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天空飘下来零星的小雨。好一个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季节,其实,愁煞人的真的是秋风秋雨么?
陈蒨站立起身,来到帐外,雨不大,他仰起头来,让那细雨打在脸上,冷冷地,希望能浇灭心头那燃烧的火焰。
良久,还是华皎、骆牙过来,给他撑起来那挡风遮雨的蓬帐,劝说他回到大帐休息。
可是,长夜漫漫,情丝绵绵,没有那个人在身边,如何成眠?
过了一日,侯安都率领水陆两军到了,他秘密来见陈蒨,问:“侯爷,怎么司空大人还未到?”
陈蒨瞪了他一眼,却不讲话。他自从知道那韩子高的消息后,一直心乱如麻,心里一刻也静不下来,此时虽然看见侯安都,也听到了他的问话,但其实也和听而不闻差不了多少。
侯安都见他如此,心里大惧,他又不知道韩子高一事,还以为陈霸先反悔了,惊道:“怎么?侯爷,司空大人反悔了不成?”他一直称陈蒨侯爷,现在也一时改不了口。
陈蒨终于阴沉着脸,看着他斥道:“安都休要胡说,一旁退下!”
侯安都从未见陈蒨如此疾言厉色,这下却觉得自己猜对了,正想再说,旁边那华皎急急扯住他道:“侯将军,司空大人已在路上,不日即到,将军不必性急,耐心等待。”
侯安都见所有的人都阴沉着脸,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一颗心更是惊惧,现在却不敢多说什么,下来私下问那华皎、骆牙,二人只摇头,道:“无事,将军耐心等待即可。”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一日,所有的人都心急如焚,陈蒨和侯安都更是不得安眠,只是二人忧心的事情却是不同的。
好不容易这日傍晚,终于一声:“司空大人到!”
第七十七章:血洗司马府
陈蒨跳了起来,一个健步冲了下来,其他的将领也跟着走了下来。前面大帐门帘一掀,陈霸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他的几个将领侍卫还有韩子高和周成。
赵大虎和几个陈蒨的侍卫也跟着进来。
陈蒨凝神看去,韩子高似乎憔悴了许多,一阵心痛,再加上好不容易见到日思夜想的他,一颗心汹涌澎湃,但守着自己的叔父,也只好勉强抑制,先对陈霸先施礼道:“见过叔父。”
接着看向韩子高,一时更是又恨又爱,恨不能抓过他来问个明白,只是千言万语说不出来,终于压抑住所有的疑问,叫了一声:“子高,你伤势可好些了吗?”
陈霸先面色一沉,给自己的几个侍卫说:“你们退下。”
大帐里只剩下几个亲信将领。
韩子高也抬头看向陈蒨,突然就觉得和他似乎已经分离了经年似的,自从那陈薇儿之事后,他一直心情郁郁,现在看到心上人,不禁一阵委屈涌上心头,陈蒨,是他一直靠着的一颗树一样,自己好像刚刚离开他,就出了事,但他也问心无愧,只是委屈,恨不能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一时心里百味俱陈,守着这许多人,也只得将泪水压下,轻唤了一声:“子华!”不再讲话。
那侯安都性子甚急,此时见到陈霸先,顾不得什么道:“司空大人,你怎么才到?难道你竟心里害怕,不肯向前了吗?要知道我们这些人,现在都是死路一条了,你以为你躲在后面就不会是死罪了?你退无可退!”
陈霸先愣了一愣,笑:“安都你竟敢怪我啊!”
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今夜就动手!”
陈蒨将韩子高拉到身边,顾不得跟他说话,只是和侯安都等聚集到陈霸先附近。几个人商议完毕,匆匆吃了晚饭。
陈蒨只是将手紧紧拉住了韩子高,韩子高也不挣脱,任他拉着。
二人也匆忙地吃了,陈蒨见他吃的很少,低声道:“子高,今夜有行动,你必需多吃,否则我不让你参加!”
韩子高勉力又吃下一碗饭,道:“够了吧?!”突然开了句玩笑道:“吃吃吃,你只要见了我,就是吃,我在你眼里,就是一饭桶。”
陈蒨也低笑:“哪能?除了饭桶你还是我的睡枕呢。”
二人特意地调笑,是否都心慌地想掩饰了什么?
入夜时分,侯安都率领士兵,潜入城内,陈霸先、陈蒨等率步兵,猛攻南门。
战鼓声想起,韩子高骑马站立最前端,将那箭射向露出城头向下射箭或者砸石的守军,他一次两三箭,箭箭都不落空。陈蒨害怕他有失,一面指挥士兵拿大木桩狠命撞门,一面让周成等寸步不离地守着韩子高。
远远地陈霸先看着,心里想的却是:女儿薇儿还是真的很有眼光啊!这韩子高乃水中之龙,只是还未曾得以归入大海罢了。
城门终于被撞破,韩子高一提绝地,疯了一样地冲上前去,他持枪杀入,威风凛凛,所到之处,无不人仰马翻,所向披靡。
陈蒨着急大叫:“子高!小心了!”无奈他听而不闻,疯狂地在前砍杀,他原本就勇猛,这次更是要发泄,不一会儿,他银色的盔甲战袍之上全是鲜红的颜色,暗夜之中,闪出鬼魅的光。
远远地陈霸先看着,只有一个念头:韩子高,你这个女婿,我要定了!
陈蒨和华皎、骆牙等跟着韩子高,一鼓作气,杀死杀伤无数士兵,城内王僧辩的士兵原本不察,仓皇应战,南门城被撞破后,陈霸先、陈蒨、周文育、徐度等各自领兵,喊声震天,攻入城内,在城内各处砍杀起来。
边杀边叫:“王僧辩私通北齐,我等奉旨捉拿叛贼王僧辩,其余人等不予追究,降者免死!”
众士兵不明所以,听到此话,又群龙无首,人慌无智,大部分纷纷弃械投降了。
此时侯安都已经和士兵早潜入王僧辩的卧室处,王僧辩虽有侍卫仆人,但人数不多,加上猝不及防,被他杀掉大半侍卫,将王僧辩和他的夫人、侍妾等都绑了起来,又杀入王颜的卧室,斩杀了他,可怜他就这么无辜被杀了。
不过,王僧辩的大儿子、二儿子不在此处,得以幸免。
一会儿,陈霸先、陈蒨等率兵进来,王僧辩骂道:“陈霸先!我与你同僚为官,共同辅佐先皇,到当今圣上,当年也与你一起共灭侯景,你竟如此凶残,要来杀我!”
陈霸先摇头:“我杀你,不是为己,而是为了我大梁的基业。我曾苦口婆心规劝于你,劝你与我联手,共抗强敌,可你被北齐吓破了胆,竟然做那北齐的傀儡,我不杀你,那我就成了大梁的罪人!”
“哈哈,陈霸先!老夫早就知道你心怀叵测,早有异心!你为了大梁?你为的是你自己将来取而代之吧。”
陈霸先被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转头大叫:“来人,赐王司马白绫,送王司马上路!”
左右上来,缢杀了他。
一代枭雄、一代权臣王僧辩的生命就此终结。只不过,n年之后,他的二儿子却在陈霸先死后将他刨坟毁尸,锉骨扬灰,并将他骨灰喝下肚去,其怨毒之深,可恐可怖!
陈蒨此时突然冷冷地走上前,问那些跪着被绑着的王僧辩的家人:“当初是哪一个辱骂韩侍卫的?”
韩子高闻言一愣,心里想他原来已经知道了,怎么他好像不在意?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估计是不相信。
他如今银袍上全是敌人的鲜血,他杀红了眼,一直到最后,好不容易,才被华皎、周成抱住,让他歇息片刻,他此时汗水刚刚有些下去,发泄过后突然觉得疲累,心思上却依然有些呆楞,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众人跪地求饶大哭,终于一个指着其中的几个仆人道:“是他们几个,当初跟着三少爷去的建康城,说是回来看到了韩侍卫和陈小姐私通之事,三少爷立刻来见老爷,老爷下令退婚的。”
“你们三少爷呢?”
“三少爷已经被杀了。”
“哈哈,死得好!”陈蒨阴戾地大笑,接着冷冷地问:“那么,是哪个出言侮辱韩侍卫的呢?”
第七十八章:再次抉择
却说陈蒨阴冷地问究竟是哪个出言侮辱韩侍卫的,“是他!”几个跪在那儿的仆人指着其中一个小厮道。
陈蒨看过去,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瘦瘦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
陈蒨慢慢地持剑走上前去,冷酷地看着他道:“就凭你,也配出言侮辱韩侍卫?”
那出言侮辱韩子高的仆人此时跪地大哭,磕头如捣蒜:“小的不知道韩侍卫大名,出言不逊,小的实在该死,但求将军饶过小的一条贱命吧。”
陈蒨冷笑:“哈哈!你出言侮辱韩侍卫,还想活命?!”
一剑刺入,他当即鲜血四溅,顷刻间命赴黄泉。
另外几人都吓的痛哭求饶,霎时哭声一片。
但其中一人不惧死,他大声道:“韩子高那日和陈家小姐,两个人赤身裸体,在那赛神仙酒楼相拥而眠,此事我等亲眼所见,那酒楼的所有人都亲眼所见,何谈侮辱?你就是杀了我等,也难以堵住天下人之口!”
陈蒨一剑一个,全都刺死,幽幽地笑:“呵呵,堵不住就都杀了好了。”
侯安都在旁听到,心里暗暗叫了声苦,想难道那陈薇儿真的将子高搞到手了?这都是自己惹的祸啊!
陈蒨瞬间将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仆人和小厮们全都杀了。他站立在那些血淋淋的尸体旁边,血顺着他的剑流了下来,他突然仰天张狂地大笑了起来。
暗夜里,秋风吹来,将他的衣角吹了起来,他如今仰天大笑,他的笑声听上去异常的惊心和恐怖!而他看上去就象地狱里来的修罗!想要毁灭一切的邪恶的
索——命——阎——罗!
其他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一时无人敢讲话,连那些跪在地上的妇孺们也吓的不敢哭了。
但韩子高听来,却莫名地感到一种孤独和悲哀。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一阵热浪涌上眼睛,勉强抑制住了,将头转过去,不敢再看他。
陈霸先面色一沉,阴冷残酷的声音传来:“将王家所有人等,全都拉出去砍了。”
韩子高闻言内心一凛,这就是他们作官老爷的凶狠!他想出言求情,但突然就觉得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好像一颗大石压在胸口,让他不能呼吸,不能出声。
其他的将领却早对这种杀戮司空见惯,很快,哭哭啼啼的女人们、孩子们、家人们全都被拖了出去。
陈霸先挥手让士兵们都到门外守着,院子里只有几个大将还有陈蒨等人。
这些大将里还有周文育、徐度等人,他们原本不认得韩子高,但也听说了他的大名,知道这个人是将军和司空小姐争夺的人,此时看过去,虽然是暗夜,但院子里打着灯笼,却也看的清人的相貌。
他们盯着韩子高那倾国倾城的相貌看,脑子里涌上来的就四个字,红颜祸水!
陈霸先想了想,对周文育、徐度、侯安都道:“你们三人先领兵回去吧。”
三人躬身施礼后退去。
陈霸先看着陈蒨,慢慢地开了口:“王僧辩的女婿杜龛在吴兴做太守,我想你该带兵去讨了。他现在有两万余人,我给你一万兵马,你今夜就出发。”
陈蒨点点头:“好!”
陈霸先话锋一转:“不过,刚才你已听说了,薇儿的清白已经被韩子高玷污了,现在韩子高这个人我要带走,他要对薇儿负责。”
陈蒨摇摇头:“不成,子高是我的人,我必须带他走!”
陈霸先着急:“薇儿是黄花大姑娘,现在整个建康城都知道了她和韩子高的事,我必须带他回去,给薇儿一个交待。”
陈蒨依然摇头:“不成,我与子高倾心相爱,子高也不喜欢薇儿,我不相信他和薇儿的事是真的,子高,你现在告诉我,这事不是真的。”
韩子高摇了摇头,良久,终于勉力呼出一口气,好不容易觉得能说话了,道:“子华,我宁死也不娶陈薇儿。”
陈蒨心里愣了一愣,既悲又喜,悲的是他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话,不提这件事的真假,那么这件事还真的有可能是真的,喜的是他表明了心意,说自己宁死也不娶她,说明他不喜欢她。
此时守着陈霸先,他却不能探究此事的真假,想他既这么说,他这么讨厌陈薇儿,这件事八成还是他被陷害的,这么一想,内心更是坚定,道:“叔父你也听到了,子高不喜欢薇儿,俗话说,强扭的瓜儿不甜。请叔父将子高交还给我。”
陈霸先气急:“薇儿已经失身于他,此事千真万确,他怎能不负责任?以后薇儿还怎么做人?我现在身边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也是你的妹子,你怎忍心看着她死去不成?”
陈蒨凄然一笑:“若是我将子高送给您,叔父,死得就是侄儿了。所以,我别无他法,只能带韩子高走!”
“胡闹!荒谬!你又不是一个女子,你有家有口,怎么就不能离开那韩子高了?好好好,你既如此不孝,休怪叔父无情!我命你去讨伐杜龛,若是你将韩子高让给我,你就带一万兵马去,若是你执意要带走韩子高,那么,你就只能带着你的贴身侍卫和你的几个将领去,你自己选择!”
陈蒨微笑道:“叔父,我曾经为了一万兵马,差点失去子高,我当时就知道,子高在我的心中,远远重于一万兵马,我自然是选择子高。”
“什么?你疯了!陈蒨!叔父没想到,你竟执迷不悟到此地步,叔父真的是看错了你!你、你枉费了我多年的教诲,好好好,你抱着你的韩子高去吧。”
陈蒨的每一次关于韩子高的选择都出乎他的意料,他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对韩子高痴迷如此之深。
陈霸先气急败坏,领兵而去。
韩子高含泪叫:“子华!”他心里真的难受至极,现在陈霸先将兵马撤走,陈蒨岂不无疑是去送死?虽然上次那一万兵马他选择了那兵马,但和这次还是不同,上次没有这生死存亡的危险,而这次陈蒨的选择,几乎相当于以卵击石,白白送死,他又怎能不忧心、内疚?
陈蒨将他拉在胸前,笑:“子高,你不要担心。你忘了吗,我是你的男人啊。做你的男人,我不能保护你,却让你承受这么多的污言秽语,我心里真的很内疚。”
韩子高说不出话,泪水掉落下来,只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陈蒨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第七十九章:坦白是伤害?
陈蒨心里却还是有丝疑惑和担忧,良久,终于问:“子高,那么,你和那陈薇儿不是真的吧?”
韩子高全身一凛,道:“子华,我,我是被你叔父陷害的。他将我弄得不省人事,我醒来就那样了,我没有,没有和那陈薇儿怎样,你相信我!我心里只爱你一个!”
陈蒨心里想,却原来叔父灌醉了他,脱了他的衣服,他既醉得不省人事,却应该不会和那陈薇儿有任何事,一颗心大喜,更加紧地抱住了他道:“子高,我相信你!”
二人热烈相拥,都心潮澎湃。
韩子高这话半真半假,前半部分是真的,后半部分没有和那陈薇儿怎样却是假的。
韩子高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记忆是陈薇儿抱住了自己甚至来吻自己但自己却无力推开她。但说失去意识也不全对,还是有些支离破碎的片断在脑海里闪现,只是每次闪现出来,带给他的却是那种痛彻心肺的恨意。
他虽然意识模糊,醒来后看到陈薇儿抱着自己,两个人都衣不蔽体,而自己的下体还是有些痛感,那陈霸先用的药很烈性,他还是不舒服,虽然那过程他基本不记得,直觉却告诉自己还是和那陈薇儿做了,但这做是在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和意识的情况下,所以他内心深处本能地认为这不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