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目光绕过贺归往下。
嗬!
那个正一脸欲生欲死的白花花的小受为什么会长着自己的脸啊!
33、我们一起睡觉吧
“恶灵退散!”方希其惊叫着从梦里醒来,才发现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心情还没平复下来,就发现自己身上似乎被什么压着,不会是……做贼心虚的方希其根本没考虑到那么一丁点的重量不可能是他高大的贺老板,一边纠结着如果压着自己的是老板该怎么办一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那坨东西。
小小的胳膊,圆圆的毛茸茸的脑袋= =+
“破晓,醒醒,快醒醒。”方希其摇了摇像树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贺破晓。
贺破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房里没有点灯,一片黑乎乎的,贺破晓抖了一下,把方希其抱得更紧了。
“破晓,你在干什么啊?”方希其七手八脚地想把贺破晓扒下来,不料越扒他缠得越紧,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嫩生生的,让人听得心里一抖一抖:“希其哥哥,我怕。”
方希其心里奇怪,正想问他怕什么,就听到贺归冷冷的声音响起:“破晓,自己睡。”
“可是、可是……”贺破晓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是又不敢忤逆父亲,声音越来越小,“爹爹,我、我怕……”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一辈子都要别人陪着你睡?”贺归的声音低了几度,隐隐透出不耐烦。
贺破晓不敢再说下去,犹犹豫豫地松开方希其,自己摸索着回到床上。
方希其正想着这是在演哪出,就听贺归道:“方希其,你来跟我睡。”
方希其脑里“轰——”的一声,所有思想被炸飞,只剩下不断重复的“跟我睡”“跟我睡”“跟我睡”三个字飘来飘去,然后梦中的一幕慢慢浮现出来。
光洁精瘦的裸背,漆黑湿润的长发,低沉暧昧的喘息,还有自己那明显很enjoy的表情。
方希其狠狠打了个冷噤,道:“不好吧,老板。”
贺归道:“你不跟我睡,等下破晓又爬去找你。”
多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让人不可反驳的一个理由。
方希其欲哭无泪,只好小媳妇一样扭着衣角蹭到贺归的床边,贺归已经让出一大片空地给他。
方希其默默地躺上去,尽量让自己蜷缩成一团,避免碰到贺归。
反倒是贺归似乎很淡定,没多久就沉沉睡去,方希其甚至可以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因为跟贺归一张床的缘故,方希其一个晚上都睡得不好,第二天起来眼睛红通通的,两个下眼袋耷拉着挂在脸上,十分壮观。
不过比他更壮观的是贺破晓。
贺破晓年纪小,肌肤白嫩,那双红眼睛跟兔子似的,红眼睛外的黑眼圈衬着四周雪白的肌肤,俨然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熊猫,看的人心里一抽一抽的。
方希其顶着一个无精打采的鸟窝头,微微皱起眉头,捧住贺破晓的包子脸道:“破晓,你不是一晚都没睡吧?”
贺破晓苦着脸,红眼睛泪汪汪的,道:“我怕。”
方希其隐约觉得贺破晓并不是单纯的小孩怕黑怕自己睡这么简单,便低声哄着道:“怕什么,说来给希其哥哥听听。”
贺破晓吸了吸鼻子,好一会才犹豫着道:“有鬼。”
= =方希其抽着嘴角安慰贺破晓:“破晓真傻,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都是骗小孩的。”
贺破晓闻言奋力地摇头,抖着声音道:“不是的,真的有鬼的,我见过。”
“你见过?”方希其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见过鬼来的?”
贺破晓道:“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跟乳娘一起睡,然后有个鬼飞进屋里,把、把乳娘的头拿走了,还有其他人的头,全部都拿走了……”贺破晓的瞳孔随着回忆逐渐放大,显示出心里的恐慌。
方希其明白他说的乳娘和其他的人应该就是他被贺归收养前的家人。
“那鬼好、好可怕,会飞,还有长长的头发跟尖尖的指甲,我被乳娘包在被子里,那个鬼没看见我,才没事的……”贺破晓似乎还没有完全从那个“鬼”的阴影里走出来,说着说着就往方希其怀里躲。
方希其想不到吉祥物看起来这么有福气的一个小孩居然有这样的过去,当下心疼地搂住他道:“破晓别怕别怕,其实鬼这种东西是不用害怕的……”
贺破晓没回答,在方希其怀里使劲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他被那个鬼一吓那么多年,哪里是那么好哄的。
于是方希其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破晓,你知道鬼是怎么来的吗?”
贺破晓眨着眼睛看他,方希其道:“是人死后变的,这个你知道吧。”
贺破晓点点头,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那就对了。”方希其郑重其事地下结论,“鬼是人变的,所以人根本就不用怕鬼,就算不小心被鬼弄死了,那人也会变成鬼,那变成鬼之后是不是就跟鬼一样厉害,就可以去找那个鬼算账了!”
贺破晓被方希其绕的晕乎乎的,不过希其哥哥的话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哦。
方希其见贺破晓心里的执念已经开始动摇,便加猛火力道:“总之就是,鬼一点都不可怕,因为人死后都会变成鬼,他要是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变成鬼对他怎么样!”
贺破晓小脑瓜单纯,被方希其忽悠两下,当真以为是这么回事,也觉得不是那么害怕了,想了想还真和方希其一样握起个小拳头道:“嗯,鬼不可怕,因为我也可以变鬼。”
呃,好像有种怪怪的感觉。
方希其摸了摸下巴,算了,不理了,当下拉起贺破晓的手道:“这样就好,那我们现在去找吃的,吃完了你回来补个觉。”又看了看空空的房间,道:“你爹爹呢?”一起来就不见了人影。
贺破晓道:“爹爹去拿早餐了,让我在房里等他。”
话音刚落,就见贺归端着食盒进来,方希其原以为他睡得很好,没想到他眼睛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只是没他的那么明显罢了。
“醒了。”贺归瞥了他们一眼,道:“都去洗漱,吃完早餐都去睡个回笼觉。”
吃完早膳,方希其好说歹说总算是哄得贺破晓去睡觉,幸好是白天,贺破晓没那么怕,又被方希其一番似是而非的人鬼理论说得有些动摇,终于犹犹豫豫地自己一个人睡回笼觉去。
贺破晓一睡,方希其便推着贺归出门。
“你不睡?”贺归眼见着方希其关上房门,又看了看他两个又黑又大的眼袋,眼里满是不赞同。
方希其将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把贺归拉到了院子外面才问道:“老板,你知道破晓怕鬼的事是怎么引起的吗?”
贺归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你知道?”
方希其点头:“他刚刚跟我说了。”
贺归闻言一脸兴味:“破晓虽然怕鬼,但是却从不跟别人说起,没想到竟然跟你说了……”
“这不是重点吧!”方希其懒得深究他话里的意思,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觉得他说的那个鬼很蹊跷吗?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我觉得那个听起来不像鬼,倒像是仇家干的。”
贺归无谓地耸耸肩:“不管杀破晓家人的是谁,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提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哇,怎么能这样。”方希其道,“那些都是他的家人耶,这样不明不白地枉死,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能就这么算了。破晓现在是还小所以不懂,等以后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时候他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用烦恼。”
“那就不要让他明白。”贺归的眼神忽然有些发冷,“如果可以快乐地生活,为什么要去记得仇恨?破晓是我的儿子,从我收养他的那天起,他就已经跟他的过去完全割断。”
“如果可以这样子的话最好。”或许是因为难得见到贺归动怒,方希其反倒冷静了下来,“但是贺归,破晓记得小时候的事,只要他记得,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有把握他会像你说的那样,跟过去完全割断吗?”
“这个是以后的事。”贺归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讨论。”
贺归冷着脸回院子里。
方希其靠着院子的门,忽然有点压抑。
感觉好像无意间揭开了什么,自己却一无所知。
贺归的态度很奇怪,他明明知道贺破晓的家人是被人杀死的,却不说出真相,如果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贺破晓,为什么要决然地抹杀他的全部过去?他明明知道贺破晓还记得小时候的事,等他长到足够自己思考的的时候,很多事情他自然会明白,这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那么,贺归真正想要永远割断的那个过去是什么呢?
方希其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个人。
贺轻衣。
跟他有关系吗?
34、一场婚礼
很快就到了凌悲云和谢灵羽婚礼的当天,方希其牵着贺破晓,早早和贺归、阮绍民到了正厅。
因为观礼人数众多,宴客的桌子一直摆到了正厅外面的院子里。
方希其几人一进院子,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因为人数太多,其中又不乏声名显赫相貌出众者,他们这次进来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负责引路的小厮分别将他们引到安排好的座位上,方希其和贺归的位置在厅子里,阮绍民因为没有请帖,算是自己来的,就给安排在了院子里。
灵犀山庄的座位安排很用心,同桌的都是身份相当,年龄相仿的,因此贺归和方希其坐的那张桌子边上都是商人打扮,虽然也有腰上带把短刀或匕首的武商,但是眼神比起其他桌那些九派三庄的人,总是要温和许多,谈吐也文雅一些,当然,比起自诩武林风雅流派的四大家族,又稍显粗鲁庸俗。
方希其想不到的是,金五娘竟然也在这张桌子上,而且位子好巧不巧就在贺归边上。
贺归一坐下,金五娘便盈盈一笑,道:“贺老板。”
贺归轻轻朝她点了个头,算是回礼,之后便不说话了。
金五娘碰了个钉子,抿了抿唇,终究也没说什么。
同桌的都是商人,商人重利好广交朋友,便纷纷询问起来彼此身份,方希其听了一会,竟然有几个人名是在客栈里常常听客人提起的,果然今日能来到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或是声名不凡之人。
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起,兴致勃勃地加入到那些人的话题里去。
那些人见他面貌清秀,虽然略显年轻,但是一想到像凌悲云、南宫斐玉、上官琉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少年成名,便也不敢怠慢,询问其方希其的身份来。
方希其嘿嘿一笑,搓着手道:“我嘛,我是武林第一连锁客栈——悦来客栈的业务代表方希其,我们悦来客栈环境优美,窗明几净,常年提供上等牛肉和陈年女儿红,保密技术一流,并且秉承服务至上的原则,务必做到让客人宾至如归。在座的各位如果出门在外,请不要犹豫——悦来客栈必须是你的第一选择!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合作意向或是业务联系,也欢迎来找我们,我们总店的地址是南岭麒麟镇火凤街,找我或是贺老板都可以。”
等方希其兴致勃勃地说完这一大段话,桌上的气氛已经陷入一片微妙的沉默中。
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一片茫然,心中共同飘出一个疑问:他想干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配着宝石匕首,相貌装束都很儒雅的中年人,他“呵呵”笑着拍手道:“方先生好风趣,这么做生意的法子我倒是头一次听到,以后有机会一定跟方先生合作。”
中年人一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纷纷笑了起来,场面恢复热络。
方希其看了那个中年人一眼,刚刚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方希其留意了一下。
这个中年人是南岭青云镇的富商童久,青云镇离麒麟镇不远,因为聚集了众多的镖局赌坊,在江湖上也很有些名声。
不过童久却不是做镖局和赌坊生意的,相反,他的营生听起来很风雅,是开书店、古董店和拍卖行的。
不过方希其在听到他开书店的第一时间就先问过了贺归,知道童久的书店只卖一种书——房中秘术,字画也多是春宫,市场不大,但是胜在独此一家,而且价格昂贵,倒是赚钱得很。
一般来说做这种生意的要么是八卦源头,要么是八卦渠道,方希其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八卦日日报》的合作对象,当下很友好地朝童久笑了笑。
这边正说得兴高采烈,那边院子里已经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原来是新娘到了。
因为凌悲云娶谢灵羽并不是倒插门,所以礼数都是按平常的嫁娶来的,花轿从山庄后门接了新娘,绕着城里一圈,才兜回正门,一进门先放鞭炮,新娘踩着红毡进来,跨过火盆,新郎已经在厅里等着了。
因为凌悲云父母双亡,他又在灵犀山庄生活多年,庄主谢偃相当于他的半个父亲,此时便坐在了高堂的位置上。
待吉时一到,司仪便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方希其这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古人的婚礼,觉得有趣,便津津有味地看了全程,直到一声嘹亮的“礼成——”,新娘被送入洞房,才回过神来。
一旁贺归见他看得入迷,靠过去低声道:“你对这婚礼感兴趣?”
“嗯。”方希其摸摸下巴,“是挺好玩的,我们那时候,早就没了拜天地的习俗,简单的直接领了结婚证就算了,自然没这个有趣……”
“你们那时候?”贺归斜了他一眼。
方希其惊觉说漏了嘴,忙打着哈哈道:“就是我们家乡那里啦,我们那里的婚礼没这么复杂,比较简单,不过也没这么有趣。”
“是吗?”贺归并不追问他话里的真假,而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你比较喜欢哪一种方式呢?”
“我啊——”方希其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古代的婚礼比较有趣,而且很隆重,看完真的有一种这两人从此命运与共的感觉。
但是,古代好像没有男男结婚的先例,现代虽然简单,不过男男婚姻在某些国家也是被认可的……
等等,我在想些什么啊?
方希其囧囧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思考不同时代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果然是受贺扒皮的荼毒太深了吗?
方狗仔无比纠结,这时,司仪又道:“接下来是新郎的点灯仪式。”
点灯仪式方希其之前就听说了,这里结婚有点长明灯的习俗,而灵犀山庄的这场婚礼,又因为凌悲云“江湖第一箭手”的名号,比平常人家的点灯仪式多了些花样。
其他人想必也知道这事,司仪话音刚落,便见凌悲云一马当先走出院子,厅里的人连忙起身跟上,爱看热闹的方希其自然不会错过,跑的比谁都快。
等他出了院子,凌悲云已经在院子正中立好,面朝东南方向。
方希其这才注意到,院子的东南角处立着高柱,那柱子之高,以方希其目测,起码有六七层楼那么高,亏得这些古代工匠造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