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显得很可笑,志绪噗地笑出了声。
“他们在想些什么呢?”
“应该在想“好想吃鱼”吧”
“就这样?”
“不对么?”
“可是大凡老师不都一个劲地向我们鼓吹要丰富我们的想象力什么的么”
“那种都是牢骚啦。就跟政治家在那一个劲儿地说“要肃静要肃静”是一样的。不是么?”
这么说着,桂自己笑了起来。
“鸵鸟的脑袋尚且能装满无边的想象,企鹅一定也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是同类嘛。”
“真敷衍……”
这时志绪看见在槽区的一角有一只企鹅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只见它一步一蹒跚地想要从岩地上(当然这所谓的岩地也是
人造的)往水里跳,可是到了水边又似乎想要放弃一般回过身去。但是不一会儿它又开始盯着水面望了。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重
复着这样的动作。
“企鹅也有不会游泳的么?”志绪问。
“不知道。不过它也够苯的呢。要是在自然界的话早就饿死了”
志绪趴在隔离的有机玻璃上紧紧地注视着这只企鹅。不知不觉便离不开视线了。在这个构筑起来的小箱子里,其实不用下水也能
吃到食物,即便如此它还是努力地想要下水的样子让志绪感到很心疼。虽然志绪并不明白这究竟是出于本能还是一种不服输的自
卑感。
——加油!
不知是不是无声的应援传达到了,那只企鹅在几番犹豫之后终于扑楞着它的小翅膀战战兢兢地跳进了水池。进了水的瞬间那流线
型的身体便像是与水融为一体般自由熟练地遨游起来。仿佛方才那些笨拙迟钝的样子都是错觉。在那蔚蓝色的世界里,带起一串
串细小的泡沫随着水的流动渐渐消失。
志绪的指尖不知不觉嵌入了手心,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两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赶紧将手插进口袋,对
桂说了声”走吧”便离开了。
“不要,看到最后嘛”桂不依。
“你烦不烦”
“生什么气嘛。我觉得你这点没什么不好啊”
“反正你一定认为我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不这样的”
“算了,随便怎么样都好”
说着志绪便快步走开,两人来到了猴山。由于猴子和人类长得最为接近,所以不论是动作还是表情多少和人有些相似。但是就因
为如此反而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
“志绪,你听过“猴婿”的故事么?”
“这又是谁的诗么?”
“不是不是,这是传说故事。从前有一个农夫,到了丰收季节来不及收割,于是便咕哝着说,“如果谁来帮我收割,我就把我的
女儿嫁给他”于是来了一只猴子帮了他的忙。结果农夫便不得不遵守约定将女儿嫁给它。农夫一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
都抵死不从。这也难怪,毕竟是只猴子。但是,小女儿却说”我没关系”,猴子一听便喜出望外。于是乎到了出嫁的那天”
“恩”
“这个小女儿带了很多煎饼,装在篓子里让猴子背着。那猴子也就从了她,毕竟不能让可爱的新娘子来提那么重的东西。当他们
来到山里,小女儿又说想要悬崖边盛开的樱花。于是猴子便背着沉重的篓子伸手去摘樱花,小女儿又说要再远一点的,再远一点
的,终于猴子就这样掉进了悬崖下的大河里,由于背着沉重的篓子没法游泳最终淹死了。就这样小女儿便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家里
,万事大吉。”
“哪里万事大吉了?”
志绪歪着头问道。”这也太过分了”
“因为是只猴子嘛。所以这个故事是歌颂那个孝顺聪慧的小姑娘的。”
“老师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
“因为我是老师啊”
“我不是指这个”
桂用手支着下巴,目无焦点地望着那群猴子,嘟哝了一句,”那段痛苦的日子里”
于是又接着说道,”从前,那段非常痛苦的日子里,只要是触手可及的书拿到手上我就看,一门心思钻在学习里。这一辈子,大
概就数那段时间最难熬了吧。那时拼了命地不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但是不可思议地,看电影,听音乐都
不管用。必须要自己主动地去动脑子让什么事情完全占据了脑袋才行。也多亏了那段时间的努力才能顺利通过大学考试。其实我
本来是对于升学连想都不想的那种笨蛋。你说我怎么就开窍了呢。”
志绪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东西,可是道歉又不太妥当,于是只好沉默。
当时和自己一般年纪,同是高中生的桂,也恋爱了。却迎来了一个悲剧的结局,为了逃避痛苦的折磨而拼了命地读书。于是越想
越觉得,好遥远。
两人走出动物园的时候,太阳已经早早地开始落山了。天空飘上一朵朵浮云,被暮色染成了一片彤色。
“刚才那个猴子的故事”,桂说。
“他在被河水冲走的时候好像还说了这样的话,“我就这样送了命也无可奈何,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虽说有些残忍,但是即
便是被讨厌,被骗,甚至被杀,在最后一刻他却是怀着100%喜欢的心情死去的。我曾羡慕过这只猴子,虽然是只猴子却拥有着何
等奢侈的幸福呢。”
桂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的样子,让志绪没有办法做任何回应。
在回去的路上,志绪终于向桂报告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可能有个联谊必须要去。”
“你说什么?你个混蛋”
虽然语气很粗鲁但是桂却完全没有生气。
“究竟是什么事逼了你上梁山啊?”
听志绪说了理香的事后,桂夸张地说道,”这个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女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呢,在很多方面。”
“被迫卷入这件事的我才不容易呢”
“难道让她一个人去你会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尽吹牛”
“老师就没去过联谊么?”本来是要还以颜色才问的,没想到他居然非常干脆地回答说”去过几次”,于是心情越发郁闷了。
“开心么?”
“要看时间,场合和面子问题了”
“你觉得这样有什么高兴的?”
“人和人的相遇相识吧”
“可是,现在哪有人会去和突然间遇上的某个人说话呢?”
闻言桂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现在在认真地和你说话好不好”
“是是是,我知道。但是了解别人的过程不是很好么?比如对方喜欢吃什么,你们有什么共同爱好之类的。大家畅所欲言就能渡
过非常愉快的时光啦”
“根据时间场合还有面子?”
“恩,孺子可教”
“还是不懂”志绪嘟囔着,将身子埋进了坐席,”我从没想过要去和谁认识,说话什么的。我觉得保持现在的这些人际关系就很
好。我对不认识的人没兴趣”
“不要说这样的话”
桂的口气很温和,却很果断。志绪没想到会被责备,吓了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桂的侧脸是那样严肃而认真,倒映在车窗上的另一
半侧脸也一样。
“为什么”
不假思索地,志绪便顶了回去。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没有为什么我怎么明白”
“那就弄明白”
桂是第一次用这样冷淡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于是志绪便沉默了。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尴尬地分开了。虽然下车的时候桂还是
说了句,”再见”,然而志绪却什么也没说。
志绪躲在桂看不到的售车票的地方,目送着车子远去。看着车尾灯渐渐变小,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样不行。
对于现在他感到非常满足和幸福,所以不想把脚伸得更长。为什么这样就非要受到责备不可呢。
灯光完全消失了,可是志绪依旧没想明白。
……
在看到理香的瞬间,志绪便没好气地说了声”你怎么弄得那么轻浮啊”
“哪里轻浮啦”
“还化妆呢”
“什么化妆?只是修了个眉,稍微涂了点粉底和唇彩罢了”
“那还不算化妆么?你倒是说说除了这些还要怎么才叫化妆?”
“还有很多好不好”
“是么?”
“志绪,你心情不好啊”
志绪自然不会把和桂吵架的事告诉理香,于是只好咕哝了声”没什么”便别过脸去。
自从那天以后他们连短信都没有发过。当然,因为期末考试来临了,桂也许仅仅就是单纯的忙抽不出时间而已。
“在这啦。三号出口”
和志绪认识那么多年,理香完全没把志绪的别扭放在心上,目不斜视地朝着出口走去。
“喂”
“又怎么了”
“那个对你有意思的家伙,要是看我不顺眼你准备怎么办”
“别理他就是,你要是回嘴的话反而纠缠不清,只要微笑就好啦”
“真是不负责任”
“志绪是不会服输的不是么”
理香扬起涂着橙色唇彩的嘴角。笑着说。看着她生动活泼的表情,志绪想,果然这家伙得意忘形得很。
虽然她只是穿了稍微漂亮点的裙子,稍稍化了点妆,然后单纯地仅仅因为出来玩而高兴着,但是看到这样的理香志绪的心里就是
觉得有些郁闷。
“绝对要在十点前回家,你听到没,我可不管之后还有什么二次会,我可绝对不会去的”
“知道了。啊,就是那家店了”
那是一家天花板很高,天堂明亮的餐馆。<看板上用粉笔写着”意大利创造”>店堂里四男四女八人围着一桌正等着他们。一时间
被这八对陌生的视线注视着,志绪不由得感觉不自在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我们已经为你们点了套餐,不介意吧,来来来,坐吧”
“好”
理香坐在女方的中间,而志绪则坐在男方的最边上。
——是那家伙吧。
在理香的正对面,和志绪隔开2个座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生。特意让理香坐在中间就是为了他吧。
12月的天那人脖子和肩膀却晒得一片古铜色,显得很魁梧。不管是鼻子还是眼睛,五官的每个部分都显得棱角分明,很有气势。
就算对他没有意思被这种人喜欢上了确实心理还是会有些胆怯的。自我介绍的时候志绪小声地说了自己的名字,他瞥了自己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志绪的被害妄想症作祟,他似乎感觉那人的眼神里有那么点”我赢了”的意味。
在一群人兴致盎然地谈论着社团和大学生活的时候,志绪只是自顾自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菜,偶尔被问到什么话题回答也是淡
淡的提不起兴致的样子。丝毫不能让气氛热烈起来的接上话茬的志绪很快就感觉到弥漫在周身那股”无聊的人”的气氛。反正也
不是自己愿意来的,所以志绪也就懒得去理会。
“听说结城君从幼稚园的时候起就一直和理香在一起了是么?”
“是的”
“真好啊。不过大学要分开了不感觉寂寞么?”
“没有特别觉得”
志绪也知道自己有些冷淡的回答让对方感到有些尴尬。
“我们是那种熟到已经像家人的那种关系了嘛”理香打起圆场来,”况且我们住得很近,想见随时可以见”
“诶~我也想到理香家里去玩呢”
那个对理香有意思的家伙插话道。虽然他有说过自己的名字不过志绪忘记了。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志绪总觉的这个人的声音
有些随便又缠人得很。
“啊?我家又乱又脏多不好意思啊,而且我要是带个男孩子回家我爸会吓坏的”
“那就在你家没人的时候去好了”
“啊?”
志绪有些同情起努力摆出一副很纯情的表情一个劲儿挥着手的理香了。
“你干吗啊,宫下,别让人家理香为难了”
对了,就叫这个名字来着。那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猛灌红酒,现在脸已经通通红了。
志绪的耳朵里听到的对话净是他在不断地邀请,而理香在不断地拒绝。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理香嘛,人家理香却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也不是这样啦……”理香暧昧地微笑着。
“你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告白所以才让人家觉得不可信赖的啦”边上的谁打趣道。
“他说你不是理香喜欢的类型呢”马上有人抬起杠来。
“那理香喜欢的类型是这样的?”
“厄……这个……”
“果然是这样么?”
突然被人用食指指着鼻子,志绪吓了一跳。那人看似买醉,脸上笑着眼神却挑衅得很。
于是志绪大声地打了个响舌,低声说了句”真他妈烦”
整张桌子一瞬间没了声音,所有人都愣在那里看着志绪。理香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的得意,但是志绪知道她其实是在拼了命的维
持脸上的笑容。
“啊,不好意思,可以来杯水么?”
志绪对正好通过的店员指着面前的空杯子说道。然后对周围的气氛浑然不觉似的,若无其事地切开面前的鱼。然后甩开还横在他
面前的宫下的手说道。”档着我了”
“这小子……”眼看宫下就要发作的当口,他们两人的中间爆发出一阵笑声。
“糟糕……我想笑……”坐在志绪边上的那个男生开始抖着肩膀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栫”
“因为明明是宫下不好啊,一点都不懂事,还把胳膊横在我的面前”
于是这个叫做”栫”的男生拿起桌上的水瓶给志绪的杯子里斟水,一边示意他”请用水”
“谢谢”
水倒得差不多了,他又分了一块皮萨到志绪盆子里,说道”顺便这个也来一块吧”
志绪又说了声”谢谢”,心里想,这个人的名字还真特别。
这样一来原本有些僵的气氛从尴尬中缓解开,除了宫下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周围的气氛又开始像原来一样热闹起来。这时志绪小
声地和身边的那个男生说起话来,”栫的汉字是怎么写的?”
“木字旁存在的存,栫。我叫史郎,历史的史,开朗的朗。”
“好稀有的名字呢”
“恩,话说开始的时候我应该说过我的名字吧”
“不好意思,我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