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他朝着自己温柔的微笑时,当看到他被刀狠狠的扎入心窝时,当听到那那句柔柔的来世再见时,如今再想来,心却还是会痛的。
宛如那日一样的温柔的眉眼,还是如那日一般轻柔的话语。过往记忆交重,柳树下站着的还是那一日的俊俏少年。
“江灵轩……?”少年笑道,“莫不是爬了太高下不来了,想找这个人抱你下来吗?”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叫初寒,柳初寒,你可以叫我哥哥。”
“这棵树倒是蛮高的,这不知道你是怎样爬上去的。”初寒笑着,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爬上了围墙,挽起袖子,朝上爬去。
“哟,爬的还挺高的。别动……趴在那儿别动,一会我抱你下来。”
九卿趴在树上,愣愣的看着初寒。
初寒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才爬到九卿的位置,调笑道,“许久不练,最近爬树的本事倒是生疏了许多。”
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细细的帮九卿擦拭脸上泪水,“快,别哭了,大男子汉的天天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嘛,来哥哥抱你下去。”
初寒打量着眼前的九卿,穿的虽然是圆鼓鼓的,但是九卿却很瘦,露出来的细细的小手还有那张黑黑的小脸。
初寒用手环住九卿,想要抱起来,猛地一使劲,差点没抱起来,初寒乐了,“都初春了,你这到底是穿了多少衣服啊。”伸手捏一捏,居然还没捏到肉,打趣着, “真亏你能爬到树上来,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二章
九卿任初寒将自己抱下,静静地窝在初寒怀里,没有出声。
“方才听你咳了几声,可是受了风寒?”
初寒关切的声音从上方想起,“虽说已是入春了,但这几日天倒是有些凉,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就不要再爬那么高了,莫要再被风吹了,受了这倒春寒的罪了。”
轻轻的将九卿放到地上,又轻轻地拍了拍落在九卿肩上的柳絮。
关切道,“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些冰糖雪梨,刚刚我瞧着你的嗓子好像不太好,初春难免干燥,润润喉也好。“说罢,又用手拂去了九卿脸颊的泪痕,”“嗳对了,府里刚进来的厨子做这些个甜食可好吃了,一定我在让人给你送来些点心来。”
暖暖的声音温柔的响起,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唠叨着,九卿心里也暖暖的。
“恩……”,九卿轻轻的应了一声。
牵着九卿的手,回到屋里,屋子里的小厮正在斗蛐蛐,见初寒来了,吓的差点打翻了蛐蛐罐子。
初寒走过来,一脸严肃,“你们这群白吃白喝的家伙们,只顾着自己了,小主子倒是放到一边了,下次要是再让我遇到了,我就打发你们这群人回家。”
哆哆嗦嗦的跪了一地,下人们齐声应是。
转过头,柔声对九卿说道,“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九卿见他要走,急急忙的扯住他衣服的一小角。
“恩?有事?”初寒回头。
有些胆怯的问,“下次……下次,你还会再过来吗?”
“恩,当然啦!”
如春日里灿烂的阳光一样的笑容,朝着九卿绽放开来。
心里的那层厚厚的坚冰,好像也裂出了一道口子,有暖流悄悄地流了进去。
“下次,下次我就带来景德轩的点心来,听说那里的点心可好吃了,对了,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就带你出去放风筝捉鱼好吗?”
“好。”
王妃一早就听说了小王爷跑去了别院遇到了九卿,开始时心里也是害怕,怕九卿的妖气莫要传染了给他,可是后来又一想,伺候着九卿的下人们这几年来也没什么病啊灾啊之类的,便稍稍放心下了。说到底,还是对九卿有些愧疚,明明是恩人的孩子,却把他丢在别院三年多,心下便允了初寒去找九卿玩的念头。
千年的时间太过漫长,足可以将一个人,变为另外一个人。
有着初寒的陪伴,日子似乎过得快些了。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初寒的身子也好了很多。
春日里的桃花,开的好生灿烂。初寒出了别院,站在桃花下。
“卿儿,你看着桃花开的多好。”初寒说着,折了一束桃花递给九卿。
九卿接过,摇摇头,神色淡然,“过些日子,无非都是入土成泥了,开得再好有什么用。”
“哈哈哈”,初寒笑着,伸出手揉了揉九卿的头发。
“卿儿好生有趣,”将手搭在九卿的肩膀上,“但是至少曾开过,曾经美丽的活过,这便足够了。开花结果,花落了自然就会结出好吃的果子来,”又转过头对着九卿说道,“卿儿一向不是喜欢吃果子吗?”
九卿别过脸,声音轻轻地, “自然……,自然是喜欢。”
略带些烦闷,他倏地蹲下身子,避开了初寒搭在肩膀的手, “我说不过你便是。”
“我明日便要入学堂了,卿儿可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初寒笑着又揽过他的肩膀,望着他,“就算入学了,我也会天天来陪卿儿的。”
这次九卿没有避开,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表情,但是声音却比这之前带着些欢快,任由初寒揽着自己,“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恩,不反悔。”
第十三章
初春微雨。
四月的细雨打乱了芳菲,满地的落花混杂着泥泞。
初寒坐在窗边,远远地望着,心绪却飞向远方。
初寒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在意他。
明明那么不出众,明明那么不显眼,小小黑黑的一团,但是……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深深的印在心底一般,连目光都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去。
自从遇到了卿儿,心底里那颗不知道埋藏着多久的种子,慢慢地生长,发芽。
“柳初寒”,一声略带沧桑的声音将初寒的思绪从初春的微雨中带了回来。
书台上的先生,拿着手上的细细的短棍,轻轻的敲着,许是雨天的潮气,书桌发出闷闷的响声,“下面你来说说,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初寒茫然的站起,四下观望。身后的学生,压低声音提醒着,“五更……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哦……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慌乱的将书翻到那页。
先生叹了口气,摇摇头,“唉……坐下罢,下次好好听着。”
教书先生没有过多的责怪,轻轻地训斥了两句,便让初寒坐下了。
“嗳……你今日是怎么了?”方才刚刚提醒初寒的学生凑了过来。
“没事,有些困了。”初寒揉了揉眼睛,有些倦意。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在冬三月。如今是春季,嘿嘿~我最近也总是犯困。”
“油嘴滑舌,”旁边的学生凑了过来,轻轻的弹了杜若的额头,“就你强词夺理,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在冬三月,那还有哪日你不困吗?”
杜若捂着额头“唉哟“一声,谄笑道,“哥,我说的是实话嘛。”
初寒抬头,“杜堇,今日你们兄弟有空吗?”方才想起之前答应让卿儿见见他新结识的朋友。
“有是有,何事?”
“今日一起到我府上去吧,哦对了也叫上宋雨和唐莲。”
杜若探过头去,“咦,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来着,叫什么卿,自幼便体弱多病,今日他也会一起吗?”
“恩。”
“好啊,那我去告诉他们一声。”欢快的应着,杜若一溜烟就跑了。
兜兜转转,到下学的时候了,雨也停了。
落红铺了满地。
空气中却带着雨后特有清新。
一路上欢欢笑笑,声音传到了很远。
小贩们也纷纷摆出摊子,吆喝着。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就是柳府吗?果然好阔气!”唐莲望着门上的牌匾赞叹着。
“果然好阔气,比咱们家的还大呢。”宋雨也附和着。
门口的侍卫们轻轻鞠了一躬,道了声“小少爷。”随即门里的老管家走了出来,接过初寒肩上的书袋。
“这些都是小少爷的朋友吗?”
“恩。”
“快请进来,我这就让人去准备茶和点心。”老管家急急忙忙的让人备了点心了茶水。
“帮我们拿到卿儿那里吧,我们要去那里。”初寒吩咐着。
“是,小少爷。”
第十四章
“嗳对了,初寒你弟弟是个怎样的人?”唐莲开口问。
“怎么样的人吗……?”初寒歪头想,话少,冷漠?一张脸总是冷若冰霜的,从没见他笑过,但是他感觉的到,卿儿的内心其实是很温柔的,摇摇头,说着说“卿儿他话很少。”
“是个冷淡的人吗?”宋雨问。
“不算是。”
“到了。”初寒在院前站定,“这里就是卿儿的住处了。”
五人踏入小院,初寒在前面走着,到门口,推开门,进入。
坐在榻上的九卿,见到来人是初寒,急急忙忙的蹦下塌,“初寒,你来……”话还没说完,只见后面陆陆续续走进了四个人。
九卿站在原位,未动。
“呜哇……!”唐莲叫。
“呜啊……!”宋雨也跟着叫起来。
“呜啊……!!!”杜若也跟着他们叫了起来。
身后的杜堇还没进去,就在身后给了杜若一记手刀,“你们起什么轰,大惊小怪的,还有,杜若你挡我路了。”
“哦”,杜若摸着头,忙闪过。
“啊……”一声轻轻的惊呼,从杜堇口中发出。
“咦,哥你不是也叫了嘛。”杜若摸着头不满的抱怨着。
“没有。”
“明明就有嘛。”
“没有。”
“明明就有嘛,不信你问宋雨和唐莲。”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又一记手刀劈了过来。
“哎哟……好痛。“杜若揉着头,朝着唐莲和杜若的方向瞥了过去,这两个混蛋居然不帮着他,“哎唐莲你在干嘛?!……”
之间唐莲走到九卿的旁边,瞪着圆圆的眼睛,用袖子蹭了蹭九卿的脸,“咦”了一声。
“少爷是在好奇会不会掉色。”一旁的宋雨解释到。
“掉了吗?”杜若问。
“没掉……”唐莲问,“初寒,这就是你弟弟吗?”又蹭了蹭,“哈哈哈哈好黑,莫不成是异邦人吗?噗哈哈这么黑居然不掉色。”
初寒点头,“恩,这就是我弟弟。”走到九卿身边弹了唐莲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哎哟……痛痛痛!”唐莲捂着额头。
宋雨走过去,揉了揉唐莲的额头,刚刚弹过的地方微微发红。
初寒走到九卿身边,揽过他的肩,笑着摸摸九卿的头说,“这就是我弟弟九卿。”
九卿有些茫然,抬起头望着初寒,初寒也笑着看着他,“这些是我朋友,以后,也就是你的朋友了,放心,他们都是很有趣的人。”
“恩……”九卿应着。
杜堇开口问,“初寒,你弟弟可是异邦人?”望着黑黑的九卿,杜堇有些好奇的问。
“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好黑,居然还穿的黑色的衣服,这样在晚上根本找不到啊。”杜若扶着杜堇笑的前仰后合。
又一记手刀劈过,“哎哟……痛”。杜若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杜堇问:“那是……?”
“卿儿他自幼便体弱,想来是从他娘亲怀他的时候,才这样吧。”
“这样,是我冒昧了。”杜堇一拱手,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杜堇却这样识得大体,不愧是当今江南第一楼的大公子。
第十五章
醉仙楼,江南第一楼,由韩秀儿经管。
杜堇和杜若的父亲去得早,所以二人便是由母亲韩秀儿一手带大的,为了生计,韩秀儿用所有的家当开了一家酒楼。
想要久立不衰,必定要在饮食上下功夫,所以韩秀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搜罗菜系,偷偷的学会,然后回来再试做,一个女子要不停的忙里忙外,忙着生意上的琐碎事情,再加上又有两个儿子,所以再婚这个念头一开始就打消了。
韩秀儿已是两子之母,但是一副秀丽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已生子。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但是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岁。
几次都有人来提亲,但是都被韩秀儿婉拒了。
为了养活两个孩子,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几年下来,很快的便屹立于江南第一酒楼的位置了。
杜堇平日里喜欢读些诗书,杜若却一直游手好闲的,前几日还被先生罚抄了整本书。见杜堇拿着本书细细的品读着,他却在一旁大声的嘲笑着,一副酸腐书生模样。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那都是诓人玩的。咱们娘亲也没读过多少书,也就是识的字罢了,照样开了江南第一楼,你天天这样干嘛,一把夺过杜堇的书朝身后一扔,走,哥我们出去玩。
每每这时,杜堇就追着杜若满地的打。
其实,杜堇看似彬彬有礼一副文雅公子的样子,私下里对杜若可不是这样。杜若总是能准确地三言两语就惹怒杜堇。不过就算这样,两兄弟的感情也是非常好。
唐莲的父亲开了两家店,绸缎庄和当铺。唐莲的母亲去得早,但是唐莲的父亲也一直没有再娶。平时都是由他掌管着当铺,绸缎庄就让家里的管家宋易尘来管着。
家里来提亲的差点踏破了门槛,唐家老爷是一个,另外一个是宋易尘。相貌不凡不说,人品家世也是不凡的。这么大好的男子却至今未娶过亲,城里的媒婆都把眼瞄得紧紧的,生怕看漏了。但是来了几次,前几次还好言好语说不想娶亲,后面就直接往外轰了。这么两个优秀的男子却还未想娶亲,不知道城里多少姑娘盼星星盼月亮,哭的肝肠寸断了。
唐莲也是富家人家出生的孩子,父亲唐元未自小就很宠着他,唐莲说要什么唐元末就给什么。宋易尘也是,宠起来绝不亚于唐元末。再加上宋雨受父亲的熏陶,自然就更是了。哪怕是唐莲说要天上的星星,宋雨都会拿梯子一层层的叠起来,去给他勾星星。
宋雨的父亲也就是宋易尘,不过不是亲生父亲,宋雨是两年前宋易尘在外进货时,偶然遇到的。
那年春雨朦胧,晚冬的寒气还没有褪尽,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墙角蜷曲着。宋易尘心一软,便把宋雨抱回了家。
宋雨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亏得一个好心的老叫花子收养了他,后来老叫花子病了,也没钱医治,宋雨整整两天未合眼,守在榻前。但是老叫花子隔了两天便撒手人寰了,留下宋雨一个人。宋雨没有名字,老叫花子生前一直喊他三儿,他问老叫花子叫什么名字,老叫花子一笑,答了句,没名字,你喊我老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