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得最近的男人一脸贪婪地看着苍白男人手中的文明杖,弯下腰就想把文明杖抢过来,却突然发现,几乎不花力气就把象牙色的细杆拉了过来,杖头却还在男人手上——
男人最后眼中闪过的,是一道细长的金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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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
苏岸紧紧蜷着身子,承受着男人毫不留情的殴打,双臂捂住脑袋,苏岸的眼睛却一直睁着,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串钥匙。
在男人狠狠踢出一脚,停下来似乎是打算休息会的片刻,少年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一只脚,往前一扯。
男人被带的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却忽然张大了嘴——
胯部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那个可恶的少年,狠狠往他的裆部踹了一脚!
可是男人的惨叫声,生生戛然而止。
脖颈处传来穿透的痛感,一道鲜血喷溅而出。他的大动脉,被刺开了。
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满脸,苏岸只是紧紧捏着手中的钥匙,甚至往男人的大动脉里又往里刺了一分。
全部得益于上次的生死危机。那之后,苏岸不仅开始锻炼身体,身上藏着武器,还开始学习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击制敌,人体所有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怎样去利用所有常见的工具作为武器。
因为透支了手的力量,手指因为剧烈的摩擦还在火辣辣的疼,可是最常见的十字形钥匙,在他手中成为了杀人的工具。
他杀人了。
活了26年,他杀人了。
刚刚还坚定紧紧捏着钥匙片的手,现在开始剧烈的颤抖。
因为极度紧张而紧绷的身体开始出现酸痛,可苏岸知道自己不能休息,仓库外还有一个人,并且可能听到了动静。
血液喷溅的形式开始缓下去,苏岸麻木的抬起手臂,用发抖的手掌和五指抹掉脸上的血迹,开始搜索男人的身体,果然在后背的地方发现了一把插在裤腰处的刀,菜刀长短,却比菜刀窄,刀柄上缠着增大摩擦力的布条。
苏岸伸出沾满了鲜血的手握住了那把刀,自己脚上的绳子一刀割开。
苏岸低下头,看了眼地上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又把目光挪向手中的刀,握住的刀的手指渐渐停下了颤抖。
苏岸生生将口腔中混着鲜血的唾沫咽下。
还没有结束。
苏岸开始快速打量着仓库,脑海中快速浮现着种种方案。
不能再出现刚刚的失误了,也不会再失手了。
他还要,至少还要,再杀一个人。
守在工地门口的男人正在无聊地用刀割着杂草,却忽然隐隐听到身后仓库里传来一声惨叫。
那个人不会又在折磨俘虏了吧?
还是进去提醒一下他,别把人打死了,那个有钱的中国女人说了,可以先折磨着玩,可千万别弄死了,不然就拿不到剩下的钱了。
男人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刀,一边晃悠悠向仓库中走去。
走进仓库的男人,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仓库里没有人。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对这味道敏感得很,不会闻错。
男人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试探着开口叫了声同伴的名字。
仓库中除了自己的回音,没有人回应他。
男人握着刀,谨慎地向仓库中走去。
他可不相信那个被柔弱得像个白斩鸡一样的少年能把他同伴怎么样,何况那个小白脸还被绳子绑着呢。那个无聊的恶趣味的男人肯定是在跟他开玩笑呢。
虽然心中这么告诉自己,男人觉得还是谨慎些好。他一边微微弓着背谨慎得向前走去,一边骂骂咧咧地喊着,叫着同伴的名字,让他赶快滚出来。
可在男人看到前方的一滩血迹时,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
一滩在清冷的空气中而蒸腾着热气的血泊,这么大的面积,流了这么多的血,受伤的人很难活下来。
忽然,男人感到头顶倏尔出现了一团阴影!
男人下意识抬头的时候也很快做出了反应,抬起手臂就想上捅去——
手上传来刀子通入软物的触感,接着那一团柔软的事物就砸在了身上,男人定神看去,赫然是一具布满了血迹的尸体!
男人猛地将尸体的脸抬起,是他同伴的脸!
已经没有时间震惊,头顶忽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呆在堆起的箱子上方,将尸体抛落吸引走对方注意的苏岸,猛地从高处跳下。
手中的剪刀,深深插入了男人的头顶。顺着下落的惯性,苏岸忍着手腕几乎断裂的疼痛也没有松手,刀柄顺着男人的头顶下滑,硬生生隔开了男人的小半个额头,然后卡在了鼻梁上方。
苏岸重重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着头上插着刀的男人向他砸来,摔在他边上,鲜血喷溅在地上,甚至带出来了白色的脑浆,浆糊般黏在血里喷到地面上。
几乎是立刻地,苏岸低头狠狠呕吐了起来。
空气中全是血腥的味道,有混合着呕吐物的味道,格外的难闻。
几乎吐出了胆汁的苏岸等到出了浑浊的汁液再也吐不出东西来,靠着木箱喘息了会,就逼着自己动了起来,开始仔细地搜索两具尸体。
一切都没有结束,他还没有逃出这个狗娘养的地方,没有离开韩国,没有回到A市,见到那群关心着他的混蛋,浑身鲜血地昏倒在他们面前,把他们吓得半死。他还不能松懈。
卡在头颅中的刀已经拔不出来,还好后进来的男人还带着一把刀,苏岸找到了一把车钥匙,还有一部手机。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岸想要给苏西棠打电话。
可是动作又生生停住了。
有什么用呢,自己在韩国,那人还在中国呢,就算给他打了电话,那人也不能立即赶过来,像那次一样走过重重尸体把他抱起来。
还有阿龙,说不定都安安生生回了国,即使在韩国,难道要人家冒着危险来救自己么。
这里只有自己,他得靠着自己逃出去。
握着手机的苏岸,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劫后余生的苏岸,刚刚杀了人都没有崩溃,此刻拿着手机,却不能打出哪怕一个电话时,终于有了崩溃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逃不逃的出去,会不会又被抓走了,最后活不活的下去,能不能向他想的那样,见到那帮记挂着的人。
认为重生后的意义只有梦想的苏岸,才发现自己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专一冷漠,他忽然很想念那帮人。
蠢萌的韩嘉彼,面冷心热的Bjork大叔,流氓一样的陈隧,慈祥但有点奇怪的老管家,总被他欺负的王涛,傲娇的韩东云,豪爽的陆双霜,他的小粉丝刘小云……所有关心过他的人,他都会郑重得记住他们给予他们给予的温暖。
最后浮现的脸,是那张苍白如雪的脸。
苏岸曾经害怕他,想要远离他,却又忍不住敬佩他,等到有机会接近了解他,却又忍不住去关怀,和自己的自我封闭不同,那个人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曾经或许有一个苏西酬,但那之后,再也没有人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去关心他需不需要什么。
所有人不是在敬畏他强大的实力,就是垂涎他惊人的美貌,却没有人知道,看似完美看似坚不可摧的苏西棠,有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坐在尸体边喘着气的苏岸,忽然非常怀恋被苏西棠抱在怀里的感觉。
那确实不温暖,甚至一开始有点冷,但是他能清晰感受到手臂和胸膛的珍惜,像是拥抱着某件珍宝满足又小心翼翼地贴着他,告诉他,原来他苏岸也是被需要的,甚至是很被需要的。
苏岸知道了,曾经以为注定孤独的梦想之旅,如果他再次死了,不会再是前世的无人问津,或许真的会有人伤心,或许真的会有人记住他。
本少爷才不要成为人家的一道伤疤呢,本少爷要成为他们心口的那棵玉树!
苏岸恶狠狠地想到,收起车钥匙和手机,拿着刀走出仓库。
清秋的阳光仿佛救赎。
苏岸很快就在仓库边上找到辆车,在成功将车钥匙插入的苏岸又有了些信心,至少有了交通工具。
苏岸坐在驾驶席,拿出两部手机开始倒腾。
有一部没有上密码,划拉开屏保,从满屏幕的韩文里,辨认着图标找到“设置”,再找到“语言设置”,将语言设置成英文,然后终于能够看懂一些了。
在应用里找到地图,努力辨认了一会,苏岸发现自己果然距离首尔市中心很远很远,将目的地定位为警察局,将手机摆在一旁,苏岸又翻了翻储物格,还真被他找到把手枪。
苏岸还没有乐观到以为一路上没有人拦着。
“走吧勇士!你简直就是狂拽霸气酷炫帅炸天的黑道太子!”
苏岸恶狠狠地为自己打气,踩下了油门。
在提心吊胆开了五分钟后,道路上并没有人,苏岸慢慢放心下来。
忽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有来电显示。
稍稍平复了些的心跳猛地又跳到了心口,苏岸咬着牙没有管震动的手机,只是加大了油门继续往前开。
前方的一片空地上,停着几辆车,似乎还有几个人靠着辆车闲聊。
那几个人很快注意到飞速开来的车辆,立马大喊起来。
苏岸将油门踩到底,猛地驶过。
不停地告诉自己要镇定,苏岸抬头一看后视镜,果然,后面那几辆车追了过来。
其中一辆,是辆大卡车。
苏岸的脑海中,忽然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过。
眼前似乎浮现起一片漆黑,漆黑中亮起刺目的灯光,然后天旋地转,身体碎裂般的疼痛,最终失去意识……
“不——!!!”
苏岸的眼中忽然一片血红,他猛地大喊出声。
他怎么可能忘得了,他就是被一辆大卡车撞死的,那种死亡的恐怖,已经镌刻进他的魂魄里,就算刮掉骨头都忘不掉。
他被撞到半空中,旋转着砸向地面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体内,全身都在火辣辣地发疼,四肢百骸都像碎裂一般。
方向盘忽然滑了一下,车辆顿时偏了下方向,苏岸立即转了回来,死死咬着牙,继续向前开去。
我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不会再死了……
老子不会死的!
敢撞老子,我杀光你们!
苏岸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球布满血丝,整个视线已经裹上了一层红光。像是一个疯癫至极的重症病人。
******
公路上。
“老大,前面有车过来了,好几辆车!”阿龙忽然大喊起来。
苏西棠立刻拿起手中的望远镜向前望去。
“前面那辆车上是苏岸,后面肯定是追他的,现在立即把车停在路边上。”苏西棠快速开了口。
阿龙立即把车停在路边。
苏西棠从车底拿出把枪,立即下了车,将手枪开膛,朝着车辆前来的方向瞄准。
阿龙立即猜到苏西棠要做什么,立即也拿着枪也下了车,却没有像苏西棠一样瞄准。
开玩笑,像这种高难度的瞄准射击,整个王酬就没几个人做得到好吗,不是每个人都和老大一样打出的子弹就像有追踪功能一样。
车越来越近了。
阿龙凝神看着,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在苏岸的车距离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苏西棠扣动了扳机。
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距离,苏岸的车辆自两人面前驶过,而后面的大卡车,却猛地向一旁测去,往田里冲去!
它一侧的车胎被打爆了!
卡车上的人立即按了刹车,然而已经晚了,后面的车辆猛地撞了上去!
嘭——
******
听到声响的苏岸抬起了头,后视镜里显示出一团火光。
苏岸茫然地刹车,打开车门,拿着枪和刀下了车。
在苍茫田地和巨大火光的背景里,一个人影向他跑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岸握着枪抬起了手臂。
那人应该看得到他的动作,奔跑的姿势却没有半分停顿,依旧坚定地向他奔来。
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苏岸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像是忽然被关闭了开关,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的少年,丢下手中所有的武器,一屁股瘫软在地。
吹过平原的风似乎直接穿透了身体。
苏岸靠着车,呆呆地一动不动。
苏西棠跑到这边上,看到的就是少年靠着车呆愣愣地看着他的模样。
少年的平时那样漂亮的猫眼里布满血丝,浑身都是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苏西棠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了,他连忙走到少年边上,蹲下身,一把将少年搂在怀里。
“没事了,听我说啊,没事了……”
少年只是软绵绵地靠在男人的怀里,毫无生机的模样。
男人笨拙又努力地安慰着,紧紧搂着少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没事了,阿岸,我在呢,没事了……”
迟缓的感受到熟悉的胸膛和拥抱的少年,慢慢地转动了下眼珠,然后伸手回搂住男人的背。
少年搂着一脸慌张的男人,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风很大,大片的枯草伏倒在地,却吹不走渺小的拥抱着的两人。
第49章:着魔
【着了魔的人,都是百无禁忌,只想紧紧绑住自己的魔。】
急速行驶在公路上的轿车中。
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中不安地打量着。
后座上有两个人,一个紧紧抱着另一个人。
张开双臂的男人肩膀平整而宽阔,将瑟瑟发抖的少年整个搂进怀里。少年犹如受惊的小动物整个蜷缩起来,只从男人的肩膀后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微微颤抖着。
苏西棠轻轻拍着苏岸的背,在接触中明显感受到了少年背脊的颤抖后,皱着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忍不住将手掌放在少年的后脑上,像安抚猫咪一般轻轻摩挲着少年的脑袋,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压低了声音叫唤少年的名字:“阿岸……”
苏岸没有说话,只是身体蜷缩得更小了。
肩膀上一处已经湿透了,苏西棠知道,那是眼泪。一开始还敢大声哭出来的少年,上了车之后,反而只是倔强地咬着嘴唇流泪,苏西棠想告诉苏岸不要憋着,哭出来不丢人,但又知道少年的执拗,只能沉默地收紧手臂。
第一次这么无力。
只能看着重要的人在自己怀里哭泣,却不知道能做什么。
车慢慢停了下来。
阿龙回头说道:“宾馆到了,老大,你先带着少爷上去休息吧,我去收下尾。”
苏西棠点了点头,抱着苏岸下了车。
不顾旁人异样的视线,苏西棠抱着苏岸上了楼梯,打开房间,关上房门,将少年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摸着少年的脑袋轻声说道:“阿岸,我们到安全的地方了,再不会有事了。”
苏岸只是睁着红肿的眼睛,麻木地望着前方。
苏西棠看着这样的苏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钝器用力划过一样。
他握着苏岸的手,开口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然后你好好睡一觉,醒来我们就回国了好不好。”
等了一会,见少年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苏西棠只好打算起身去去倒水——
手却被拉住了。
少年瞪着又红又肿的猫眼,哀求一般地望着他,那目光仿佛实质一般,打在身上。
“我只是去倒水,不走的,你太久没喝水了,嘴唇都干了。”苏西棠连忙解释道,想伸手去指少年泛白的嘴唇,又生生收回了手。
苏岸只是抬着头望着苏西棠,像一只要被主人遗弃的奶猫一样,可怜巴巴地抬着头。
叹了口气,苏西棠只好又坐回到沙发上。少年立即又挪挪身子主动钻进了男人怀里,明明是有些冷的,却让人觉得安心的怀抱。
苏西棠抽了茶几上的餐巾纸,想给怀中的少年擦擦脸,却忽然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