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这偷儿
街边凉茶铺子,小本生意,人也倒是不少。元穆易招了招手,一个憨厚老头提着一壶凉茶立马热情招呼了上来。
夏日炎炎,清爽可口的茶水一进入喉,凉意也随之而来。
元穆易刚喝下两口茶却见身旁不远的另一张桌子,两个客人留下几枚铜板在桌上走出凉茶铺子,同他们一张桌上的另一个人却将那几枚铜板收入自己的囊中。
元穆易不禁眉头一皱,那人生的肥头大耳,敞开着汗湿的胸口汗水不停地往下淌,一看就是那种市井上随处可见得泼皮无懒。只见那人喝完自己的那壶凉茶后,便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出茶铺。
但还未待那人双脚跨出铺子,元穆易忽地起身从那人身旁一晃而过。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敢挡你大爷的去路!”那人脸色一怒,却见元穆易不过几步,人就已经飘出老远,混在前方街市上的人群之中寻不得见。
那肥头大耳的壮汉见寻不到人,咒骂几句后只得愤恨着抬步离开茶铺。
片刻后,元穆易返回那间凉茶铺子,将自己的茶钱和从刚才那壮汉身上顺手得来的几枚铜板,一并交到了那茶铺老头的手里。
小镇上巷子繁多,曲曲折折,绕来绕去,总有几条不常有人走过的小路。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名粗布衣衫女子,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手里拎着一个装满菜的菜篮子走在这四下无人的小巷里。
忽地从一旁转角处窜出一个人来,正是刚才在那凉茶铺的泼皮无懒。只见他一脸氵壬邪地向那女子露齿而笑,嘴上却说着下流话,随即又展开双手拦了女子去路,跟着便两手往那女子身上胡乱摸去。
女子惊吓得面色刷白,挣扎着想要躲开,却终是柔弱之身敌不过这泼皮无懒的力气,被抵在墙角一处。
就见这肥头大耳敞着汗湿胸口的泼皮无懒,正要将一张汗津津的脸凑上那女子白嫩的脸颊,忽地人就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元穆易自那泼皮无懒身后走出,对那女子柔声道:“以后再不要贪图一时便利,走这无人之巷了,快些走吧。”女子闻言,赶忙推开身前半压着自己的泼皮无懒,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道了声谢后便跑出了这无人小巷。
“我本想偷了你的茶钱,再给你个教训便是。”元穆易待那女子走后,口气忽地变得阴冷,道:“我此生最不恨见人强行女子,既然如此,你留在这世上也是个祸害!倒不如让我在你身上用毒,也好解了我这一月的钻心剜骨之痛!”说着一个提气,便将这泼皮无懒掠了去。
平静的海面上偶尔翻起层层波浪,一艘长约二十余丈的楼船在这无边的海中随着水波而行。
清晨的斜阳透过镂空的花窗射入舱室之内,两个赤 裸的背影自薄被中探出。
御风尧按着眉间,起身坐起。
“教主不再睡儿?起得这般早?”男子缓缓睁开一双含着水雾的目子,望着御风尧道。
“今日翔龙舟便可靠岸。”说着御风尧掀开薄被,身后男子也跟着起身,“不妨事,你在多睡会儿,我让灵儿伺候。”
话落,一名绿衣女子端着水盆掀帘而入,“教主睡得可好?陈公子也醒了吗?”
“我正要起身。”男子也跟着掀了薄被,下了床榻。
“不是让你多睡些时辰吗?昨晚直到五更天我才让你睡下。”御风尧眼中露着关切,却将男子说得面上一红,御风尧见此哈哈笑出声来,道:“青儿果真是个容易娇羞之人。”
“教主真是生龙活虎。”绿衣女子捂着嘴也跟着笑道。
“我们这一路行来,已经几日了?”御风尧端起一只茶盅漱了漱口,接过绿衣女子递过来的衣袍。
“已过了九日。”绿衣女子道。
“等翔龙舟靠岸之后,你与雪儿俩人带着陈公子寻个清净之处先住下,待我与冰儿办完事就来寻你们。”御风尧穿戴好之后,便跨出了舱室。
“教主!”冰儿见御风尧走出,上前道。
“都打探清楚了?”御风尧问道。
“都打探清楚了!”冰儿点头道,“那姓王的贪图钱财暗中贩卖私盐,前不久被官府查办,审问时的却将一切罪责都推卸到我教身上,说我南坛长期霸占南海各处,这次也是受我南坛所迫逼不得已才如此!”
“哼!这些贪得无厌之人到处坏我教名声!可查出他现在关于何处?”御风尧目露寒光。
“正在押往京城的路上!”冰儿道,“教主可要了解了此人?”
“不必!想那京城的小皇帝也不会随意听信此等小人的胡言乱语,何况那朝廷上新上任的张宰相与我教总教主素有渊源。此次你与我同去京城就是奉总教主之命,去见一见这个张宰相,让他把南海这边的盐商都交由我南坛管理!”御风尧望着前方渐渐清晰的海岸,道。
小院雅致,五六间房围着一处院落。
“陈公子不愧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这人仿佛就要从这画里走出来似得。”雪儿看着面前笔墨未干的画,不住称赞道。
“我不过凡夫俗子,能得你们教主青睐实乃三生有幸。你们教主乃人中之龙,哪里是我这笔墨可以绘出得。”男子轻轻浅笑道。
“陈公子自谦了,想我家教主也是仰慕公子已久,故而这次将公子带在身侧。”雪儿笑道。
“我也非自谦,只是有些自知之明罢了,我不求与你家教主能够长相思守,只求能多这几日相处,也好日后想起时多几番回味。”男子低头看着眼前画作,嘴角微展道。
雪儿站在一旁也不再接话,看着眼前男子心道,这人果然不是迂腐之人,难怪自家教主会看上。
却又听这位姓张的公子对着面前画作,自语道:“只是不知今后,会出个怎样的人能将这位‘风流教主’降住?”
茶楼雅室,竹帘轻晃。
就见一名银袍男子坐在桌前休闲地品着手中香茶,与他身后一名倾城女子时不时攀谈上几句。
这男子眉目英挺,面目犹如刀削一般硬朗,言谈间气宇轩航非池中之物。那一袭银色衣袍上又用银线绣着波涛滚滚的海浪纹样,好似此刻便驰骋在那无际无边的海上,遨游在人世天外。
再看他身后女子也是个绝色佳人,朱唇轻启,明目皓齿,肤色嫩白如雪。眉宇间除了有女子的柔媚,也不失男儿的英气,一袭粉色衣衫淡雅清丽,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那姓张的果然不是池中之物!”粉衣女子开口道,昨夜他同自家教主深夜造访宰相府。那年轻的宰相大人见突然有人闯入自己的书房,神色间却未见有异色。与之谈话间也是这般,那身上各处尽是毫无破绽可寻。
“冰儿,你也不必过于惊叹,总教主想必早已与他暗通书信。我们这般突然造访,想他也早有准备。想我第一次见这位宰相大人,也是在那一次的魔教比武大会上。”御风尧说到此处,脑中却忽地闪过一个人影,不自觉得低声自语道,“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粉衣女子闻言,似是了然,哼笑一声道:“看来那小子与教主春风一度后,尽是让教主您这般念念不忘。”
御风尧对粉衣女子的嘲讽却是不以为意,思想了片刻后,忽地转头对粉衣女子道:“冰儿,我之前让你派去的影卫现在如何了?”
女子撇开眼,不满道,“教主这几日不是已将陈公子带在身边,尽还不够吗?”
“自然是多多益善。”御风尧笑道,抬手抿上一口香茶。
“那小子如今人也来了这京城。”良久,粉衣女子终是道,眉间似还有着微微怒意。
御风尧闻言一笑,自怀中摸出一只珍品玉杯,就见这玉杯通体透亮,杯身上雕刻着伏龙祥云,“此物已在我身上两月有余,该是还他的时候了……”
京城里有个王员外,虽算不得是家财万贯,家中却有一宝。那宝贝是一把折扇,用得是极为少见的湘妃竹所制,且出自前朝一位大师之手。一把折扇,可抵万金。
元穆易自是不管那折扇是否真抵得了万金,只是两个多月前他不小心丢失了自皇城中盗取的九龙玉杯,如今便将注意打到了这把宝扇上。
说来这宝扇的来历,还是他偶然间在一处人来人往的茶楼里听一旁人闲谈时听来的,当即便动了心思。
乘着夜黑风高的夜晚,元穆易脚下一点,跃过高高的瓦墙,再一闪身,人影已没入那王员外的深宅之中。
只是此刻元穆易却不知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影,不远不近,正隐了身形躲在一处墙角之后,看着这两月多前相似的一幕。
御风尧嘴角笑开,心道,这偷鸡摸狗的“偷儿”今日不知又看中了人家什么宝贝?
约莫半刻之后,元穆易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御风尧的眼前。只见他依旧浑然未有所觉得样子,一跃出那高墙之后足下轻点,往一处飞身而去。
元穆易几个飞身跃入一扇窗中,那是他日间所订下的一间客栈厢房。
元穆易点亮房内一盏油灯,自怀中摸出刚刚盗来的宝物放在眼前赏玩。那竹扇摸在手中通体冰凉,黄蜡的底色上盛开着红棕色的梅花状斑纹,且看那花型与周边底色 界线分明,十分雅致漂亮。
元穆易坐在桌前看着手中这把刚盗来的湘妃竹扇,心道,想来自己也无什么值钱的宝物可抵得了那皇帝用的九龙玉杯,不如到了下一回与师兄弟们再聚时,就将这把湘妃竹扇当作礼物好了。一来此物也是个难得的珍品,而来二师兄也好向那京城中的小皇帝有所交代。一想至此,元穆易一边喝着手中茶水,一边笑容洋溢继续把玩着手中宝扇。
“果然不是俗物!”元穆易看着宝扇,不禁赞叹道。
“你这‘偷儿’,也的确不是个俗物!”
元穆易忽地一惊,站起身一转头,就见御风尧正站于他的身后。
“唉!你这‘偷儿’的武功虽不怎么样,不过这一身的逃跑功夫倒是练得实在不错,我险些就跟不上你。”御风尧一边摇头笑道,一边伸手就欲要去拿元穆易手中正握着得湘妃竹扇。
元穆易侧身轻轻一闪避开御风尧伸来的手,脸上也挂上了笑道:“御教主今日寻我,可是又想同我欢好了?”
御风尧闻言,脸上笑得更开,贴近元穆易一边耳侧吐着热气道:“你那日走得太早,我醒来时见怀中无人,只觉心中空的慌。”
元穆易哈笑一声,将手中宝扇搁置在面前桌上,对御风尧道:“那今夜我元穆易便陪御教主尽兴便是!”说着,元穆易拉过御风尧一侧衣襟往那怀中一倒,邪邪笑道:“就是不知御教主可能神勇一夜不倒?”
房中幽香浮动,人影交叠。赤 裸的肉体纠缠在一起,引得床榻咯吱作响。
再看那二人身上早已是汗珠密布,吐气连连。
“你这‘偷儿’倒是将我的一颗心也给偷走了……”欲望沉迷之间,御风尧脱口而出道。
元穆易目中光芒一闪,腰部往下重重一沉,将自己湿滑的穴口牢牢包裹住了御风尧挺立之物,引出身下人一声低吼。
次日午时,待那御风尧醒来,身边却又是依旧无人。
“尽还能走得动?”御风尧按揉着眉间正欲要翻身下床,就见薄被自自己赤 裸精壮的身体上滑落,那腰部傲然的挺物却在此刻又立了起来,“唉……怪不得!原来你这物此刻还这般精神!”御风尧摇头唉叹一声,抓住自己挺立之物,动作了起来。
良久之后,御风尧穿戴好衣物,忽地又想起什么,手便往衣袍中探去,片刻后笑道:“这‘偷儿’果真是个‘偷儿’,自己偷来的东西丢了再自己偷回去。”
月色清冷,一抹人影孤身坐在一处石崖上,望着头顶的星子月光,神色间不见喜怒,也不见哀愁,平静的仿佛是这四周草木山石之一。
元穆易手里握着一只通体透亮的玉杯,对着月光欣赏。脑中却闪过诸多思绪,想那青山派数月前已从江湖上绝迹,自己如今又是无可去之处,只得孤身一人。那几年的山中岁月,如今想来尽有一些怀念起来。
那时每逢月圆前,自己时常谎称山中生活憋闷偷溜下山。装作风流快活贪图享乐的模样,一身酒气地回那山门中。偶尔,自己会给二师兄带些笔墨砚台,偶尔也会故意误闯五师弟的房门,只为贪图方便少走几步。想起那时,几个人围坐一桌吃着他带回来的酒菜谈笑风生,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可惜,那些师兄师弟们到底是与自己不同的,有的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有的是那京城里的皇亲国戚,有的也是在入青山派之前就已被人牵挂着。
而自己注定此生孤独,无可相谐相伴之人。
元穆易思绪飘忽,脑中忽又闪过一人。
想那魔教的南坛教主御风尧倒也同样是个人中之龙,一派无拘无束任意驰骋的样子。这些都是他元穆易身上未有之物,他的洒脱不过是表象而已,是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元穆易手掌摊开望着掌心,似乎那上面还残留着御风尧精装结实的触感。那副身子与自己不同,天生习武的好材料。那人也与自己不同,天生人上之人的命。
而自己……自出生之日起便是个异数……
杂木树林,一个夏季已悄然而过,层叠的树叶渐渐换上一片色彩。
此刻,一人正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在这林木之间。
元穆易并未收去气息,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想是前方那人中毒已深,才会未有所觉。
元穆易在心中数着数,那人已走了九十八步,还差两步。随即,就见那名男子跨出两步之后,身体忽地往前一倒,再无生息。
元穆易心道,今日运气不错,偏巧遇上江湖打斗,此人正好中了仇家的独门暗器。元穆易走上前去蹲下身,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熟练地割开男子手腕上的血管,顷刻间一股鲜红的细流涓涓涌出。
元穆易低首吸着那一股细流,立刻便觉身体各处通畅无比,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待他再抬头时,唇上已鲜红一片。
元穆易抬起手将唇上残留的血迹抹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后冷哼道:“御教主这一路跟来,是为何意?”
话落,就见御风尧甩了甩身上衣袍一副闲散漫步与林间的样子,自一棵老树后走了出来。
“苗疆的百步穿肠。不知你这‘偷儿’是要练何种奇功,竟要饮这死人的毒血?”御风尧嘴角含笑,跨步上前。
元穆抬眼一笑道:“这与御教主有何干系?什么时候我大师兄掌管的魔教变得如此之闲,好管起旁人的事来?”
“总教主自然是没这个闲心,只是我御风尧向来对不知之事颇有些好奇。”说罢,人便又往元穆易这处走上几步。
“哼!”元穆易冷笑一声不待御风尧走近,便足下轻轻一点,往来时的路一跃而去。
御风尧却停在原处,脸上的笑容倒是比先前更深上一份,道:“你这‘偷儿’,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几张面孔!”
第三章: 游戏人间
月光在树梢间晃动,一个黑影自那半开着的窗悄无声息地潜入书房之中。
元穆易环顾四下,就见前方的书案上摆放着几卷字画,其中一幅敞开着还未待收起。那是一幅俊秀的墨竹,似是随风而摆动,却又游刃有余。
“不亏为江南才子之首!二师兄定会喜欢!”元穆易看着桌上画作,不由心道。随即便要伸手将这幅墨画收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