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站了没一会儿那列车员就催,怎么还不出去,可外面还是一片混乱拥挤,根本没法出去,加上熬夜坐车,还带着孩子,那
妇女就气不打一处来,和列车员吵了起来。
一时间吵闹声夹杂着难闻的潮湿空气堵满了车厢,让每个人都心烦气躁。
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早上拖着一身疲惫的身体出了车站,因为没有休息好头晕目眩的,心慌慌的看什么都像在动。
在街边买了个面包吃下去,瀚歌觉得自己的胃都因为没睡觉而变得没有力气了。
绕着火车站公路环岛走了一圈儿,来到纪念碑公交车站,如果走直线很快就到的,可奈何这里没有捷径。
坐在公交车上瀚歌才又闭上眼睛休息,可是这火车站附近的道路都堵车,于是这辆车就走一秒停三分,好不容易能走动走动
了,司机发动了车子,可还没起步,就又发现走不了了,刚才往前冲的惯性被猛刹车挡住,让人头疼难受。
好不容易道路平稳通畅了,瀚歌闭上眼睛刚迷糊了一会儿,就被司机叫醒:“终点站到了!”
“终点站?这车终点站不是西兆通吗?”瀚歌看了一眼车窗外,全是陌生的景色。
“早改路线了!”
“改——”瀚歌心里一口气憋住了,改路线了!
“那……我从这儿怎么去西兆通啊?”
“我也不知道,你下车问问吧。”司机不耐烦地说。瀚歌走下车来,看着眼前的公交站牌,上前看了看,没有一个地址是自
己认识的。正着急的时候又来了一个等车的。
“你好,您知道从这里去西昭通坐什么车吗?”
“从这儿啊?好像没有直达的!你可以先坐到xx,再从那儿看看有车没。”
“哦……谢谢!”
瀚歌后来又问了几个人,他们都说可以先坐到xx,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到了xx,发现这里的确和西兆通的坏境很像,村不村镇不镇的感觉。有个老大爷坐在自家大院门前乘凉,他就问从这儿怎么
去,人家告诉他以前是有车可以到,不过现在车都改路线了,大家去那里都是自己骑车去,没有公交车了。瀚歌问远吗,那
老大爷说不远。于是瀚歌打定主意走过去。可谁知道老大爷这一句不远,是真远啊……
一路上问了数不清的人,走过田埂,跨过公路,穿过树林——走上了土路,不时会有骑着车的人从身边经过,瀚歌多想说你
带上我吧……
偶尔有一辆汽车经过扬起一片尘土,沾到汗湿的衣服上黏腻难忍,瀚歌现在是想打车都没有——这里压根就没有出租车。
接近中午,太阳暴晒着大地,瀚歌的脚步一个比一个沉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唉——真辛苦。
好像走过了一个世纪长的时间,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路口了,到了以后才知道,自己从东兆通走到了西兆通,这一东一西,
究竟有多远……
回到宿舍,空荡如也,大家应该都会踩着时间点返校的,谁也不想早来一会儿。现在学校的浴池还没开,瀚歌就在水房用凉
水洗了洗身子,换上了校服。
宿舍里到处都是堆积的尘土,瀚歌铺上了干净的床单,用抹布擦干净自己的柜子,又把宿舍的地扫了、托了,这一切收拾妥
当,才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休息了,当腰服服帖帖挨到床板的那一刻,他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展了,真的是太累了,没一会儿功
夫就睡着了。
他是被噪杂声吵醒的,习惯性地抬起手看看几点了——手表已经没在了。瞬间心像漏了个洞似地。难过地掏出手机看看,还
有四十多分钟报到,再睡一会儿吧。宿舍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收拾东西的说话的补速写的干嘛的都有,瀚歌看都没看他们
,侧躺着身体,耳朵贴着枕头,又抱过另一个枕头捂住另一只耳朵继续睡觉。
91班画室所在的教学楼正在施工,他们只得换个画室。刚刚毕业的高三画室空出来给他们用了,在另一幢教学楼的四楼。
每个人都有好多要拿的东西——马扎、凳子、画板、画架、铅笔、工具箱……有能耐的,一次性全搬运过去了,没能耐的只
好分批拿,大热天的跑上跑下折腾着。
瀚歌一手夹着和人一般高的画架,一手拎着画板、马扎、铅笔盒,咬紧牙关加快脚步冲进了新画室,再晚一步,手就要撑不
住重量,不知道哪个倒霉的物件就要掉下去了。放好东西转身下楼梯,瀚歌突然想到瀚语了,想到瀚语有力的手臂,他一只
手就可以搞定所有这些东西……他想到那次开学典礼,瀚语抢着要帮他拿东西的情景……唉,瀚语,你在我身边该多好?
S市绝对可以和中国四大火炉城市媲美。天气预报上气温不是38°就是39°,很少很少会报40°,可实际气温在40°往上的日
子几乎占满了整个集训时期。
45的夏季校服很不适合在s市的夏天穿——粗糙的半袖衣料厚重,感觉挂在身上有很大重量,领口很高,而裤子也不是那种很
透气的被运用到很多校服中的防雨绸布料,而是和半袖一样的厚重衣料,不吸汗,不透气,黏在身上让人很抓狂。
一间普通的教室里坐了五十多个人——还有五十多个画架,五十多个刷笔筒,五十多个工具箱,五十多个马扎,一百五十多
个颜料盒(每人三个,分别是纯色、冷色调高级灰、暖色调高级灰)一百五十多个调色盘(大爷说每人准备三个,省去洗的
时间)、n多笔。当然——还有三、四组景物。
大爷给大家设计了最省地方的工具摆放方式,让这些东西奇迹般地可以被这间教室装下,虽然经常还是会有把别人涮笔筒踢
翻的情况发生。
大爷画色彩和画素描一样,讲究整体效果,只见大笔一挥,哦不,不是笔,他直接用的是刷漆的刷子,“啪”蘸了颜料就挥
在画纸上,画锋流转,放松自如,那毛刷柔软地像蛇一样滑过纸面,这时他会陡然止住,在画面上留下一个顿点,恰是一个
瓶子的瓶底什么的。
做好范画他也出了一脑袋汗,给大家简单讲了下要求就出去抽烟了。
第64章
熬到中午,鲍老师居然大发慈悲说集训时期中午可以不画速写——不在操场上画速写!真是够慈悲的了,换在楼道里画。
去食堂吃了饭,瀚歌要的是麻辣烫——不加辣椒的麻辣烫,他不吃辣椒,怕长痘。咸的汗水顺着发丝流到眼睛里,经常会蛰
地眼睛模糊了视线,这个时候完全不用担心食堂的饭味道不浓——随便流些汗进去就当放盐了。汗如雨下,毫不夸张。他不
是有自虐倾向,这个天气吃麻辣烫,是因为就这个里面菜多些,油少些,说白了就是水煮菜。
中午回宿舍用冷水冲了把脸,继续回画室奋斗。坐在马扎上放眼望去每个人的黑色校服裤子上都有一圈不整齐的白色痕迹—
—汗碱。
空气的湿度相当大,通常一身校服洗完了挂在阳台三四天都不会干透,可是只有两身夏季校服,学校又不准穿自己的衣服,
没有干透的沉重衣服夹杂着黏腻的汗水,贴在身上,让人感觉心都在往下坠。
两条腿因为长时间弯曲着,膝盖开始发皱,隐隐作痛,而右边的肩膀更是疼痛难忍——长时间抬着胳膊造成的。那疼痛并不
尖锐,不像针,像是有无数根筷子藏在骨头里,然后——一下一下地往上扎。晚上躺在床上,满身疲惫地闭着眼睛不知道有
多久了却无法入睡,那疼痛一直突突地冒着,怎么睡地着。
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却要按点五点四十就起床,六点集合跑早操,六点半去画室画速写,七点早饭,七点四十开始一直到晚
上十点的一整天的课程,不会因为你没睡好就有所改变,不会让你有一刻的喘息,就这样把弦绷紧了,可是年轻的身体富有
韧性,不会那么轻易断掉——于是,就这样一天一天循环着。
看一眼静物台上的物件,再看一眼敞开着的班门,是太累了?累到发晕,他竟然看见瀚语拿着冰激凌站在门口冲他笑呢。
眨了眨眼,瀚语不见了,眼泪涌了上来。低着头,蘸一笔颜料,掉一滴眼泪,人都软弱,都怕辛苦,此时此刻多想吹着空调
,叼着冰棍躺在床上啊,要不就是去洗个舒舒服服的澡,想想那泡沫就可爱啊。洗完澡,再吃个冰镇西瓜什么的,这些看来
简单的事情,对于现在这个教室里的人来说——都像天堂一样遥远。
这个时候的感觉应该说是想家了。
瀚语在干什么?他应该还没开学吧……好想他,好想听他说话,好像听到他的声音就能把家里空调的凉风带来一样,回忆里
他和瀚语去游泳的场面浮现,水光闪耀,多凉爽……好想好想现在就回到他身边!中午他没有去食堂吃饭,回到宿舍,果然
没有一个人,他还是不放心,又去了阳台,再把阳台上的门关上,才掏出了手机。
“嘟——嘟——嘟——瀚歌?”
“恩。”
“呵呵,下课了?吃饭没?”
“……吃了。你呢?”
“王姐正做着呢。”
“你……在家还好吗?”
“挺好的,怎么了?就是无聊地慌,吃了睡睡了吃的。”
“……你可以找李帅楠他们游泳去啊。”
“不去,身边少了个笨蛋没意思。”
“……恩……也没什么事,就是打个电话看你在做什么,好了不说了,要去画速写了。挂了吧。”瀚歌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
来,没有摁挂断键,直到屏幕上显示对方已挂断。你在家很好,那就好……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匆匆挂
掉电话,不想让他听出自己的哭腔。这个时候他发现人真的无能,原来眼泪这么容易就会流下来。
画画是最训练人意志的,一幅画的完成,是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对比才把实物搬到画纸上的,不同于文化学习——文化学习
的过程是在接受,而画画是在创造,每一笔都在创造新的东西出来。往往创造要比接受累地多。
常常有人会画一会儿,歇一会儿,看看东,望望西,要不就是草草了事,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他们常常会看到瀚歌坐在那儿,下课都不会走动一下,认认真真地画着,谁都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强——太有毅力了!
其实瀚歌何尝不想放松自己,可是他知道,就算不画画,这温度也不会降低,疼痛也不会减轻,还不如专注一些画自己的画
,真的进入了那个状态,或许就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心静自然凉。
只是每天晚上的课间,他都会去操场上吹吹风的,在前院,有一个鱼池,他每天都会给自己一些时间去看鱼。
他就站在那里,不动,脑子里也什么都不想,眼睛会随着一两条鱼儿而转动,这一刻好像自己的意识进入到小鱼的身体里,
正在自由自在地游泳,不需要终点不需要目的,就这样游下去。
每天换好新的静物大家都会抢着进班占地方,去的早的就能坐地靠前些,选个好画的角度,而瀚歌从来不跟他们挤,所以总
是沦落到要画大背光的地步……画面里完全没有亮面,全是阴影,而他还要从这阴影里找变化,找立体感,最后在边缘点上
高光,那是在转折处反射的阳光,随着瓷瓶的圆润体态流转着,像人滑落的眼泪。
大爷笑他总是找不到好地方,快成画背光专家了,有一次他看着瀚歌的画说:“你以前学过?”
“没有啊。”
“色彩感觉不错。”通常男生的色彩敏感度要比女生低,可瀚歌用色大胆纯粹,在完全的暗面里却透出了明艳的色彩氛围,
可能与实物有出入,但是看上去立体感依旧、富于变化,这是高于写实的艺术修养——通常只有磨练了多年的大家才有这样
的艺术重生,可大爷居然在一个初学色彩的学生身上看到了这种气质。
他并没有纠正瀚歌的用色手法,这很危险——与现实考试标准格格不入,但是他目光长远,想要得到最后的胜利,想要考到
真正讲究艺术的院校,就必须要坚持自己的个性。他相信以瀚歌的认真、天赋是可以成功的。
这天瀚歌正在削铅笔,用地只剩下一个笔头,抓都抓不住更别说还要削了,可他舍不得扔,明明还有一段铅可以用的。他看
了眼速写本上的纸,想了想,灵机一动扯下一张来,裹在笔头上卷起来。
大爷中午吃完“饲料”在寝室稍事休息就到画室了,他一直在和同学们同甘共苦,刚好看到瀚歌卷铅笔的场景。
瀚歌卷了一半就发现纸还是软,泄气地摇摇头,就看见眼前伸出了一个东西,一抬头,是大爷,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
又看了眼瀚歌,意思这个给你,笑容可掬,嘴唇上的胡子也跟着动了动。
瀚歌接过那个东西——原来是一个金属的笔套,其中有一段可以插进铅笔头,松紧可以自由调整,他把自己手里的铅笔头安
上去,抓着长长的笔杆——真好用!
他再次抬起头看着大爷笑了,轻轻地说了句:“谢谢老师。”大爷也没说什么,笑着用头点了点瀚歌的画,意思是你继续画
吧。本来很和谐的氛围,被映入眼帘的一双破袜子给打破了。瀚歌不经意就看到大爷穿着拖鞋的脚上,那双深蓝色袜子破了
个洞!露出了刷白刷白的大母脚趾!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呵呵”地就笑起来,嘴都咧开了。大爷看一眼自己的脚,也意识
到很尴尬,于是自嘲说:“大热天的,透风!”
“哈哈哈……”大伙都笑了。
瀚歌看着大爷的身影,敬意油然而生,心里喊了一遍又一遍老师,老师。天底下最可爱的人。
班里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有看大爷,是看瀚歌,这个冷冰冰让人讨厌的家伙,难得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为什么
就不多笑笑呢?
学校这天下午难得给了两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而且是可以出校门的,427宿舍决定出去吃一顿。临走的时候瀚歌一点都没
有动身的意思,李子尧还是叫他了:“瀚歌,一起去吃饭吧!”其他人也都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他们本来对瀚歌就没什么意
见,只是瀚歌自己老独来独往的。
“不去,谢谢。”他头也没抬,坐在自己床上看书。或许李子尧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这一次他居然回答了,以前他从来都是
只摇摇头而已。他看了看其他室友,他们都瘪瘪嘴,自己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瀚歌一副没什么好商量的样子,
还是算了。临走回头看了一眼独自留在宿舍里的他,李子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不是生气,只是无奈。
第65章
一个月的集训终于结束了,此时此刻他们觉得上文化课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
“妮闷板是不是幽个脚哩瀚葛滴?”传达室的老大爷推开正在上自习的91班门问。
“我就是。”瀚歌站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