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武听后,难掩激动拱手上前:“陛下,末将原领兵与周将军共同抗敌。”
天启微微点头,对着底下的人道:“通知谭州,紧急调取十万精兵去边境支援。其他州郡务必在半月之内准备好兵马,静候指挥!”
“是!”禀报的人领命,迟疑了一下道:“辽疆王让人带话来,他说……他说陛下……”
“他说什么?”锋利目光看向底下说话的人,又让他不禁滴下几滴冷汗。
“他们说……”前来上报的士兵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身体抖得跟个筛盘子似的,终于一咬牙道出了听说的传闻:“他们说陛下并非皇族血统,他们……他们只是替……替太子拿回皇位!”
“荒唐!”
凌文政与典武二人均大声呵斥,跪在地上的人更是被吓得差点昏厥过去。
众人抬头看向上面坐着的人,他们的天启陛下此刻表情漠然,仿佛并不把之前的话放在心上。
天启在心中轻笑,如果,这件事提前两个月发生。也许,他不会在意,因为那人还在宫中。现在,放出这样的消息,无疑是在挑起天国的内部矛盾。
这样的时局。呵!赫连辛,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30.不近人情
边境营帐内,两个身穿帅服的将士跪在地上,抱拳看向坐在主帅上的人。
“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周维和典武均一脸的担忧。
谁会想到天国的皇帝会千里迢迢到军营里来?他随身连个侍候的人都没带,只身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地方。若是半路上遇到刺客什么的……二人想想都觉得后怕。
况且,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宫中那些个老臣得知皇帝陛下已经不在宫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天启撩起衣摆,一手撑在腿上,看起来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倒像是过惯了军营生活,上阵杀敌的铮铮汉子:“我明白你们在担心什么,都起来说话吧!”
二人相视一眼后,站起身来。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传闻!”天启以睥睨之姿看着两个英勇无畏的将帅,又好像是透过他们看向远处:“我已将宫内之事交由天峦代为处理,相信应该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皇族血统了吧!”
“陛下,辽疆不过是想借此来虚张声势。您切不可因此中了他们的女干计啊!”周维急切上前,一张精悍的脸上盛满焦急和担忧。
“是啊!”典武端起他那五大三粗的手臂,拱手道:“陛下对我等如何,对百姓如何,将士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有人趁机作乱……”
“趁机作乱?”天启勾起唇角轻蔑一笑,那笑容中很有一股天威莫测、苍宇无情之意:“哼!现在不就正有一个……”
周维、典武相视无言,他们自然明白圣上口中所说的人是谁。
“陛下,军中除了我二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您来了。您看是不是回……”
“哎!我今日既来军营,就是要同你们一起上阵杀敌的。你们不用对我百般客气,也不必拘谨。在这里,只有将帅之分,没有君臣之别。”
“是!”二人见劝说无用,也就不再坚持了。
早在天启还没有继位前,典武就是听说了启王的战名。但那也只是听说,却未曾有幸与之共事过。每每听周将军讲起先前的事,纵然是典武这个大老粗都不禁在心中暗暗惊叹。
这人到底是如何地骁勇善战,才能被天国八十万大军尊称为战神?到底要有怎样的胆识和气魄,才能让他的故事在军营之中人人传唱,经久不衰?
如果能与这样的人共同抗敌,能有幸得见启王的杀场英姿,就是想想都能从梦中笑醒。现如今,长久的夙愿得以实现,典武心里难免有些激动。以至于,他退出帅帐的时候,都差点摸不清门在哪。
“我说木易风,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阁主让我来辽疆来助你一臂之力,你却什么都不做,在边上看好戏。”轩辕冽摇着桃花扇,斜着眼睛看向帐外的人影。
帐外的人听到这话身影晃了晃,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啧啧……”轩辕冽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阁主让风来辽疆是为了什么?
要说是为了平边境之乱吧,倒也好像没起多大作用。辽疆王要攻打天国的计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岂是他们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可以阻止的。况且,辽疆王和蛊王难得能摒弃芥蒂,如此好的时机又怎会轻易错过?
那木易风倒是自在,他轩辕冽可没那么好命。被“软禁”不说,还要三天两头受到那个“疯”女人的骚扰。这辽疆蛊王是魔怔了么?自从得知他会医术后,就天天要来和他比试毒术。
苍天啊!他轩辕冽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可不是时时想着如何害人的。那个叫赫连堇的“疯婆子”明显不吃他这一套,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就威胁他要毁掉惑情的解药。
这本也不是什么值得威胁的事,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参透解药的配方。可偏偏他随身带的医书残卷被赫连堇搜了去,王源本就是个爱医书如命的人,这样难得的医书,他当然不忍心眼看着被焚毁。
“桃花扇,你睡了?”
轩辕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侧过身两眼一闭,佯装熟睡。
“哼!”帐外的人没听到回答,甩了下袖子恨恨地离开了。
待那脚步声消失后,又有一人悄悄地来到他的帐前,轻声唤道:“公子!”
轩辕冽坐了起来,走到帐门前拉开帐帘。果然看到陆芸熙:“芸熙姑娘,这么晚找在下,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陆芸熙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就踮起脚尖贴近轩辕冽耳畔:“公子,芸熙知道你并非寻常人。”轩辕冽闻言心内一动,弯起眉眼继续听她接下来的话。
“如今,天国形势很不好。芸熙虽是一介女子,但总也算是天国百姓,不知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言罢,用恳切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俊雅男子。
轩辕冽有些诧异,他所认识的陆芸熙不过是个流落风尘的平凡女子,却想不到她的抱负和心胸竟比许多男子还远大。
他敛起眸中的笑意,没有理会对方眼中的恳求,表情肃然庄重:“芸熙姑娘,夜深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31.一往无前
渝州城两面环山,面朝辽疆,自古便是天国通往辽疆的边塞要地。为了抵御外敌,先皇不惜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将其打造成最坚固的城防。
辽疆兵来势汹汹,天国本就是被动迎敌,正面交锋时难免显出弱势。若是在此时持续对敌,恐怕占不到半点便宜。
眼前更麻烦的是,自天启来到军营后。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太后尚非玉很快知晓。皇帝的正统地位遭到质疑,她作为太后连下懿旨,要求所有州郡不得对渝州城进行支援,并伺机召回前太子天颐,渝州城陷入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之境。
守城的将士们得知此事后,莫不心生担忧。面前是凶狠破城的辽疆大军,背后是不肯支援、作壁上观的天国朝廷。
“陛下,谭州的十万兵马已经收编,彦城及各地也秘密调集了十万人前来应战。辽疆后续的兵马估计不会少于五十万,我们只有二十万人,还是相差太大了。”
“嗯!”天启听完典武的汇报,神情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行军布阵图。
“主帅,帐外有人求见。”
“谁?”
“他只说是偏院故人。”
“快快请他进来!”众将疑惑,他们看到天启面上明显有喜色,却不知这偏院故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
“不必了!”说话间,一纸书信“飞”了进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主帅的桌案上。
天启展开信函,只见上面写着的三个字:“轩辕冽。”
与此同时,辽疆大帐内的轩辕冽手中也捏着一张密函。他瞥上纸上那一行字后,突然觉得这次好像是玩大了。
“陛下,他们恐怕早就料定您会出宫,只等着您一离开便实施计谋。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想出对策才行。”周维毕竟是跟天启一起打过仗的,虽不是谋士,却也能分析出一些个中缘由。与其弹尽粮绝等死,还不如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
“渝州城不可破,必须死守。若城破,则早晚国破。我天启,即便倾尽所有,也绝不做亡国之人。”天启点头道出目前的形势,他眸光中暗含凌厉,又蕴藏不容置疑、毁天灭地的霸气。
此战一败,辽疆便会长驱直入,到时再下旨从其他州郡调兵抵挡,已经为时已晚。
辽疆王在赌,他赌尚太后的心狠手辣,手握天颐这张底牌,不怕她不受牵制。尚太后也在赌,她赌天启不会任由辽疆侵入,待两方两败俱伤,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天启又何尝不是在赌,只是,他将赌注下在一个他一直都看不透的人身上。
城楼上,一个临风而立的俊伟男子在城头望向西方残天,斜阳将他的身影在城墙上拉长。自有一种遗世独立,傲视天下的感觉。
“我天启,即便不是天国的君王,也是天国的子民。”天启声如洪钟,定定地看着远方。
“我边境百姓,多年受边境盗匪侵扰,有多少人屈膝受辱,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是天国无人么?当然不是!但凡战争,必有伤亡,但凡有战争,受苦的必定是天下百姓。”
城内将士抬头,听那高处人的一席话,只觉胸中的怒火燃起、升腾,烧得五脏六腑生生作痛,烧得四肢百骸“咯咯”作响。
“如今,辽疆来犯,我天国子民,该不该应战?杀是不杀?”
“杀……”成千上万人齐声回应,震耳欲聋。
十万精锐铁甲骑兵作为先锋兵按马待戈,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山崩、似海啸。放眼看去,山谷平地上布满步兵队列,像是刚耸立出的万千棵松树,漫山遍野,看不到边际。
“开城迎战!”
一声令下,渝州城大门轰然打开,鼓声震天。
入目的一抹金色在夕阳的映照下分外璀璨,天启身着金色战甲,冲在阵列的最前面,他眸光如炬,浑身上下透出的杀伐气度逼得人无法正视。
杀气腾腾的天国军高喊着口号:“诛辽贼!平民愤!”
一时间,战尘郁郁,遮笼四野,蔽塞五方。
敌军提着马刀,扑向看起来牢不可破的天国人墙。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天国皇帝竟然会是作为主帅披挂上阵。天国军士气空前高涨,骑兵如疾风、似锥刺般插入敌军腹地,所过之处无不掀起腥风血雨。这样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势头,已经完全超出了敌军的控制了。
远处看台上的辽疆王——赫连辛,眼看着自己的军队被砍杀、冲散,眼看着天国军以螺旋般的速度席卷着整个战场。
天启!你真不愧有战神之名!可是,麾下只有区区二十万大军,你又能如何调配?
“来人!发号令!”
“是!”
一声冲天巨响,战场后方出现无数辽疆兵,他们有规律地分成几队,将天国的军队圈成一个大的圈,层层包围。这样一来,即便你天国主帅再骁勇、再善战,总有精疲力竭的时候。到那时,辽疆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圆心中的人尽数剿灭。
哼!六十万对阵二十万,谁胜谁负,恐怕不用费心猜测吧!
“王,您将我二位带来观战,不会只是让我二人来看热闹吧?”轩辕冽勾起唇角,桃花眼中笑意浅浅,左手持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右掌心。
他一袭白衣,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显得别具一格。他身边坐着的红衣女子,冰肌玉骨,虽略施粉黛,却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娇艳。
有此二人坐在身边,赫连辛心情出奇地好。
“我要让你二人看看,强大的天国是如何一败涂地的。我要让天下之人看看,战无不胜的启王是如何成为阶下囚的,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赫连辛说话时,眼睛盯着杀场的那点金色,眼中有着刻骨的恨意。
云初!我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32.无所依靠
里面的天国军队拼命向外冲杀,外面却有更多的辽疆兵扑上来。可是,那个身披金色战甲的人非但没有变得动作迟缓,反而更加快捷迅猛。
夕阳余辉下,近百万人在混乱中厮杀,残肢、断骸、血液、脑浆……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整个渝州城上方。
城头竖起一面红色指挥旗,天国军开始改变策略,他们像是尖刀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冲杀过去,每杀出一条血路,必定也会血溅五尺、损失惨重。
这一仗,打得远比两国预料的更为艰辛。如果说天国军像是尖锐的长矛,那么呈现包围之势的辽疆兵就是坚固的盾牌。矛盾矛盾,本就是相生相克的。谁强谁弱,都不过是相对而言。
远观的轩辕冽扇着桃花扇,似乎对眼前的血腥场景毫无兴趣。他转过头,顺着赫连堇的目光,看向那隐隐约约的金色光芒。
“什么启王,什么战神,在滚滚人潮中,也只能被迫做一只蝼蚁。”赫连辛拿过一旁的奶酒,往嘴里灌了几口,话语中似有轻视,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红色羽衣下的双手扣在一起,陆芸熙看向渝州城的方向,眉间透出些许担忧。
天国冲杀的几个方向,此刻,若是能有队伍从外围杀进来,就可以冲破辽疆兵的封锁,也就能扭转战场的形势。
可是,尘飞漫天、刀来剑挡,身处杀戮中的人连自顾都不暇了,谁还能分心去看清场上局面。
看台这边挥旗示意,辽疆兵迅速朝着天国分开的几个队伍包围过去。
轩辕冽眸光一敛,将手中折扇合起,就在同时,三声响亮的焰火呼啸着冲天而起,在高空中炸裂四散出蓝、绿、橙三种颜色。
“来人,抓住他!”赫连辛大惊失色,他清楚地知道作战部署,也明白轩辕冽此举是敌非友。
果然,山谷间倏地冲出几队骑兵。他们身着银色盔甲,除了眼睛和鼻子,浑身上下都被钢铸铁甲覆盖住。他们行动迅捷,个个身手不凡,似乎是经过专门的训练。
此刻,银甲军正朝着天国军冲杀的外侧往里面突围。很快便与天国军汇合,形成几股汹涌的“洪流”,肆意地“冲刷”着场上的辽疆兵。
辽疆将士奉命上前,轩辕冽拉上陆芸熙的手腕,却被对方无情地甩开了:“轩辕公子请自重!芸熙现在是王的女人。”
她眼中没有一丝柔情,有的只是冷淡疏离。轩辕冽了然一笑,抬扇挥手,身体疾速后掠,如同一只轻盈的白燕飞在高空。
赫连堇愤然拿过一旁的弓箭,瞄准……射出……被空中的人轻松躲过。
“弓箭手,放箭!”
“是!”
“不!”
阻止不及,白光一闪,羽箭纷飞,纵使是仙魔转世,怕是也休想躲过这漫天的箭雨。地上厮杀的人忽见上空飞来无数支箭,躲闪不及皆被射伤、射杀,这其中也包括许多的辽疆兵。
莹白衣裳染上鲜血,就像是点点桃花盛开,天启抬头,正看到那个人轻飘飘地坠落。
“等……等等!天启,你看清楚,我是轩辕冽,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个人。”
“哈!皇帝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