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西饼店 上——南瑾

白猫见到那男子时，喵叫了两声，就没了其他动静。

男子笑嘻嘻地走过来，蹲下，帮白猫把黑色眼罩戴上，顺势抚摸了白猫的背。

嬉笑男子的举动，引来白猫的抗议，它尖锐的喵叫声刺穿天际，传入男子的耳中，男子赶紧把耳朵蒙上，笑嘻嘻地跟白猫道歉，“元宝，你还是这般娇贵哈！哈，对不起。”

但男子的道歉并没有得到白猫的原谅，白猫用它剩下的一只眼睛瞪了男子一眼，这时，男子身后出现身穿跟他同款蓝色宽袍头戴纱帽的冷峻男子。

冷峻男子瞥了嬉笑男子一眼，淡漠地说：“元宝，吾有事找欧阳，请你带路。”

冷峻男子的礼貌很快得到元宝的肯定，它起身，喵叫一声，仿佛在说，请跟我走。

冷峻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嬉笑男子，说：“游光莫闹，待这事解决，吾再来跟你讨论礼节问题。”

被称作游光的嬉笑男子脸上笑意未减，他对冷峻男子眨了眨眼表示明白，“野仲此事之后再论，现在找欧阳要紧。”

野仲颔首，追着白猫而去，游光尾随其后。

这里是跟宝丰街相隔三条街道的南郡巷。

欧阳一袭黑色汉服，平日的一头短发不知何时蓄成长发，长发被做成简单的发髻。

他站在一处老宅子的门前，双手收于袖中，放胸前静候着。

突然，一个神色慌张的女子快步奔跑过来，她不时地往后望，像在确定是否有人追过来，在经过欧阳时，女子被镇住了，她双眼瞪圆，双唇微张，一副见鬼的样儿。

欧阳镇定地走到那女子面前，低沉地声音从他轻启的双唇吐出，“你有梦要卖给我吗？如果有的，我可以帮你做你现在想做的任何事。”

欧阳这话刚落下，女子想找到呼吸一样，她大口地喘着气，转身，右手颤抖地指着她来的方向，良久才说：“鬼，有鬼在追我，好可怕，他死得好可怕啊！”

欧阳一脸平静地听女子讲完，然后，微笑地说：“没有鬼，这只是你在做梦，梦里有鬼在追你。”

女子听到欧阳这么说，她头摇晃得很猛，双手抓着欧阳的袖口，声音开始颤抖，眼泪夺眶而出，“不，真的有鬼，我不是在做梦，他一直缠着我不放。”

欧阳任由女子哭喊，把最开始说的话，又讲了一遍，“你有梦要卖给我吗？如果有的，我可以帮你做你现在想做的任何事。”

“梦？”女子愣住，她眼角带着泪，恍然大悟地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欧阳，“你刚才说我是在做梦？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我愿意把梦卖给你，你随便拿去，只要他不再缠着我就好。”

欧阳听后，嘴角荡开一抹不深不浅的笑，“谢谢。”

说着，欧阳手一伸，女子瞬间倒地，一团紫色的烟出现在欧阳的掌中，然后，他开始念咒，紫色的烟随着欧阳的咒语慢慢变色，紫色、蓝色、绿色、黄色……最后，变成一团白烟。

欧阳手一挥把白烟送进袖中，而原先的紫飘入女子体内，女子轻轻叹了声，闭着眼从地上起来，掩着她来的路走回去，回到她做这个梦的地方。

白猫带着野仲和游光进入南郡巷，他们路过那位卖梦给欧阳的女子，野仲只是瞥了那女子一眼，游光叹道：“恶有恶报呀！”

野仲听到这话，斥了游光一句，“莫道破天机。”

游光经野仲这么一说，乖乖地闭嘴。

白猫回头望了慢慢远去的女子一眼，继续带着两位贵宾前行。

在那老宅子门口，欧阳驻足等候，当他看到跟在白猫身后的野仲和游光之时，眼中并无惊讶之意，而是点头跟野仲、游光打招呼，“二位前来，鄙人十分荣幸。”

游光笑嘻嘻地说：“欧阳几时不见，你还一如过去一般无趣。”

野仲见到欧阳脸上的神情倒是缓和了不少，他拱手道：“这次劳烦欧阳兄了。”

欧阳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恭敬道：“不敢当，阎君拜托的事，鄙人定是尽力而为。”

听惯两个的恭敬词，白猫喵地一声，舔起自己的爪子，而游光无趣地望天。

二人恭维完，野仲挑明地说：“请欧阳把那恶鬼交予吾，吾等好跟阎君有个交代。”

欧阳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缕魂魄，说：“这位就交给你们了。”

原本满身是血的鬼魂已经换上一袭白衫，凌乱的头发被梳理整齐，身上破洞，流在外面的肠子已经回到原位，裂开的头颅已经愈合，不知道掉到哪里的眼睛也已经回来。

游光对欧阳把破碎的魂魄缝好，很是感激，“欧阳，你的手艺比地府的补魂师好太多了。”

对此，欧阳只是微微笑着，然后他转向野仲，说：“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们，望二位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

“一定一定。”游光笑嘻嘻地说着。

野仲瞪了游光一眼，说：“诚您贵言。”

之后，野仲和游光带着那缕鬼魂飘飘荡荡地消失在南郡巷的尽头。

欧阳收回视线，落在白猫身上，“元宝，过来。”

白猫慢悠悠地走到欧阳面前，仰着头，喵地叫了一声。

欧阳蹲下，微笑地从袖子里把那团白烟交予白猫，“元宝，这是第九千六百五十三个梦，请你收好。”

白猫收起慵懒的姿态，伸出爪子像人一样，接过那团白烟，然后一口把白烟吞进腹中。

下一刻，白猫就恢复之前的慵懒，慢悠悠地向黑暗中走去。

欧阳不知道白猫要去哪里，他只知道白猫要去交差，这是他买到的第九千六百五十三个梦，一个与爱情与背叛有关的梦，梦里死去的男子一直缠着生前的女友，可惜梦里男子来不及开口，女友就已经吓得跑掉了，可怜的人，直到死后做鬼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友，但他没想到害死自己的就是他最爱的女朋友和他最信任的朋友。

欧阳看着某样东西，走了神，良久都没回过神来，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沈易翻了个身，没抱到欧阳的腰，身侧的空荡荡让他一下子清醒，他从床上坐起，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站在窗口的向外望去的欧阳。

他静静地从床上下来，走到欧阳身边，伸手拍了拍欧阳的肩膀，下一刻，他抱住欧阳，“亲爱的，你又梦游了。”

欧阳转过头，看着沈易，他伸手抚摸沈易温热的脸庞，吻轻轻地落在沈易的额头，“让你担心了。”

沈易微笑地摇头，然后把欧阳抱得更紧，说：“亲爱的，在这样下去，你会抢了夜游神的活儿的。”

欧阳听后，笑着抚摸沈易的头发，说：“你啊！”

沈易享受着欧阳的抚摸，“元宝是不是又走了？”

“嗯。”欧阳轻轻地应着。

这下，沈易乐了，他看着欧阳，说：“亲爱的，电灯泡走了，你是不是要补偿我一下？”

说着，沈易送上自己的唇，欧阳笑着接受了，两个人吻着吻着，吻上了床。

沈易把被子一拉，盖住自己和欧阳，不让床上的春光外泄。在这方面，他可是吃过亏的，之前他以为元宝不在，可以肆意妄为，但他错了，元宝居然突然出现，而且是从空而降，正好落在欧阳的胸口，那时候，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叶灵看着报纸，忍不住发出啧啧地声音，这引来沈易的侧目，最后，沈易忍不住跑过来看叶灵到底在看什么报纸，一直发出奇怪的声响。

沈易伸着头，看着报纸上的标题——富豪惨死情人手，好友帮忙隐瞒真相，再往下看，嗯，后续报道，富豪死后，女友在他灵前抚摸着肚子，说怀孕了，而且怀的是富豪的孩子……

叶灵看到最后，叹道：“因果报应，谁让她害死自己男朋友。”

沈易点头，同意叶灵的说法，“这女孩子长得挺好看的，疯了真可惜。”

叶灵看着沈易，讽刺道：“沈大明星，难道女人好看就能免去一些罪责吗？”

沈易立即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语气就透着这个意思！”叶灵提高语调。

然后，两个人为了这点无聊的事，争执了起来。

何南推着自行车进到小院里，他把自行车锁好后，他刚迈入店门就听到沈易和叶灵的无聊对话，他瞧也没瞧无聊二人组一眼，径直地走向休息室。

他把包放下，换上工作服，在休息室门口碰到王铭宇。

王铭宇看到何南时，脸上闪过惊异，但很快地，他换上关心的表情，问：“小何，你怎么了？怎么满脸是伤？”

何南摸着脸，头不由自主地低下，说：“都是些小伤。”

说完，何南绕过王铭宇走去柜台，准备开始他这天的工作。

从厨房出来的欧阳，站在转角处看着何南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注：夜游神——《山海经·海外南经》载：“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二八”神，就是夜游神，郭璞注条曰：“昼隐夜见（现）。”杨慎补注：“南中夷方或有之，夜行逢之，土人谓之夜游神，亦不怪也。”

二八神的名字也很奇怪。《山海经》卷六《海外南经》说明：二八神在羽民东。其为人小颊赤肩，尽十六人。”这里用了乘法，二八一十六，是说夜游神有十六个。

郝懿行对此条笺疏道：“薛综注《（文选）东京赋》云：‘野仲、游光，恶鬼也。兄弟八人，常在人间作怪害。’案野仲、游光二人，兄弟各八人正十六人，疑即此也。”也认为夜游神是十六个，而且以恶鬼野仲、游光为首。野仲和游光是汉代民间传说的最厉害的两个恶鬼，因为他俩太厉害了，人们反而用他们去镇伏其他鬼魅，正所谓以恶制恶，以毒攻毒。清·卢文弘《群术拾补》辑《风俗通义》称：“夏至，着五彩，辟兵，题曰‘游光'，厉鬼知其名者。永乐中（汉顺帝时），京师大疫，云厉鬼字野仲、游光，……人情愁怖，复增题之。”当时人们用恶鬼野仲、游光之名，来辟兵（避免受兵器伤害）、辟瘟疫。也有人认为“二八神”是二、人”，“八”乃“人”之误。（此资料来自度婶百科）

另，野仲、游光，只是某海取来用的俩名字，虽然设定也是夜游神，不过，跟神话故事里的有所不同。

第5章

“不要打了，爸爸不要再打哥哥了，要打，你打我，犯错的是我，为什么要打哥哥……”

昏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少年的手不停地挥舞着，他口中不知呢喃着什么，汗从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枕头，突然，他一声惊呼，从床上坐起，他紧紧地抓着胸口，大口地喘气着。

睡在隔壁的何南被少年的叫声惊醒，他来不及披一件外衣，光着脚丫，推开了少年的房门，他摸索着打开灯，然后快步地走到床边，关心地问：“小北，你怎么了？”

何北见自己又把哥哥吵醒，他微笑着说：“只是作噩梦而已，我没事的。”

何南从床头柜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帮何北擦汗，“你看你，满头是汗的，怎么会没事。”

何北静静地让何南给他擦汗，他直勾勾地看着何南。

何南迎上何北的视线，问：“怎么了？”

何北摇摇头，说：“没事。”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良久，何北开口说：“哥，以后我跟你读同个学校，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何南伸手抚摸着何北的头，嘴角扬起一抹笑，说：“傻瓜，你的成绩比我好，能上更好的学校。”

突然，何北抱住何南，撒娇道：“不要，我就要和哥读同一所大学。”

何南听到弟弟的话，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他只是用手轻拍着何北的背，安抚何北。

“很晚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何南轻声地说：

何北摇着头，说：“哥，你让我再抱一会儿。”

“早点睡。”何南想放开何北，可何北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小北，小北。”何南叫了何北几声，何北都没有回应。

这时，何南才发现，何北已经抱着他睡着了。

何南轻轻地放开何北，他要离开时，何北的手还拽着他的衣角，他笑着把何北的手松开。

不知怎的，他被一扇开启的窗吸引了，他叹着气摇着头，走到窗户旁，准备关窗，忽然，一阵阴风吹进来，吹得他眼睛睁不开，但很快的奇怪的风就没了，何南疑惑地关好窗，关灯，离开何北的房间。

奇怪的事就在这一天发生了，半夜的时候，何南发现有人压着自己，他以为是鬼压床，就没去理了，但很快地他发现情况不对。

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那是人的呼吸。

何南想开腔喊救命，但他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而且眼睛一直睁不开。

然后，一股力量玩弄着他的脸，很难受，像刀割一般。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没了印象，只记得，醒来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伤痕，原来昨天他不是在做梦。

他早早地吃完早饭就离开家了，他不想让何北看到他这副模样，要不然何北又要做傻事了。

当他推着车离开小区时，平时跟他很熟的警卫王强看到他脸上的伤，赶紧把他拦下，关心地问候，“南子，你这脸是怎么回事？你爸又打你了？”

何南赶紧摇头说：“没，昨天我爸根本没回来。这是我晚上没开灯给撞的，不碍事的。”

王强对何南的说辞保持怀疑态度，他赶紧招呼伙伴过来，想让其他人看一看，这伤是撞的还是打的，而何南趁着空子，骑上自行车，赶紧逃离。

离开小区，他松了口气。

因为学校离家近，所以他没住宿，而是申请走读，住家里，还能照顾弟弟。

从他家骑自行车到学校，四十来分，而离他打工的西点店也进，从学校到欧阳西饼店二十几分，从欧阳西饼店回家也大概二十几分。

之前他打工的地方虽然离学校近，但离家有些远，所以他才会另找工作，最后在宝丰街上找到现在的工作。虽然老板兼店长的欧阳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但大家伙儿对他都很好，王铭宇是店里资格最老的店员，他经常帮他打扫店里的卫生，而叶灵则给他讲解店里一些糕点。

以前他不是很喜欢西点，感觉这东西太甜了，但在欧阳西点店打工让他爱上的西点。

下班后，欧阳老板会让他带一些没卖掉的点心回家，这也让弟弟何北很高兴。

不过，最近店里来了个大明星，让他多注意弟弟，这两天，我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就昨晚，何北被噩梦惊醒，之后他睡梦中遭到莫名的袭击。

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沈易从柜台里偷出一块抹茶蛋糕，躲在楼梯下偷偷地品尝了起来。

“咳咳。”欧阳轻咳了几声。

沈易赶紧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然后转身笑呵呵地对欧阳说：“亲爱的，你睡完午觉了。”

欧阳叹着气，帮沈易把嘴角残留的奶油擦掉，“你看你，偷吃都不知道擦嘴。”

沈易笑着，牵起欧阳的手，说：“因为有你帮我擦。”

这时，躲在一旁偷听的叶灵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易瞪着从暗处出来的叶灵，“叶子，你又偷听我们说话。”

叶灵捂着肚子，继续笑，“沈大明星，你这甜言蜜语哟，甚是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