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余裕急问。
齐正航斜眼看他,“急什么?容我喝口水……”
“多事儿!”余裕一边抱怨一边刚给他倒茶。
“嘿嘿,兄弟,美人如蝎。我要是你,就不去招惹他。知道王少吗?”王少就是前公安局长的公子,纨绔大少爷一个,以前是潭花市的一害。
“碧公子不让他进门,他便非要碧公子脱光了给他赔罪……”
“真不是东西!”余裕唾弃道。
郑超翻白眼儿,你就是个东西了?!刚才还打人家的主意,这时候倒充起好人来了。
“可是碧公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一只手掐着王少的脖子一挥,人就飞了出去。琴瑟坊大门外那条金鲤河知道吗?人就栽里面,那水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打捞了一天才找到,人都咽气儿了。你看,人碧公子现在活得好好的,那家伙早到阴曹地府报道啦,你敢吗?”
说实话,余裕真不敢。虽说他岳家也算是个省里都有分量的人,可他算什么?说不好听的,他就是个倒插门女婿。他爹留给他的那些个家产和权势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他甚至都不算是个衙内,连王少的一只手都比不上。
齐正航见余裕独自闷头喝酒,伸手揽着他厚实的肩膀。
“胖鱼,哥哥也是为你好。那就是个美人蛇,咱福潜,消受不起。赶明个儿,咱去罗马皇宫,哥给你找几个可口的小兔儿,绝对不比他差……”
罗马皇宫是齐正航名下的生意之一,里面的服务生个个貌似潘安,赛过貂蝉。其实,那地方说白了就是个澡堂子。
经过齐正航的连哄带打,余裕终于展开笑颜,继续吃吃喝喝。
陈建摇摇头,对郑超低声说,“老余这么早就放手,要不是有咱们几个,小余肯定要吃亏。”
“他才不管这些,明知道咱们
肯定不会不管,自己倒快活逍遥……老滑头!”
其实想想,余裕这个爱找男人的毛病都是跟他爸老余学来的。爷俩儿都不是GAY,但就是喜欢在男人身上找刺激。
方杜带来的男生有点受不了齐正航和余裕的猥亵,一直要方杜带他出去转转。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对这里的神秘感十分好奇。
一直没说话的方杜突然问,“碧公子说的封楼山是不是城郊的潭花山?”
众人一愣,不明白方杜唱的是哪出儿。
“我记得潭花市以前有个旧称叫凤楼镇,因为背靠封楼山,取了封楼的谐音。”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陈建年纪最大,对这些旧事多少知道一些。
“潭花山以前是叫封楼山,这座山不高,但是邪乎。我老家F县离潭花市最近,当年进城就一条路,就是从封楼山绕道来潭花市,那时候还没有北城区。山周围方圆百里全是林地,只能白天去白天回,错过那个点儿,人就折在山里,找不回来啦……”
陈建点了根烟,眯着眼继续说,“封楼山下有个小村子叫封楼村。如今山还在,再去找那个村子就已经找不到,人不知道去了哪儿,唉……小时候我和阿爸还在那里借宿过。”
“老陈,我怎么觉得瘆的慌……”齐正航搓搓手臂,“你吓唬哥几个呢!”
“我吓你干嘛,封楼山那地方幸好成了军事管制区,要是开放旅游非出人命!”
“管制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余裕问。
“你老岳家没说?”
“那老头见我从没给过好脸色……德行!”
陈建弹弹烟灰,“反正那山不是好去处,山里的妖物多。山下的封楼村现在都绝了户,如今荒村一个。”
“家父说过,封楼山上有座古殿,山上的毒物也多。家父的一位朋友曾经去山上考察,九死一生地回来,没过一个月就去世了。不过他带回来不少难见的古器物,有些很像诸侯级别的陪葬品。”
齐正航一听来精神了,“哪个年代的?有多少?现在在哪里?”
齐正航一直很想开一家拍卖行,涉足艺术品投资。
方杜摇头,“我没见过,只是道听途说。至于那些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被偷了还是被抢了?”齐正航急得抓耳挠腮。
“家父那位朋友一去世,第二天那些东西就没了,也没发现盗窃的痕迹……所以说老陈的话我还是赞同的,封楼山的东西邪乎。”
“乖乖……”齐正航闷了一口酒,“哥哥我让你们
吓死了……咱好端端地突然说起这些邪乎事儿干嘛,来喝酒,喝酒!”
众人也是听得心里哇凉,不用说都喝酒壮起胆来。
这时候台上的杂戏结束,郑超看见那些纱帘放下,碧公子缓缓离开坐席,合体的绿袍摇曳在莲池的曲折小桥上,水汽自身后渐渐弥漫,不一会儿便只留下水中的残荷。
郑超下意识地摸摸胸口,忽然想起爷爷,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
过去的一切还是让它随时间散去,回忆只会徒增无谓的伤感……
第十章
“哎!宫海,你在哪儿呢?”孙潇潇啃着零食,戴着耳机,手里扒拉着鼠标,电脑里正放着恐怖片。
“忙着呢!……嗨!哥们别乱按!那是电子手刹!你想毁了这车怎么的?!我告你,卖了你都买不起这车!”
“宫海,你吵吵什么那!……你不会大白天不上班去捣鼓那辆卡宴吧!”
“孙大小姐,我人穷,就这点志向了,您就别管我了哈……”
“别,别!说困难就说,姐姐给你想办法。”
“还姐,哥比你大两岁,还想当我姐!”
“看不起我是不是!要不是我介绍你给郑总开车,你有机会见卡宴吗?你有机会得了这车吗?忘恩负义!”
孙潇潇气得把零食一摔,还好办公室就她一个人。
“好,好,别生气。我说错了,说错了还不行么。唉……我是真拿这车没辙了……”
“还是开不出来?哈哈哈哈……”孙潇潇一想起来就发笑,“我上网查了,人说正常情况下1米就行,技术好的前后空隙30厘米也能出来。”
“姐,那是什么车?不会是QQ吧!这是卡宴好伐!”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去找吊车?”
“我已经找来了,正堵在大门口……唉!进不来,电动铁门只能开一半,尼玛!”
“怎么这样?”
“这扇大门锈了一半,只能卡在半路!喂!我说哥们儿,小心你的烟头!这都什么事儿啊!”
孙潇潇终于憋不住狂笑起来,“宫海,你太可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电话挂了。
那边宫海一定气疯了!
郑超正看这一季度的报表,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地走出去。
孙潇潇还在那捶桌子呢。
一看她那样,郑超头就疼。
老孙生了这么个闺女,实在让人替他发愁。
“郑总,嘿嘿,告你一件可乐的事,我那同学,哈哈,笑死我了……”
郑超的嘴抽了抽。他这辈子见过的人无数,要说让人十分抓狂的就是秦莜政。而现在他要再加一位,那就是孙潇潇。
等孙潇潇好不容易边狂笑边把事情断断续续说给他听之后,郑超郑重地对孙潇潇说,“潇潇,以后找到男朋友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把把关。”你这样的傻妮被人卖了还帮人贷款呢!
孙潇潇弯弯小眉毛,“郑叔叔,你行么?你都离了三次婚……”
郑超恨不得掐死这丫头,不只是为那“离三次婚”,更多的是那句“郑叔叔”,心中顿感苍凉,连头发都觉得漂了白,实在让他碎了一地玻璃心。
“……那就让你爸把关!”
“他还不如你呢,离了就没本事再结,现在还单着。”
郑超很庆幸这不是他闺女,也不知道老孙听到后感想如何,再住次院也有可能,毕竟心脏病不好治。
“……那
,那就让老陈……”
“唉……标准的妻奴,有了孩子就是孩奴……其实我还是很中意陈秘书这种老男人的,可惜相见太晚,遗憾!”
郑超失语中……
他已经搞不清现在的小年轻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的思想就像放出的卫星,每天在太空里转悠,不接地气。
下午给企划部开了会后,郑超坐公司的车回家。
司机刚销假回来,带给他一些特产。郑超让他送到小区门口,没有通行证,进去倒车都不行。更何况门口还堵着一辆吊车,郑超拎着大包小包朝家走。
宫海还站在卡宴一边想办法,几个帮忙的年轻人,画着山寨烟熏妆,顶着朝天的发胶头型,个个五颜六色,像西游记里的妖怪。
郑超在拐弯处看了看,见那辆车还在那儿,嫌恶地皱眉,转身上了楼。
一进门,先给玄关的菩萨上柱香。
接着开窗通风,老房子一天不开门开窗就有股腐朽的味道。
翻了翻司机给的土产,郑超发现一些不常见的杂粮,于是琢磨着晚上熬点杂粮粥。
楼下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他不耐烦地伸头一看:
好么,孙潇潇这丫头也来了。敢情自己前脚走她后脚就翘班。
“宫海,你瞧瞧你这技术!你那天晚上喝酒了吧?这车停的真够水平!”
宫海懒得听这丫头炒剩饭,他觉得自己那天晚上简直就是撞邪。他可没喝酒,连口水都没喝就急着给郑总开车去了,停车的时候可没注意有这么两辆车。他就记得靠近水龙头这儿有块空地,停车很方便。谁知道第二天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鬼知道这宝来和奔奔是哪儿来的?!
再说他也不敢说实话,显然他的实话和现实不对号儿,说出来反而自找麻烦。当然不说也有不说的好处,自己不就白得了辆车嘛……
这个小院子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停车场,小区当初设计时就没想过以后私家车会多得占用小花园,住户停车都是乱放,谁逮着空儿谁停。
要说也怪小区的夜灯,蛋黄大,照明全靠路对过成王墓博物馆的大探照灯那点儿余晖,晚上停车得小心一百倍。
“潇潇,郑总怎么住这么个破地方?”宫海蹲地上边抽烟边问。
“破地方?!宫海,这可不是什么破地方。知道这里的房子多少一平吗?”孙潇潇拿眼不肖地瞥了瞥。
“切!这么老的房子,别说买了,白送我都不要!”
一般外地人看到这个小区的外观都觉得这里该是进行旧房改造的料儿。
“没见过世面!一万一平,只高不低。这里的房子比那卡宴可贵多了 。”
“擦!你蒙我呢?!”宫海差点把烟都吞了。
孙潇潇挑挑眉,“这小区最初是为了市常委那些人建的,地段又在书院路上。书院路是什
么路?前朝那会儿就是县衙所在地,龙王爷住的地方。昙花江别的地方都敢淹,就是不敢进书院路。那边儿,成王墓、爱华综合学校、莲园、艺校、体校;那边儿市博物馆、文物局、公检法;那边,图书馆、档案局,拐弯儿十分钟到金粉路;这儿!市政府,前朝县衙后厢房。你说这房子破不破?!”
宫海和他那几个山炮哥们全傻了,他们充其量也就知道书院路是个矜贵地段,还真没想到,这里的一个破小区都这么牛气。
“这些楼当年是德国建筑师亲自设计的,包括现在这个小花园。你一直把它当停车场呢,是吧!郑总当年结婚就是看中这里安静有贵气,你当这里住的都是一般人呢!”
宫海这时想起刚才那些围观的那些老头老太太,这么说人家当年还是市里的实权人物。宫海看着院子停的车还真没把住户放在郑总相同的层次。
其实不怪宫海没眼力,机关人员一般都很低调,很少有像郑超这样开个好车到处招摇的。
但,说郑超招摇也不对,他只是不太懂车。开车技术不好但好歹驾照是拿到手了,他是那种一不小心就能成马路杀手的人。买车的时候就一个条件,性能好、安全。但卖车的呢,都想宰客,于是他就稀里糊涂地开了卡宴回来。
齐正航为此还把开车行的那哥们削了一通,那人便巴巴的送了郑超一辆慕尚做道歉礼物。
郑超也没把慕尚当好东西供起来,前不久司机还开着车回了趟老家,出了一把风头。当然这和整体故事无关,不细表。
郑超在楼上看小丫头一个人对着蹲成一排的山炮唱大戏,分贝高的全小区都听得见。唉……他是管不了这丫头了,于是无奈地走进厨房准备做饭。
其实他比较喜欢和父母住一起。虽然靠河边湿气大,但有个温泉也就不必计较太多。以前第二任前妻吵着要买现在的房子,就因为孙潇潇说的那个原因,这里住的大部分是低调有身份的人。从这点看来,那个不爱钱爱谈感情的前妻是个很虚荣的人。
把电饭煲通电,郑超去了书房。
先在供桌上点好香,接着从保险柜里请出个包着红绸的黑石头,毕恭毕敬地放好,然后行五体投地大礼。
这是爷爷教给他的,也是村里每家每户每个月必行的仪式。
郑超没有爷爷的排位,只能拿块黑石头代表逝去的亲人。牌位按照村里的风俗必须安放在村里,外出的人出去就不能再回去,除非死去。死人回村不带肉身,只能带排位。这是惩罚那些妄图离开的人,落叶不归根,极其严苛!
仪式进行完,郑超躺在摇椅上,像个要作古的老头子。摇着摇着,他便睡了过去。
天渐冷,白日变短,夕阳便来得早……
朦朦胧胧间
,听到下班的车流声,期间掺杂着几个年轻人的嘈杂,在之后便是生菜入锅的油烟声和锅碗瓢盆的叮当声,这些声音渐渐消失后,他又听到孩啼声,像小猫,有气无力……
郑超缓缓睁开眼,一片月光洒在书房的空椅子上,柔和宁静。
伸伸懒腰,打开灯,月光便被同化。
窗外已近深夜,郑超突然想起电饭煲里的米粥。还好已经自动断电,不至于变成锅巴。
先给爷爷盛上一碗,摆好碗筷,他在心里说,“五谷杂粮不饥荒,爷爷咱们吃饭吧。”
郑超的三个前妻对他这种行为十分的不满,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仿佛时时刻刻提醒她们,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女人有时候很温柔,她们允许你在清明节祭奠先人;但同时她们又很敏感,甚至到了神经质的程度:不管逝去的是谁,她们只关心,“既然是和我一起生活,就不要总提起死人”,就算那人是至亲也不行!所以一个月一次的祭奠,郑超就只能带着石头出门找地方。
现在他不用再担心,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家,他是这里孤独的王,可以随心所欲。
洗碗的时候,郑超又听到孩子的哭声,伸头看了看楼下,黑乎乎的一片。
“我听错了?还是野猫在院子里安了家?”
他把餐具擦干净,放入消毒碗柜里,准备去洗澡。
啪!
郑超看了看四周,确定声音来自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