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皇叔)上——字字锦

作者:字字锦  录入:12-27

他有些好笑,一边送我出门,一边道:“王爷在说笑吗?这嗅觉怎能随便送人?便是我想给,你也拿不走啊。”

“既是我的东西,我自有办法取回,你不必担心。只是,这嗅觉是你赖以谋生用的,本王不会强取豪夺,你若愿意给,本王大可以实现你任何心愿。”

他一脸怀疑,“王爷在跟我说笑?”

本王停住了步子,看向他,“本王从不在正事上说笑。你且告诉我,你平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最大的,心愿……”他神色恍惚了一下,遂又笑了起来,道:“我这日进千金,堪称一方首富,女人们争相投怀送抱,可谓人生得意,我还用得着求什么?”

本王笑了笑,一路出了大门,道:“便是想着让枯骨生肉,死人复活,本王也能做到。只不过,这嗅觉本王一旦取回,你将再也闻不到味道,届时,你不得不放弃天下第一调香师的身份,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你,想清楚吧。”

本王说着,刚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胸有成竹道:“若是想明白了,就来襄王府找我。”

既然没有人能抗拒“潇湘梦”,在幻境里快活。那更不会有人拒绝本王提出的条件,在现实里圆满。

这人啊,正如风慕言所说,贪心不足。

第9章

是夜,本王宽衣解带,躺到了床上。

这吸了“潇湘梦”之后,本王意识有些涣散,身体也感觉轻飘飘的,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入梦后,周围一片苍茫,如同终年不散的雾气,周遭一切都看不清楚。

本王茫茫然地向前走去,发现四周都是路,可又似乎无路可走。正如我这在凡尘里漂泊了许多载,哪里都像是归宿,可哪里都不是归宿。

入梦后,不是能见到最想见的人,实现最想实现的心愿吗?

可这算怎么回事?

别人用过了“潇湘梦”,就能成双成对,并肩同行,而本王用过了“潇湘梦”,却形单影只,踽踽独行吗?

整个世界都是云雾缭绕,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横竖南北不分,本王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去。

这云雾深处,本王终于遇上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背对着本王,站在诛仙台上,四肢被捆仙索缚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背影看起来苍凉而悲壮。

他低头,看着立于台下,穿着绯色衣衫,而面容清俊的男子,道:“陵光,这一次,你终于再也见不到我了。”

本王并没有讶异自己能听到了,而是觉得那两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便加急步子,走了过去。

只见那名为陵光的男子皱起了好看的眉眼,道:“天璇,时至今日,你可后悔?”

“悔?”天璇低低地笑了起来,身上的锁链跟着晃动,发出了低沉的鸣响,他语气轻佻,“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这离恨天高,不攀便是了,可这相思病苦,要怎么熬?”

“你!”陵光有些气急败坏,“我原本还想着,你要是知罪了,我便像玉帝讨个人情,饶你这回,可你如何这般冥顽不灵!”

天璇照旧是笑,笑的全身都在抖,“你当我怕死么?这几万万年的光阴,本仙早就厌恶了,死有何惧?”

陵光气急,“你身为上仙,如何这般堕落?”

“堕落?”天璇止了笑,眼神灼灼的看向陵光,“人间都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本仙不过是沾了一点凡尘,动了一回凡心而已。什么是堕落?爱上一个人就是堕落?本仙倒觉得,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像样的事,就是爱上了你呢。”

“天璇——”

“不必再说。”天璇甩了甩满头凌乱的长发,“放心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不管我是被投入下界,堕入轮回,还是被挫骨扬灰,形神俱灭,我都会忘了你。而你,也自管忘了我吧。”

陵光喃喃,“忘了……吗……”

本王嗓子里突然泛起一股腥甜,然后捂住嘴猛地咳嗽起来,拿掉手时,掌心里一片殷红。

是啊,忘掉就好了,忘掉就不会痛了。

从梦里醒来,本王只觉嗓子里的血腥气尚未压下去,当真就一口血吐了出来。

夜里照看的丫鬟急忙掌了灯,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本王扯来床幔,大咧咧的擦了一下嘴,道:“无妨,冬日里天干地燥,本王有些上火。”

“可您都吐血了啊,这可怎么了得。”那丫鬟犹豫着,搁下了烛台,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喊苏蓉了。

本王重又躺了下来。看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忽的笑了起来。

啊,这白送的东西,果真是没好货。他风慕言给我的香料,大约是放久了,失效了吧。

我这“垂死挣扎,泣血床榻”的病人,第二日因为没有人喊着起早,竟就睡过头了。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本王一屁股坐起来,一边穿戴一边问:“怎么回事,为何没人喊本王起来?”

一旁的丫头面露忧色,道:“王爷,您都这样了,还是好生歇着吧,别太操劳了。今儿一早,李管事遣人去了姚府,告知姚大人你生病的事儿了,由他禀明皇上,皇上不会怪罪的。”

本王一怔,又直愣愣躺了下来。

得,我这一时气血攻心,吐了口血而已,竟被这群人当成病入膏肓,重病不治了。

这要是传开了,估计那群老臣得乐疯了,赶紧放炮仗庆祝。我这大女干王,可算是要完了。

本王正想着要不要趁机装病,在府上偷闲几日,却瞧着苏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说:“王爷不碍事的,只是气血旺盛,有点上火而已,喝点药就好了。”

本王:……

得,这下也不必装了。

接过了药碗,本王问道:“你昨夜里给我瞧过?”

“嗯,那会王爷睡得正沉,奴才就没打搅您。”苏蓉说着,看我喝过了药,道:“主子,请恕奴才冒昧,想着给您重新把把脉。昨夜里奴才不便在您房里久待,今儿个想着再试试。”

“哦?你想试什么?”

“您生而就有的顽症。”她说,“奴才想着试试,能不能给您治了。”

“你指的是本王的耳聋?”我将药碗递给她,说:“这个你治不了。”

她却不肯退下,有些执拗的说:“奴才虽然学艺不精,但总归会点东西,凡事总要试过了才知道行不行,主子怎能轻言放弃呢?”

本王摇摇头,“不是我怀疑你的本事,而是我这毛病,仅靠凡间的医术,根本解不了。”

她愣了一下,还欲劝说,却被本王摆摆手,给劝阻了,“你不必劳心了,本王这一身的毛病,总有一天,会治好的。”

她点点头,“既然王爷这样说了,想必是找到治愈的法子了,那奴才就不多说了。若是有需要,您再找奴才吧。”

“好。”本王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让本王一个人静会。”

遣退了众人之后,本王捏了捏眉心。

天璇,陵光。

“啊,好不容易忘掉的东西,怎么就想起来了……”

及至晌午的时候,姚书云陪同燕玖,来府上看我了。

这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好在本王临危不乱,及时装死,躺在榻上一阵哼哼唧唧,想着蒙混过去,省的落一个欺君之罪。

燕玖命人送来了一堆名贵的药材,几乎堆成了小山,估计是把大半个太医院给搬空了。

本王诚惶诚恐谢了恩,躺在床上又是一阵呻吟,心想着病榻跟前不待客,你们赶紧走吧。

姚书云眯着一双细长的眉眼,似笑非笑的说:“看王爷满面红光,气色温润,不像是有病在身啊。”

滚蛋!本王剜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燕玖,道:“微臣也没料到,这病来如山倒,说不行就不行了,竟要劳驾皇上和姚大人过来探望,实在惭愧。”

“没事,皇叔不舒服,就好生歇着吧。”燕玖倒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只是说完后,突然扯来凳子坐下了,道:“朕陪你一会。”

本王:……

“不妥吧。”我说,“皇上您日理万机,本就辛劳,微臣岂敢再让您添累。何况我一臣子,死不足惜,皇上可是您——”

“不妨事。”燕玖打断了本王表忠心,拖着凳子又离我近了些,道:“前阵子朕生病,也是皇叔不辞辛苦的照料。这晌朕离了宫,便没了那些宫规约束,皇叔自管安下心来,好好养病便是。”

本王有些郁闷。

这熊孩子从前总是装腔作势,端着帝王的架子,对谁都礼貌客气,却又淡漠而疏远。便是对本王,也是恪守君臣之道。

可近日,他像是突然间转了性子,变得有些粘人。

有那么几次,本王路经御花园,见他正打着花腔,跟着戏子唱:“梨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东流。”①唱完了,他就感慨人生苦短,岁月苦寒,花腔一转,来一句:“左右不过一场匆匆,流年易逝,红颜易老,便守着今时月,晚来风,花下酒,与他韶华与共。”

真是越学越不像话了!

这晌,本王躺在榻上,看燕玖眯着眼睛,乖巧地看向我,我这全身就如同招了虱子,即便试不着痒,也浑身的不自在。

再看姚书云,他优哉游哉的坐下了,自个儿倒了一杯茶水,挑着二郎腿,又优哉游哉地喝上了。

看那架势,竟也懒着不走了。

本王躺在被窝里,哀怨地看着他们两个,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捂得长痱子了,终于无可奈何,一屁股坐了起来,道:“听说今日城中有庙会,皇上难得出宫,微臣带您出去逛逛吧。”

燕玖:……

姚书云:“啧啧啧,都说王爷体格好,百病不侵,下官原本还不信,今日瞧着,当真是好得很,连这泣血床榻,卧病不起,都能睡一觉就好了。”

滚蛋!本王又剜了他一眼。这个长舌妇,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再看燕玖,他面上虽是平和,眼里却是带笑的。

好好好,感情本王声情并茂,费力地演出,你们两个却在这当猴戏看!

翻身下了榻,本王拍打了一下穿戴整齐的袍子,道:“走吧。”

第10章

一帝,一王,一权臣,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

这王城一年一次的庙会,竟比着过年还要热闹些。

两侧的小商小贩,拍打着手,叫的十分卖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都过来看看喽——”

这卖家热情高涨,买家也就积极响应,一时间,好不拥挤。

本王念及燕玖身子金贵,又怕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会有什么人伺机而动,便长袖一挥,将人揽进了怀里。

这孩子个头虽不矮,但骨架子很小,往怀里一带,刚好能搂过来。

而本王贸然搂过了皇上,已是僭越,索性大不敬到底,伸手捏了捏他的腰身,道:“也忒瘦了,得多吃点。”

他身子一僵,抬脸瞪了我一眼,我这刚准备松手,他却又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往我怀里靠了靠。

本王见他如此服帖,便将他又搂紧了些,一路避过行人的磕磕碰碰,给他买了些松饼果仁的带着。

他大包小包抱了不少东西,又看上了路边摊正在卖的炸芝麻球,便拿眼神一扫,示意我去给他买来。

本王只得付了钱,称了二两芝麻球,对燕玖道:“别买了,再买拿不过来了,而且你这一路买的净是甜食,当心吃多了,牙又要疼了。”

他一脸的不痛快,“不就花你几个银子吗,至于这么抠门。”说着,看向本王手里的芝麻球,“那个,给我来一个。”

本王打开纸袋,取了颗芝麻球递到他的嘴边,只见他小舌一扫,将东西卷进了嘴里,临了,还舔了我一手口水。

本王一脸嫌恶,忙将手放衣裳上擦了擦。

燕玖:……

身后,姚书云追了上来,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唇印,一脸春风荡漾的与我说:“这皇城脚下的女人,就是热情奔放。”

本王嫌弃地看着他,心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逛个庙会都能揩到油水,当真无时无刻不在发情。

我这厢想着,突然被路边伸来的一只壮胳膊,一把扯到了角落里。

本王看着那扯住我的肥婆,只见她一脸横肉,吊着一双凌厉的眉眼,指着另一边的女子,咋咋呼呼的说:“公子,你给评评理啊,我在这一带做了十几年的香油馃子了,她一刚搬来的小寡妇,凭啥瞧着我生意好,就横插一脚,跟我抢生意,这合适吗?”

我这尚未搞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另一边,伸来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穿过了我的臂弯。那女子身量苗条,面容姣好,娇滴滴的说道:“公子,这三百六十行,可从来没有谁一家独占的道理吧,我虽是抢她生意不假,可这也是奴家做得好,才有客人赏脸不是?”

“嗯。”本王点点头,“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啊!”那肥婆将本王一把推开,冷笑道:“骚皮子,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全天下的男人就都得舔着你。装什么正经,扮什么可怜,我看你挂羊头卖狗肉,做煎饼是假,做皮肉生意才是真吧?”

右手边的女子立马垂下了泪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说道:“你何必如此诋毁我,我一外乡人,初到此地,不过就想谋点生路而已。你倒好,仗着自己根基稳,人脉广,就想着欺负我一外乡人,也未免太霸道了。”说着,将胸脯贴在了本王身上,一边蹭,一边道:“这位公子,你倒是替奴家说句话啊。”

本王被她晃的有些晕,刚想着劝她把胸前那两坨移开一点,却瞧着燕玖突然出手,一把将我扯回了身边,扬眉看向那梨花带雨的女人,道:“一脸的狐媚相,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女人一噎,立马又哭上了,“这谁家熊孩子啊,怎么这么缺德,你爹娘没好好教你吗?”

“放肆!”燕玖抬手,一巴掌甩在了那女人的脸上,“混账东西!”

“哎呦喂……”那女人顿时也顾不得卖弄风骚了,捂着脸就嚎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仗着人多,欺凌我一个弱女子啊,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就是王法!”燕玖一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哎呦!”那女子一腚坐下了,伸着胳膊瞪着腿,泼妇似的吆喝起来:“诸位都来看啊,杀人啦,放火啦——”

本王皱起了眉,瞧着燕玖抬起了长腿,还准备再给她补一脚,赶紧将他扯住了,道:“别闹,这里可是皇城,人多口杂的,当心传出什么。”

“可这刁民,好大的狗胆!”燕玖愤愤地甩开了我的手,回身对姚书云道:“把她给我收监了!”

姚书云愣了一下,道:“爷,这女子最多只是当街喧哗,还不至于触犯刑法,将人收监了,怕不妥吧?”

燕玖挑眉看着他,“怎么,姚书云,你想抗命?”

“臣不敢。”姚书云说着,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将那女子拉了起来,道:“唉,谁叫你得罪了全天下最不该得罪的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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