是不可过于颠簸,因此,马车走得较慢。”
朱棣点头,这样也好。慢点就慢点!小肉包的身体最重要!
只是,心头有些焦躁,想着,早日见到那小肉包……
而这日,南京城门外,远远的,便见那车队缓缓前来。
而朱高煦和朱高燧一身锦服,带着南京的文官武将早早的便恭候在城门口,
待车队缓缓到来,护卫马车的军士们齐齐下马时,那冷厉的气势,不由让恭敬等候着的文官武将们心中一惊。
而朱高煦和朱高燧则一脸平静。
那些军士都是跟随父王和大哥的亲卫,气势凌厉也是自然。
而在军士们下马后,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周王挑着眉,先是扫了眼甚为浩大的恭迎队伍,心中玩味一笑,果然哪。
随后,周王便跳下马车,之后,朱高炽慢慢的踩着踏板走下马车。
看见这么浩大正式的恭迎队伍,朱高炽心中一愣,心中转了转,不由嘀咕,他老爹是否也太过了?但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人只有朱高煦和朱高燧,心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老爹没有亲自来。
于是,面上对着朱高煦和朱高燧温和一笑,“辛苦了。”
朱高煦和朱高燧先是恭敬做了一礼,才抬头对朱高炽一笑,朱高煦关切问道,“大哥,这一路可还好?”
朱高炽习惯性的背负双手,笑眯眯的点头,“虽然有些累,但还好,吴太医一直都有看着……”
朱高煦点头一笑,“那就好,大哥,这里风大,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好!”朱高炽又转身对在等候的南京的官们拱手作礼,温和笑着,“让诸位等候,是高炽的不是……”
大官们都有些慌张有些意外的忙拱手回礼,说着不敢不敢的客气话。
而朱高炽也不以为意,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便举步走向朱高燧所指的大马车。
周王看着朱高炽上了马车,先是思索了一下,又眯眼看了下马车,嘿嘿暧昧一笑,转身上了原来的马车。
周王上了马车,便很是懒懒的躺平,过了一会,马三保一脸困惑的爬上了马车。
“哟!三保!”周王扬手打着招呼,嘿嘿一笑,“怎么?小高炽把你赶出来了?”
马三保茫然摇头,疑惑,“王爷,二少爷说,让奴才来伺候你,说世子那边有人伺候,可是……”心头有些忐忑,如今王爷身份不同了,世子的身份当然也会不同,那么……世子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放心吧。”周王瞥了眼一脸忐忑不安的马三保,笑道,“小高炽对你还是很不错的,这会儿不让你伺候,不过是……不要你在而已。”
“原来这样啊……”马三保嘴上应着,心头却是依然不安,只是看得出周王有所保留,似乎不太想让自己知道的样子,便不想再问,只是应付了一句,转头看了看那辆应该是宫里出来的马车,真大啊。
朱高炽靠着温暖的熟悉的胸膛,听着沉稳的心跳,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头上厚实有力的手轻柔的抚摸。
本以为到了皇宫才会见到老爹,却没想,上了这宫里的马车,就见他老爹端坐着对他柔和的笑着。
紧接着就被拉了过去,紧紧的揽抱着。
耳畔不听的喃喃低语,“炽儿……这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一遍一遍的低语,心头暖暖的,安心的。
忍不住抬手环抱,微微抬头,凝视着深沉幽暗的眼眸,朱高炽细眉一弯,咧嘴一笑。
于是,想象中的,梦境里勾画了多次的炽热的吻便不停的落下。
直至无法呼吸了,才慢慢放开,不舍的轻柔的吻着。
“爹……”朱高炽微微喘着气,手指揪着紧抱着自己的男人的肩膀上的衣服,微微避开,心头发窘,他们到底是在马车里呀。
抱着朱高炽坐好,朱棣在朱高炽避开时,就势狠狠的啄吻了一下才不舍的离开。
“好了,不闹你了。”朱棣安抚着。
见朱高炽捂着被啄吻的脸颊瞪眼,心头痒痒的,那激吻后的红晕的脸颊,分外莹润的眼睛,真是……
深呼吸一下,平稳自己的气息,微微拉开一下距离。
摩挲着朱高炽的头发稍稍平息自己心头的叫嚣着的情动。
“爹,二舅舅的伤没事了?”朱高炽感觉他老爹正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便低声转移开话题,帮着他老爹分散注意力。
“嗯。”朱棣应了一声。
“爹,方先生还在他的府邸了?”
“没错。”顿了顿,朱棣淡淡开口,“他拒绝帮我起草诏书。”
朱高炽一愣,随即笑眯眯的抬头,“爹,您故意的?您不是早就知道他脾气就是那样的?”
朱棣扬眉,“我知道,但我偏要叫他。”
朱高炽一滞。
“可知是为什么?”朱棣盯着朱高炽,淡淡问道。
朱高炽叹气,苦着脸,“爹,您别跟我说您吃醋了?”
朱棣冷哼一声。
朱高炽瞅着他老爹的神色,有些讨好的上前,亲了亲朱棣鼻子,小声说道,“爹,儿子只是不想因为他,让爹坏了名声。”而且,那方孝孺的确颇有才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