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西饼店 下——南瑾

范大成出来，张霖和云春跟他简单地打了招呼，继续刚才的话题，张霖给欧阳讲葛家的事，都是些摆在台面上任人议论的事，没有什么大秘密。

突然，张霖压低声音，说：“欧阳，你知道葛家新任族长的事吗？”

欧阳先是愣了下，然后摇头，说：“愿听其详。”

这时，云春拍了拍张霖的手背，示意张霖不要再讲下去。

张霖给了云春一个眼神像在说他有分寸，云春也就没再打断张霖，让张霖继续讲下去。

张霖让欧阳附耳过来，欧阳也想知道在旁人眼里葛家的新任族长葛睿是什么样的。

“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在接到葛家的请帖时，我给新任族长葛睿算了一卦，发现是死卦。我不相信，又算了几次，卦面还是一样。”

说到这里，张霖顿了下，他抬眼看了下欧阳的神情，才继续往下说：“我记得爷爷曾告诉我，不要追究葛家新任族长的事，我想其中一定要隐情。后来我想起，葛睿离开葛家那么久，他在外面一定遇到很多奇特的事，才会让我算了那么多次死卦。所以，我算了下葛睿在葛家外面的经历，你知道这次是什么卦吗……”

欧阳知道张霖在试探他，他顺着张霖的意，轻笑着问：“是什么卦？”

“死卦，看不出卦面的死卦。”最后那两个字，张霖加重语气。

那旁的范大成也被张霖的话吸引，他突然出现张霖身后，问：“张霖，你能给我算一卦吗？”

张霖被范大成吓到，他捂着胸口，怒斥道：“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范大成笑了笑，说：“我听你给葛家族长算的那卦挺神的，我也想知道在你的卦中，我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被范大成这么一搅和，张霖编故事的心情顿时没了，他转向云春，问：“春，我饿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云春冷冷地点了点头，起身时，云春低头跟欧阳道歉，“欧阳先生，对不起，张霖这小子就是这个性，你们别往心里去，他刚才说的葛家族长的事，你们也别当真。”

听云春这么说，张霖急了，“喂，姓云的，你瞧不起我算的卦吗？”

云春见状，伸手抚摸张霖的头发，淡淡地说：“不是瞧不起，是根本没瞧起过。”

末了云春给张霖一个眼神，让张霖不要在表演了，坏了事就不好。

张霖转身背对着云春，冷哼了声，但其实他脸上挂满了笑，昨晚他跟云春商量今天一早过来试探欧阳，从他爷爷和云爷爷的提示中，他们知道这个欧阳跟新任族长葛睿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这个欧阳可能是当年出现在他们两家族里流传的那段故事里的异人，一个长生不死的异人。

送走张霖和云春，欧阳不由自主地笑了。

范大成不明白欧阳笑什么，他靠近问：“欧阳，你笑什么呢？”

欧阳看着范大成，说：“茅山张家和云海的云家的后代还是跟他们的祖宗有很多相似之处。”

范大成回想了下，他记起来了欧阳口中的茅山张家和云海云家，“你说这俩小子就是当年鸣溪那两个奇怪的好友的后代？”

欧阳点了点头，说：“你看不出来吗？”

范大成仔细想了想鸣溪身边的那两个奇怪好友，再想想张霖和云春，想通后，他拍着大腿说：“果然是他们的后代。”

见范大成记起后，欧阳笑着说：“我去洗漱，待会葛铭会派人带我们去前厅。”

“好。”范大成爽快地应道。

快八点的时候，范大成将房门打开，他坐在桌边饮茶。

不一会儿，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请问是欧阳先生和范先生吗？”

躺在软榻上假寐的欧阳起身应道：“是的，有何事？”

这时一个满是笑容的女孩子走了进来，朱叶青跟在她身后，走进欧阳和范大成的房间，她自我介绍道：“欧阳先生、范先生早上好，我叫葛玲，在葛家排行第九，小哥叫我过来接你们。”

范大成打量着葛玲，然后笑着说：“你好，我叫范大成，你长得很像我们店的一个女孩子。”

葛玲听到范大成的话，她笑了笑说：“是吗。”

欧阳跟朱叶青交流下眼神，然后转向葛玲，“你好，我是欧阳，还麻烦葛小姐领路。”

葛玲听到欧阳的声音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她直勾勾地看向欧阳，她从欧阳的身上嗅到熟悉的气息，对，是跟她小哥葛睿身上相同的气息，那种腐朽到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个欧阳是人是鬼？

葛玲突然瞪大眼，想看穿欧阳，却什么也没瞧见，“你……”

欧阳笑着问：“我怎么了？”

葛玲背僵直着，欧阳身上的腐朽之气让她身上纯净之气蠢蠢欲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叶青从后面拍了拍葛玲的肩，问：“葛小姐，你还好吧？”

葛玲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回头看了朱叶青一眼，说：“我很好……”

最后的那个好字，葛玲含在口中，没有说出，刚才她没看出朱叶青身上有什么奇怪，可经过刚才奇怪的异动，她竟然看到朱叶青眼中还有另一个人。

范大成看出葛玲被他们这群人吓住了，他起身解围，“葛小姐，我们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葛玲经范大成这么一说，她记起她过来这边的目的，她故作镇定地领路，“几位这么请。”

欧阳微笑地点头，说：“请。”

范大成紧随葛玲，朱叶青则跟在欧阳身后，一行人往云苑的方向走去。

来到云苑时，葛玲停在门口，说：“欧阳先生，没有族长的命令，我是不能进云苑的。你们自己进去吧。”

范大成抬头看了下天空，他疑惑地问：“葛小姐，葛家族长的继任仪式完了吗？”

葛玲笑着说：“继任仪式以新任族长净身为起点，到卯时三刻族长束发换长袍已算结束。”

“啊？”之前欧阳邀请他到葛家时，范大成没答应，现在他进来想看看葛家族长的继任仪式，结果啥也没瞧见。

葛玲见范大成一脸不解，她解释道：“外宾参加的不是新任族长的继任仪式，而是新任族长继任成功后举行的庆祝仪式，庆祝仪式八点半开始。”

听到这话，范大成回头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欧阳一眼，欧阳回了他个眼神像在说他只参加过庆祝仪式，葛玲说的继任仪式他也没参加过。

“好了各位，小哥在里面等着，你们不要让小哥等太久，等会儿，他还要参加庆祝仪式呢。”葛玲微笑地说。

欧阳瞥了葛玲一眼，然后迈出步伐走进云苑，朱叶青紧随其后，范大成跟葛玲道谢后，也跟了进去。

“小易。”

走在前面的欧阳看向院中的那株海棠，海棠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印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眷念。

听到欧阳的呼唤，葛睿的身体微微僵硬，良久，他才回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亲爱的，好久不见，你好吗？”

短短的一句问候道出葛睿心中的思念，他跟欧阳分别不过几个月光景，却有离别百年的错觉。

“我很好，你呢。”欧阳的视线久久不能离开葛睿的脸庞，几个月不见，他的小易瘦了。

“我也很好。”葛睿脸上的笑加深了。

下一秒，葛睿奔过来，紧紧地抱住欧阳，他在欧阳耳边呢喃着，“亲爱的，我很想你。”

欧阳的唇贴在葛睿的耳垂，淡淡地应了句，“我也很想你。”

在后面做电灯泡的范大成和朱叶青不知该把眼睛放哪里，范大成对朱叶青干干地笑了笑，说：“今天天气真好。”

朱叶青应了声，“是啊。”

风吹过，院中的海棠枝叶随风摇晃，一股浓烈的香味从海棠枝头散开，不合时宜的花开是异象的开端，欧阳抬头看着那诡异的红花，唇边荡开一抹笑……

第78章

葛睿放开欧阳，他和欧阳相视一笑，说：“亲爱的，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欧阳伸手抚摸葛睿的头发，说：“我知道这是你的选择，我也相信你能处理好。”

说着，欧阳转头看向一侧的房屋，继续说道：“这里是你的家，不论如何到最后，你还是要回来的。当初我带你走的时候，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要回到这里，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我不想听这个，我想听你说其他的。”葛睿看着欧阳的侧面，静静地说。

欧阳收回目光，他嘴角微微上扬，“很高兴你这次回来不是因为我，而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听到欧阳说这话，葛睿脸上浮出诧异之色，他缓过神，问：“亲爱的，你怎么发现我是自愿跟堂哥他们回来的？”

“你这傻孩子，在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吗？”

欧阳这话让葛睿不由自主地笑了，确实如此，在这世上，他只听欧阳一个人的话。

范大成和朱叶青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朱叶青突然问道：“大成，我问你件事。”

范大成先是一愣，然后说：“什么事？”

朱叶青迟疑了会儿，说：“我知道当然在竹林，你和欧阳都在，我想知道当年我和鸣溪到底发生了什么，鸣溪是怎么死的？”

范大成看着朱叶青，忽然笑了，“欧阳跟我说，这件事他会告诉你，让我不要跟你讲。但既然你问了，我可以跟你说说，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范大成要告诉他一些事，朱叶青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突然，院子里莫名地从地面刮起一阵风，吹得眼睛睁不开，朱叶青只能用衣袖挡住双眼。

这阵莫名而起的风将院内的那株海棠的红色花瓣吹得满地都是，站在风中间的欧阳和葛睿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对方，视线一个也不离开。

“小易，手给我。”

在风里，欧阳的这句话飘进葛睿的耳中，葛睿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欧阳伸出的手。

风，停了。

在风边缘的范大成清楚地看到一抹青烟从海棠枝头的花蕾中飘散出来，然后快速地躲到后面的屋内，他想看个究竟，眼睛却不知被什么蒙住，眼前只剩一片白。

朱叶青第一个发现范大成的异常，他走过来关心范大成，“大成，你怎么了？”

范大成伸手摸着自己的眼睛，良久才说道：“眼睛被鬼蒙上了纱，暂时看不到任何东西。”

葛睿敏锐的神经察觉到范大成这边的异常，他放开欧阳的手，快步过来，伸手从范大成身后抓出一只魂魄惨败的鬼魂，它只剩一只手，手里拿着一块染着鲜血的纱巾，“果然被混进来了。”

欧阳走过来看着葛睿手中的鬼魂，他再看看范大成，说：“小易，为什么葛家里会有这个东西？”

葛睿嘴里念着超生咒法，让那鬼魂进入地府，待咒法念完，他才转头看欧阳，“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只知道现在家里有人在使用妖术让某个人维持一种奇异的生存方式。”

欧阳听后，顿了下，“云苑的藏书有被翻过吗？”

欧阳的问题让葛睿很惊诧，“为什么这么问？”

欧阳转头瞥了朱叶青一眼，说：“云苑的藏书记载葛家各种术法的发展，其中还有记载禁忌术法，我想葛家有人动过那记载禁忌术法的书籍。”

朱叶青对上欧阳的视线，他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欧阳摇头，说：“跟你没关系，但这跟鸣溪有关。”

“什么？”朱叶青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这个葛家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众人相视无言时，葛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哥，时间到了，我们该去前厅了。”

葛睿应道：“知道了。”

“亲爱的，我们先去前厅，不要让大家等。”葛睿转头看着欧阳，说。

欧阳微笑地点头，回道：“好的。”

可范大成却说不好，“我的眼睛还是看不见。”

欧阳走过去，他用手指在范大成眉心点了下，说：“我只能维持你之后三个时辰看得见，等庆祝典礼结束，立即回到这里，我们该去揪出偷走你眼睛的罪魁祸首。”

范大成终于看得见东西了，但又觉得有些奇怪，他用手背不停地揉眼睛，“欧阳，为什么我老看到奇怪的东西？”

欧阳淡淡地回他一句，“你现在用的眼睛是从狗兄弟那里借来的，你用当然奇怪。”

范大成摸索靠近朱叶青，他对朱叶青说：“青竹，你手借我用用，用狗兄弟的眼睛太可怕了，什么都看得见。”

说着，范大成忍不住抱怨，“我最痛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朱叶青听后，嘴角忍不住抽搐，“大成，你不是前任买梦人吗？为什么你还怕那东西？”

“没办法，我就讨厌啊。”范大成快抓狂了。

葛睿第一次看到范大成这么狼狈，他忍不住笑出声。

欧阳牵起葛睿的手，说：“小易，我们走吧。”

葛睿低头看着被牵起的手，微笑地应道：“好。”

朱叶青拉着范大成尾随其后，快出云苑大门时，葛睿从欧阳手中收回自己的手，他对欧阳笑笑，说：“不要让我小妹抓到把柄，我可不想被她笑。”

说着，葛睿不自然地把头撇开，欧阳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

范大成和朱叶青看到两人又在卖甜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葛玲看到他们出来，她笑着走过来，说：“小哥，你不知道时间快来不及了吗？”

葛睿对葛玲说：“小玲，对不起，我没注意时间。”

对此，葛玲只是笑笑，她转头对欧阳他们说：“等下小哥和我要从另一个门进去，请各位等下过去时，看到我三哥站哪儿，你们就从哪里到前厅。”

欧阳点头表示了解。

之后，一群人往前厅走去，在一个交叉路口，葛睿跟欧阳道别，欧阳微笑地目送葛睿离开，自己才转身跟范大成、朱叶青走向前厅大门。

在大门处，葛军和葛铭在那儿迎宾。

葛铭见欧阳他们来了，他立即迎过来，“欧阳先生，你们的座位安排在二号桌。”

欧阳点头表示知道，他对葛铭说：“谢谢。”

葛铭做请的动作，欧阳他们几人走进大厅，欧阳在进去时瞥了葛军一眼，但很快地收回视线。

葛军直勾勾地看着欧阳他们几人进去，最后消失在人堆中，才收回视线。

欧阳他们三人一进大厅就引来他人侧目，朱叶青被他人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在这个大厅里，他是个异类，当然会引来旁人猜测的目光。

比起朱叶青的不自在，欧阳倒是很倘然，他坦荡地迎接他人的视线，还不时给予对方微笑。

这时，坐在里面的张霖看到欧阳他们，他起身向欧阳他们招手，“欧阳，这边。”

张霖的这一叫让在座有辈分的人立即对来者的身份产生了兴趣，他们听过欧阳这个名字，而且是在葛老爷子没过世前就听过，这个刚进大厅的年轻人也叫欧阳，是跟那个欧阳同名，还是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欧阳不理会旁人猜测的目光带着范大成和朱叶青径直地走到张霖和云春那一桌，云春对欧阳点点头，问候道：“欧阳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