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你不怕微臣半夜杀了你吗?”
“天启,你果真残暴无情!”
……
“陛下,您怎么不说话?”
……
耳边不绝的厮杀声响瞬间静止,眼中只有那一点莹白像一片桃花翩然落下。天启突然觉得心空落落的,无所依靠。
漫天的桃花纷飞落下,正像十二年前的那天,母妃也是这样看着满天的桃花,缓缓地、永远地闭上了那双美丽的桃花眼。
“不!”嘶吼声响彻天际。
他拼命地砍杀身边的辽疆兵,只因为他们挡了他的路,挡了他接住那人的路。面前的人太多了,血太多了,他索性踩着血肉,踩在别人肩上飞身而起,他要接住那个人,他不能让那人跌落这血海地狱。
“哈哈哈……”赫连辛大笑起来,笑得咳嗽不止,笑到流出泪水。亲眼看着最爱的人死去,这场景如此熟悉,如此可悲,如此可笑:“哈哈哈……”
“云初!”
赫连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金色身影飞掠过来,只是为了接住那个满身鲜血的人,明明他自己也是满身伤痕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启王!
陆芸熙手心已是血肉模糊,她猛地站起身来,却发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仿佛从那人中箭的刹那,她的所有气力都被抽空,她怔怔地跌坐高台,眼角滴下一滴泪……两滴……直到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公子!
33.寂寞如雪
“冽儿!”
一声呼唤从远处传来,似梦似幻中他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刚要走近,那身影变成了冲天的火光。哭喊声、求救声从不远处传来。火,四周全是火。轩辕冽用尽全力想要冲进火海,却被火浪一次次地逼退。马蹄声四起,猝不及防的,面前出现千万人厮杀的场景。血,满眼都是血。所有的人都只顾着砍杀,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转瞬间,天地又变得一片素白,雪花飘飘而落,将所有的事物全部埋葬在它缟白的外衣下。冷,彻骨的寒冷。目光所及之处,荒无人烟。
最后,所有的事物都不见了,他的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冽儿!”
又一声轻唤,轩辕冽安静地躺着,任周围的人有多焦急、多担忧,他仍旧没有一丝存活的气息。
“他为什么还不醒?”身穿玄色龙袍的人出声询问。
青衣男子摇头叹道:“这世间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人了!”
“你是神医,是他的师父,就连你也无能为力么?”
“在冽儿心中,我早已经是个死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还活着。倘若再这样唤下去,他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了。”搭在对方脉搏上的手轻轻移开,青衣男子年近不惑,却眉发花白,连日的忧愁更是让他苍老了许多。
“轩辕冽!你不是一直想要逃离这皇宫么?”天启赤红着一双眼睛,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大力地抓上那人的肩:“你这样一直沉睡,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
榻上之人无知无觉,凝滞的空气让人躲避不及,整个皇宫都沉浸在深深的压抑气氛中。
自从渝州城回来后,天启已经守在榻边整整两个月,所有可能的方法都试过了,却仍然不见那个人有好转的迹象。
这日,天启照常坐在床榻边,手中握紧那人的手低声呢喃:“天国刚经过战乱,许多人流离失所,许多人家破人亡。就像你我一样,他们失去亲人,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轩辕冽,你大概不知道吧!你的相貌与我的母妃有七分相似,她名叫轩辕悦,是不是很巧?”
说道这里,天启笑了起来,所有关于母妃的回忆都像是一场梦,一场温馨又美丽的梦,尽管这梦最终……转化成了梦魇。
他的笑未及眼底,已经凝在嘴边:“你才是正统的皇子,你身上流着皇族的血液,帝位本应该是你的。可是,现在却让我这个外人掌权,你能放心把天国百姓交给我吗?你就不怕我毁了天国的百年基业?”
榻上之人的眼睫抖动了一下,仿若蝴蝶振翅,轻微不可闻。
“母妃是个温柔的人,她那双眼睛天生就是为笑容而生的。母妃亦是个有才情的女子,她精通韵律,弹得一手好琴。母妃喜欢花,尤其喜欢桃花,她总说桃花发在早春三月,承载着生命的气息,是最具精魂的花……”
握着的手轻轻动了下,天启诧异抬头,正对上那双缓缓睁开的桃花眼。仿佛经过严冬的漫长等待,蚕茧终于幻化成蝶。
天启只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到了嘴边却凝成倾心一唤:“轩辕冽……”
那人闻言闭上双眼,显然不想搭理他。
天启反而欣喜若狂,握紧那人的双手道:“你终于醒了!快,快传御医!”
侍候的小太监听到声响后,匆匆跑过来,就见皇帝陛下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屁颠儿地围在那人身边,样子即殷勤又可笑。
“是,陛下!”小太监领命后便退下了。
“陛下,你是无赖么?”轩辕冽看着紧紧攥住自己不撒手的人,无奈道。
片刻后。
“天启,你不要欺人太甚!”轩辕冽手执桃花扇,将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往外推。
须臾后。
“天启……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唔……”剩下的话全部淹没在唇齿私磨间。
辽疆王承诺永不侵犯天国边境,唯一的条件是要陆芸熙常伴君侧。赫连堇因爱生恨,发誓绝不交出惑情的解药。天颐在混乱中被边境盗匪误杀,尚太后失去亲子,再无心政事。天巧仍然想着如何溜出宫,天峦生性爱好自由,听说已经游历到了漠北。
“站住!”
执扇之手顿了顿,轩辕冽就看到天启黑着一张脸挡在他面前:“陛下,微臣只不过出宫一趟,您这是何意?”
“只不过出宫一趟?那你还记得你上次出宫一趟用了多长时间吗?”
扇叶遮面,轩辕冽弯着一双笑眼回道:“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而已?呵……”天启笑了起来,这笑容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为了轩辕冽,天启已经将后宫尽数遣散,只将满腔柔情倾注在他一个人身上。此举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是,这个人动不动就打着出宫的幌子离开,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苦了在宫中寂寞如雪的皇帝陛下了。
“冽儿!”
闻言,轩辕冽全身抖了三抖,用一副你要干什么的无辜表情看着面前的人。
天启叹了口气,将身前的人搂到自己怀里,在他耳畔轻声道:“我天启今生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