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雨 下——徵羽予绯

要说郁飞和黎烬的关系，其实对于圈里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早在好几年前，他们的照片就被一个小记者拍到过。具体的细节没有人知道，但再看到那个狗仔的时候，已经废了一只眼睛和一只手了。

这事情在圈里穿得沸沸扬扬，简直就是狗仔队的最惨的反面教材。

不过要说那件事，还真怪不得黎烬。他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的。而那组照片就算不是最后一根稻草，但至少算得上是一切的源头。有太多的变化就是从那一组照片开始。

虽然时过境迁，但对黎烬而言，有些事，有些人，或许此生都难以忘记。

旧事扯远了，总之自那次之后，谁都没胆去拍黎烬和郁飞。真的不怕死的人，还真是少的。

后来黎烬的娱乐公司越办越大，他旗下的娱乐杂志炒作过一起黎烬和女星的新闻。最俗的脚本，可谁让人人都爱看。不谈名声好不好，女艺人的身价立刻翻了几倍。

在那之后，狗仔们才敢拿黎烬和女星的绯闻做点小文章。说到底了，也算是配合黎老板，炒炒新闻，造造噱头。

但是，就算黎烬的绯闻可以满天飞，但他身边绝对不可能是郁飞。

就算以前不知道郁卿是谁，这次他们翻旧账也翻了个清楚。于是自然知道黎烬出现在医院并不是易麟老板的身份，而是郁卿的家人。

不过这个点，没人敢写。

黎烬走后，狗仔买了盒饭继续在守着。而在凯霆公司的总部，关于易麟的公关应急会议开到了大半夜。Richard在最后选定了一个方案之后，才发了个消息给易麟。让他如果方便的话回个电。

易麟收到消息的时候，郁卿刚果睡着。

虽然肋骨的骨折不像四肢那样麻烦，但疼痛总是难免的。医生说肋骨骨折的治疗原则为镇痛、清理呼吸道分泌物、固定胸廓、恢复胸壁功能和防治并发症。

郁卿的情况算是最轻的，只是单纯性的骨折，但骨头断了的痛想象总是难熬的。他好不容易睡着的，易麟立刻把手机的震动关了，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易麟给Richard打了个电话。

“他没事吧？”Richard先关心道。

“肋骨骨折，好在没有伤到内脏。”易麟说道。

“还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听易麟的语气平和，Richard安心了不少，继续说道，“后面几天的通告全都取消了。今天你去医院有几个媒体一路跟着，郁卿的事明天一定会事头条。虽然我知道你不想以这样的话题来开场。但是Nick，我们既然避无可避，就要好好把握这个舆论导向。”

Richard还没有说，易麟就已经猜出了他的意思，打断道。

“Richard，我不想拿老师去博同情。”

“这不是博同情，这是事实。”

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Richard倒也不着急。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听他继续说道：

“如果你内心没有把这段感情看作平常，你要怎么说服大众？

现在年代不同了，以前天王为了避免女fans变心，可以让他女人等他几十年。但现在别说是恋爱可以炒，结婚生子都是一个卖点。”

知道易麟听到这里一定会反驳，Richard在他开口之前加快语速道：

“Nick，你是艺人，你不要忘了。”

易麟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些情绪。准备先听听Richard到底会说什么。

“你继续说。”

“如果他是女孩子，你关心，照顾你女朋友就非常理所当然，对吧？”

“嗯。”

“如果你们的恋爱只是普通的一场恋爱；在恋情被曝光后，我们的回应态度应该是晒幸福别感谢大家的祝福。是不是？

“嗯。”

对于这个观点，易麟非常同意。只要不是婚外情，现在哪段恋情被拍到了不承认的？欲盖弥彰只会更惹人厌恶。

“但是现在，因为他出了一些意外。所以对你来说，什么时候公开这件事情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你在意的是他好不好，是吗？”Richard顺水推舟继续说了下去。

“没错。”

“那就对了！”

Richard对于易麟同意他的看法很高兴。谈判的时候就是这样，如果对方承认了你先前的观点，那么一切都会偏向你的意愿去走。当他说了三次是的之后，第四个问题，基本不会说不。

“以现在医院门口的情况，一来，我们没办法悄悄出去。二来，也没必要躲躲藏藏。我们为什么要觉得恋情曝光五雷轰顶，不就是同性而已么？我们要做的，就是以最平常的心情对对待这件事。不能自己把自己陷入一个弱势的群体里去。”

“什么意思？”易麟已经被Richard的理论给绕了进去。

“明天下午我接你从医院回家。对于记者的狂轰乱炸，你说一句话就好。”Richard特意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大家辛苦了。”

Richard随后补充道：“之后如果再有人问你，你就什么都不要回答。除非有人问与郁卿现在状况有关的话题。”

易麟很聪明，又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Richard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是从飞机上下来就直奔的医院，现在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状态非常一般。而Richard也不会让VV过来给自己化妆，他就是要让记者拍到最真实的样子。

而在那样的状态下，用一句很有礼貌的话间接承认了记者最关心的问题。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过多的修饰。甚至没有新闻发布会，他要用最寻常，最坦然的方式去承认这件事。

易麟是可以想象到记者们听到这句话时候的震惊的，本以为天大的新闻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他们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正如同Richard所说的，越说得平平无奇，就越能让人理解和尊重。易麟不会去抱怨私人空间被侵占，不会对记者的穷追猛打动气。Richard要他做的，就是和那些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三流明星做区分。

拿着高报酬，享受著名利和荣誉，却又想要普通人的隐私。特权享受了还不愿放弃自由，这样的双标的想法简直就是娱乐圈艺人的最大的恶习。

记者们最想拍到的，也就是这样的易麟。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反差，反差越大，越能引起公众的舆论和关注。

就好比形象良好的艺人吸毒，好男人出轨，清纯玉女做小三……诸如此类。

但如果按照Richard刚刚的套路来说，短短的这几句话其实包含了非常多的含义。

第一，洗白。

易麟先前在机场的冲动和暴躁已经被记者们大做文章。但之后他去了医院，并且陪夜到第二天才走。这就足矣证明他的恼怒并不是因为恋情曝光。而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恋人，情急之下的反应。

第二，坦然。

易麟的回答没有一点对于同性恋这个身份的刻意承认或者否认。他的行为和回答就好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错，就是正常。Richard就是要他从现在就证明给外人看，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而那些所有的复杂和阴暗，来自的是看客们内心。

第三，立场。

易麟只回应郁卿身体状况的问题，对于其他问题只字不提。从这个态度来说，易麟对事业和爱情孰轻孰重已经表达很清楚。就好像别人关心你家人的状况，无论你心情如何，出于礼貌你一定会回答几句。因为家人对你非常重要，看在家人的面子上也会礼貌相待。

明天，易麟做到这三点就够了。其余的，Richard自有他的安排。

第九十七章

第二天的下午，Richard坐着易麟的保姆车来到了第一医院。狗仔队们一阵猛拍，然后严正以待地准备等易麟出来。

Richard到了病房，易麟正在给郁卿喂水果。Richard把花放在了柜子上后和郁卿闲谈了几句便在病房外面等易麟。

大约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易麟就走出了病房。Richard看了看他的样子，身上的黑色体恤就是机场时候穿的那件，在没有倒时差的情况下陪了一整夜。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有一些明显，但除此之外整个的状态还算不错。不需要修饰什么，也不需要强调什么。这样刚刚好。

到底是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要是自己这个年纪，估计就只能用憔悴来形容了。

“怎么样，累不累？”Richard问道。

易麟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还好。”

Richard替易麟他头发理了理，说道：“走吧。”

一切按照Richard的安排，易麟在走到医院地下室的时候就已经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公司派来的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在四周给他开路，Richard则是跟在他的身后。

易麟没有带墨镜和口罩，甚至连帽子都没有戴一个。摄像机和话筒一个个地往易麟面前递，恨不得贴到他脸上。保镖们替易麟挡着那些记者和机器，但狂轰乱炸的问题充斥着易麟的耳朵。听起来关切的语气，显得刺耳而令人不悦。

“Nick，杂志上刊登的那些照片是真实的吗？”

“你是同性恋吗？”

“照片里的人是你的大学老师吗？”

……

“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大家辛苦了。”易麟边朝保姆车走去，边说道。

和“剧本”上安排的一样，易麟在听清了问题后就直接作出了回答。简单得就好像别人问的只是天气一样。

易麟这句话一说出口，Richard看了看四周，足足停顿了两秒钟。然后整个情绪更加难以控制，各种各样的问题开始追问起来。好听的，难听的，易麟全都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让那些以为他会继续爆料的记者摸不清头脑。

就在易麟准备踏上保姆车的时候，终于等到了第二个这个问题。

“郁卿的身体怎么样，听说是交通意外，要不要紧？”

易麟的脚步滞了滞，回头看向问他问题的记者，由衷地说了一句：

“没什么大碍，谢谢。”

说完，易麟就踏上了保姆车。所有的喧嚣都被挡在车门外，他不再做任何回应。

保姆车驶出了停车场，Richard把手里的资料递给易麟。易麟打开文件夹，里面是所有主流媒体的一些报道。关于那些照片的追踪，关于郁卿的入院和猜测，以及权利艺人和背后大佬们对这件事的一些回应。而最后，是易麟被曝光的照片第一次传送出去的mac地址。

“后背爆料的人基本确定就是叶子耀了。当年你上综艺的时候扭伤了脚也是他搞的鬼。我那时候真是小看他了，早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我那时候就弄死他！卑鄙小人！”

Richard说得咬牙切齿，虽然他自己也没少干小人的事情，但是这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

“叶子耀？我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那次综艺我记得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而已。”

“你觉得和他没过节，但他却把你当成眼中钉。”

Richard毫不吝啬地“嗤”了一身，配合着一个白眼甩给了不在场的叶子耀。方才说道：

“他背景很复杂，从小就是靠着别人一步步爬上来的。为了红算是什么都做尽了，脸上也没少动刀子。那次综艺也是画了不少心思上的，据说陪了一个50岁的老女人半个月才有的机会。

但是那个节目的最大亮点在你身上，他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你如果受伤，后面的时间都是他的。多好的一盘棋啊！可是没想到你是为了救台下的fans而受伤的，这下他简直是帮你作秀。第二天关于他的一点新闻都没有，那半个月算是白费劲了。所以，你们这梁子，估计就是那时候结上的。”

听Richard说着，易麟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想不到这样黑暗的东西。但是在这个圈子里越久，他就会发现越多丑恶的地方。有一些怨恨无因无果，却可以愈演愈烈。

“后来他不是挤掉了汪鑫演了《逆鳞》么，估计他本来是想去讨好霍尧的，想卖腐上位。现在看看他当时的微博上面的，真是费劲心机地和霍尧扯上关系。可是呢，最后焦点全在你和霍尧身上。他连个炮灰都没捞到。”

“可是这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啊，怎么突然间……”

易麟不这么说还好，一说Richard更生气。暗骂了一句后，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他跟了个张老板，据说伺候他们一家人呢！真是鞠躬尽瘁。从他之后，他的事业算是起来了点。也算开始有钱有人脉了。

我看了照片最早的时间，照片里最着的一张合照就是在他被张老板包养不久后。我还真不明白他屯了那么多料究竟是想要干嘛，想要什么时候放出来。但估计在上次颁奖礼之后，他是彻底让他对你恨之入骨了。藏不住了！”

Richard提到颁奖典礼，易麟回忆了一下，说道：

“哦，我记得。他好像是最佳新人奖的得主。”

Richard点了点头，继而道：

“没错！这个新人奖他付出了多少心理，生理上的努力啊！可是人家第二天连照片都没出现过。铺天盖地的都是你这个表演嘉宾和最佳男主角的合照。我看整个娱乐圈，也出不了第二个被你这么压的人了。

你说，他是不是动机时机都有？”

见易麟点了点头，Richard继续说道：

“这次照片就是他让人从国外发给媒体的，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不是百分之一百的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不过现在不是整他的时候，等忙完这一段。我一定和何峰一起，好好给他回礼！”

易麟听完这个过程，突然发现自己很难去形容这样的感觉。一开始是憎恨的，可现在忽然觉得叶子耀更加可悲。一个人为了名利究竟可以牺牲多少尊严，可以做多少错事。易麟不敢多想，也不愿去多想。

Richard看得出来易麟的心思，便不再说叶子耀的事情。转了个话题说道：

““对了，《New Blood》方面没有任何问题。美国放过通过了法案，现在他们就想换也不能换。全美国的人都恨不得借此批判国内对人权的抹灭，他们换不了。”

说着，Richard耸了耸肩，毫不掩饰自己替易麟接下这部戏的高瞻远瞩。

“这个时代真的比以前好太多，毕竟现在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的国家很多。媒体为了表示自己的格调，都不敢用什么批判性的词语。

圈里的人，有几个想红的说了些哗众取宠的话。其余的也都是尊重和支持的态度，一些边缘人士也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至于你的fans反对的，极端的肯定有。但理智的也不算少。他们喜欢把你和霍尧联系在一起，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支持你是gay。不过这件事，我已经让一些你的忠粉去洗白了。

对我们最有力的地方是在你出道后从来没有女生谈过恋爱。新专辑我们其实也在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来避免出现女主角，以此来暗示你的性取向。以证明你从来没有刻意欺骗或者隐瞒什么。

现在就看路人怎么看，这没有那么快能出结果。路人对你的认知只存在于表面，他们看一则新闻都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得有个几天才会有定论。但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说道这里，Richard顿了顿。他身子向前倾了倾，看着易麟说道：

“刚刚我说的那些，都是对我们有利的情况。还有就是几个广告商可以要赔偿一些费用，但合同期都不是太久。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具体的还需要协商。

至于内地的媒体，虽然态度也是支持或者中立的。但是政府的决定不会改变，封杀你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以后要走的路，在国内最多只有港澳台。至于内地，暂时是不可能有什么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