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当御剑+番外——月光船

作者:月光船  录入:12-21

那先生见古时水一行人往自己走来,便文质彬彬微躬身,不卑不亢招呼道:“三位客人,可曾有约?”

古时水点头:“我们约了人。”

别处领班需要查看登记簿,那先生并非如此,微笑道:“可是一位姓田的客人相约?”

“正是。”

“那便在雅间‘惠山’。”说着,递过来三块竹制小牌,“请各自拿好。”

白顾一手拿着竹牌,古时水仍拉着他另一只手没松开,在通过大门的时候,他便觉得身体穿过一道膜,出了膜,眼前又一亮——清风习习,明月当空,两池共亭,水流淙淙,白鹤悠然,叶海生涛。

眼前一道简单古朴的木制牌楼,上书“惠山”二字,左右也是一副对联“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这是苏东坡名句。无锡惠山泉水传闻被茶圣陆羽品题而定“天下第二”,故有此名。

牌楼之下,有位清秀端庄女子,浅色襦裙,玉手挑着一只朱红色灯笼,微微颔首:“贵客请随我来。”

沿着小路向亭中行去,白顾惊讶:“还好见识过宫锦的本事,不然我都以为这是现场。”

古时水解释:“并不完全相同。这里是真实之地的即时投影。宫锦那次展示的场所,其实并没有真正存在。”

“这地方寸土寸金啊。”白顾慨叹,真是大手笔。

“也不尽然,我们确实不在医院对面,而是在市郊。”竹牌结合大门青光,便是缩地法阵,将人传送过来。

赞叹完法术玄妙后,白顾想起一事,举起自己的手,手上还挂着古时水的手:“这个,不能松?”

古时水淡定松开。

挑灯女子脚步立刻错乱了,声音虽然没有战战兢兢,也变得小心翼翼:“贵客,此处不是纷争之所,还请收敛气势。”

白顾愕然:“抱歉……”

古时水重新抓过他的手:“走吧。”

挑灯女子这才重新缓步行去。

“没有其他解决办法?”白顾小声问。

“有。”古时水只回答一个字,手上却握得更紧了些。

白顾想了想,晓得这是古时水亲近他的小手段,于是捏捏对方手指:“并不妨碍我们继续这样。”

古时水唇角微挑:“好。”

他点了白顾印堂一下:“至少今夜无碍。”说着,松开手。

白顾本人没什么感觉,见侧前方女子,步伐不疾不徐,灯笼也不晃动半分,方知道已经生效。

古时水的手还在半空悬着。

白顾笑笑,握住了。

两人虽非十指交握,这姿态也亲密得紧。

不一时来到亭前,里面的人早离了座,在门口相候。

看面目,并非田夏,而是……白顾回忆:“阁下是?”

那人赫然正是在罗汉楼遇见的那青年,只不过换了一身唐装,相比那时的西装革履打扮,多了几分豁达气质。那人当即笑道:“我叫重芳。白大夫勿怪,田夏乃我身外身之一。”他顿了顿,“王教授也是我。”说着又跟古时水及白晓枪打招呼,将人让到亭中落座。

挑灯女子不知何时已消失,亭内不知怎么设计的,除却几案上一盏琉璃灯之外,顶上及四周看不到明显光源,然而并不显得昏暗。

亭中设置几案及座位。几案除了灯,还摆着些茶食果品,后方宫装丽人端然而坐。只见她一身翠衣,云髻高挽,臻首微垂,纤纤素手汲水烹茶,将清茶一一奉至客人面前,并不多话。

白顾对于茶道没什么研究,见盏中水色湛碧,嗅之清香,品之甘冽,口舌生津,也知道必定好茶。更有佳景如画,身临其境,便是八分的满意,也变作了十分。

三道茶之后,宫装丽人款款起身,敛衽为礼,退至亭外,便芳踪杳然。

古时水淡定与重芳对视,也该谈谈正事了。

“我是个大夫。”重芳第一句话。

“初次见面时,我感觉到白大夫体内有疫种的存在,然而并没有发病,或者传播Q症。”第二句话。

“我本以为这是白大夫舍己为人,为防疫情扩散,将疫种锁入己身,于是起初并不打算出手。谁知几次相见时发现,白大夫并未将疫种炼化半分。病气毕竟对身体无益,我便打算明示暗示,跟白大夫商量处理此事。”重芳侃侃而谈,完全不带废话,“白天见古总和白大夫在一起,我寻思着,或许两位要将疫种另作他用,自己倒不好妄自干涉。谁知古总竟不知情,于是大胆相邀。”

“重先生,你只看了看我,就知道这一切?”白顾惊讶,这得多高的医术!别说他是医科毕业,就算不是,有多少人不知道扁鹊“君有疾在腠理”那则故事?没人以为那是真的,然而今天他竟然遇上一位?

重芳洒脱一笑:“不过术业有专攻罢了,我攻的时间比较久。”

想想非人类的漫长寿命,白顾点头表示赞同。

古时水承认:“确实术业有专攻。”他对田夏处理碰瓷事件之时,展露出来的医术、医德以及破解的巧妙手段,均很是欣赏。既然对方能如此简单迅速解决问题,他相信不会无的放矢。尤其涉及到白顾身体健康方面,他更不愿掉以轻心,尽管自己判别不出,姑且信其有。

——如果真没有,那就回以简单粗暴的一锤子。

重芳见两人相信,也不啰嗦,便道:“那我此刻动手将疫种取出,可好?”

“会伤害他吗?”古时水更为关心这个。

“自然不会。只是过程看着吓人些,可否接受?”重芳予以提示。

白顾道:“我无所谓。”

古时水见白顾发话,也点头:“可以。”

“好,请脱了上衣。”重芳说着,往腰间一摸,拿出一只匣子,打开来便是一盒艾条。又有一枚布卷,插着各式各样,金光闪闪,长短不一的针。

他弯腰从几案侧面拿出一个青布书包,继续掏: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一块莹白灵石,以及一盒酒精棉,一袋液体葡萄糖,并排放好。

最后,起身,往地上一拂,一张单人床:“仰面平躺。”

白顾依言而为。

重芳用酒精棉给白顾皮肤及金针各自消毒,瞬间出手,将人上半身扎成了刺猬。

随后,他就着几案上的琉璃灯,引燃艾条,熏烤灵石,还有自己的手。

灵石放在肚脐处,小玻璃瓶就搁在灵石上,重芳打个法决将之固定,自己转到白顾头顶,一指点中百会穴。

白晓枪忽然皱眉,就要上前,被古时水拦下。

白顾本人清醒着,见枪儿子神色有异,不由问:“晓枪,怎么了?”

“父亲,可觉不适?”

“我挺好的。”白顾不明所以,“哪里不对?”

“我来解释。”重芳此时没有笑模样了,丝毫不理会白晓枪跃跃欲试要出招的神态,“你体内有大量死气和少量剑气,疫种被双重压制在肚脐附近,我用金针封住它的逃逸之路,再通过百会刺激,灵石吸引,将之推挤出体。你身体会出现一些异样,为了避免因此产生紧张情绪,我建议现在你还是先不要看的好,等治疗完毕,可以看视频回放。”

白顾感觉了一下:“肚脐周围有蠕动感,还有点口渴。”

“嗯,很正常。”重芳盯着灵石,后者已不复之前莹白颜色,整体浑浊中,渐渐凸显了一种土黄衰败的颜色。

而白顾此时皮肤上,浮现出许多黑色小点,细如牛毛,密密麻麻,看起来十分的诡异,这正是白晓枪觉得不妙想动手的原因。

第六十四章:疫种的来源

时间约莫过了十分钟,重芳忽然抄起小玻璃瓶,盖上盖子封口,打出几个手诀,轻舒口气:“成了。”将小瓶子安置妥当后,迅速收灵石,收针,递过那袋葡萄糖:“损耗了淋巴液以及血浆,你先喝点补补,免得头晕。”

“谢谢。”白顾坐起来时果然感觉头晕,古时水及时扶住,让他靠在身上,把袋子剪开个口送到他唇边。

白顾也不客气,咕嘟嘟一口气喝下去大半袋:“就这么简单?”

“我来做,自然简单。”重芳很有自信。

这时候白顾身上的小黑点子都消下去了,他完全没感觉到自己曾经在煤窑里走了一圈。

古时水一把按上白顾胸口,又是揩油的动作。

白顾知道他在以独特的方式进行探查,并不做反抗。重芳也不介意古时水做出这种貌似对自己医术质疑的行为,收拾好东西之后,坐在一旁等对方探查结束,顺便继续品茶。

古时水完成得很快,不多时便道:“确实损耗了些血气,其他无恙。”

白顾感兴趣的则是:“疫种什么样子?”

重芳便将小瓶交到他手里:“在这里。”

白顾定睛看去:“……空的?”他第一反应去拉古时水的手,随即想起对方的手还按在自己胸口,所以这不是古时水的问题。

“你且对着灯仔细看。”重芳将琉璃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有一小缕沉降的烟气。”

“……竟然是烟气,我以为会是固体,还想着你说的,治疗过程看着吓人些,是因为疫种破体而出鲜血淋漓才吓人。”白顾依言细看,果真从瓶子三分之一以下到底部,有凝滞微黑的一缕烟,整体像个虚幻的珠子。

“疫种本无形,称为种子,仅仅因为它是传染源而已。”重芳笑道, “最后一枚疫种到位,这下,可以放心谈公事了。”

“公事?”古时水挑眉。

重芳正色道:“Q症传染人数过多,还请白大夫相助。”

古时水面上看不出喜怒:“你帮了阿白,我另有谢礼。”

“怎么,古总这是以为我挟恩图报?”重芳摆手,“我要是挟恩图报,早就故弄玄虚了。也不是什么非要古总出马的大事,只是请白大夫讲述疫种从何而来,我好判断将来感染人数。”

“这个……”白顾也有些奇怪,“我并没有去过疫区,只和同事黄博接触过,实在不好判断。”

“白大夫的同事自身并未携带过疫种,不然白大夫的社区医院早有大量人口被传染了。”重芳很有把握,“疫种若没有白大夫压制,而是直接沾染到凡人身上,疫情会迅速扩散,而疫种本身会化为黑色圆珠,极易辨认。因此还请白大夫多多回忆,在哪里有不寻常之事。”

“最近一直都不寻常。”白顾苦笑。

“根据疫种在白大夫体内的稳固情况来看……”重芳说了个时间段,算算日期,距今将近一周,误差前后两天。

最近不寻常的事实在太多了,白顾认真思考。记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完全回忆起一周前自己的一举一动。

“或者接触过哪些人?我是说,有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重芳启发,毕竟疫种不可能自动自发往白顾身上蹭。

不合常理的事情……白顾看看古时水和白晓枪:“这两个算么?”他发现二十几年来,在梦里对自己碎碎念的人,还发现一条枪是自己的儿子。

重芳笑:“可以说来听听?”

古时水:“不算。”他继续,“我和晓枪没有去过疫区,疫种传播不到。”

“那就不能算。”

“我也没有去过疫区,不过,不合常理的地方……”白顾无意识盯着桌上那块变成土黄色的灵石,“我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请讲。”

“在此之前,请问,疫种在人类和非人类身上,表现有所不同?”

“自然有所不同,就是不同的物种,表现也不一样,传染力度也不同。”不然他怎么敢让白顾带着疫种四处走?

白顾心里有了数,指着灵石问:“灵石吸取疫种后,都是这样吗?”

“这不一定。”

“有没有可能变成黑色?”

“有可能。”

“我想,大概知道疫种是怎么来的了。”白顾喃喃。他用灵石给人治过病,啊,不,其实对方不是人类。

——阿锋,那个羽毛球网妖怪!他用灵石给阿锋治过久久不愈的伤口!

听完白顾的话,重芳稍微沉吟:“原来如此,请稍候。”他弯腰从青布书包里面掏出个平板电脑,运指如飞。

不多时,喜上眉梢:“白大夫,可真帮了我大忙。”

说几句话就管用?白顾略不解:“这和防治Q症相关?”

“不不,不是Q症,而是另外一桩案件。”重芳道,并没有具体说什么,向白顾道谢,又取了正式名片递过。

白顾一看,淡青色的纸面上,简单到只有分列两行的八个大字,和一行电话号码。

然而这八个大字,足够令他惊讶。

——S市城隍主簿:重芳。

城隍,经古时水普及过,这个职位相当于市长。

主簿,相当于秘书长。

白顾第一反应:“失敬失敬,原来重先生是国家工作人员。”

重芳笑呵呵:“我随同新城隍到此上任,这才没几天功夫,大夫为我生前职业。悬壶卖药的习惯,数千年来一直没改,不过当做副业而已——白大夫,后天B省有个为期三天的医药协会海外交流会,有没有兴趣参加?”千金易得,机缘难求。别的谢礼还得分个合不合心,这医药口行业交流的机会倒是难得。况且他提出来的活动,当然全部公费。

白顾也有耳闻,微微思索,医院还在封锁中,他闲着也是闲着,参加会议是长见识的事,于是欣然应允。

古时水脸色略沉——刚跟小骨头重续前缘就要分开……现在阿白就交出了身份证号,重芳开始订机票?

他脸色愈发的差。

……

“今天就动身?为什么?”次日一早,准备收拾行李的白顾略惊讶。

“开车过去需要起码十二小时。”古时水解释。

白顾不解:“重芳已经给我订了机票。”

古时水有点发蔫:“我和晓枪坐不了飞机。”

“为什么?”白顾诧异。

“体内金属含量太高。”

“不是有专门组织解决问题么?”

“我们本身的重量也很可观,一般解决问题的方式是通过另一航道,自行飞抵目的地。”

“……”

因此坐在飞机上,白顾特意选择靠窗位置,想看看非人类的飞行通道在哪里。

一无所获。

他想着茅山快递员走的“另一条路”,大概白晓枪也类似。飞机高速行驶,航路必须固定,附近有干扰,万一出了事可糟糕。

况且古时水也跟他说过,器灵高速飞行转瞬千里,这段路程开车十几小时,飞机几小时,白晓枪只要几分钟。

当器灵真方便。白顾出神,他总是忘记问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这次开完会回去,一定打听一下……嗯?外面的烟雾是怎么回事?还有火星?

机身明显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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