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唯物主义好青年穿越到了乱世,
坚守了二十多年的信念被动摇,
无奈之下被迫重拾术数技能多次化险为夷,
可身边总有那么个挫货,打着帮忙的旗号赶着送死!
一句话简介:穿成草民,乱世求存,贴身亲卫。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系统
主角:元嘉 ┃ 配角: ┃ 其它:亲卫,甜宠,IV1,HE
第一章:石榴
元嘉努力将身子往墙根贴了贴,企图遮挡掉一些雨。他不敢蹲下,头上的屋檐太窄,雨水飘过来,站着身上都有些湿漉,若是一蹲下,那两条腿都在外面了。
元嘉的腿不好,战场上受的伤,平时看不出什么,到了阴雨天就要命;不过总算是比那些缺胳膊断腿,甚至直接断了脖子的战友们要强得多。
从戎三年,伤了腿,干什么都不行,连当个炮灰的价值都没有,于是元嘉就领了恤金伤退了。
恤金进过层层盘剥,到了手上也没能剩下多少。他一路寻摸回家,爹娘一声给弟弟娶媳妇儿用,就连一个铜板都没给他剩下,临到头甚至发现连自己的户籍都被销了。
也是,他这身体的原身,本来就是被那“爹娘”收养了去给亲子顶兵役的。只是没想到,弟弟还未成年,朝廷就来征兵。于是,当初不过才十四岁的少年就顶了自己养父的名额。
济州城在大定国的南方,到了冬天并不会见雪,但是偶尔一场雨落下来,那湿冷简直往骨头缝里钻。
元嘉想笑原身的实诚,却被腿上的疼痛给分去了大半注意力,能忍着没流马尿已经够强悍的了,还笑?
这年头上战场的,说是十个里能回来一个都是往多了说。一命换一命,这顶了兵役,也足够还养育之恩。再说这大定国多少年“不定”了,户籍管理制度不说名存实亡,却也没严格到那份上,换了他早就揣了铜钱,寻块地方安籍落户,甚至找个偏僻的地方猫着,也比回乡要强。
到手的恤金虽然少,可在小地方,消费能力还是不弱的。再怎么说,也比现在身无分文,连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的强。
更何况照着元嘉那点浅薄的历史知识,虽然和这个什么大定国的完全对不上号,但是稍稍那么一推算,也知道这大定国恐怕也要不了多久了。
入目所见的这种生产力水平,还能支撑着打多少年仗?打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烧钱的玩意儿。
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他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还带着一条伤腿,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是未知数。元嘉重重叹了口气,从二十七变成十七,年轻了十岁,却拖着这一身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伤痛。他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
元嘉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耳根和鼻尖,最后搓了搓伤腿,看着雨小了点,思忖着得赶紧给自己找个过夜的地方。原身对这济州城不熟,元嘉就更不知道了。
元嘉抬起手,食指隔空轻轻划起井字格,默念九字箴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死马当活马医一般,顺着落点的方向而去。
这过夜的地方出奇得并不难找。这看起来还算繁华的济州城里,不说十室九空,但是十室五六空还是有的。元嘉往更偏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发现几乎都听不到人声。
元嘉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手是白玩了。按眼下这种场景,根本无需这种莫须有的指引,他也能找到住的地方。但既然这样,就不妨照着指示走下去吧。
说起那一手,据说还是很有说头的,但具体叫什么名称,元嘉却是不记得了。他会这些东西,全都是因为元家是个术数世家。当然,一般人不叫术数,现代都称呼为玄学。
但其实,玄学和术数还是有区别的。这其中的区别,元嘉并不清楚。对于这些,他会的不多,更多的是跟着他大学数学教授的父亲,继承的数学天赋。元嘉从小也都是一路数学竞赛上去的。
元嘉搓了搓手指,雨已经停了,手上却冰冷潮湿,冷得麻木,伤退却益发疼痛。
他从一处无人的围墙上,拆了一根木条子充当拐杖,有了一个支点后,行动略微利索了一点。眼下如果不是还能看到城墙,元嘉几乎以为自己走到了荒郊野外。
几间茅草搭的草棚子顽强地挣扎出地平线,元嘉找了一间看上去最顽强的住了进去。草棚子外面有个小院子,以往应该有人精心打理过的,现在却是枯黄满地,只有一棵人高的石榴,细麻杆一样立在那里,上面几个风干的比小孩儿拳头还小的石榴。
元嘉没多纠结,就把五六个石榴都给摘了下来。这种石榴元嘉不陌生,个头小味道极酸。这种石榴种来都是赏花的,毛毛虫还多。吃?别开玩笑了。
元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决定跟自己开这么个玩笑。
风干的石榴皮硬得和铁皮似的。元嘉差点扣翻了指甲,最后找了一块还算锋利的石头,就着那棱角的地方,嘎吱嘎吱地磨了两下,才算是打开了缺口。再经过一番争斗后,才算露出了里面的石榴子,看上去倒是水分还挺足。
元嘉眉头一跳,剥下一粒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白色透明的石榴子,眼睛一闭,往嘴巴里一按,冰冰凉凉的口感在嘴巴里转了两圈,才用牙齿磕了一下。
元嘉的眼睛猛然瞪大,酸得浑身一抖,差点连眼泪都飚了出来。
元嘉这人就是不能吃酸。什么橘子樱桃猕猴桃,只要有那么一点点酸,他就拒绝入口。元嘉摸了摸肚子,没摸出一两多余的肥肉,只有一根根突起的肋骨,低头对着几个石榴苦大仇深。
元嘉这个人虽说不是个城里娃,可玄学这种东西,除了在那个特殊年代之外,什么时候都是吃香的。后来他老爸还披上了教授的皮,使得元嘉这个独生子愈发受宠起来。元家爷爷的故旧,元家爸爸的学生,哪个不是连带的对元嘉也好上几分。就连元嘉当初毕业之后的工作,也是靠着关系安排的,得到了一个起薪就有五位数的职位。若非是靠着这层关系,哪怕他再有能力,也是得不到这个职位的。
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元嘉一个。
元嘉从小没吃过什么苦,饿肚子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元嘉之前肚子饿得不行的时候,还想着如何发家致富分散注意力,最后却发现自己简直一无所长。他读的是数学专业,没穿之前当然不仅算过得去,而且是很不错的专业。可是他穿到了这个大定国,别说是靠着自己的专业谋生,就是听着当地话都有些吃力,少少听懂的几句,还是靠着肢体语言推断出来的。
后来昏迷一场,接受了原身的记忆,元嘉才总算有了一本“翻译器”,可总是隔了一层,表现出来不用别人说,元嘉也知道自己像个反应迟钝的白痴。
更何况,他还不识字。大定国的种种,尽管和文字影像资料中的历史没多大区别,但是文字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在原身记忆中,大定国并没有普通话一说,或者有传说中的官话,但是很可惜,原身接触的最多的是军营中来自各地的军汉,很多时候都是鸡同鸭讲的状态。
他们也无需听懂更多。原身被招进去后,就被排入后勤兵,也就是一个打杂的。工作繁重,却好在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唯一一次上阵,是因为前面的部队全部都拼掉了,然后高级将领们需要战略性撤退,他们这群后勤兵于是就担当起了拖延时间的作用。
原身唯一经历过的一次实战,也算是惊险。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也被他逃了回来,甚至还顺利退了役。只是没想到杀人的战场没吞掉他的性命,反倒是他心心念念的家人……
元嘉嗤笑了一声,闭着眼睛将又吃了一颗石榴子,酸得几乎五官移位,嘶嘶直抽气。
等等!
元嘉忽然侧耳倾听了一下,发现屋子里似乎还有另外一道声音。
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元嘉一边制造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一边留意着那微弱声音的动静。刚才他吓了一跳,缓了一缓后,发现这个可能性不大。一个茅草屋,一眼不仅能望得到头,还能望穿头顶,这屋子能藏得了人,除非是拇指姑娘!
制造出声音的,更可能是什么小动物之类。
再往常,元嘉可能不会想别的,现在脑子里直接就给出了一个等式:小动物=肉!
也许是元嘉的表现让小动物放松了情绪,过了一会儿之后,又有了微弱的响动。
元嘉的眼前一亮,简直想栓上酸石榴钓小动物。
但还没等他继续确认小动物的方位,外面突然传来喧嚣声。
元嘉根本无需判断,就靠着原身三年的战场经验,得知了那是打仗的声音。
济州城,保不住了!
能引发这么大动静的,只能是有敌军已经杀进了城内。
这种时候是最混乱的时刻。旧的秩序已经湮灭,新的秩序还未建立,不乏有胆大包天的浑水摸鱼。还在济州城内的,家家封门闭户。
元嘉只有一个茅草屋。门?反正他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只有一个光溜溜的门框。
茅草屋离城门不远,甚至就在城墙根。一间茅草屋不至于让敌军进来搜索财物,但是茅草屋是多好的引发混乱的材料,只需要点一把火。刚下过雨烧不起来也没关系,能起浓烟更好。
元嘉总以为人生的最低谷不外乎被饿死,现在他又发现还能再更低一些。
没什么时间思考,元嘉直接用拐杖,拆了一片屋顶。屋顶倒下,断垣残壁状倒伏在墙角,将元嘉压在下面。元嘉在被压得倒抽气的时候,突然感到浑身一轻,嘎吱一声就掉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然后是一下重击,元嘉根本没来得及有所防备,就晕了过去,隐约间似乎看到动物眼睛的反光。
原来那小动物在这里……
几颗石榴咕噜噜地滚到了那“小动物”的身边。
“小动物”将石榴抓起来,不费劲地掰开,就这么咔嗤一口咬下去,浑身一僵,剧烈抖动。
酸!
第二章:草鱼
如果元嘉清醒着,就能发现他以为的小动物其实一点都不小,个头比他还大一圈。
那是一个成年男性,盘膝坐在地上。姿势倒是挺拔端正,可惜肚子里时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叫声。元嘉之前听到的就是这声音,隔着一层地窖的盖子,有些失真,才让他以为是什么小动物。
这种自然生理反应,哪怕是武功再高强,也无法控制。
所以,酸酸的石榴被捏了又捏,最后还是闭着眼睛半嚼半吞地咽了下去。石榴去了外皮,然后里面的部分连果肉带石榴籽,全都闭着眼睛嚼巴嚼巴咽了下去。果肉极酸,其它的部分又苦又涩,直把一个大男人都逼出了一点眼泪,额头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
男人叫樊浩轩,就是在京城里,也是大部分人羡慕的对象。他出身于一个落魄贵族家庭,本应该顺理成章地继续落魄下去,却被太子看中,做了太子的亲卫。太子雄才伟略,很小就展露才华,被无数人给予厚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太子登基了之后,他这个亲卫很可能接任禁军统领一职。
这种羡慕却是别人瞪红了眼睛,都羡慕不来的。樊家早就已经落魄,各方面的关系更是断得一干二净,别说是和其他贵族世家,就是比起一般人来,都还要不如,完全谈不上沾着其它势力的背景。太子亲卫当然是要用完全的自己人,不可能背后出现别人的影子。樊浩轩本身的资质就好,再加上太子青眼,有了名师教导之后,武艺更是一日千里。年纪轻轻,除了几个老怪物之外,竟然整个皇城里已经很难找到对手了。
樊浩轩的武艺高强,并非仅仅是弓马娴熟的程度,就像他刚才用来掰石榴的柳叶小刀,就属于暗器的一种。而且身为太子亲卫,他还懂得各种毒物和药理知识,还有其它杂学。若是把这些东西全部都书写成册,他甚至比大部分的学者都有资格称得上学富五车。
不过,懂得再多,要不是元嘉的出现,他也就是个被困死在地窖里的命。
樊浩轩啃完了石榴,眼眶都已经红了,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对着没有苏醒迹象的元嘉抹了抹眼角,擦掉被石榴折腾出来的湿润。
这地窖看着很普通,像是一般的农户用来储存食物的。但这地方可是他狡兔三窟之一,不仅地窖的位置很难发现,就是被发现了,里面的锁扣扣上了,也很难打开。所以,他是被人从外面锁上的……
元嘉摔下来的地方,就是地窖的盖子。那盖子上有机括,外面开进去很容易,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却基本没可能。樊浩轩想到自己被锁在地窖里的原因,简直心口能呕出血来。
明明是他自己的手笔,却完全没料到有一天竟然能差点要了他的命。
茅草屋一点都不显眼。周边的人家能逃难的,全都逃走了,就是他死在里面都不会有人发现。
城里的消息比别处灵通。更何况,如今的大定国根本就不复原本的辉煌。一个济州城内,守城的军队不足正常时候的一成,这还得包括里面大量吃空饷的,进来混日子的。
大定国偌大的版图上,早已经千疮百孔。济州城这么一座不算小的城池,人们犹如惊弓之鸟,一支山贼组成的乌合之众,就能让百姓们弃家而逃……
不,这样说,倒是不太对。山贼是其次,主要的还是地方官员的盘剥。
无论大定国原本有过怎么样的辉煌,也已经过去了。
就算太子再怎么宏图大志,也无法改变什么。
樊浩轩拉出脖子上的细绳,上面系着一个石珠。石珠不过指节大小,材料就像随处可见的石块。他在太子跟前多年,自然知道,这不起眼的石珠是太子的贴身之物。若是没有一点特殊,怎么可能让太子时时刻刻不离身?就连……
樊浩轩摩搓了一下石珠,发现石珠的手感似乎光滑了一些,在漆黑的地窖里发出微弱的光。
樊浩轩眨了一下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光线渐渐明显起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元嘉,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外面忽然天光大亮!
不对,那不是天光,而是火光!
他赶紧收起石珠,外面的热度已经能够传到地窖里。透过被元嘉砸开的洞口缝隙,他能很清晰地看到熊熊烈火。刚才听着动静就不对,没想到一支乌合之众,竟然能够破城,还开始放火。
济州城外的这支山贼,早就已经盘亘数日。樊浩轩总还以为济州城不容易被攻破,完全没想到竟像是纸糊的一般,基本都没听到任何抵抗的声音。
樊浩轩的眉头皱了皱,小心听着周围的动静,挑着没人的时候,将摔进地窖里的元嘉往背上一甩,窜了出去。没了那地窖盖子的阻挡,一些掉落的土块对他完全构不成阻碍。
刚一落地,膝盖差点软了下来。元嘉再怎么瘦弱,好歹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樊浩轩又多日未曾进食,几颗酸石榴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樊浩轩咬了咬牙,跟着远远的人声走。茅草屋距离城门是近,但是现在城门肯定被山贼把守,指望着从城门出去,还不如自己撞死来个痛快。其它能够出去的路,城里面的百姓,知道的比他可要清楚得多。
果然,他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五六个百姓正悉悉索索地走街串巷,东一拐西一绕很是熟悉。樊浩轩悄然尾随着这些人,很快就到了河边。
这条河半大不小,是济州城的母亲河,叫济渠,还是大定开国时期,一位能臣拓宽的,这才奠定了济州城的百年繁荣。济渠穿城而过,两边的城墙处,是有水城门的。现在大门走不通,这水城门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山贼毕竟是山贼,就算一时攻进了城里面,也无法做到完全约束手下,能守住四个城门就不错了,水城门就算有布置,想必也不会太严密。
等到了河边的时候,百姓的数量已经不是最初的五六个,而是二三十个。甚至周围还有不少类似的动静,显然总人数还要翻上几翻。
济渠在靠近贫民区这一块,向来缺乏管理,岸边芦苇丛生。一条条藏在河边芦苇丛里的各式小船被推进了河里,没有船的,甚至连木桶之类的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