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时辰没法再耗下去,胤祥只有唯唯喏喏地开口,“今晚我想跟四哥睡。”
“都十七了倒学的愈发会撒娇。”
胤禛嘴上打趣他,心里却格外的高兴,传唤戴铎过来伺候休息。
第33章:番外1
“臣弟允祥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
“行了,朕不是说过私下别搞这么多规矩出来。就你那身子快好好坐下。”
下了早朝雍正爷依照惯例在养心殿批阅奏章,自大清建国以来论勤政无人可与之匹敌,不过不过子时绝不肯休息,一天下来不过只睡两三个时辰。天子勤于政事连带臣子也不得半分空闲,深受宠信的怡亲王允祥当之无愧的备受“牵连”。年轻时落下骨痛的病根外加多年劳心劳力,他脸色蜡黄,不停咳嗽身子竟比大他八岁的雍正还差上许多。
“情分是情分,规矩是规矩,臣弟罔顾皇家礼法,且不论外人说臣弟恃宠而骄,就连四哥也不免有人说三道四。”
旁的还好只要事关皇上的清誉,允祥稳站立场是半步也不肯退,四哥的难处他看在眼里,忙着分担还来不及怎肯因自己过错而惹他受累。只可惜兄弟从小长大心意相通,他抱着这番心意未尝不是雍正心中所想。
“哼!那群人是嫉妒朕赐匾额给你。忠敬、诚直、勤慎、廉明,若有人能做到你这样,朕也不吝啬赐块匾给他!”
不理允祥的故意推辞,雍正下炕亲自扶他起来,也不论规矩挽着手拉他坐在身边。
“说到底还是四哥偏爱太过。”
允祥精心国事不过是一心为雍正好,少年一句承诺刻骨铭心一生,为了四哥的理想抱负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人一生所求得一件足以,赏赐、名誉他统统不看在眼里。只可惜雍正却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弟弟的好处,反而让允祥时常哭笑不得。
“四哥若真的对祥弟好就收了这些吧,你我之间何必来做这套虚的给人看,我还能不懂你。”
“若懂你就不会说这话,记住朕不是做给人看,是慰自己的心,对你朕只唯心而已!”
“得,是弟弟错了,求四哥赎罪个吧!”
兄弟两个每次总得为这事吵一次,却谁也不觉得自己错,不过为安抚雍正多数还是允祥退让一步。回想年轻时自己因胤禛对自己的爱护而欣喜万分,不得不无奈感叹世事轮回天理报应。
允祥的小心思从来也瞒不过雍正,他何时肯老老实实在自己面前认个错才是稀罕,但雍正也无心追究,这才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要真有一天他谨遵君臣之礼诚心求饶,就是抹杀了过往的一切。
“今儿是四哥五十正寿,祥弟是特地赶来第一个贺寿的,晚上寿宴那个可不算。”
“朕想跟你安安静静过个寿辰也不行,还是你一手操持招了那么多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来,没得惹人心烦。”
“为了这寿宴弟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四哥倒埋怨起来。”
允祥佯怒假意要拂手而去,还没等站起来就被雍正一把抓住,又拽了回来跌坐在炕上。
“还说朕偏爱太过,这连报怨一句也不行,亏你还一本正经的跑来教训人。”雍正喷笑一个劲儿地冲允祥摆手,“都说怡亲王待人亲厚,朕可是一点没看出来。”
允祥也觉得好笑,桌子架着胳膊人趴在上面,乐得直不起腰,却不小心碰到摆着的奏折。他顺手拿起来,是旗主奏报有关对整顿旗务事宜的不满。
“四哥,说起这事……”
雍正探身凑到允祥身上,伸手一把将奏折夺过来,“这江山你比朕还操心,请怡亲王勉为其难让自己休息一天,只陪朕吃顿家常便饭,晚膳让你搅了总给赔朕一顿才公平。”
“可皇后哪……”
允祥不欲搅了雍正的兴致,但这毕竟不比往日,对那拉氏他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可很快就被雍正一句话给打消了。
“朕一辈子恐怕也就最后这一个整寿了,连让心里人陪着用膳也算奢侈?”
“四哥!”
允祥不爱听这话,胤禛的身子骨也不利索,大病小灾一直没断过,有些话能说但有些玩笑却是绝对开不得。见允祥变脸雍正也自悔失言,登基至今难得有个清闲的日子,却不想因一句无心之言毁了兴致。
“朕就随口一说,你倒是个心重的。”
雍正怕他再追究此事,赶紧叫李德全传膳岔过话头。
“朕吩咐御膳房备了几样你爱吃的,不拘什么讲究,咱们潜邸时吃些什么,今个儿就让他们做什么。”
“御膳房做的蜂蜜糕可比当年四哥府里的差远了,这个你可别怪弟弟嫌弃。”
“你倒真不留面子,”对允祥雍正是没一点辙,只得吩咐撤了糕点,“那厨子朕早送了你,否则弄到御膳房也不错。”
“这大清国还有人敢驳四哥面子?快叫来让我开开眼,这是大不敬之罪吧!”
允祥跟雍正玩笑,恍然间倒像兄弟二人又回到过去,兄友弟恭亲密友爱无人不羡慕。只是如今……允祥摸到腰间,沉吟了一阵还是拿出来放到雍正手里。
“这是?”
“臣吩咐造办处为皇上打造了寿礼,想必您早就看过了。而这个则是胤祥送给四哥的。”
允祥表情凝重,也不由得雍正收了刚刚的好心情,摊开手心一个略显破旧的香囊,鼓囊囊的明显放了东西,倒出来看是一玻璃鼻烟壶。
“你什么意思!”
雍正即位多年,为人刚毅却又不失残酷、尖酸,对允祥他一直只嫌恩宠不够,从没摆过脸色给他,连朝臣都明白若惹怒了雍正,只有去求怡亲王。今天对允祥他难得动了雷霆之怒。玻璃鼻烟壶还是雍正元年御赐之物,允祥却忽然把东西还了回来,其中的不详之意他不说雍正也明白。
可允祥并不把雍正的怒火放在眼里,执拗的要把话说完。
“四哥,谁的病谁最清楚,我的身子怕是陪不到你最后了。刚你说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整寿的话,无论怎样就当弟弟求你一定别走在前头。自我记事就知道世上有一个四哥,我想不出有天要是四哥没了要该怎么活下去。鼻烟壶从到手里我就没离过身,还给四哥不为别的,只希望它代我陪你到最后。”
“朕何时需要一个死物陪着!”把鼻烟壶塞回允祥手中,雍正咬住下唇,紧紧抓住他不肯撒手,“你小朕八岁!嫌朕说话不吉利,你这又是说给谁听的。皇上的赏赐哪儿容你说不要就不要,说退就退!”
回握住雍正,允祥眼眶不由涌上水汽,论理他不该在这会儿说这话,可一想到万一有天自己没了,独剩下胤禛一人却怎么也无法安心,这辈子他从没有逆过四哥的意思,只怕这一件由不得自己。
“臣若有错皇上大可降罪,臣弟绝无半句怨言,东西臣能收回来。只是四哥……天无不散之筵席,缘分总有尽的时候。请四哥记得,你的祥弟发过誓一辈子要四哥好,要哪天你糟践自己身子,就是逼我违背誓言,连死也不得安宁。”
“你!”
雍正激动之下扬起手,只想一个耳刮扇过去,停住这些挖人心窝子的话。手臂高高抬起,最终却还只是缓缓落下,一掌拍到允祥的肩头。
“怡亲王真不愧是怡亲王,够狠心!朕竟然完全拿你没有办法。”
“胤祥一生只为四哥,不计手段、不计得失。”
“好……好……朕答应你,这鼻烟壶朕让他陪朕一生……”
雍正紧闭双眼强忍着不让泪掉下来,心聚成一团抽搐,朦胧中一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的孩子,奶声奶气地道,,“四哥、哥,不跪。”
第34章
胤祥身形已成,原本只能容纳一人的床上,勉强才挤下两个成年男子。怕打扰到胤禛休息,胤祥侧着身子在里头拼命的靠住墙壁,生怕他睡的不习惯。
深秋夜寒阴气重,见胤祥整个人像画一般齐齐的贴在墙上,胤禛担心他受冷阴,则搂住他的后背一个劲儿的往怀里带。靠在他胸前胤祥的一对胳膊都不知该如何放是好,折在胸口占地方,背在身后又觉得别扭,若说环住胤禛的腰……胤祥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且不论他没这个习惯,即使有也没法一晚上自然地赖在哥哥身上休息。刚刚只是一时冲动才想也不想地开口要求,事到跟前才发现没那么简单,最后他只得翻过身面冲墙壁,硬邦邦的把手垂在身体两侧,胳膊即使被压的发麻也不敢乱动。
感到怀里人僵硬的身子,胤禛也不好过,胤祥直楞楞的硬在二人中间拉出一小段距离出来,格外觉得空洞,胤禛轻拍他的肩头,示意人放松下来。
胤祥实在无招,拉下一张脸扭过身子面对胤禛无奈道,“四哥,我还是回去好了,这一晚下来恐怕谁也睡不安稳。”
“就见你瞎折腾。”
胤禛没有丝毫要让人离开的意思,自己靠住床边,双手扳住胤祥的肩膀,把他安安稳稳的摁平了,平躺在床上,自己侧过身左手正巧攀着他的肩头。
常年受线香熏染,胤禛身上不自觉地沾染上了檀香味道,连同他腕上的念珠,无一不沁人心腑。胤祥一呼一吸间闻到的都是四哥身上散出的清冷的味道,心跳反而奇异的加快。胤禛的呼吸正好喷在他的耳根,热呼呼的气体停留在皮肤表面,一点点渗入体内,剩下的部分则被空气冷却,粘在脖颈上结成微小的水珠。屋内安静的没一点声响,胤祥格外觉得尴尬,他只觉得胤禛的视线似乎正粘在自己身上,不自觉涨红了一张脸,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迷茫朦胧之中抬手握住胤禛。
“四哥……”
胤祥声音囔囔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扭头凑到胤禛跟前紧紧挨在一起。
“嗯?”
过了好半响,胤禛才懒洋洋地答了一声,胤祥只是无意识地想叫叫他,得到回应后就一个人吃吃直笑,胤禛又靠近了一些,手臂穿过他整个儿前胸,将人搂在自己怀里,揉揉胤祥的头顶安抚他睡觉。
烛火已被熄灭月光透过窗纸正洒在床前,胤祥从他怀里挣开抬头去看,正对上胤禛深沉的目光,有疼爱、有宠溺还有更多复杂沉重的意思,掩藏在兄弟亲情之下的东西深的谁也无法看清。蛊惑,胤祥只想的到这词,或深、或浅、或浓、或淡,溺在其中不欲自救。
“果然无药可救。”
胤祥自嘲,兄弟太过接近,不觉有错只嫌不够,不是病入膏肓又是什么,一个不知不觉,一个心甘情愿,一步踏错步步皆错。
“四哥……我……”
“什么?”
胤祥欲言又止,胤禛皱眉不解地看着他,见胤祥微阖眼帘移开视线愈发觉得的疑惑,“怎么?”
等胤禛再次对上胤祥的目光,他已换了一脸的轻松释然,其实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胤祥他撇嘴微笑还故意装作一派高深莫测出来。
“没事。”
不等胤禛逼问,胤祥翻个身在四哥身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抓住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腕上的珠子。
“四哥,睡吧。”
把一头雾水的胤禛扔在一旁,胤祥勾着他的胳膊一脸香甜地进入梦乡。
被这个弟弟整的无可奈何,胤禛也只得昏昏沉沉睡过去,居然一夜好眠,他一向睡眠较轻,直到瑞福进门不小心碰到桌子才清醒过来。
胤祥还趴在身边熟睡,胳膊不知何时被他压在脖下,一夜过去恐怕早麻的没了知觉。胤禛怕惊醒胤祥,替他拉好被子才撩帘去看。
胤禛是瑞福第一个主子,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正怕惊醒了他而心惊胆颤,没想胤禛今日格外的好脾气。见他只露出一张脸出来冷漠看着自己,瑞福轻手轻脚靠过去,低头趴在胤禛耳边。
“奴才伺候四爷、十三爷更衣。”
说着就要往来掀帘子,还没等碰到就被胤禛挥手打开。
“下去,等十三爷醒了再进来。”
胤禛刚醒过来,又特意压低了声音,沙哑却又不失严厉,瑞福跟了他不短日子却从没见四爷如此这般的霸道,昨儿还是他吩咐的要早起,几个奴才早就候在外面等着了。跟主子没道理好讲,瑞福也没胆子抱屈,事关胤祥这位四爷总是格外的仔细。
把瑞福轰走,胤禛重新钻回来,却发现胤祥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眯着眼睛冲他乐。敏锐察觉到胤祥的好心情,胤禛一阵胡疑从昨晚起他就一直不是很明白弟弟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忘记不快情绪突然高涨。
“四哥早。”
双手用力胤祥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转头发现胤禛抱着发麻的胳膊一脸痛苦,随便套上一件外褂赶到他旁边。
“你倒真不愧是个爷,比谁也谱大。”
胤禛右臂针扎般的难受,他苦笑着打趣胤祥,把个胤祥羞愧的恨不得钻床底,涨红了一张脸守在一边等他慢慢缓过来。
“傅敏走了吗?”胤禛洗着脸忽然想起这事,“奏折要尽快递到皇上手里。”
“回四爷的话,一大早傅敏就启程了,他临行前留话说会直接会京,叫咱们不用等。”
“四哥,可我还想再待一阵子。”
从胤禛手里一把夺过丝巾,胤祥一脸强硬看着他,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不等陈州的事不有个了解他怎么也不放心。
沉吟片刻胤禛也有点拿不定主意,论理在陈州停留过长不仅惹人怀疑,还耽误了皇上交办的差事。可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他们又如何心安理得面对往后的灾民。
“不等皇阿玛下旨四哥能心安?”
胤祥一句话正扎在胤禛软肋上,他自认自己不算是个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佛爷,可若真的袖手不理任谁也做不到,铜锣县一行触目惊心……
“罢了,就随你的意,切记不可惹事。”
最终胤禛还是妥协让步,不过话还是要说在前面,胤祥有时还略显急躁,为了个奴才赔进自己得不偿失。
“我想惹事那晏容也等不到今天日出,四哥就把心安生放肚子里,我不过是出去看看。”
胤祥也是无目的四处闲逛,胤禛派了侍卫跟他出来,几个人低调走在陈州城大街小巷,他故意往人群里钻,打听这位知府老爷在百姓中的风评。只是没想意外会找上门来。
第35章
混乱之时最不会少的就是浑水摸鱼之辈,不乏借着天灾人祸大发横财者。家乡遭难被迫卖身的人也不少,胤祥倒也不稀奇见着一两个拐卖人口的贩子,可这公然到街上抢人的戏码他可是头回见。
巷子偏僻寂静,好久也不见有人走动,胤祥信步闲逛也不知怎的闯到这里,也正巧撞到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的勾当。那姑娘一身粗布衣,头上随意挽了个髻,由于挣扎缘故外衣被撕开了不少,几缕头发混乱地披在肩上,胤祥背对着看不清容貌,可身段婀娜玲珑有致想必也是一美人。
三个地痞无赖把人团团围住,七手八脚的就要抓人。
“十三爷,咱们要帮忙吗?”
胤祥就站在巷子的拐脚处,他是听到前面有呼救声才停下藏身在此,露出头正好把巷子中发生的一切看的清楚还不被人注意。挥手制止了陶笠救人的举动,胤祥靠在墙上看的很有兴趣,见惯了宫里女人的唯唯喏喏,这女子刚烈的很有味道。
一个地痞的手刚搭到她肩上,就被她张口狠狠咬了块肉下来,手里握着金钗尖端还在不停的滴血,对方一人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从左眼角开始斜着划下,伤口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