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疯了吧!”
蓝尉慢慢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蓝廷即使投降,也绝不可能向敌人吐露我军的作战情况。”
“谁知道?”希尔摊开双手,望向在座诸位,“谁知道啊?”
“如果他背叛,早就会供出我军长河地区、淮委一带的军事部署,我们根本不可能取得葱岭完胜。”
“万一是以退为进欲盖弥彰呢?”
蓝尉的目光像冰刃一样刺向希尔:“用这么重大的战役来以退为进?用一个城池的安危来欲盖弥彰?希尔,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
疯了?”
希尔完全不理会蓝尉的辩解,他大声说道:“无论如何,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你们。”他看向皇太子,“殿下,我建议,将蓝氏军
团驱逐出对普曼的作战。这个军团的继承人投降了敌军,他们已经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资格!”
蓝尉像被迎面打了一拳,他立刻说道:“殿下,请您相信,我们绝对没有,也绝不可能,背叛国家,背叛女王陛下!”
弗洛说道:“诸位,你们看呢?”
这个罪名太重了,它直接决定了一个军团的生死存亡,所有人都沉吟不语。
弗洛站起来:“今天到此为止,蓝尉,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他转身向外走。
“殿下。”蓝尉追上去,“殿下!”他想跨近一步,却被弗洛身旁的侍卫官阻止了。他只能隔着一段距离,恳切地说道:“殿下
,请您相信,蓝氏军团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背叛国家的事情。殿下……”
弗洛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直接走出了大会议室。
蓝尉失望地放下手臂,忽然听到身后希尔讽刺的笑声:“怎么,他不理你了?”希尔一摇一摆走过来,贴近蓝尉:“你还没弄明
白么?有用的时候他才会理睬你,现在你麻烦了,他躲你还来不及。”他的鼻尖凑到蓝尉的耳边,闻着对方身上那种清冷的干净
的气息,呢喃道:“真正对你好的,只有我一个……”
蓝尉后退数步,冷冷地说道:“谢谢您的提醒。”
弗洛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咖啡,若有所思。女王陛下走过来问道:“怎么,很棘手么?”
“还好。”弗洛微笑,舒了一口气,“不过我想现在感觉最糟糕的,恐怕是蓝尉。”
“我还以为你会给他一个明确的命令,毕竟这虽然会让他很痛苦,但也是一种解脱。”
“不,妈妈。”弗洛语气沉稳,“最应该给他这个命令的,是蓝廷的母亲,里恩夫人。”
“哦?”女王陛下秀眉微挑,了悟地说,“这样你就不用做坏人了,是么?”她笑着拍拍儿子的肩头,转身走开。
弗洛端起咖啡啜饮一口,略想了想,叫过秘书:“立刻去查最新负伤的前线士兵,搜索符合以下要求的人:第一必须是在战争中
造成永久伤残的军人;第二这个人不能是上尉以上级军官;第三他要属于希尔军团;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是贵族,但
身上必须有蓝氏军团的贵族血统。”
秘书一一记下,说:“是。”
弗洛慢慢地说道:“想尽一切办法,大肆宣传他,可以在真实的基础上加工一些事迹,新闻要做专题报道,但要循序渐进。最后
要让他到各处做巡回报告,激励全国人民的爱国热情。但只给外界前三条个人情况,第四条要等群众和媒体去挖掘,可以引导,
但不能代替。”他放下咖啡杯,淡淡地说,“人都有好奇心,并对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更加确信。以此来引开大众对蓝廷投降一事
的关注,增加对蓝氏军团和贵族阶级的信心。”
“只需要这样么?”
“已经足够了。”弗洛耸耸肩,“大部分群众都是盲目的。”
Chapter 32
希尔信步踱到花园里,享受着沁人的芬芳。蔷薇开得正好,花朵并不大,比不上牡丹芍药的妖娆,但在橘黄色晚霞的笼罩下,别
有一番迷人的风姿。
“将军,您今天不会回前线了么?”副官问道。
“不,先不去。急什么?事情还没有最后的结果。”希尔得意地扬起唇角,“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少得了我?蓝尉说什么也
想不到,他那个表弟会这样不争气。难得他还一向以严谨自律、洁身自好着称,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办。”
“如果不能再继续参加对敌作战,只怕蓝氏家族真要一蹶不振了。”
“这不正中皇太子下怀?”希尔瞥了副官一眼,“你以为皇太子为什么不当众下令撤回蓝氏军团,我告诉你,他是在等蓝尉自己
开口。我瞧最希望蓝氏军团从此销声匿迹的正是他吧,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蓝尉据为己有,但还不想做那个恶人,让蓝尉痛
恨。哈,真是打得好算盘,我偏不会让他得逞。你要严密注意里恩夫人那里的动静,一旦得知他们想退出这场战役,要第一时间
通知我。”他轻轻摆弄一朵蔷薇,自言自语,“一定要在对方最为难最痛苦的时候出手相助,那我提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的,
包括他自己在内……”
“将军明鉴。”副官心悦诚服地说,他顿了顿,转了个话题,“科托送过消息来,他们已将蓝廷单独关押,以免脱逃。他还希望
能尽快回国,毕竟那边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普曼就要打败了,听说劳特中校在蓝廷事件上立下大功,很快就能离开繁城。他的
使命既然结束,想快些回来。”
希尔漫不在乎地说道:“那就让他回来,安排几个人,找准机会除掉他,销毁尸体。”
“是,将军。”
一个士兵匆匆跑来立正:“长官,蓝氏军团那边送来了消息。”
希尔直起腰:“怎么样啊?什么时候发表退出战役的声明?”
“不是长官,蓝氏军团那边并不退出,而是剥夺了蓝廷上尉的继承权,改由蓝尉继承,并将蓝廷驱逐出蓝氏家族。”
“哦?”希尔的目光“霍”地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一招。他咬着牙,低声说:“壮士断腕,舍车保帅,真是高
超。里恩夫人,嘿嘿……”
“将军,我们怎么办?”
希尔来回踱了几步,说道:“继续监视里恩夫人和蓝尉,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他冷笑一声,“我就不信,那是她唯
一的亲生骨肉,身陷敌营她会放任不管。只要有一丝她试图营救或者联系蓝廷的消息,我就能以通敌的罪名,令他们万劫不复。
”他一把揪下那朵蔷薇,在指尖捻得残褪,淡淡地说,“这花刺太多了,都去掉吧。”
“是,将军。”
林赛推开门,霍维斯大摇大摆走进莫顿的办公室,旁若无人地坐到宽大的真皮沙发里,克兰随在他身后,温顺、安静、柔美而优
雅,像一只备受主人宠爱的波斯猫。
莫顿站起身,即使工作突然被面前这位不速之客打断,仍然面无表情,和林赛对视一眼,说道:“麻烦端两杯咖啡来。”
“我看就不用了。”霍维斯散漫地拖长音调,他讥讽地笑笑,“莫顿,你明知道我从来不喝咖啡的。”
“真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莫顿极有涵养地歉意一笑,对林赛说,“拿红酒来。”
“我也不喝别人的酒。”霍维斯冷冷地打断他,“作为一个情报人员,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小心谨慎这四个字还是能做到的。
随便喝别人的酒,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霍维斯,何出此言?我以为我们还是可以互相信任。”
“信任?”霍维斯忽然大笑起来,“你和我提信任?”他沉下脸,“你要真是信任我,有什么事开诚布公说出来,何必偷偷摸摸
暗中调查!”
“霍维斯,我想你是误会了。”
“哼,那请莫顿厅长告诉我,为什么查阅我的档案,为什么派人去帝都旁敲侧击地询问梅茜长公主的侍卫?为什么调出审讯蓝廷
的记录?为什么要手下跟踪我?!”霍维斯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索性站起来,激动地挥舞手臂,“我告诉你莫顿,我不怕你查,
我清清白白我怕你什么?!我就是受不了你这种态度!”
莫顿扯扯嘴角,算是露出个笑容:“霍维斯,请稍安勿躁,我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毕竟现在局势紧张,繁城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们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程序。”
“那也轮不到你!莫顿,你别忘了谁才是情报厅厅长,要调查也得我来!”
“正是如此。”莫顿一脸淡然,“我调查你,你去调查别人,当然也可以来调查我。彼此再无嫌疑,皆大欢喜。”
霍维斯目不转睛地凝视莫顿,好半天才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请你把抓到的刺客交给我,我要审讯。”
莫顿皱皱眉头:“霍维斯,不好吧,毕竟人是我手下捉到的,而且我还负责繁城的治安。审讯刺客一事责无旁贷。更何况……”
他瞥了霍维斯手臂一眼,“你还得养伤,不必如此费神。你放心,那个人胆敢行刺你,罪大恶极,我一定揪出幕后主使,替你报
仇。”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用不着别人插手!”霍维斯不依不饶,“你快点把人还我。”
莫顿张口刚要再说,林赛推门进来,对他打了几个手势。莫顿遗憾地叹息一声:“对不起霍维斯,那个刺客已经死了。”
霍维斯眯起眼睛,忽然一笑:“莫顿,你可真是会演戏啊。”
“真的是这样。那人被捉到的时候,身上中了两枪,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又要刑讯,没挺过去,就死了。”莫顿一本正经地解释,
“尸体还在刑讯室,你可以带走。”
“好,很好。”霍维斯一拍沙发的扶手,慢吞吞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莫顿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莫顿厅长对我如此尽
心尽力,我铭记于心。”他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以后有机会,我肯定要报答你。”
“不用客气。”莫顿微一颌首。
霍维斯偏过脸,又看了林赛片刻,这才带着克兰走出去。
林赛略显紧张地对莫顿比划:“霍维斯察觉你对他的怀疑了。”
“他要是不察觉才有问题。”莫顿揽过林赛的肩膀,“注意到了么?他今天有点反常,行刺这件事肯定不简单,里面大有文章。
”
“可惜捉到的刺客已经死了。”
“没关系。”莫顿安抚地笑笑,“我还有其他办法。”他想起一件事,对林赛神秘地睒睒眼,走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样
方形的东西,外面用黑色的布蒙着。林赛诧异地看他一眼:“是什么?”
“我送你的礼物,打开瞧瞧。”
林赛轻轻揭开黑色布幔,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玻璃盒子,里面像是某处地方的模型。有红色的尖顶的房子,蜿蜒的河水,精致的
石桥,还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上面摆着几只形态逼真的绵羊,憨态可掬,还有几条猎犬。草地的正中间有两匹马,马上骑着
的两个小人活脱脱就是林赛和莫顿的模样,正在相视而笑。眼角眉梢无不肖似,栩栩如生。
莫顿握住林赛的手,等他看过来,说道:“这是我买下的牧场,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搬去了。怎么样,你喜欢么?”
林赛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我……”
“这个地方很不错,四季如春,风景优美。我们一起远离这里,远离战争,我也不想再当这个官了,咱们只做两个普通人,好好
地打理我们的牧场。林赛,我陪着你,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林赛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无声地呼唤:“莫顿……莫顿……”
莫顿吻上他光洁的额头,再吻去晶莹的泪珠,最后深深地吻他柔软的颤抖的唇……
霍维斯和克兰登上马车,克兰刚要开口,霍维斯伸出一根手指阻住了他,略略示意外面。克兰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现在已到关键
时刻,不能有任何疏忽。
两个人随意说了些别的话题,一直等到回到府中,进入大办公室。克兰谨慎地关上房门,侧耳倾听外面再没有声音,这才走到霍
维斯的身旁。
霍维斯见克兰神情严肃,略带隐忧,猜出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道:“你说吧。”
克兰竟然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这更证实了霍维斯的猜测。他用力捏着酒杯,看着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杯中晃动,
问道:“是不是……和蓝廷有关?”
克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枯叶蝶’刚刚通知我,蓝廷已被蓝氏军团驱逐,失去继承人的身份。家里严令,停止一切营救
活动。”
霍维斯向后靠在办公椅的后背上,上半身隐没在墙壁的阴影里,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幽幽地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克兰他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没出声。他向霍维斯行了个礼,悄悄地离开,关好房门。
霍维斯转过办公椅,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向战俘营。
没有战俘出来放风,四周死一样的寂静。高大的围墙,和狰狞的铁丝网,投下模糊不清的阴影,像是张着大口的贪婪的巨兽,随
时都会吞噬掉这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信仰和生命。
霍维斯一把拿起桌上的那杯酒,猛地向落地窗掷去。“哗啦”一声脆响,玻璃杯碎了一地。红色的液体,像蜿蜒扭动的蛇,在落
地窗上四散流开。
Chapter 33
莫顿沿着阴暗的散发着腐臭和霉烂味道的走廊向前走,刚推开地下室的铁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声音嘶哑
而模糊,很快消失了,喘口气的功夫又响起来,像来回拉扯的锯条,切割着旁观者的神经。
刑架上吊着一个人,死了一样垂着头,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还能看出他还活着。犯人身上伤痕并不算多,没有那种血淋淋的令
人恶心的感觉。这是莫顿和劳特决不相同的地方。劳特喜欢看刑讯场面,犯人的挣扎哀嚎会给他极为愉悦的快感。莫顿不是,他
并不喜欢,但准确地说,也谈不上厌恶,不过是一种工作,想办法做好一点罢了。他需要更有效的刑讯方式,比如彻底从心里上
摧毁犯人的意志,而不只是折磨两下。
一个狱卒狠狠拉住犯人的头发向上扯,露出那张十分年轻的脸,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干干净净的。他大口喘息着,像一条缺氧
的鱼。
“说,谁派你来的?”狱卒例行公事似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