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安憋着一肚子气,“这样不行,我看,咱们还是约定一下好了。”
许辉:“怎么约定?”
吴景安:“按星期来分。洗衣打扫的事一星期一轮,做饭你不行,那洗碗就交给你了。噢,我说的洗碗不是单纯的把碗洗了,餐桌要擦干净,厨房要收拾利索,最后那食物垃圾你也要负责倒了。”
许辉眨眨眼,“谁?我吗?”
吴景安点点头,闭上眼,不予计较。
许辉置疑,“我能干这活?”
吴景安笑,“你怎么不能了?”
许辉十分肯定:“我不会,从来没干过。”
吴景安耐心劝说:“不会就学,没谁生下来就会的,没事,慢慢来,猪都能学会。何况你。”
许辉:“你在骂我吗?”
吴景安:“天地良心,我绝对是在骂猪。”
协议达成,落实就定在今晚的晚餐上。
吃了饭,许辉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往沙发走,“景安,我这几天没吃你做的饭菜了?虽然一样难吃,这嘴却养成了习惯,还就认你这牌子了。”
吴景安嘴角一勾,“谢谢夸奖,那个谁,刷碗去。”
许辉四处张望,“谁?谁来我们家了?”
吴景安眯起双眼,你还给我装!
反应过来的许辉慢悠悠往厨房走去,一脸哀怨地对他说:“你还真让我干啊?我,我也没吃多少。”一双细皮嫩肉的爪子亮在吴景安面前,“你看,就我这羸弱的小手哪经得起那些化学品的摧残,你忍心吗?”
吴景安拍拍他肩膀,“没事,我明儿给你买玉兰油擦手。”
说完,不再看那张赖皮脸,悠哉悠哉晃去了卧室。
一根烟的功夫,他听到从厨房传来三声脆响,心里咬牙算着,不就三碗吗,明儿我到批发市场买一撂来,尽你摔着玩。
半小时后,许辉一身疲惫地进了卧室,捶捶肩,晃晃脖子,“哎哟,景安,快来给我捏捏,我好像闪到腰了。”
吴景安直乐,刷个碗闪到腰,您那腰估计得是豆腐做的。
来到厨房验收成果,吴景安憋出一脸的苦笑。
大理石面板上聚集了三四五六个带着洗洁精沫沫的小泡圈,刷得不知道干不干净的碗大小不一地垒在一起玩着杂技,中间还穿插着两个不锈钢勺子,擦桌和洗碗布分别进了垃圾筒,水槽排水孔处被一小撮食物残渣堵得严实,地上一小滩一小滩的水渍在灯光下骄傲地闪烁。
最最奇特的是,那炒菜的锅还好端端坐在电磁炉上,里面沾着一两根没盛净的韭菜。
吴景安揉揉眉心开解自己,一回生两回熟,他要原谅他。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景况如出一辙。
吴景安冲进卧室掀开被子,对着某人的豆腐腰就是一脚,“给我滚回厨房返工,干不好今晚就别想睡。”
吴景安对个人卫生这方面还算注重,指甲稍微长一点他就剪了,顺便在指甲锉上磨一磨,不剌手才算满意。
赶上168,忙得没空关注这些,情动时一个不留神就在某人的背上挠下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许辉疼得龇牙咧嘴,事毕后抓过他的手,恨不得把那过长的指甲给咬断了。
从抽屉里找出指甲剪,一串“嘎嘣”声响后,吴景安双手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指甲。
“一个大男人,留那么长指甲干什么,骚给谁看!”
吴景安闭着眼一个扫狼腿过去,“滚!”
许辉眼明手快逮着了偷袭的脚瞅了一眼,又是一串响亮的“嘎嘣”声,脚指甲也秃了。
许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你说,到哪找我这样好的人,连脚指甲也给你剪了。”
从那以后,吴景安指甲但凡一长,但伸长脖子喊上一句,“好人,指甲来了。”
许辉一脸幽怨地扔下游戏手柄,亮出常备身侧的指甲剪,背光的脸上挂着阴邪的笑,一步步向人走去。
一串“嘎嘣”声过后,几十个指甲壮烈牺牲。
这天,寒冷的冬雨连着下了一整天,吴景安对着一地的水平面犯了愁,他没带靴子,一路跑到公车站脚上非得湿透,大冷天的这滋味十足难受。
正想着,同屋的小张喊了他一声,“别走了,老亮那屋开了一桌麻将,给咱凑个手。”
吴景安想了想,也好,转身朝屋走的同时给许辉拨去电话。
通是通,却一直没人接。
吴景安索性不打了,进了老亮那屋,很快陷入麻将局中。
今儿手气极旺,连着三把庄家开杠自接,把剩下的三人激得红着眼磨着牙,好似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把他撕碎嚼烂了。
吴景安得意地笑到了最后。
傍晚的时候雨势渐小,吴景安鸣金收兵,把战利品塞进兜里的同时挥挥手,“明儿中午请客,食堂见啊各位。”
刚走出宿舍大楼,就见外面停着一辆眼熟的蓝车。
看那牌号,好家伙,他家小男人的。
吴景安心里偷着乐,这人果然还是有良心的,知道担心他,不错不错,儒子可教。
掏出手机想给他打过去,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
靠,一点电也没了。
宿舍外走来几人,吴景安刚想借个手机给许辉打过去,却被人抢了白。
那人瞪着眼诧异地看他,“老吴,你怎么在这呢?”
吴景安不明所以,“我一直在这啊!”
那人急慌慌地说:“你赶紧的吧,去看看你那朋友,往现场都跑了好几趟了,这会吵着要看监控,好确定你有没有离开。”
吴景安愣了,“谁啊?”
雨下得很小了,却借着冷风的势头滴在身上凉意不减。吴景安看着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冒雨朝这儿跑来。
那人影没有固定的方向,像在寻找什么,东张西望的,不时变换方向,用了好长时间才算走近这边。
吴景安脚下生了根,呆呆看着那人影。
头发被雨水打湿,脸上冻得青紫一片,红红的鼻头处冒出的气也带着几分焦急。
平日里那么帅的一个人,这会儿狼狈得够呛。
“吴景安。”
他喊着,声音急切,还有几丝发颤,不知是冻的还是什么。
吴景安朝他应了一声,“许辉。”
许辉一直涣散的目光终于找到了焦距,心下松了好大一口气,几步狂奔到人面前,搂着人脖子急急喘气连话也不会说了。
吴景安的耳朵贴着他的嘴唇,冰冰凉凉的,一下下呼出的气却是滚烫灼人,把心都能烧化了。
吴景安搂紧他身子,贴着他冻得通红的耳朵说一句,“我爱你。”
许辉身子一僵,稍稍拉开身子,带几分深情注视着他。
吴景安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哪怕这是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宿舍大门边,哪怕明儿就传出他是同性恋的传闻,哪怕将要面对的是歧视、开除、闲言碎语。
他狠狠吻着这个男人,把所有的爱和激情都给了他。
他说,许辉,我爱你。
他说,你又犯二了,不过,没关系,咱俩一起二吧!再说两遍来听听。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谁笑了,谁把吻加深,谁不停地犯着二。
在这深冬细雨的季节里,他们幸福地拥有彼此。
90、拜见父母
年前的时候吴景安和许辉提过,过了年要回趟母亲家。
二月底,吴景安提了三天的年休假再加上休班,足够回趟娘家的。
临出发前一天,他在卧室收拾东西,许辉晃晃悠悠进了屋看着他收拾。
“钱带的够吗?到那再买点什么?”
“多带点吃的,路上别饿着。”
“路不熟,不然我就开车去了。”
吴景安一边收拾着一边笑听他的絮絮叨叨。
“把那套新买的游戏机带着,小地方,估计连玩的也没有,肯定无聊。”
吴景安叠了两套换洗的棉衬衣进包里,“不用,我不玩那个。”
许辉从床头抽屉里掏出去年吴景安送他的皮带扔过去,“把这个带上,得跟你妈显摆显摆你送我的东西。”
吴景安瞟了眼皮带皱起眉头,显摆什么,他压根没打算提许辉这人。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争吵,他顺应地点了点头,把皮带卷卷收进包里。
许辉没事人般晃悠到衣柜边,往里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歪着头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瞅了好几眼,纳闷地回过头问他,“你给我带什么衣服了?怎么感觉我的衣服没少?”
吴景安收拾行李的手停了下来,回过头不解地望向他。
大眼对小眼,四眼里全是茫然。
茫然好一阵,有人回过味来,眯着脸酝酿怒气,“合着说了半天,你压根没打算让我去!”
吴景安又是一愣,“你要去吗?”
许辉的脸拉得更长了,跟他沉默对视了好一会,最后说:“当然没,那种破地方,我吃饱了撑的过去!行,你走吧,最好多走几天,我一个人在家乐得清闲自在。给我快点滚!”
话音落,人就卷着怒气大步流星走出家门。
吴景安整理好行李,坐到床边琢磨着许辉的话。
他要跟自己回家?这,意味着什么?
分分合合加一起也不过一年,交往一年的男女都未必会去对方家里,更何况他们这样没有承诺没有保证的男男关系。
许辉能有这份心已经让他感动了,至于真要实施起来,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这赌气的家伙一直没给他打过来,吴景安为免节外生枝,想着等明天到了T县再给他打过去,哄哄他好了。
第二天一早,他打车赶往火车站,取票入站坐到位子上,忙好一切他靠在窗边闭眼小憩。
车子行驶了半小时,他起身走向洗手间。
有两个半大孩子打闹着从洗手间的方向走来,经过他身边时稍大点的撞了他一下,他身子一歪压到了坐在靠近走道的一位乘客。
他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最后的两个字淹没在巨大的惊讶中。
他压着的乘客是位男士,二十六七岁样子,穿一身休闲装戴着一顶棒球帽,拿着手机专心致志打游戏。
被他压到,不悦的眼神飞过来,又很快移开,貌似陌生得很。
“你、你——”
那男人瞪了他一眼,很拽地说一句,“没看过帅哥?”
那男人很帅,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好一个俊俏小生千里追夫。
吴景安张大嘴,惊道,“许辉?!”
半晌未有人应。
吴景安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歪着身子低下头去仔细端详,没错,这人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许大少。
“你怎么会——”
许辉放下手里的平板,抬起头,懒洋洋说:“喊什么?我认识你吗?”
吴景安揉了揉眼睛,靠,这人要说不是许辉还真邪门了,就连耳边的那颗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
装什么!
吴景安眉头紧蹙,“你玩什么呢!”
许辉不紧不慢地说:“玩什么?我好好坐我的车,我玩什么了?你谁啊你?查票的啊?”
吴景安咬牙狠狠瞪了他半晌,“你行,继续玩你的吧!”
说完,他大步向前去了洗手间。
坐回位子上时,他越想越来气,这人还真是会闹,心里有火硬是憋着不发,最后竟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跟着来了。
看这架势,非要跟到他家去不可了。
他无奈撑着犯愁的脑袋,真要跟二老说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人虽不太靠谱,你们就凑合着接受吧!
下了火车转上开往T县的汽车,吴景安回过头来瞅着装嫩扮酷的许少爷悠哉悠哉上了辆出租车。
车行四十多分钟停在了T县南站,吴景安下了车靠在站台门边点起烟等着那少爷从出租车上下来。
休闲服、棒球帽,他应该再斜背个包就完美了。好歹二十六七的人了,装什么!
许少爷下了车闲庭信步地来到站台门边,学着他样子靠在栏杆边,聚精会神地瞅着手机,吴景安真怀疑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金发碧眼的裸妞在大跳艳舞。
吴景安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碾灭,走到许辉面前,不甘不愿地说了句,“走吧,少爷!”
事到如今,他还能再把人撵回去?真撵得动,也不会被跟到这儿来了。
还说什么呢,走吧!
拐到小道上,离老远就看见家门口堆了些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堆喝过的饮料瓶、不用的纸箱以及一辆生了锈的旧自行车。
方叔穿着厚厚的棉睡衣站在门口看一个男人在称东西。
许辉挺好奇,“这在干什么?”
吴景安更好奇,“你没见过卖破烂的?”
许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卖破烂?破烂还能卖?就、就这些东西”他指了指地上的一摊,“还有人要?”
吴景安笑,“是啊,当然有人要,刷刷洗洗明儿再灌点东西进去继续卖。”
许辉:“……”
吴景安不再理会他,走到门口唤方叔。
母亲欢天喜地从屋里出来,笑着拍吴景安的手,“车还好坐吧,过了年就没那么多人了。”
吴景安:“嗯。妈,您终于舍得卖那旧自行车了。”
母亲佯怒地瞪他一眼,“你就埋汰你妈吧,”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其实那车除了锈点还是挺好的,可惜我和你叔年纪大了,是骑不了了。送人吧也太寒碜,唉,干脆卖了,卖了省心。”
吴景安笑,老人家都这样,节俭惯了。他们小时候还听人说过一件衣服总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过过苦日子的人要扔一件东西也是搁三年缓三年心心念念又三年。
母亲注意到吴景安身后的小伙子,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许辉摆出笑脸,脱下棒球帽,捋了捋头发,毕恭毕敬道:“阿姨,我叫许辉,是景安的朋友,男朋友。”
吴景安脸上挂起了黑线。
母亲一脸惊讶,目光移到吴景安身上,求证的眼神看得吴景安脑仁犯疼。
他黑着脸苦撑出个笑脸,“嘿嘿”两声算是印证了许辉的话。
进了屋坐沙发上,二老一人端一个茶杯偷着端详那不靠谱的许少爷。
许少爷倒是落落大方,摆着招牌笑任他们瞧个够。
时不时来一句“我家景安常说起二老,真该早点来看看你们。”这样的话。
吴景安真想一口热茶喷他脸上。
吃饭的时候,母亲夹了块排骨到许辉碗里,笑说:“多吃点。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瘦了。平时景安没做什么好吃的给你吧!”
吴景安斜眼瞅着这明显话里藏话刺探军情的老太太。
许辉也不是吃素的,四两拨千金回道,“景安可没亏待过我,每天变着花样做我爱吃的。我这人笨,做饭手艺不行,只会刷碗了。这也算分工合作,夫唱夫随吧!”
一句话可以表达出很多意思,比如他们在同居,家务分工合作,他们感情很好。
母亲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方叔给许辉杯里斟满酒,“来,咱们爷几个喝一杯,小许是吧,酒量怎么样啊?”
许辉:“一般般,我这人心里有准,绝不喝多。别人再劝也不行,最重要,我开车绝不喝酒,喝酒绝不开车。这一点景安对我挺放心。”
方叔笑着点头,在小酒盅上小啄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