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危这要求下榻,正和他们也住在了一家客栈,两伙人在吃饭时又看到了这一家人,自然是心动不已。
夜里,作为“夫妻”的舒向晚和陈三燕睡一间房,唐危和明微庭睡另一间房。
本来之前的安排都是舒向晚和明微庭睡,可现下他正和舒向晚扮夫妻,明微庭也来那床就不够大了,大冬天的,他怎么舍得让明微庭睡床底下。
可和唐危睡也没好到哪去呢,唐危不像舒向晚,喜欢抱着他睡觉,反而十分厌恶有人和自己睡在一块儿,直接把明微庭踢到床尾睡,并威胁他,如果动的话就割掉他的麒麟鞭。
明微庭委屈的缩在床角,幽幽的看着夜里仍然穿着绣花内衣的小姑娘打扮的唐危,貌美如花,心如蛇蝎,说的分明就是他们“母女”啊。
其实吧,唐危自幼在唐门长大,作为门主唯一的继承人,恐怕不知受过多少暗算。所以,他不让明微庭睡在自己身旁,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怕明微庭夜里趁他睡着,为了报复,暗下狠手。第二种,怕明微庭一个翻身碰到他,然后他条件反射误以为是刺客,一包毒粉送明微庭上路。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两种下场都是一样,明微庭若敢暗算,也是怕也是一包毒粉下黄泉的下场。所以两者的分别是:一个被杀,一个自杀。
闲话少说,只表那两派追兵,各自起了念头,行事之时,又出了个巧合。
这想抓舒向晚的魔教教众啊,摸到了唐危的房间,而想杀唐危的江湖人士,则进了舒向晚和陈三燕的房间。
唐危是什么人?虽然武功没有舒向晚高,但在多年受暗杀、反暗杀的磨砺下,警觉性是一等一的高。那些人还在门口时他就醒了,但惦记着不能暴露身份,就默默听着动静。
待到那几人进来,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难道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接着他就发现,这些人不是先前追杀自己的人,那么,难道是黑店?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放缓了呼吸。
几个魔教教众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唐危床边,燃起引火奴,在火光下欣赏小姑娘的美貌。
“啧啧,啧啧啧……”一个人小声感叹,“标志,太标志了,不如拖回教献给教主?”
“呸。”另外一人鄙视的道:“教主现在一心惦记着大少爷呢,哪有功夫玩女人,再说了……你真的舍得献给教主?”
说着就是一通荡笑。
“话说,大少爷……真的是狗么?”
一片静默。
小麒麟少在大家面前出现,但也不是见不到,花潮色仗着对魔教上下掌控得严实,根本不怕有奸细,所以只是防着众人因为小麒麟乱想乱说。毕竟麒麟还未长大,一切都是未定之数,等明微庭长大了,他们迟早也要知道本教多了个护教……啊大少爷的。
所以实际上大家多少也猜到了大少爷不是狗,但是又不敢肯定西域是否真的有什么鹿狗,而且关于神兽的传说离现实实在太远,不免有些悚然,不敢去联想。
现下不知是谁提起,大家沉默了一下。
“……反正,反正得找回来,管那是什么,都是咱魔教的。”是麒麟的话,怎么能让出去,肯定得是魔教的。是狗的话,那也是教主的心头宝贝,也得抢回来。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个终止了,他们全然没想到,大少爷就窝在一丈不到的被黑暗笼罩的床尾呢。
最先开口的那个人舔舔下唇,伸手去摸索唐危的胸前,“啧,睡的可真够熟……”
他哪知道唐危手心已经准备好毒药,只待这几个人凑近点,就一窝端,最好不要惊醒其他人,他没忘了还有一伙人呢。
“咦……”这人讶然轻叫一声。
“怎么了?”
这人表情古怪,“这胸……好平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发育不怎么好?”
“有可能吧……”这人有点不好的预感,把手往下挪……
“啊!!!”
“——啊!!”
第一声,是摸唐危那人的惨叫声。第二声,是他们一齐的惨叫声。
在那人摸到唐危的小兄弟的同时,唐危就洒出了一包毒粉,于是第一声是那人发现欲逞欲对象是男人的惨叫,第二声嘛,就是他们中毒的惨叫了……
唐危诧异的看了看手,奇怪,他明明拿的是一触即死的毒药啊,怎么成了……痒痒粉?是了,一定是乱翻着想吃东西的明微庭弄乱了……
唐危懊恼的看着这些人,糟糕啊,一定惊醒追自己的那伙人了。
他还来不及想到怎么处理掉眼前的麻烦,就听隔壁传来比方才更大、更凄惨的叫声……
嗯?舒向晚那边发生了什么?
第十六章
舒向晚那边发生了和唐危这儿差不多的事情。
他也是打小练武,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警惕心岂是一般的高,何况他还要提防隔壁明微庭的动静。是以,他早早就发现了那伙人。
但是,也是抱着和唐危一样的顾虑,怕吵醒另一伙人,他也不好暴露,只能装睡静候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这些人呢,就是传说中的江湖败类了,平日里虽然不会凶神恶煞,反而自诩正道,但行事一点也不比魔教中人光明磊落到哪里去。该败类干的,他们一样也没少干。
偷偷摸进了房间,就看见床上一对夫妇静静的熟睡着,呼吸平稳,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
走近床榻,一人比着陈三燕做了个“砍”的动作,挑了挑眉,意思是要不要做掉这个碍事的家伙,免得打扰他们。
其他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又有一人伸手拦住,指了指舒向晚,意思是先“验货”,万一这女人中看不中用,身上有什么怪疾呢,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一人伸手从舒向晚的脸开始摸索,边摸边觉得,这皮肤果然是滑如凝脂啊……
一直摸到了胸前,竟然很是平坦。
本来舒向晚和唐危都扮成了女子,但唐危是扮的少女,胸部平坦一点还没什么,这舒向晚扮的却是生育过的妇人,这一点胸也没有岂不是太奇怪了。
而且这胸何止是平坦啊,简直就是硬邦邦的,结实得很。
那人悚然,俯身就往舒向晚下身摸。
就在此时,舒向晚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忍不住,也瞒不了了。干脆就着这个绝佳的姿势,长腿一抬,毫不留情的踹向那人下身!
没有半点技巧,全然靠速度和力量,一个练过武的大男人,全力一脚,就算没运上内力,那也是不可小觑,更别提是踹在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这一下疼得哟,可想而知。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也令隔壁的人们都呆了一呆。
连续两声尖叫,本来正在熟睡中的明微庭都被吵醒了,从床角迷迷糊糊的爬起来。
魔教的人一看床上怎么还有东西,还是很大的、不像人的活物,都是一悚,往后退去。但是随着明微庭慢慢站稳,钻出头来看,淡淡的月光便透过窗纱撒在他身上,让人看清了这是一头半大的麒麟。
魔教众人皆是一惊,齐声喊道:“大少爷?”
明微庭被这一声“大少爷”喊得完全清醒过来,他揉揉眼,在黑暗中虽然看不大清,但是刚才的叫声确实有两道比较熟悉,确是魔教的人啊。
顿时,明微庭一阵狂喜,终于盼到救兵了!他“汪呜”一声,兴奋的往那边扑去。
扑……扑……咦,怎么没扑到?
唐危在他身后阴森森的道:“想去哪呢?”
明微庭回头一看,哎呀,他的尾巴正在人家手里拽着呢,半点也挣不开。他怎么给高兴地忘了,旁边还有个小毒物呢。
唐危一拉他尾巴,就把麒麟扯了过来,另一只手毫不温柔的揪住他的麟角,冲魔教众人冷冷的道:“不想它有事,就乖乖站在原地别动。”
魔教众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敢保证带回去一头缺角少尾巴的麒麟少爷教主会有怎样的表现,到底是赏还是罚呢。
面对唐危,明微庭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他的麟角极为锋利,爪子也很尖利,但唐危身上可还有朱果呢,毒术也极高超,不到必要,还是不要闹翻的好。
唐危控制住了明微庭,当下扯着嗓子喊道:“舒大哥,你那边好了吗?”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又要制住明微庭,是不可能同时对付那些人的,还是把隔壁的舒向晚叫来好。
舒向晚武功比他好的多,又有个陈三燕在,枯荷剑甚至都没出鞘,就解决了那伙人。
听得唐危呼叫,舒向晚忙转去隔壁,站在门口,和唐危成犄角之势,对上魔教众人。
他现下随意束起发,脸上的妆早已卸去,明微庭又在这里,加上唐危那声“舒大哥”,魔教的人立时认了出来,“舒向晚!”
舒向晚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魔教众人咬牙切齿,“你就等着被我们教主五马分尸吧,竟敢拐带我教少主。”
舒向晚仍是不温不火的,道:“那也要花教主能赶过来啊,他现在似乎忙着吧?”
裴惊庭那人死心眼的很,也不知花潮色怎么得罪他了,反正被这家伙缠上,花潮色恐怕现在还没能脱身呢。
魔教众人被气得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明微庭看着眼下这情形,不禁有些焦急,忍不住低声“汪呜”几下。
舒向晚瞟了他一眼,笑道:“这个,本就是我东来阁之物,现下不过物归原主,你们何苦死死纠缠。这样吧,我们还要赶路呢,就在这里送各位一程吧?”
送他们一程,上哪呢?当然是上黄泉路啦。
魔教众人脸色泛白,但竟然十分硬气,“要杀要剐,随便你!”
舒向晚脸色一冷,抽出枯荷剑走上前去,“放心,我也不想多造杀孽……”
什么?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舒向晚怎么可能不杀他们?
舒向晚淡淡的道:“我修剑道,杀孽不利心境,算你们捡了命,但是腿是一定要打断的,能不能接上,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哈哈,什么翩翩公子舒不适,他从不妄开杀戒的真相其实不过是不利剑道修行罢了。
看着这些人的嘲讽之意,舒向晚脸色没有丝毫变幻。世上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着想,何况他从小就被师父收养,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努力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举着剑走近那些人。
剑光连闪。
舒向晚归剑入鞘。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一个魔教教众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对着窗子一拉,顿时有物事冲破窗纱,直冲天际,“砰”的一声,绽开绚烂的烟花。
舒向晚脸色猛的一变,不好,此人拼着命不要大胆放信号,必然是附近有大批追兵!
他眸光连闪,“收拾东西,走!”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第十七章
此次追杀舒向晚,魔教几乎倾巢而出,只留了些许人镇守总坛,陪花潮色和裴惊庭扯皮。而附近就是魔教的精兵强将们,那是大部队,是够用车轮战术把舒向晚给累趴。
舒向晚还算是料的准,他若不当回事,稍慢一步,就要被追山了。但饶是如此,还是因为逃的匆忙不及清理痕迹而被远远吊上了。
三人各乘一匹马,明微庭被放在舒向晚身前,马不停蹄的赶路。
舒向晚有些气急败坏了,因为唐危的主意,他脸也丢了,可还是被追上,真是让人恼怒。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明显,唐危忍不住在逃命中抽空说:“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依照我的易容本事,在没带人皮面具的情况下,要想把你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又不能僵硬到容易被人看出来,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实际上唐危主攻毒术,易容还是不甚精湛的。
提到易容,当今武林,至少年轻一辈中易容术最高明的,当数明微庭。
他别的不怎么样,类似轻功、易容、偷东西这类功夫学的是精得很。本来天赋就高,又师出名门,教他的武功的人有两三个都是曾经武林中名声赫赫的……那啥大盗。不但朝中有人,道上也有人,明微庭他家可以算的是黑白通吃了。
话说回来,唐危既然不是专精易容,也就怪不得他了,谁让他们想不到魔教和追杀唐危那些人都是一样的见色起意呢。
明微庭趴在马背上,颠簸的厉害,头晕得很,又十分不想逃走,嘴里就一直哼哼着,还时不时扭动。
舒向晚心中也烦闷,在明微庭又一次扭动后,他俯下身来,在明微庭耳边阴测测的道:“那些人若是追上来,肯定会就地格杀我,你说,我会不会在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即使不是人呢?”
明微庭悚然一惊。
混蛋啊,这家伙的意思分明就是如果他们被追上了,他要是有性命危险,一定拉明微庭陪葬。毒啊,太毒了!
再加上舒向晚那副和他外表毫不符合的阴险样子,让明微庭毛骨悚然,打心底的发寒,也不敢乱动了。
他毛病多得很,贪生怕死就是其中一条。不过明微庭相信,世上没有人不畏惧死亡,特别是根本没活够的时候。
他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期待被魔教的人追上了,应该是不希望多过希望吧。
毕竟和三哥团聚纵然重要,也不比性命更重要。在两者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追兵千万追不上。
不过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非和明微庭作对,他想追兵快点追上来吧,就偏偏连个人影也没有。这会想着千万别追上来,偏偏还就追上来了。
因为山路崎岖,又奔波许久,三人的马蹄先后折断或是开裂,导致马不能继续跑,只好走路。
这林子里吧,也不适合施展轻功,若是明微庭那样的轻功程度还差不多,他们就不行了。
这也不知是到了哪座山头,竟然还出现了断崖,下面怕是山谷,被云雾锁住,看不清楚状况。
后面的追兵渐渐追了上来,恰好又出现断崖,趁他们来不及走开,就三面团团围住,使得三人陷入困境。
唐危看着追兵,心里就一凉。他本来心里打着这些人是来追舒向晚的,他兴许还有机会活命,但眼下仔细一看,这些魔教追兵中竟然还混了那些要杀他的人,肯定是两方在客栈遇上,然后一拍即合,一起追人。
舒向晚心里也是凉凉的,眼神一冷,把明微庭搂紧了,在他耳边淡淡道:“说不定我们还真要死在一起了。”
我才不要啊!
明微庭手舞足蹈的乱动,汪呜直叫,可恨自己不能说话。
他的这副模样被魔教的人看到了,却是大喊:“大少爷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就你个头啊!明微庭真想破口大骂,他明明是想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啊。
舒向晚轻轻抽出了剑,枯荷剑光凛然,映得他原本温润俊秀的眉眼多了几分肃杀凌厉,抬手指向众人,“今日即便是死,你们说不得也要留一半人的性命来陪我。”
“你说陪就陪?”魔教那边的人也是眉眼一冷,兵器纷纷上手,蓄势待发。
陈三燕也默默长剑出鞘,和舒向晚并肩而立。
唐危咬着牙,似乎心有不甘的瞪了那些人一眼,将包袱放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放在包袱旁边,接着从腰中抽出一柄软剑,也站到了舒向晚旁边。
明微庭呆在后方,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舒向晚此时不理会他,是有了同归于尽的决心,恐怕他留下的不止这里一半人的性命,而是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明微庭。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去管明微庭了,即使明微庭现在跑向魔教的阵营,在他眼里,还是不免一死,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