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月又重复一遍:“其实有也没关系。”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让锦俞十分崩溃的话:“如果你想做不用问过我,因为我肯定是会答应的。”
这时门外的敲门声解救了锦俞,赶紧对净月叮嘱:
“这种事虽然不一定是夫妻才能做,但是他是私密的东西,不能告诉任何人!”
见净月认真点头后才放下心去开门,打开门一看不出所料是张妈。张妈手上提着一个食盒,一见锦俞先行礼然后道:
“夫人见公子到时辰了都没有去用餐,就让老奴给公子装了来。还让老奴问候公子,公子是否身体不舒服,如果不舒服定是要看大夫的,公子千万不要拘礼,小病耽搁了可是要成大病的。”
锦俞接过食盒诚惶诚恐道:
“都是晚生贪睡,让婶娘挂心了。身体并没有不舒服,还请妈妈告知婶娘让她不用忧心,一会儿锦俞一定亲自给他请安。”
张妈笑得舒心,“公子无事就好,老奴告退了,夫人这段时间大概会在书房。”
“妈妈慢走。”
锦俞将食盒放到中厅的桌上,坐在一旁整理思绪。今天早上的事让他头脑混乱。听净月最后一句话,自己刚才想方设法的掩饰对净月反而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怎么办!那颗木鱼不会因为这件事变成一个色和尚吧?和尚,对了,净月是和尚啊!和尚是有清规戒律的,其中一戒就是戒色啊!怎么就忘了呢!对,就这么办!
终于想到招的锦俞放松下来,打开食盒看有些什么菜色。
其实吃不吃东西都觉得无所谓,但一会儿他要去见秦夫人,最起码要每样菜都要尝一尝,一会夸起来才更显得真心实意。另外秦夫人送衣服的事让他注意到自己的生活起居一定要喝人类一样,否则一直住在这里总会让人瞧出异样。所以东西他是必须吃,毕竟净月是修行之人可以胡扯什么辟谷,他就不行。人的吃喝拉撒什么的,他也不能缺,因为每天童砚都会来清理马桶。吃了东西才能轮回出来……唉!好恶心。
菜色很清新,都是适合炎热天气吃的菜,而且都是锦俞相对容易接受的,秦夫人大概以为是他喜欢的。没有鱼,也没有水产。有清炒香菇、凉拌黄花菜、拌猪头肉,外加一碗排骨汤。
锦俞随意每样夹了两筷,喝了一口汤,尽量将一碗米饭吃干净。这两天秦夫人也清楚了锦俞的饭量,这已经是锦俞的极限了。
收拾碗筷放回食盒,将食盒放在可园院门外。回房好生整理了自己的衣冠,然后到了净月的房间。
净月依然在念经敲木鱼,见锦俞进来就停下问:
“什么事?”
“一会儿秦思遥来了的话就给他喝添了黑石粉的茶水,然后陪他沿围墙走几圈。”
净月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疑惑问:
“现在是白天,你不会想着又要去景王府吧。”
“不是,我是要去找秦夫人,可能要不了多久就回来,只是来告诉你一声。”
“哦。”但锦俞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净月就静静看着他等着他还有什么话。
“恩哼,你是和尚对吧?”
净月点头。
“弑禅留下的经书你应该看过了吧?”
净月依然点头。
“那里面肯定和尚的什么清规戒律吧?”
净月虽然不明白锦俞到底想说什么,继续点头。
“那有没有一条是说,和尚是需要戒色的。”
的确有,净月还是点头。
锦俞很高兴的给了结论:
“所以,昨天那件事真的是意外,我不能对你做,你也不能对我做。因为你是和尚,是要戒色的。”
“可是……
本来以为净月是直接点头的,但居然又有疑问。
“可是什么?”
“和尚是要戒女色,但你是男的吧?”
什么叫做你是男的吧?净月对他的性别还有疑问不成?而且……
“什么叫戒女色,是要戒美色!我这样的脸称不上美色吗?”还把脸凑到净月面前。
“总之,和尚是要戒色的,昨晚和刚才那样的事在我们两个之间是不会再发生了,你放心吧!”
说完也不再管净月的回答,天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锦俞直接踏步离开到秦府书房而去。
只剩净月一人在那里苦苦思索。
第二十二章
待锦俞去书房回转时,秦思遥已经沿着围墙慢慢走了两圈了,但净月记得锦俞说过给秦思遥治腿的事要保密所以可园的门是栓上的。
锦俞敲门,唤道:
“净月,是我,开下门。”
净月打开门微笑:“回来了。”
锦俞见他依然心无芥蒂、真心实意,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虚不敢看净月的脸。只是胡乱点了头背过身淡淡道: “你辛苦了,回房继续念经吧。秦思遥那里我自己来吧。”
然后也不等他回答就踏步走向秦思遥。
净月想不明白,锦俞这是怎么了,按锦俞懒惰的性子竟会自己亲自陪秦思遥。
是因为我惹他生气了?
净月想着,回身栓好院门。
早上的他的确很生气,而且很暴躁,但后来好像就没事了。但现在他的样子是?净月仔细感受锦俞的情绪,似乎又不像生气,是什么呢?
锦俞陪在秦思遥身边看他努力地挪动脚步,问:
“今天是否觉得比昨日轻松一些?”
“恩,脚虽然还是疼,但是……
喘气,“我的右腿感觉更有力了。”
秦思遥微笑,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又继续向前。现在他们正在树荫下的一段围墙,许是因为够阴凉也有点潮湿,土墙上长了一些青苔。秦思遥因为走动的时候要扶着围墙,手上也就沾上了不少的青苔,抬手往脸上一摸,汗水是下来了,绿色的青苔却沾满了他的额际。
但看着秦思遥那充满兴奋与希望的脸庞,锦俞并没有想笑,只是感叹:遥弟真是认真努力之人。也没多做考虑,见他停下歇息就让水汽充满指尖对着他的脸伸手一抚,脸庞又恢复了干净。
“怎么了?”见秦思遥楞在了那里,锦俞奇怪问道。
刚刚那是锦俞的手吧?冰冰凉凉的,让自己暑气全消,一下子就清爽清明。视线不由放到了他修长的白皙的手指,看到上面绿色的东西才明白刚才锦俞是在为自己抹下脸上的青苔。突然有点失望。
微笑:“谢谢大哥。”
然后继续挪动自己的脚步,刚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失望,难道是在期待什么吗?
锦俞甩甩手,上面的青苔就自动脱落干净。然后若无其事的跟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脊背僵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脖子不向后转。他的身后一直有一道视线在跟随,他知道那是净月。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让他回房间里念经敲木鱼的,这些都是他一直热衷做的事。为什么他还留在院子里一直一直注视着他?
刚才会替秦思遥抹掉青苔也是为了摆脱这一时的不自在,但是那视线依然在,而且似乎更浓烈。锦俞后知后觉,刚刚的行为不会又让净月有什么错误理解吧?如果是的话……完蛋了,但他不敢回头确认,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自己是在躲净月,他没有勇气面对净月那样干净的一双眸子。他不想教坏他啊!
秦思遥走完林荫这面围墙,开始走到院门那面。锦俞背对着净月。
院门那面走完,转角,是另一面围墙,锦俞依然背对着净月。
又完成一面,该是卧房后面的一面。锦俞终于松了口气,这有屋子当着,自己不用故意背对着净月了。
可是……锦俞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咔吧!扭住了。
净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屋子里现在正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他。
锦俞摸着疼痛的脖子尴尬回望,避无可避了,自己总不能做得太明显不是。
没想到的是,净月回以一个微笑然后,关窗。一会儿屋内就传出念经声和木鱼声。
锦俞觉得脖子在抽抽得疼。太阳炙热、天空蔚蓝,但他觉得天色是昏暗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了,他居然关窗!而且刚刚那个笑容给他的感觉怎么是终于想明白了的释然表情?他知道自己在躲他了?
锦俞头疼,太没面子了!
“大哥?”听到秦思遥的呼唤,锦俞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姿势实在是傻:右手抚着扭到的脖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关掉的窗子。
“不小心扭到了脖子,没事儿。”
锦俞紧赶几步走到秦思遥身边,笑笑道。
秦思遥点点头,但表情若有所思。
终于,秦思遥今日完成了十圈趴在桌上,满头大汗不停地大喘气,锦俞帮他打来水让他擦把脸。见他休息差不多了就开始帮他揉腿,比昨天更加的心不在焉。
“大哥和净月师傅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思遥发现锦俞和净月之间似乎不太对劲,似乎是在躲着净月师傅。理智告诉他这些并没有他插嘴的余地,但还是忍不住开口相询。
锦俞一僵,抬头微笑:
“很明显吗?”
“恩,你们是吵架了?”
秦思遥见锦俞没有否认,就继续问。
“算吧,你觉得是谁有错?”锦俞避重就轻,其实他可以选择回避或否认,毕竟两人相识不久可以以态度告知不愿交浅言深。但一者毕竟现在和以后都有许多事托赖秦家,秦思遥也是真的关心并不是存心刺探。再者他也想听听秦思遥这个旁观者的看法。
“啊?”
“你既然看出我们是因为吵架,那你觉得吵架的因由是谁?”锦俞也知道自己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所以就说得更详细一些。
这次秦思遥听懂了,但却迟疑着没有开口。
锦俞一见这态度就明白了,好吧,自己的确是有错的,但那颗木鱼也不是丁点错没有!他不死心地承诺:“不用担心我生气,把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就好。”
秦思遥想了想然后婉转开口:
“我不太清楚你们是因为什么事而有了争论,不过净月师傅看起来性情平和看起来是不与人争之人,而且自幼佛道两修应对很多事看得通透才是。但大哥也不会是无理……强词……
好吧,无理取闹、强词夺理都不是什么好词,他说不下去了。只得加一句:“我想你们会有争论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起的争论?”
秦思遥真的很好奇两人会因为什么而吵架,他真的不能想象净月那跳脱红尘俗世的模样也会因为一些琐事而发怒。
的确不能想象,净月根本就没有发怒也没有争辩,不过是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问自己的问题、说自己的想法而已。偏偏这些问题、这些想法让锦俞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只好恼羞成怒。
听秦思遥说净月一副什么事都看得通透的模样,他苦笑。
净月本来是通通透透、干干净净的一颗木鱼,现在因为他而多了很多不该有的想法,而且都是错误的。而他还不知道怎么去帮他纠正,他因为自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净月。居然只能选择躲,可躲根本就解决不了什么。该怎么办呢?
“我们不过是今天探讨了一下佛法,然后有分歧。你别看净月一副平和的模样,对佛理还是很认真的。不过没关系,会没事的,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面对事情的勇气都没有。一会好好和净月谈谈,会好的,会解决的。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你也得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锦俞将秦思遥送出院门,在树荫下坐了一会儿,抬头数了数树叶。又走出树荫看了看天上漂浮的白云;看了看水井中的水纹……在院子里磨叽半天,终于去敲了净月的房门。
“我们谈谈吧。”等净月一开门,他就微笑道。净月点头。
待在屋里坐定,锦俞又楞了半天不开口。净月只坐一旁认真等待,他从来不会想着催促或逼迫。
“对不起!”
锦俞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道歉,毕竟有错在先。
净月坦然回道:“没关系。”
锦俞一下被噎住,好吧,这是自己说得接受别人的道谢和道歉都要礼貌回答别人‘不用谢’‘没关系’。
“你不问我为什么道歉吗?”
“应该是为了昨晚和今早的事吧。”
关于锦俞的态度和锦俞今早的解释净月想了很久,也大概猜到‘嘴对嘴’什么的并不像锦俞说的那么简单,所以后来他才觉得愧疚不愿面对自己。没错,净月终于想明白锦俞那个态度不是生气而是躲避。想明白了也没想着去问锦俞原因,不过是回到房间做自己唯一能做的事,然后等着锦俞态度改变。
“是,其实昨天那样的事在我们之间是不对的,而且这必须是夫妻或情人之间才能做的事。如果被不是夫妻或情人对你做了这样的事那是很大的冒犯。是我错了,昨天不仅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今天还故意误导你……
净月摇摇头表示他并没有生气,锦俞懊恼地拍拍头,怎么就表达不了自己的意思了。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你本来对世事完全不了解,如今说得好听我是在教导你,但其实很多的时候都是我误导了你。因为我不知道哪些应该让你知道,哪些不应该。就像昨晚那样的事对你绝对是不好的影响,我希望你就算在红尘俗世走上一圈依然是那化外初生的木鱼和尚……总之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出现不好的改变。”
锦俞也不知道自己表达清楚没有,想当年刚上岸的自己就如当初的净月,但暮雨把他引导得很好。根本就没有出现这样的意外,他毕竟也不能算是一个人,怎么能教授净月关于人的那些道理。锦俞很颓然、内疚,他得想个办法才是。
“可是,我觉得你教得很好。”净月见锦俞这样费力表达自己的意思,虽然他并没有完全明白但知道锦俞害怕‘教坏’了他所以认真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是因为你只接触了我,才会这么认为。”锦俞苦笑。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对立的,正因为有了对立才相互证明了对方的存在。而净月只在他这里接收想法,对与错他是不能自己分辨的。‘对’要遇上‘错’才知道是对,而‘错’也要有‘对’来对比。就如一位得道之人所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
他得让净月更多地接触他人和其他的知识才行。
第二十三章
天晚了,锦俞准备下井休息却被净月叫住:
“你今日还要去景王府吗?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锦俞摇头微笑:“昨晚遇上了景王,他可能会加强防备,所以就算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放心吧。”
净月高兴地回房了,锦俞进入井里却没有休息。虽然他不准备到景王府到还是打算到其他地方听“井角”,看能不能探听到什么。
而如今夜已深,大多人都已沉睡。但有一个地方时例外,那里白日宁静夜里喧闹不休,而且是探听消息的绝好去处。而昨晚他无意间去到了那里,也记下了路线。锦俞再次变身小黑鱼潜下水沿着自己记下的方向到达了那个水井。
小心的浮上水面仰头目测了一下水面与井口的高度,大概有八尺变成人形肯定是能轻易出去的。但害怕冒头的时候会被人看见,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离得都有一段距离。但不代表这里就没有人。当然如果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也不用出井口。坏就坏在这井似乎是在一所相对偏僻的院子里,人们的谈论声夹杂了娇吟细喘、酒水倾倒传到锦俞耳里都变得不清不楚。不过细细倾听的锦俞发现一件事,这间他以为的妓院居然不是妓院,而是一间小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