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门?怎么可能?自从知道自家相公留下一纸休书不知所踪后,谢氏觉得天都要塌下来。虽然那人有良心,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留给了自己,没让自己落到回娘家看脸色受气的地步。可她依然恨,恨林青业心狠,以前让自己独守空房便罢了,后来干脆抛弃了自己。特别是自己在知道有这所宅子的存在,知道他金屋藏娇后!可等她知道后,这宅子早就空无一人,想着林青业可能是抛下自己与人双宿双飞……她就恨得牙疼,半夜总是被梦惊醒。所以她派着人守在这里,没想到真的守到了动静。
谢氏压下怒火,她是谢家的女儿,就算出嫁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刚才不过是一场误会,下仆鲁莽,望公子海涵。不过,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外,就是公子您的待客之道?”谢氏也是满脸的笑容。
锦俞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额头,笑道:
“小生糊涂了,就算夫人没说自己的来意,我也并不认识夫人,但至少也应该请进屋才是。只是……
谢氏忍耐着锦俞的揶揄,问:
“只是什么?”
“小生和在下友人皆系单身男子,私下会面会对夫人名声有碍吧?还是京城不讲究这些?”说完这话就是对着谢氏一阵打量。
谢氏气得发抖,手绢都被她捏得变了形。一旁那位妈妈忠心护主,大声呵斥锦俞:
“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家奶奶愿意屈尊见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谢氏止住仆人,道:
“奴家的确思虑不周,多谢公子提醒。”
说完就算一个万福,接着道:
“可奴家一个妇人总是在门口站着也不是个事儿,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瞧见也是与名声有碍,还不如公子让奴家进屋。奴家行得端在,公子也是光风霁月之人,再者说,奴家不是还有两个仆人在呢吗?”
虽然谢氏根本就算睁眼说瞎话,这宅子在小巷深处,而在巷口早有两个强壮的护卫守在那儿,什么人来人往。
不过见她也算低声下气了,而且把人气走也不是他的目的。就道:
“林夫人,请。”
“听公子刚才的语气,您似乎不是京城人士?”
“夫人真是观察入微,小声刚到京城不久,暂时借居在此。”
“哦?”谢氏停下脚步。“不知这里的住家与公子是什么关系?”
锦俞皱眉,谢氏赶紧解释道:
“还请公子不要见笑,实不相瞒,这宅子本是我家相公,可后来他竟然……竟然在这里藏了个人,所以奴家才寻了来……刚才才会多有冒犯。”
“原来如此!”锦俞一下子多了分亲切,还有一丝歉意。
“小生刚才也是多有冒犯。夫人如此品貌,尊夫却不知珍惜,真是……真是……不过小生与原来的住家并无关系,顶多算得上买主与卖主的关系。”
锦俞眼不眨就撒了个谎。
“什么?”
“请夫人到厅里坐下,我们再详谈。”
锦俞将这主仆三人往着另一边的厢房领取,正房那儿被天狼毁了个彻底,锦俞也不想把他们带到净月那儿,所以只得带到另一处厢房。
在快到小厅门口时,锦俞疾走两步,伸手一拂,将小厅桌凳上积满的灰尘拂掉。然后才情人进门坐下,首先为无茶水招待而致歉,然后又解释为何没有茶水。谢氏可不是为了听他这些,赶紧打断,锦俞叹了口气后才开始讲述自己刚刚编好的故事。
第四十四章:寻人
“小生与好友因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总住客栈多有不便。无意间知道了这座宅子要出售,便寻了来。当时见这宅子虽说并不如何华丽,但胜在精致安静,价格也算公道。最后就出钱买下,可住进来后却很后悔。”
锦俞又叹了口气,面上有不满之色,不过只是一瞬。
谢氏赶紧追问:
“这是为何?不知当日与公子洽谈之人是?”
可怜的手绢又遭了殃,谢氏很紧张锦俞的回答,会不会就是相公?
锦俞并没有回答对方最关心的问题,而是卖了关子:
“我想夫人定是奇怪小生为何迎几位到厢房,不是小生不懂待客之道,而是正厅实在不能做待客之用。”
那位妈妈自从进了这房间后就满是愤懑之色,而谢氏大概关心其他地方所以对此并没有在意,所以锦俞就提醒她思考,为什么?
谢氏果然开始奇怪,问:
“为何不能待客?”
“小生那日来宅子看房时,是一位老苍头陪在一旁,说家主人家乡出了变故需得赶紧回乡,不得已才贱价出售。小生本想去正房仔细瞧瞧,却被阻止。因为他家主人是以单身妇人,不便见客,他也向我保证正房家什齐全,虽不是雕梁画栋但也不会虫噬鼠咬。小生当日见厢房建筑也算牢实也就信了他,可谁知……
锦俞烦闷地将手中折扇合在一起,又打开,不停地刷刷扇风。
而谢氏听见是个老苍头,住家也强调是单身妇人,她的脸色便缓和很多,语气也不再急迫。
“却不知道公子到底儿遇上了什么,如此愤懑?”
“唉!其实当时就应该觉出不对的,可小生让那便宜的价格晕了头花了眼糊了耳,最后买了一座烂木板!”
说完打开扇子遮住脸,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
那主仆三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谢氏又急切起来,锦俞稍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当时我来者宅院除了那老苍头,并没见着其他人。当时曾听见正房传来一些异响,后来想想宅子为什么变了样,那些声音就是原因。唉!小生真是后悔为何没有仔细查探。”
这说了跟没说就没两样,谢氏终于忍不住问:
“公子当时听见了什么声音?”
“似乎是摔东西和一些骂声,似乎还有着哭泣声……我想着这家主人马上要回家乡,大概是在收拾东西不慎摔了东西也是有的,主人骂了仆人,仆人哭泣求饶也很正常,可谁知……唉!夫人要是有心,由小生带你到正房看上一眼就明白了。”
锦俞这话说得含含糊糊,又让人不禁浮想联翩。谢氏不由想到了一个可能,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笑,自然是想去证实的。
“那就烦劳公子了。”谢氏点头道。
“不麻烦,请!小生其实一直想找人诉苦水了。”锦俞苦笑,走上前引路。
正屋的情形果真证实了谢氏自己的猜测,那散了架的拔步床、大衣柜似乎都在昭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那狐狸精果然也被抛弃了!”内心难得地感到畅快,如意。
其实谢氏同样被迷了眼晕了头,一心相信自己的猜测,自然也就没有发现里面许多的不合理之处。就算如想所想,那 ‘狐狸精’因为被抛弃了发泄怒气,但也不至于将牢固地拔步床和大衣柜摔成几块木板,而常见的女子撒气时摔的花瓶等物的瓷器碎片却根本见不着……
谢氏满意了,所以就忘了探究,也没想林青业既然没有喝‘狐狸精’私奔,那么是去了哪里。也没有追问锦俞的买卖文书和地契等物,就准备打道回府。
锦俞这时却拦住了她,一脸有求于人的表情:
“夫人请留步。”
“怎么?还想讹我们奶奶不成?”
谢氏还没表态,一旁的妈妈马上跳了出来。
锦俞忍住内心的厌恶,微笑道:
“妈妈想多了,小生只是厚颜想让夫人帮在下一个小忙,刚刚夫人也见着这个正房的情况,小生实在是被诳得冤枉。那点钱财不过是小事,但在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小生人生地不熟,真真是求救无门,而夫人雍容华贵,定是非富即贵,所以觍颜烦请夫人指点路子。”
“哼!算你有眼光,我奶奶可是……
一旁的福贵又不甘寂寞地插嘴,但谢氏眼一瞪,就赶紧住嘴。
谢氏这才笑道:
“公子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可您说了住家都离了京回了家乡,这可难办着呢!”
虽然她爷很想把那狐狸精给抓回来,揉扁搓圆!可是……对呀!谢氏眼前突然一亮,问:
“如果公子知道她的家乡何处,也许还能有办法。”
锦俞摇摇头,叹道:
“小生并不知道。”
谢氏不由失望,但锦俞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兴奋起来。他说:
“但那老苍头知道,如果能找到你老苍头……
锦俞故意停顿,谢氏果然上当,追问:
“那公子可知那人姓名样貌?”
锦俞点头:“那人姓钱,名多,至于样貌,小生即刻就可绘出。不知夫人能否指点小生应找谁去寻?”
这时谢氏不再开口,倨傲起来,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妈妈。那妈妈立即大呼小叫起来:
“哎呀公子真是好运!遇上了我们奶奶,您可知道我奶奶是谁?”
当然知道,但锦俞依然故作好奇道:
“还未请教?”
“我们奶奶娘家姓谢!”那妈妈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连那福安也笑得灿烂。
“哦!”锦俞恍然大悟状:“原来夫人竟是百年世家谢家女子,怪道如此不同!”
锦俞的态度令谢氏很受用,头不自主地轻抬了抬,那是世家子女的傲慢。
“可让小生这件小事来劳烦谢家……真是当不起,还请夫人替小生指指路就可。”
锦俞突然迟疑的态度让谢氏变得心急,这事儿只有交到她娘家手中她才能放心,也能更快看到进展,她早就想着等到真找到那人也不会交到这人手上,区区小人的私怨还没能让她费心。现下不过是想要这人手上的线索,否则怎会纡尊降贵与他闲聊,虽然他的容貌的确非常俊俏。想到这里,谢氏的脸不由红了红。然后一本正经道:
“这宅子本属于我家的,虽然后来我相公将它送与……他人……
谢氏咬牙将口中的‘贱人’吐下,改说为‘他人’,接着道:
“如今公子买下这座宅院,却受了骗,奴家既然能帮上忙就不会推辞。所以公子不必过于忧心,我们谢家定会寻到那人的。”
锦俞故意在那挣扎、迟疑半天后,才行礼道:
“如此,有劳夫人了。”
“那画像?”
“虽说画下那人容貌勿需用到一刻钟,但不敢让夫人久等,待小生画好后,送到夫人府上。”
“一刻钟并不长,这有什么,还请公子即刻作画。”
“这……那请夫人稍等。”
等到终于将这主仆三人送出门外后,锦俞不由吐出一口浊气,好恶心!
不过幸好目的达到了,那个‘钱多’不过是他编造的假名,那是与苏立春父亲冤案相关的关键人物,虽然名字不真,但相信以谢家的通天之能定能找到那人,到时就会在京城掀起滔天巨浪!
锦俞冷冷一笑,然后赶紧去找净月诉苦水。
第四十五章:进展
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锦俞频繁外出:金鱼的形态有,人形也有。刚开始净月明显感觉到他的焦躁,不过后来又渐渐地变得轻松,终于有一天锦俞的情绪非常好。净月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开怀的锦俞,感受着他内心的愉悦,但很奇怪,自己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因为他的开心而开心,反而很……失落。
锦俞却没有发现这些,只是继续和净月分享他刚知道的好消息,也不管现在是半夜,也没顾净月刚刚让他从被窝中拉起来。
“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景王马上将回到朝堂,太子的地位也将不保!”锦俞非常得意地道,他自然很得意,因为会有这样惊天的消息可都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净月拉紧披在身上的外衣,疑惑问: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这与苏立春的事有什么相干吗?”据他所知,锦俞似乎并不喜欢这个景王。
锦俞见净月拉衣服才惊觉现已入秋,天气日渐寒冷,净月喝以前也有所不同。再见他睡意朦胧,眼里还有血丝却依然强打精神,锦俞不由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赶紧催促他:
“赶紧先躺下,都是我的不是……来,盖上被子。”
净月依言躺下,暖和的被子的包裹,睡意又一次侵袭而来。其实这一段时间净月都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如果锦俞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他紧张;如果锦俞一直待在井中,他又会担心;好不容易今日有了好眠,又被锦俞兴奋地叫醒,所以现在的他真的很困。净月努力地睁着眼睛,拒绝上眼皮和下眼皮相亲相爱。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锦俞也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躺在他的身边。
人在极度困乏之时,脑袋往往会变得不太灵光,更何况净月本就是是个木鱼脑袋。所以这个时候净月伸手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的心跳动得平缓有力,并没有变得快速剧烈。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身边的锦俞,笑了笑,道:
“好奇怪,今天我的心跳没有加快,你摸摸。”
说完就伸手去拉锦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结果他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这让他很疑惑。
锦俞忍下心中的惊诧,对净月道:
“你困了就休息吧,我不该吵醒你的。”
净月使劲眨眨眼,强撑着对锦俞道:
“没关系,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景王的事和苏立春肯定有关吧?”
“恩。”锦俞低低应了一声,微微一笑:“立春的父亲和景王都是因为太子一系的陷害,如今皇帝知道景王是被冤枉的,秦叔趁机上一个弹劾奏折的话,立春父亲的平反就指日可待了。”
见净月实在是困了,锦俞只是非常简洁地回答。
“哦。”净月低低地应了一声,又觉得这是一个好事,他应该为苏立春和锦俞高兴,他扬起笑脸看向锦俞,轻轻说:“真好。”他知道锦俞之所以要专门吵醒他,是想和他分享,他不应该让他失望才是。
“好了,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再细说。”
净月依言闭上眼,很快便沉入了梦乡。他却不知道,锦俞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看着净月睡着后嘴角依然扬起,可他的眉头却是皱着的……锦俞叹了口气,将右手放到眼前,掌纹清晰肤色白皙,左手与之轻轻相握,依然是冰冰凉,可他分明觉得右手掌心是温热的,似乎净月胸口的热度还残留在手上……刚才净月的那句话让锦俞觉察到了他的心意,景王回朝是他起的头,而净月会对他有心,会有如今这些变化也是他开的头。前者会让他感到得意,后者他也不应该假装一无所知。
将右手放到净月头顶轻轻移动,手掌被短短的头发扎得痒痒的,他的头发已经长出很多,连头皮都被盖住了。或许,自己不应该再犹豫了。
暮雨,我们大概真的无再见之日了,在一百多年前的那一天之后……
第二天,饱睡而醒的净月发现自己精神百倍,从床上坐起,被子滑落,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天越来越冷了,伸手准备拿起已经洗得变得更薄的夏衣,却发现床边放着一件叠得整齐的白色夹衣,净月赶紧穿上。看到小几上还有一条白色的布巾,他拿起来打量却不知道是和用处。锦俞大概又出去打听和苏立春有关的消息了,所以没有人能告诉他这布巾的用法。但他却依然将布巾拿在手里没有放下,走出卧房,净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锦俞正坐在房门前看着屋外的淫雨霏霏。似是听到了响动,锦俞回身就看见净月拿着一条布巾站在那里笑着发怔。锦俞走过去接过布巾对净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