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才开始,能有多大的进益。净月却回答:“还好。”
锦俞笑了笑:
“是吗?那继续……
再次沉默。
锦俞不死心地开口: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看看这本册子,这是天狼一族的修行心得。刚刚我看了下,发现对你也不是没有帮助。”
这算是对刚才净月问题的回答,净月抬头,微笑:
“好。”
突然觉得那种闷闷的感觉消失了,刚才的感觉很奇怪,就是不愿意和锦俞多说话。净月反思着自己的心绪,接着补偿似地问锦俞:
“你要不要喝水。”说完就给锦俞倒了杯水。
锦俞不客气地接过,内心舒了口气,好像没事了。
锦俞觉得净月刚才的样子似乎是生气了,幸好现在没事了。
第四十二章:无眠
“早啊,净月。”锦俞又一次爬在井沿上和净月打招呼,腔调依然是懒洋洋的,上半身仍然是赤裸着的。
不过这次净月气息平稳、面色正常地回道:“早。”
眼神礼貌地再锦俞身上晃了一眼就移开,净月几天来每日早晨都会与锦俞有一次这样的会面,似乎已经的习惯了。可是注意看会发现,他的眼神依然躲闪、心跳还是会变得剧烈,他其实不过是学会了隐藏。
这三天两人都没有出门,或者说都没有从正门出去过。锦俞大多是晚上从井下的水道游出去听‘井角’,偶尔白天也会出去,但都是以鱼的形态。但今天他们却不得不出门,因为净月的馒头已经告罄,虽然目前他的胃口并不大,每天只需要两个馒头,但最后一个馒头还是在昨晚吃掉了。有没有食物对于锦俞来说无所谓,但净月现在却必须要有食物,偏偏今天的天气似乎又会有变化。
锦俞从井里爬出来,以人类的形态,眼睛、头发的颜色都变幻为黑色,耳朵也不再是蝶翼状,只是容貌暂时没有变化。
把头发挽好,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锦俞对净月道:
“今天可能会有大雨,还是我一个人出去吧,很快就会回来。”
而且很可能会打雷,锦俞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句:
“一会儿千万别出门,会不会怕闪电打雷?”
“不怕,你一个人没关系吗?”净月有点不放心。
“会有什么,又不会有人寻仇。”锦俞笑着回答。
“那……你就这样出去?”
锦俞现在的容貌时人鱼时的本来容貌,和苏立春,应该说苏立春的容貌与他的相似。虽然锦俞没有仇人,但苏立春有。
锦俞的确有点苦恼,要是遇上苏立春的仇人或小倌馆里的人,虽然应该不会被错认,但应该也会有点麻烦。再说这副容貌太过出色,也会惹麻烦。可是用以前的面容出去,偏偏又听说秦家人正到处找自己……
想到这,锦俞觉得很疑惑,离开那天明明用了摄魂,使秦家人对几十年前的承诺执着淡化了。他们怎么还要到处寻自己?
锦俞虽然一直说净月对人情世故木鱼,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对人的感情并不如自己认为的那么了解。
唉!我为什么只有两张脸啊!
锦俞真想仰天长啸。
最后,锦俞还是顶着一张与夏暮雨相似的脸出了门。临出门时,净月说了一句话,让锦俞哭笑不得。他说:
“一会儿记得买雨伞,别淋着。”
对着净月一脸认真嘱咐的神情,锦俞只得点头。
这样的变化让锦俞内心感到一丝别扭:怎么反过来了,变成那颗木鱼来照顾我了?
京城贸易甚是发达,还专门为货物分划了相应的区域,这有利也有弊。比如对于锦俞,就是有弊而无一利。现在他们住在黛脂巷深处,附近所出卖的只有他们完全用不着的与女子相关的物事。要想买食物,最近也得走两条街,到京城大道那儿。那儿算是京城百货街,因为人流多,是小摊小贩的聚集地。
锦俞刚走出宅子门口的那条小巷,轰雷!天空一个霹雳,锦俞感觉脚下的石板似乎都被震动了。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坏天气,黛脂巷根本没有客人,连店铺都没开几家。这一声响雷同样惊动了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纷纷探出脑袋看了看天。其中有个伙计却只是紧紧盯着锦俞,他看到锦俞从那个小巷走出后就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远后,朝自家掌柜点点头,也不管阴云密布,拿起一把油纸伞就一溜跑远。
这家铺子在黛脂巷并不打眼,掌柜的也没甚背景,而且曾是仆人出身,不过他曾经的主家却了不得,他曾经的主家姓谢。是百年世家谢家的那个‘谢’,也是林青业正室夫人的娘家。
锦俞却不知道这些,他快速走到京城大道,因为大雨将至摊贩并不多,仅剩的几个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锦俞看见有卖食物的就赶紧扑过去,最后竟然买到了不少馒头、清淡糕点、时鲜水果,待他准备回转时,‘哗啦’一声大雨从天而降,锦俞赶紧躲下屋檐。其实他并不怕淋雨,只是害怕把怀里的食物淋湿。而且现在街上人虽不多,但是被人见着他的衣衫被瓢泼大雨淋后依然干爽就麻烦了。
街上的摊贩早就把准备好的雨伞顶道了头上,纷纷回家。这时一声悠长的吆喝传入锦俞的耳朵:
“卖伞咯!卖伞咯!淋不坏的油纸伞咯!”
过了好一会儿,锦俞才看见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拉着一车油纸伞招摇路过。
锦俞赶紧招手,最后,锦俞以比平日贵上一倍的价钱买了一把水墨金鱼伞面的油纸伞。
净月自从打雷后就开始紧张,当然不是因为害怕打雷。大雨下后更是坐立难安,玄清经、清心咒伞面的完全看不下去。他干脆把厢房小厅的门大开着,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望向宅子后门,锦俞是从那里出去的。他本来想到离后门最近的回廊等待的,但想着锦俞让他待在屋子里,只得止住脚步。终于,在他的脖子僵硬之后,他见着了锦俞撑着伞、抱了满怀的身影。
将怀中的东西交给净月,锦俞把伞收起立在门外,进门后立刻把大开的房门关严实。回身立即教训净月:
“你怎么就这么站在门口?水汽和凉风铺面而来,谁知道你会不会生病啊?”
净月觉得有点委屈,锦俞也没理他,只是喃喃自语:“早知道我该买点伤风的药预备着……对了!”锦俞突然想起来,他发现自己喝净月待在一起久了,脑袋似乎也变木了。
他从背架里搬出那块黑石头放在桌上,对净月道:
“以后每天记得磨石粉泡水喝!”
“哦。”
净月情绪低落,回答的声音自然也很小。
锦俞见他这样子,只好又加了句:
“就算你担心我,要等,也要侧身站,这样才不容易生病!”语气依然算不上温柔,但净月听后感觉好了很多。
这场大雨下到了酉时才慢慢停下,锦俞打开门,清新的空气立刻铺面而来,锦俞享受地大口呼吸。他似乎还闻到了泥土的味道,而整个庭院因为雨都变得湿漉漉的,但感觉异常的干净。
这里是陆地啊!要是在海里,下雨后与下雨前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化,海水的咸味不会有一点变化,依然那么咸。
锦俞走到廊下,接了一颗屋檐滴下的水珠,放到唇边,毫无味道。海水的咸味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过了?有多久没有尝过就有多久没有见着亲人……抬头看到天空一角乌云飘散,渐渐露出一抹蔚蓝,那相似的蓝色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着,才能再一次畅游其间?
唉!
走到井旁,看见井水依然清澈,锦俞抛去伤感决定继续出去寻找线索。毕竟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事,等到一切事毕,大海离得也不是多么遥远。
这时,阳光终于穿透乌云普照大地。
结果,到了傍晚,又一次变了天,虽然雨势比不上白日,但依然阻了人出行的脚步。但有人依然冒雨出行。
经过几天的胡乱摸索,锦俞已经有了固定的听‘井角’地点,现在他正在京城某一位大人一个隐蔽的宅院中的井中。想是对这所宅院的隐秘程度的自信,秘密会面的两人就坐在大厅,大开门窗说着惊人的秘密。虽然锦俞离得了十丈的距离,依然听了个真切。
锦俞只得感叹人性的复杂与险恶,也没想到苏立春父亲那件冤案竟然和两年前那件大事有联系。
这次倒是便宜了那个景王……
待屋里两人离开后,锦俞也游了回去。因为下着雨,而且难得地回去得早,锦俞干脆就出了井,决定今晚不再出门,反正事情大概已经有了眉目。
净月正在珠光下努力,锦俞进门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回来了。”
“恩。”
“因为下雨,今天我和你挤挤。”锦俞边说边坐到了一旁。
因为净月没有立即回答,锦俞抬头,皱眉问:
“不愿意?”
“没有,不会,当然好。”净月心慌意乱回答,心又开始剧烈跳动。
过了一会儿,睡意来袭,净月虽然强打精神,但慢慢的册子上的字迹开始模糊,眼皮不断打架,呵欠也一个接着一个。
锦俞见他这样就劝他休息,净月连连说不困。这时锦俞冷冷说了句:
“你要是介意,我回井里就是。”
雨势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大了,偶尔还有狂风呼啸而过。净月肯定不会让锦俞这个时候回井里。
忙说:“我马上休息,你也累了吧?”
锦俞满意点点头。
净月抢先躺到了床的里侧,等到锦俞也躺下后他的身体不由一僵,有想逃的冲动,可是他已经紧贴墙壁实在是避无可避。刚才强烈的睡意这时却不翼而飞,心又一次剧烈跳动,慢慢脸变得通红,额头也开始出汗。锦俞对这一切一无所觉,连续几天都只休息不到一个时辰,也不由感到了疲倦,没有多久就陷入了沉睡。只苦得净月一夜无眠到天明。
第四十三章:意外来客
追查的事情有了眉目,锦俞昨夜放下了心睡得那叫一个香,醒来后也是精神百倍,神采奕奕。反观净月就是蔫头耷脑、眼眶泛红、眼底发青。锦俞起了床,洗漱完,见院里的大多花木被昨夜的狂风夜雨摧折在地,也不过是一句感叹。早上的凉风吹来,凉飕飕的,却觉得畅快无比。因为院里的泥土都得泥泞,锦俞干脆搬了凳子坐在廊下,潜心看起手册来。
而净月见锦俞起床后,也爬了起来,可是却觉得头重脚轻‘啪!’又给栽了回去。没办法,净月又在床上多躺了个多时辰,勉强找回了点,精神头。最后,见日头高起,净月逼迫自己起了身。可走着路都是打着飘,锦俞看着净月飘出来又飘进去,然后没良心地狂笑。完全不知道他就是那罪魁祸首。等到净月用凉帕擦把脸后,才算是清醒。然后又是一顿清水就馒头,照例叫了一下锦俞。锦俞让他帮忙递了个水果,并且也叫他记得吃一个。
而净月将水果递给锦俞时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到处都是残枝落叶,净月不断地阿弥陀佛。努力想着将趴到在地的花木扶起,可一松手就倒下。心痛地看着只有树皮连在一起的断枝,却不知如何是好。锦俞就看着净月从院这头走到那头,扶起一棵又一棵,又看着它们不断倒下。净月很焦急,只得团团转。衣摆、鞋上到处都溅上了泥土,却一无所觉。
锦俞看着傻木鱼不断转圈,心急却无能为力,在看见净月眼眶竟然湿润后,锦俞再也坐不下去了。
皱着眉看了看泥泞的土地,再看看自己雪白的鞋子,锦俞一咬牙,豁出去了,伸脚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走到一树倒地的牡丹旁,锦俞对无措的净月招招手。净月垂头丧气地过来,锦俞吩咐:
“蹲下。”
虽然疑惑,净月还是蹲下,然后仰起头询问似地看着锦俞。
“把牡丹扶起来。”
净月一下子就咧嘴笑了,锦俞果然什么都懂。
锦俞无语地看着净月紧紧握住牡丹的双手,忍耐。
“一只手就好。”
“哦!”
净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立即松开了一只手,然后期待地仰头看向锦俞。这个目光满是信任,而且似乎带上了崇拜?锦俞指挥起来也更有劲了。
“另外一只手把牡丹根部周围的土都围过来……围上一圈……别往地下挖!周围的土!恩……对,然后松开手……好了,就这样把其他花木扶起来吧。”
净月高兴地点头,然后屁颠颠地跑到另一棵倒下的花木旁认真地培土、压实,一棵又一棵的花木站了起来。净月一直都很开心,而锦俞也被净月的情绪感染,坐在廊下的他偶尔会高声纠正净月。
等到倒下的都站起来后,净月又走到锦俞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没办法,锦俞又教他怎么去接断枝。而净月看锦俞的眼神越来越亮,锦俞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见净月接枝条时差只手,也不介意伸手帮上一帮。而至于白鞋上的泥土,第一颗他皱眉、第二颗再皱、而第三颗、第四颗……最后也就无所谓了。
正在接枝条接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却听见了敲门声,对视一眼,会是谁?
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努力听着门外有哪些声音。
“奶奶,奴才昨天亲眼看见有人从这个宅子出了去,看得真真的。”一个年轻男人谄媚道。
“那怎么还是没有人来开门?狗奴才,别瞧着奶奶心善,就想着来讹奶奶的赏钱!”这似乎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怒气颇重。
“哎哟!妈妈,小的怎么敢呢!小的真的见着有人出去,还看着他回的!小的对天发誓,要是小的有一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
等到年轻男人誓言说完,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好啦,妈妈,福安一向是忠心耿耿。福安!”
“奶奶有什么吩咐。”
“会不会是你见着的那人今天已经又出去了?”
“没有!”年轻男人很肯定地道,“小的知道奶奶亲临就是为了见着这里的人,小的可是眼的不带眨一下地盯着呢!”
“是吗?难不成是故意躲着……
安静了一会儿,那人又开口,声音却不再温柔:
“去,把门给我砸了!”
“是!”年轻男人和中年妇人高声应道。
然后是中年妇人高高地声音:
“福安,去,拿把斧头来,奶奶说了,要把门给砸开,瞧瞧这狐狸精到底长什么样!”
“是!”
“妈妈!”一声颠怪。
“妈妈打嘴,奶奶怎么会说这些混话呢,该打该打!”
……
虽然知道这主仆三人是在做戏,锦俞最后还是开了门。听对话就猜到来着的身份了,定是林青业的正室妻子、百年世家谢家的小姐,现在来找狐狸精?这里没有,以前住的也是天狼,和狐狸完全没有关系。而谢家……锦俞笑了,人家主动上门岂有推开的道理。
慢条斯理地将鞋上的泥土弄干净,让净月回房换衣服,容貌时本来的面貌,但与人类有区别的地方全部隐藏。
锦俞打开门,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有礼道:
“让夫人久候,实在是小生的不是。”
林夫人见开门的是这么个容貌精致俊俏,礼貌又周全的公子,气度休养似乎又回来了。
“公子有礼,奴家林谢氏。”
锦俞内心冷笑,据他所知,这位‘林谢氏’早就接到了一纸休书,竟然还自称林谢氏?
“林夫人有礼,却不知林夫人要砸了晚生的门找谁?狐狸精是那人的名字?晚生姓夏不姓胡,夫人是否走错门了?”锦俞依然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