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伴侣——魏丛良

拍完了戏，许璟让顾晨留下来收拾一下，自己则开了车，去了市郊，他是一个人去的，许澄没跟他，许璟也不强求。

那里的房子倒都还在，连绵在屋前的小河还是和数年前一样，屋后的几块田，还是种着菜苗，许璟的车开到了路口就进不去了，他走路过去，老远就看到奶奶坐着小凳子，在屋门口洗着荠菜。

翠绿的菜叶放在水盆里轻轻摇晃，杂草淤泥都被水带去，苍老枯干的手冻得像个萝卜，很小的时候，许璟是很喜欢奶奶的，在奶奶这里，他总是被宠溺着的。他能够睡懒觉睡到日上三竿，还能端着饭窝在被子里吃，调皮的像个泼猴时也不会被骂，奶奶会摸摸他的背，他记得那个时候，奶奶的背被没有这么的驼。

他走进了些，停在了院子门口。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渴求着那些荣誉，又完全沉浸于自己日思夜想的爱情中，最后，他忘记了，还有那么一个疼爱自己的老人等着他。

许璟抿了抿嘴，他走过去了，可缓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怔怔的看着，心里酸涩，却又觉得矛盾。

因为去看望奶奶这事儿，是许澄对他说的。

他想着，哥哥曾忍受过的白眼，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放在了一个高压锅里蒸腾着。

他不明白，许澄是怎么想的了。

那一篮子荠菜也该洗好了，许奶奶抖了抖框子，便从凳子上站起来，她腿脚打了个颤，敲了敲后腰，慢腾腾的站稳着，这抬起眼，便看到了许璟。

许璟把那没上锁的铁门给拉开，走近了些，就还跟年少时一样，咧开了嘴，露出了虎牙，叫唤了声奶奶。

许奶奶是多年未见过他了，此刻乍一看，竟怔愣在了原地，心里生出了几分怯意，竟是不敢去认他，直到许璟又走近了些，她才抖了抖眉，哇的一下就直直的给哭了出来，边哭着还嚎着，“你妈可真狠心，当初一声不吭就把你送到国外留劳什子学，你这崽子也狠心，一个电话都没有，都快把奶奶给盼死了。”

许奶奶是不知道当年许璟许澄的事儿，她只以为许璟出国了，这是件好事，那意味着许璟有前途了，可这么多年了，她总没见到许璟，过年时也无音讯，问起儿子时，儿子也只会让她放心，说是许璟在国外很好，不用担心，可就是这样，许奶奶心里便越是盼念着，此刻乍一看到许璟回来了，她愣是僵了片刻才回过神，心都跳到喉咙口子去了，别提多高兴。

她拉着许璟进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孙子，“嗯，长高了，可这人怎么还是那么瘦，国外吃的不习惯吗，怎么那么多年还是这么瘦啊！”

许璟听着唠叨，一点都不觉得烦，他笑笑说，“奶奶你总是嫌我瘦的。”

许奶奶便嗔他，把他又拉近了些，看着看着，眼泪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我就日日盼着你，想看你回来，回来了，还走吗？”

许璟摇头，“不走了。”许奶奶听了便高兴了一分，她心心念念的宝贝孙子总算是回来了，她便一直的嘘寒问暖，大约是想把这几年漏下的话都给补回来了。

后来，许奶奶又想做饭给许璟吃，许璟本想着带奶奶一同去馆子里吃一顿，可看奶奶泛着红光高兴的脸，便咽下了嘴里的话，转而是，“我帮你摘菜。”

他把菜洗净，冰凉的水浸湿了手指，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寒冷，他低着头，弄了一会儿菜，看着正忙乎着灶头的奶奶，突然就说：“奶奶，是哥让我来看你的。”

许奶奶的手一顿，她皱了皱眉，回过头拍打着许璟的肩膀，便是一句，“我就知道你这兔崽子没心没肺的。”许璟作痛的捂着胳膊，他瘪嘴，便就听奶奶横着眉毛，又说了，“下次来时，叫上你哥。”她说完，又骂骂咧咧的咕哝了一番，许璟站在她身后，咧着嘴摇着头笑了。

第30章

《青木》杀青那天，剧组的人都沸腾了互相拥抱着，又结伴去饭店吃了一顿。

许璟是没法喝酒的，倒是许澄喝了两杯，酒精淌过喉咙带起一线的灼热，许澄撑着下巴，下颚靠在酒杯上，许璟把他拉起来，许澄的下巴上印出了一条浅浅的红痕，拇指轻轻的摩挲着，许澄蹙眉，抓住了许璟的手，往外扯开了些，他这模样显然是微醺了。

桌上大伙儿都喝了酒，醉了便说起了往日都不聊及的一些事儿，扒着彼此的八卦短处，身为电影中男主角的连朝更是被拥着灌酒，连朝已经喝了很多杯了，脸颊上两坨红，半眯着眼，原本清秀消瘦的面容此刻倒是被酒水给默默镀上了几丝艳气，这让边上的男男女女都看的面红了。

突然就见他扒开了围在自己边上的人，端起了酒杯，踱到了许璟面前，走近的时候脚跟还踉跄了下，身体摇晃幸好最后站稳了，他把酒杯高举过头，又松散放下，洒出了冰凉的酒水，“许导，这一杯我敬你。”

许璟的手还挽着他哥的肩头，此刻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八卦兴奋的视线粘在了他们身上，许澄低着头，只能看到个迤逦微红的侧脸，许璟抬起头淡淡的看着连朝，目光落在他醉沉沉的脸上，终究还是拿起放在自己面前一口不曾动过的酒杯，抿了一口，又一饮而尽灌了进去。

他抿着嘴，又慢腾腾的笑了，把空了的酒杯反倒过来晃了晃，没再去看连朝，而是对着大家说道：“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慢慢喝，我先回了，吃多少算我的。”他说着，又把喝软了的许澄给带了上来，“这个酒鬼我就一起带走了。”

他站起来，连朝往后挪了半步，压低了声音，在许璟耳边道：“许导，你做这种事还真是不懂遮掩啊！”

许璟眉头一挑，呵笑了声，没有理会。

他只是挽着许澄的肩，一步一挪的带着他走了出去，进了车里，把许澄安置好，许璟才喘了口气，捂着嘴低低咳嗽了起来，肺部沉沉的，喉咙口也是辛辣，许璟觉得有些难受，他原本还想自己开车回去，可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而此刻顾晨也是喝了不少，自然是不能让他来开车的，许璟便打了电话，找了代驾。

他们坐在后座，代驾来时，许璟便把钥匙给了他，车慢慢行驶，许澄喝醉了，软趴趴的窝在许璟怀里，许璟伸出手指慢条斯理的挑开许澄额面上的发丝，食指关节又不住的摩擦着，碰着碰着蹭到了许澄嘴边，手指撩拨着软嫩的嘴唇，许澄迷迷糊糊的竟含住了他的手指，湿滑温热的舌尖舔湿了许璟的指腹，许璟一滞，下腹突然跟烧了起来一样，一跳一跳的，许澄闭着眼，睫毛颤着，牙齿咬啃着许璟的手指，酥痒的感觉。

到了住所，许璟便拽着许澄走了进去，他把许澄扣在了怀里，他心里紧迫的想要占有这个人，电梯一格格的上升，许澄眼睫覆下，周身只能感受到许璟的气息，原本一刹那的不适应此刻倒是安定了不少。

进了房间，壁灯被打开，许澄沿着橘暖色的光线看着许璟，许璟的眉眼仿佛熠熠生辉，他像是要摘星辰般，五指张开，虚虚的在空中一握，就被许璟给拽了过去，牙齿磕在了唇肉上，摩擦交缠，呼出的鼻息滚烫，他感到脑袋昏胀，身体被不停撩拨着。

湿热的手掌扯开了他的衣服，沿着背脊一寸寸往下，指尖轻挠着尾骨，又揉捏着那两片紧实饱满的臀肉，许璟喘着气，看着许澄，他漆黑如墨的发遮住了半张脸，可他依旧看清了他眼角那抹潮红。

许璟脸色突然变得凶恶，他气势汹汹的扣住许澄的后脑，强硬蛮横的撞了上去，唇舌相交，许澄发出一声绝翅的低鸣，似在欲望底层呼救，可许璟充耳不闻，他只是一味的吻着，剥夺着许澄那最后一点可怜稀少的空气。

“我们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许璟哼笑着说，他揪着许澄的衣领，扑的拽开，纽扣绷散四落，噼里啪啦掉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许璟箍住他哥的下巴，又是一个凶狠的吻，跟头狼似的。

……

清晨醒来，许澄觉得自己四肢是散架了，他卷着被子，呆滞的看着阳光投在地上的光斑，随着云层的漂浮，一点点消失，又再次出现，不过他这样的发呆不过多久，人就被扯回了床上，许璟翻了个身，手臂一挥，把许澄给捞到了自己怀里。

“怎么那么有精神，这里不痛吗？”

许璟喉咙低哑，他埋在许澄耳边厮磨着，手指熟练的划过背脊停在了臀缝上，揉捏了翻，许澄身体一颤，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后的某处钝钝的疼着。

“疼……”

他轻轻的扯着许璟的手，睫毛眨了眨。

许璟见他可怜的模样，凑过去就啄了啄他的嘴唇，“我去煮粥，你在躺一会儿。”

上次是白米粥，这次许璟想着得给他哥换点花样吃吃，他在冰箱里翻找着，就找到了一些蔬菜和几个鸡蛋，那些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了，这些日子几乎都是吃着剧组的盒饭过日子，这菜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许璟也不记得了，倒是这鸡蛋倒是可以用用。

只不过这该怎么做呢？许璟蹙着眉，他刚把手机拿出来，想要上网查查，没想到他哥就过来了。许澄穿好了衣服，已经梳洗过了，额前的发丝在洗脸时被水溅湿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感觉，他走到许璟边上，他拿起鸡蛋，“我来吧。”

许璟面色灿灿，嘿嘿的笑了笑，又立刻说，“不用不用，我来实践，哥，你只管下达命令就好了，都听你的。”

于是，许澄就捧着手臂，站在了边上，偶尔说两句，他没什么表情，从许璟的角度看去，只觉得他哥此刻的模样就跟中学时候的教导主任一样，严肃的厉害，心里不由的也没了那丝调侃的情绪，对着几个鸡蛋一筐白米也不禁认真了起来。

粥放在锅里煮了，许璟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觉得这跟比拍电影都累，不过主要还是他哥在旁一丝不苟的看着，许璟放盐时，手都是抖三抖的。

粥还在慢慢煮着，许澄就被许璟拉去了客厅，开了电视，没什么好看的节目，许璟看着电视柜里那放的两三张碟片，视线突然停在了最上面那张影碟上，许璟磨蹭了一会儿，便拿起了那张碟片放了进去。

许澄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许璟挑选影碟的模样，又看他食指微弯，合着拇指捏起了一张碟放入，电视屏幕暗了几秒，许澄一怔，他目光所及处，只剩下许璟背脊弯下的弧度了，这个背影就跟多年前的一样，他和许璟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守在那部小电视机前头看着盗版的碟片，许璟也是这样放碟的。

他的记忆格外清晰，回忆的闸门一开，那些纷繁的画面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但大部分却又都是和许璟有关，许璟捏着碟片时手指的弧度，又或者是他坐在自己边上，翘着脚不停的磨蹭着床单时的小动作，只要许澄想，他都能记得。

不过此刻，电影就要开始了，还是安心的看吧。

许澄揪起了个抱枕放在了怀里，下巴靠在上头，定定的看着缓缓变亮的电视屏幕。

耳边是许璟的声音，低沉的却又带着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情绪，几丝腼腆和期待，“哥，这是我拍的第一部电影。”许璟这样说着。

许澄听着他的话，心里也顿时跟着紧张了。

这是他弟弟的第一部电影，嗯，他得认真的看。

许澄瞪大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屏幕，他不再理会许璟，一丝不苟的看着，每一帧都不容错过。

第31章：嫂子

许璟的第一部电影拍的其实不算很好，他那时候刚要毕业了，第一次做导演，资金又不够，所以某些技术还不够格，画面也没有现在的漂亮，但奈何，当时的评委就是喜欢这种粗糙的质感，按照他们的话来说，意境在就好了。

按照现在许璟的眼光来看，自然是看不上自己当初拍的电影，现在也不会和人提起，可是在许澄面前，他就想把自己的所有都呈给许澄看，那些青涩点缀的时光，他纠缠的爱慕，完完全全的都想让许澄看到。

电影的基调大概跟当时许璟的心情有关，暗沉沉的散着一种抵触阴郁，昏暗的色调，在那间弥漫着潮冷气息的房间，那个失去了最爱的人的男人，痛哭失声。玻璃窗被雨滴撞击，噼里啪啦烦躁的声音，男人从床上挣扎的起来，苍白瘦削的脸和瘦成一截骨的身体，他像是个蝉蛹，无法移动，灵魂与身体一同被禁锢在了那间房中。

许澄能够明白许璟想要表达的东西，他们会彼此交缠一生，因为相爱，而忍受罪孽的追逐，谁都无法解脱。

“你哭了。”

许澄转过头，手指弯曲，食指关节拭去许璟眼旁的液体，许璟尴尬的侧过脸，闷声闷气的说：“能别揭穿我吗？”许澄一愣，“哦”了一声，就立刻转过头，真的跟没看见他弟哭似的，又聚精会神的看起了电影。

许璟哼了声，皱着眉，突然凑过去熊抱住了许澄，咬着许澄的耳朵，愤愤道：“都不安慰我一下。”

许澄扭动了下身体，终于是无奈了，扭着身体正面迎着许璟，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顺小狗似的，他顿了顿，说了，“别哭了。”

许璟眼底露出了笑意，却不甘心又道：“没诚意。”

许澄放在他头上的手撤开，他淡淡的看着许璟，抿着嘴，“许璟，我们来谈谈。”

许璟一抖，顿时抱紧了许澄，磨蹭着他让他看向电视，“别啊，我就瞎说玩玩的，哥，咱们还是看电影吧，我不说话了。”

电影放了会儿，许璟的电话就响了，他接起，那头顾晨气喘吁吁的声音，“许导，你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

顾晨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笑了两声，说了，“许导，我买了一筐螃蟹，一个人吃不了，拿来给你些。”许璟其实是想说，你一个人吃不了还买那么多干嘛，不过听顾晨在那头的高兴劲儿，便说道：“你上来吧。”

顾晨站在门口，本想送了螃蟹就走的，不过许璟知道他也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漂着，便拉住了他，“早饭吃了吗？”

顾晨是一早就想着给许璟送螃蟹来，饭自是没吃，脸也就抹了把就出来了，他摇了摇头，许璟就让他进屋，“来来来，正好煮了粥，一起吃吧。”

这时候，粥也熬的软绵糯香了，顾晨进屋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他动了动鼻子，馋欲大开，不过等到他看到许导客厅里端坐着的人时，人就被惊到了。

他疑惑的挠着脸，讶异的看着许澄，又想问着许璟，没想到那头许璟搂着许澄的肩膀，就先开口了，“上次你嫂子给你的红包忘记了？”许璟压着声音，那听起来就跟威胁似的，顾晨被吓着，磕磕巴巴的捏着嗓子，最后还是捂着脸恍然大悟的看着他俩。

心里千头万绪终究成了一声大声的“嫂子好”，他鞠着头，许澄无措的看着，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儿，许璟扣紧了他哥的肩膀，得意劲倍增的笑了。

……

电影杀青后许璟也就闲了一天，就火急火燎的投入到了后期剪辑中，他算是忙的天昏地暗了，除去外头撒尿一整天都是呆在那间房里，而许澄自拍完电影之后，人就空了下来，没了经纪人给他的那些零散的小角色，他倒是有了很多时间自己窝在房间里看书和电影。

许璟不在的时候，许澄能在屋里呆一整天。

等许璟忙完了，又约好了电影的上映时间，他才总算是有了时间，清闲下来后，他就想到了他哥的事儿。

他是要给许澄重新找经纪公司的，还得换一个好的经纪人，许璟想着这事，深影其实就是他的首要目标，他自己身上背的合约也是深影的，不过现在不急着让许澄进去，等《青木》上映后，人们看到了许澄在里头出彩的表演时，再说也不迟。

于是，等许璟空闲了，他便拉着许澄往电影院里跑，他们可以一天都泡在影院里，看着那些好的坏的、悲伤或喜剧的电影，而许璟总是那个在评论的，他会厮磨在许澄的耳边，小声絮叨着自己的看法，许澄会应答，偶尔也会争辩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