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与祭司（一）——馡语

燃焰显然有些愣住，讲话也难得变的结结巴巴：「你、你是想问这个啊？」

辛司尔奇怪的抬起头，有些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咦！不可以问这个吗？那可以问什么？我只想知道这个阿……」

燃焰的脸浮上一抹红，紫若雅也放松了戒备。

「我……我以为……以为你……」说不下去了。

降雪摸了摸燃焰的脑袋，轻轻的笑着：「燃焰是以为你知道我们的真实身分后会想对我们不利。」

闻言，辛司尔忍不住大叫：「怎么可能？」

连一旁的冰契也赶紧点头附和：「对啊！不可能啦！辛司尔才没那个脑袋！」

……他真的很谢谢冰契的护卫举动，但是可不可以省略掉后面那句！

降雪只是带点抱歉语气笑着解释：「对不起，燃焰不是故意的，我们之前遇到太多事了，还是会担心，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人……」

「啊！没关系啦！毕竟你们曾经被我们人类伤害过，多点防备还是好的！」想起过往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辛司尔并不介意燃焰的误会。

降雪和燃焰对看一眼，象是在彼此的眼中找到共识，两人再度面对辛司尔和冰契，微微的一个鞠躬：「很抱歉，没对你们说实话，在还没确定你们说的话、信任你们之前，我们必须保留些什么以免对自己不利……不过，我想现在应该已经可以了！我们愿意相信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我们。」

「当然啊！我们是朋友嘛！」

「如果主人敢作一个说话不算话的骑士，不用你们动手我就会先宰了他！」紫若雅用着很平淡的语气发出弑主宣言。

「我很喜欢你们啊！才不会随便把你们给别人欺侮咧！」冰契拉起燃焰和降雪的手，高声说着。

「朋友吗……？」降雪低声呢喃，然后转向燃焰：「看来我们这次没看错人了！」

燃焰轻轻点下头：「嗯。」

「好啦！聊天聊完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冰契在事情告一段落后，马上转移话题。

是说，刚刚怎样也不算在聊天吧！

「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另外两个兄弟吗？」紫若雅对降雪问道。

「在一定距离里才可以感觉到彼此，过了那个范围就没办法了，但感应的范围实在太小了……毕竟没有谁想一天到晚知道住在很远的地方的手足在做什么吧！」

看来造物主也有注意到这点……难怪会有范围限制！

「也是……那说说你们当初分散的原因，这样比较好找线索。」紫若雅继续追问。

……怎么这个剑灵比自己还心急？

淡淡扫过辛司尔一眼，耸耸肩叹道：「没办法！主人太弱又没知识，作剑灵的只好自立自强。」

……

「嗯……我们其实每年都会相聚一次，说说彼此每年发生的事还有讨论想办法安抚父亲，解决父亲所做的许多事情，半年前吧！那就是我们相聚的时候，因为父亲在紫莹国，我们也约在紫莹国会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消息会走漏出去……」降雪说着说着，表情变的很哀伤。

原本该是开开心心的兄弟姊妹相聚，却因为母亲的死去、父亲的发狂，演变到后来龙族被人类所追杀，就连一个最简单的碰面都难上加难。

好不容易等到这次会面的到来，没想到一来到相约地点，迎接他们的却是数以千计的骑士群。

他们已经尽可能的避开人多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发现，招来许多妄想一日成名的骑士。

即使活了千年的他们拥有以一敌百的能力，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被暗中躲着的人陷害受伤，为了怕连累彼此所以约定分开逃亡，一直到现在，四兄弟姊妹分散各地不知下落、甚至生死不明。

降雪托冰契和辛司尔的福才找到伤痕累累的燃焰，而燃焰也因辛司尔和冰契的插手得以保住性命。

但其他两龙却仍然是无消无息，令人担忧……

「我听过……半年前的屠龙大战，那时很多骑士都有参加。」辛司尔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我自认能力不足，也没什么一定要去屠龙的理由，而且还忙着拯救公主跟女魔法师的骑士大业……」

不过现在想想，当时的心态早在不知不觉中转变，尤其在认识冰契后，他遇到越来越多人，伙伴摆第一的结果是他必须放弃那伟大的骑士事迹，毕竟远在天边的人终究比不上待在身边的人来的重要，况且光一个冰契就够他忙了，在见到玥岚公主之后，辛司尔确信并不是所有的公主都会乖乖的等待救援。

时代变了、不同了，很多观念也必须跟着改变，强者陆续出现，其中当然少不了许多厉害的女性，与其继续追求遥不可及的梦想，不如好好的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只是有点可惜啊！

前人的话固然重要，但他是有思想的人类，并不是只要盲目的追随古语就一定正确……这是认识燃焰后他所学会的真理。

「我记得那场屠龙大战的结果是四条龙全都逃跑了！虽然有些有受伤，但是并没有被人类抓住。」冰契偏偏头，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降雪。

「真的吗？」降雪和燃焰焦急的想确认答案。

「恩啊！」

「你怎么会知道？」辛司尔不解：「我记得为了怕引起恐慌，官方方面将事后发展都封锁了……你……」说到一半，辛司尔就停了下来。

如果是官方压下的，依照五国的友好，冰契没道理会不知道。

「老头派人去问，小榆告诉我们的啊！」冰契理所当然的回覆。

「我想，现在要不要先回去你们聚会的地方，也许会有线索。」紫若雅开口，提出自己的意见。

「恩……听说紫莹国国王将那里封锁了，怕有民众不小心闯入被误杀。」

「没关系！他们会让我们进去的！」冰契从怀中拿出一块琥珀色的牌子：「这是小榆给我的紫莹国通行证，危险区观光用的！」

……那个危险区观光是怎样？

「现在最主要的是你们有被那些骑士看过人型的模样吗？」紫若雅用严肃的口吻问道。

降雪和燃焰同时摇头：「没有！我们当初被追杀是用小型龙型态……」

「这样就可以了！你们当初约在哪？」

「石泉。就在平宁草原过去的森林里！」

「难怪你们会逃到日炎国来！」辛司尔恍然大悟。

「我记得那附近有个休息的小镇！要不要先休息，明天早点去才不会碰到太多人群！」冰契想了想，对众人建议。

「也好！」

第十五章：  小镇

辛司尔一路呆呆的被冰契拖着走，赶路穿过了大片草原，然后进入紫莹的森林地带。

跟日炎的森林不同的是，紫莹国的森林太过沉默、宁静，除了一群人走过偶尔踩到落叶的轻微应和，还有那淡淡的、舒爽的风吹着高大的树木沙沙作响，再也没任何不属于大自然的声音。

就连森林里也不见同日炎般的危险动物，顶多只有几只小松鼠在树影间探头探脑，睁着双双大眼注视着路过的旅人。

辛司尔曾听冰契说过，尽管平宁是商业大城，总有许多人群不畏风险的前来，但有更多的过客是来自于紫莹国，毕竟平宁过后日炎国进入沙漠地带，而后是危险的异兽森林，偏偏森林里唯一的休息处——席尔城，就是位在最危险的地带的交节点上。

而这辛司尔也听瓦西特亚提过，其实席尔城建设的较晚，但是因为冒险者在异兽森林每每走不到一半就耗费太多体力和物资，所以日炎国才会设立席尔城充当旅人们的补给站，而且还特地选在最危险的地带，因为认为要去平宁等于跟别国接轨，没实力的人拿出去太丢脸就先在这做筛选，免的太烂的人跑去丢人现眼，还不如直接被异兽困住请求席尔城救援，送回去国内顺便告诉失败的人请再努力，而听说这也是席尔城侍卫的工作之一。

虽然辛司尔永远无法理解，他只认为日炎国国王的脑袋可能有缺陷，不管做什么事都很离奇……就跟冰契一样！

毕竟自己也是从别的国家来的，当初经过平宁后其实是往另外一条比较安全的道路出发，这在冒险者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了！要不是因为捡到受伤的燃焰，辛司尔本来是想往那条道路走去的……不过至少现在的他不后悔就是了！

但是从刚刚到现在，辛司尔一直被冰契拖着走，后者左弯右拐的就好像在自己家后院一样，实在不太像第一次进来的人。

「冰契！你知道路？」试探性的问了下。

冰契没有回头，随着风前方传来他的答覆：「应该！」

辛司尔瞬间停下脚步，冰契没料到辛司尔的举动整个往后倒去，直接跌入辛司尔怀里。

辛司尔赶忙扶好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并没注意到冰契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红。

冰契忽然狠很的一把朝辛司尔推过去：「你干麻？想害死我喔？」

辛司尔往后退了几步，站稳脚步后，这才注意到是自己停下的太突然，差点害冰契跌倒：「痾……抱歉！我只是想说你不确定路这样乱走不好！」

「唉唷！我大概知道啦！」不耐烦的挥挥手。

可不可以不要大概啊……辛司尔只能无声的抱怨。

拍拍辛司尔的肩膀，冰契挺直背脊：「我之前每天无聊都在背地图，不会错的啦！」

你没事每天背地图做什么？

「想当初，老头都不给我出去玩，我只好闲闲没事就背地图，想着有一天要去哪里哪里的……」冰契开始怀旧。

「你爸怎么这样对你？」辛司尔惊讶，更为冰契的不自由掬一把同情泪。

「没办法啊！老头说每次放我出门民怨就会上升，赔偿清单一天就有好几十张……」

……对不起他错了！是他误会国王了！这么做是对的！

「后来啊！四姐看我整天整宫里的骑士也不是办法，就跟我说让我出门，不过如果惹事生非的话就把欠的钱和做的事写在各大城布告栏上，她好在第一时间处理！」

你四姐真是天使！

「这样她才有办法让那些人不敢随便发出民怨！」

……你四姐是魔鬼！

「你们到底说够了没？」紫若雅的声音响起，打断冰契的自言自语，估计是因为听不下去辛司尔的心声。

「走啦！」冰契又开始拉着辛司尔没目标的乱闯。

「到了！」冰契兴奋的大叫。

辛司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错愕的回头：「那就是小镇？」

冰契用力的点头：「嗯！小镇。」

辛司尔再将视线放回小镇上，那的确是个很“小”的“镇”，眼前看来看去也只有四个帐棚、一团火，还有三四个手拿武器对着他们的人。

他们该不会误闯人家的部落了吧？

最前方那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用着戒备的语气问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冰契忽然挽住辛司尔的手、默默的靠近，最后抬头对着那人回以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你好，我们本来是打算清晨要去石泉观光的！可是赶路赶太久天色都晚了，想在这里休息一晚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人愣了一下，举手示意身后的人放下武器。

「石泉最近关了。」

「啊！我们只是想远远的看看就好，你也知道嘛！听说石泉是情人们约定守护彼此的地方，只要相爱的两人共同饮用了那里的泉水，就可以在一起一辈子！所以我们想去看看，想去接受石泉女神的祝福，哪怕只是远远的瞥一眼……」

没听到接下来冰契还说了些什么，辛司尔的思绪还停留在“相爱的两人”五个字上面。

那人爽朗的笑开了，对冰契比个大拇指，赞道：「您真内行！也知道石泉要清晨去才是最美！」

「那当然！我可是有研究过喔！」

「那么我们就先祝福你们吧！」

相视而笑的两人化解原本紧张的气氛，那人引领着众人进到他们的小镇中，只留下辛司尔一个人还在那思索着那篇美丽的石泉传说。

「我们的小镇就叫小镇，虽然很小但是五脏俱全，只有四个帐棚，其中一家是医馆，里面有药师跟祭司；还有一家旅店，供吃供住；另外一家是民宅还有我们这里是本镇的镇长家，而我就是小镇的镇长，萨赫尔。」

辛司尔一群人围着那团营火，听着那个带他们进来的人说着关于这里的一切。

「你们刚刚为什么那么紧张？」紫若雅喝着镇民递上的饮料轻轻啜饮一口。

萨赫尔叹口气，表情有点无奈：「自从上次的屠龙大战后，这里来了越来越多无理的骑士，怀疑我们偷偷帮助龙族逃亡，整天到晚跑来这叫嚣，你们也知道，有些骑士是很没耐性的，有时甚至会拿武器攻击我们……」

众人偷偷看了一眼某个坐在角落的骑士。

辛司尔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干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对屠龙没兴趣，也不可能跑去跟别人呛声！」

「对啊！辛司尔只会被人叫嚣，不会去叫嚣别人，而且辛司尔很有耐性！」冰契在一旁好意的为辛司尔说话。

……他能不能祈祷冰契不要再为自己说话，不然他的自尊可能会伤的更重！

「老实说，其实我们是从很久以前就住在这个森林里的人，我们的族人将生命奉献给大地，土地是我们的母亲，大自然是我们的一切，我们并不希望世界上任何种族对立、互相残杀，但却有更多的人不懂这个道理！」悠悠的长叹，在火光的照耀下，萨赫尔的脸上布满苍老的皱纹、岁月的痕迹，轻轻诉说着他看透的自然悲剧却又无能为力的悲哀。

辛司尔等人都沉默了……

「不管是任何种族、生物，有生命的、无生命的，都是我们一族的朋友。我们没有帮谁、也没有不帮谁，只是希望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大地上的一切都能和平共处。」

火光闪烁在寂静的月光下，时间即使走着造就许多对立，却仍是有人默默祈祷着改变过往的一切。

风婆娑飞舞，镇民们已悄然就寝，辛司尔一群人望着眼前的营火安静的沉思，风声像在轻轻哼着那段令人心疼的自然悲歌……

第十六章：  训练

夜深了，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墨黑的夜空，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一个个洁白的帐棚上，好似也会发出惑人的淡淡银光……

确认到冰契、燃焰和降雪都已经沉沉睡去，辛司尔细心的替他们盖好被子。

但他还不想睡。

『要不要训练一下？』紫若雅的声音从脑袋里传来。

『现在？』这让辛司尔有点疑惑，通常紫若雅是不会希望他太晚睡的。

『反正你也睡不着，找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吧！』

辛司尔想了想，起身拿回放在角落的剑，慢慢的朝外头走去。

一出帐棚，辛司尔愣愣的看了下四周，最后选择往隐约能听见水流声的方向前去。

才走没多久就来到一个较大的空间。

『这里？』辛司尔用心声询问着。

『可以了！不要离太远比较好。』

辛司尔拿起手中的剑，正思考着要从哪里开始练起。

『辛司尔……』

『怎么？』

『你真的很弱！』

『……你不会只想说这个吧？』

『不然要说什么？』他彷佛还可以看见紫若雅耸肩的模样。

无言了好一会，辛司尔终于决定再将之前紫若雅教他的初学者招式练习一遍。

斩、刺、砍、劈，配合刻意放慢的速度，辛司尔只想仔细抓住用剑的手感。

才想好好表现一下，可是没挥几下紫若雅就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