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卿——斑目学长

作者:斑目学长  录入:12-30

指尖在触碰到狐裘的时候,微微的颤抖着。

恍如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心口泛延开来,遍及全身,扒皮抽骨,剜心剖腹,又像是回到那一日般的,身体撕裂般的痛楚慢慢的从记忆中苏醒。

身体微微抖动着。

初寒以为是刚从被窝里出来身上泛冷,环上手把九卿搂在怀里,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觉九卿身上的寒冷。

冰冷刺骨。

夏日还好,冬日里却越发明显了。

“怎么这么冷?可是房间里的温度不够,我叫下人再帮你多添些炭。”

暖暖的,初寒的身上暖暖的,九卿把头埋在初寒怀里。

身上的疼痛渐渐隐了去,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是场梦,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九卿摇头,“不是,老毛病了。”

初寒握住九卿的手,身子冰冰凉的,纤弱的身子,细细小小的手,比女孩子的还小,卿儿都八岁了,看起来却是五六岁的样子,前几日在卿儿的饮食里掺了肉末,没想到卿儿刚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握着那小小的手,“卿儿,”心疼的喊了声。

“恩?”九卿抬头。

“平日里多吃些饭,你又瘦了。”

柔柔的声音似要融化三九的大雪,透过九卿那冰冷的身体,融化了心里的那层寒冰,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好。”九卿应着,将头深深地埋在了初寒怀里。

贪恋上了那份温暖。

要是能一直这样的话,那该多好。

忘记那剜心的痛,忘记撕裂的痛楚,忘记肖珏,忘记复仇。

就这样活着,简简单单的活着,和初寒一起。

不知道多久前,自己的愿望便是如此。

那时自己还是狐妖,住在冰封的望卿山。

三月春,四月夏,五月秋,余下的便是冰冷刺骨的寒冬。

还有那年遇到的肖珏。

一切都好像是镜花水月,那么的不真实。

初次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的稚嫩感情,却好似泡沫一般脆弱,刚刚想要碰触就破裂了。

刚刚绝望到想要放弃的时候,这个人就如春风一般在心底掠过。

“若是有缘吧,我们来生再见吧。”

就这么沉沦了,彻底的沉沦了。

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一切,从一开始便错了。

为何,为何我第一次遇到不是你。

为何不是你。

灵轩……

初寒,为何我们晚了一步。

冬日里的大雪。

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不见天日。

深冬里的皑皑白雪,似要埋没了世界般。

第二十章

雪化了。

初春二月。

九卿昨夜睡得晚。

雪化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响了一整夜,顺着屋檐滴下。

今日一早,早起的鸟儿就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索性穿上衣服起身。

院子里的柳树偷偷地长出了细嫩的芽。

去年初寒嫌院子里太过冷清,叫人移了两棵合欢树栽到院子里。如今已经二月了,别的树都长出了细嫩的芽,但是唯独这两棵合欢还是光秃秃的枝桠。

初寒说,合欢香气喜人,又可以做茶又可以做点心,所以就叫人移了两棵过来。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九卿在屋檐下坐着,瞧着那高飞的鸟儿。

又回身,走回屋里,翻出去年冬日初寒送的两件狐裘,寻了院里的铁楸,在角落里偷偷地挖了个洞,将狐裘放入。

冬日里的泥土生硬,初寒挖不了太深的坑,如今已到了春日,慢慢的开始解冻了,泥土也不算是很硬。

刚刚准备埋上。

初寒就来了。

远远地朝着九卿招手,暖暖的笑容就如同着春日里明媚的阳光般,暖人心田。

九卿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将铁楸藏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掩埋好的狐裘还露出了一小角,慌乱的九卿没有发觉。

“卿儿,在这儿做什么呢?”

“没……没干什么。”九卿躲躲闪闪。

初寒见九卿神色有些慌乱,四下里望了望,见九卿脚边还露出一小截白色的东西,细看,才发觉像是之前送给九卿的狐裘。

咦……?

初寒蹲下身,扯着那一小截露出来的东西,用力一拽,一件覆盖着泥土的狐裘被拽了出来。

“这是……”初寒望着被拽出来的狐裘,不解的问。

“我……”九卿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初寒低下头,声音有些落寞,“卿儿可是不喜欢……?”

“不……不……不是的,我……”九卿语塞,想要努力的辩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只是……我只是不忍而已……就像当时的自己一般……

沉默。

九卿有些害怕,是不是初寒讨厌自己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把他送来的东西埋了,要是……要是被初寒讨厌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指尖深深地埋进掌心。

一阵沉默过后。

初寒先开了口,“我知道。”

倏地又仰起头望着九卿,“我知道,卿儿心善,怕是不忍被剥皮的狐狸吧。”随手有覆了土,将狐裘重新埋好。

握紧的手慢慢的松了,手心里留下几道深深地印痕,九卿点头,应了声恩。

“真是拿你没办法。”

站起身,伸出手,温柔的替九卿拍拍身后的泥土,“挖洞把自己挖的脏兮兮的,这种事你叫我就好了,你身子一向不好……”

“初寒……我……”

“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

“我……初寒你没有生气吗?”

“当然没有。”从怀里掏出手帕,细心的擦拭着九卿脏兮兮的小手。

九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冒着大雪来送给自己狐裘的初寒,送来的东西却被自己这样的就埋了。

“没事。”温柔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带着暖暖的笑意,“卿儿,能遇到你是我此生至幸。”

卿儿的心就如同潺潺碧泉一样,不掺带任何杂质,清澈见底。

有卿儿在,自己好像任何烦心事都迎刃而解了,只要望着他,就好像自己被拯救了,能遇到他真是太好了。

九卿摇摇头,眼里似带着水雾,“我才是……此生能遇到初寒。”

此生能遇到你,便是我生生世世的至幸。

风和日丽。

春日里的阳光暖暖的,照的人心也暖暖的。

第二十一章

长安街。

夜夜笙歌的长安最近清冷了不少。

街上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马车、行人最近也都鲜少出门。

之前每当夜幕降下,大红的灯笼就被挂满了一条街。

最近铺子前的红灯笼也被人收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在一夜间就沉默了下来。

繁华的只剩下炎夏里不知疲倦的知了,在树上高歌着。

还有屋檐下的惊鸟铃还在叮铃铃的,孤零零的响着。

权贵们也纷纷收敛了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医馆门前的队几乎排了两条街。

瘟疫来了。

最先是在一家员外家中发现的,然后就遍及了整个长安。

得了瘟疫的人起初并没什么症状,只是后来就会昏昏欲睡,直到最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瘟疫就如同洪水猛兽般席卷着整个长安,得了瘟疫的人除了死就没别的办法了。一经发现,黑压压的官兵就拖着整家的人隔离起来。

皇帝下令,凡有能人医士有治疗瘟疫的方子,赏黄金万两。

但是告示贴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得有人来揭榜。

整个长安人心惶惶,有些富人就偷偷的收拾东西,带上妻儿逃离了这里。

然后瘟疫迅速的又遍及了全国。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过于长久的安定生活,这一切来的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穷奢极欲的散乱生活,似乎一瞬间就被打破了。

江南。

刚刚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连绵了几天。

但是却依然没有浇灭酷夏的暑气,温润的雨气刚过了一天就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然后炎炎的夏日又挂上了天空。

炎热的夏季,似乎是孕育着瘟疫的温床。

很快的,江南也沦陷了。

街上冷冷清清的,偶尔出去时见一两个人,也是都是拿着厚厚的布,把全身上下围的结结实实,生怕被人传染了。

王府内,初寒跪在榻前。

整整三天三夜。

王爷去了,王妃也病了。

如今王妃都睡了快半个月了,在这么下去……

初寒跪在榻前,紧握着王妃的手,没有温度的手,明明炎热的夏季,王妃的手却冰冷冷的。

“小王爷……”老管家压低着声音,唤了一声。饱经风霜的脸上,微微下陷的眼窝,似在诉说着这几日的艰辛。

“小王爷,王妃她……”王妃她昨夜已经走了……,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变成了其他,“小王爷……,您都三天三夜没休息了,该去休息了,这里老奴守着便好了。”年迈的老管家,弯下腰,伸出手去扶初寒。

“不要管我!”

用力的一推,初寒大声喊着,“不要管我,都说了不要管我了!”

往日清明的眸子此时却好像蒙上了一层迷雾,空洞的几乎失去了焦距。

“小王爷……”

“出去……!你给我出去!!!”

老管家摇了摇头,被岁月侵蚀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偷偷地用衣袖抹了去,转身走出屋子。

第二十二章

门外的九卿,站在那里已经好久了。

见初寒呆呆的在那里跪着,谁劝也不听。

九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里有些焦躁,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什么,徘徊了一会儿,还是走进屋子。

“都说了让你出去!”跪着的初寒没有回头,却依然在大声的喊着,声音夹杂着哽咽。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听见出去的脚步声,歇斯底里的喊声了“滚出去。”

来人还是没有动。

初寒转过头,“不是要你滚……”面前的小小的,黑黑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声音戛然而止,“卿儿……”

“卿儿……,你……你怎么来了?”沙哑的嗓子似在努力的抑制着哭声。

“我为何不能来。”声音冰冷冷的,隐隐的夹杂着怒气。

走到榻前,将手附在王妃的颈间,脉搏俨然已经失去了跳动。

九卿转过身,隐隐压着怒气,“初寒,去休息。”

初寒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初寒,去休息。”又重复了一遍。

见初寒不动,九卿伸出手去拽初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拖着初寒往外走。

“我不去,我不去,卿儿你放手,你快放手!”猛地一挥袖,九卿差点磕到桌子上。

“初寒你醒醒,你额娘已经走了啊!”九卿大声喊着。

“不……没有,额娘还在呢,你看……,她还在呢……”

“初寒……”他用力的拽着初寒的手,去探王妃的鼻息。

初寒猛地一缩手,收了回来。

“别管我,别管我,卿儿,我求你,别管我。”初寒趴在塌子上,手紧紧攥着王妃的手,恳求着。

九卿拽着初寒竭力的往外拖,“去休息!”

“松手,卿儿。”

“去休息!”

“松手,卿儿。”

“去休息!我要你去休息!“

“放手,卿……”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清晰的五指印迅速的爬上了初寒清俊的脸上,微微发红。

初寒跪在榻前,捂着半边脸,愣愣的望着九卿,目光空洞洞的。

九卿跪下来,抱着初寒,将脸贴在初寒颈间。

盛夏里依旧冷冷的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初寒,初寒……我求你,去休息,去休息好不好,我求求你……”

似乎有泪划过,顺着初寒的颈间流进了身体里,冰冷的温度。

沉默,许久的沉默。

“卿儿……”初寒唤了一声,沙哑的嗓子似带着呜咽的哭声。

“我在。”紧紧的抱着初寒,他很害怕,害怕初寒就这样离开自己了。

“卿儿……”初寒只是这样淡淡的唤着,就像确认存在一般。

“我在。”九卿应着。

“卿儿……”

“我在,初寒我在,初寒,我在的,我一直都在。”怀里的初寒似在颤抖着,隐隐压抑着。

“卿儿”

“啊——卿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穿透了夏日的骄阳。

初寒紧紧抱着九卿,几乎揉碎了骨头,生怕一放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深深地将头埋进九卿的颈间,泣不成声,“卿儿……,卿儿……,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卿儿,我该怎么办,额娘和父王都走了,他们都走了,他们留下我都走了。”初寒哽咽着,泪如雨下。

“怎么办,卿儿,我该怎么办。”

“卿儿,我该怎么办。”

“初寒……”双手回抱着他,轻轻拍了拍初寒的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单调的三个字,“还有我。”

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初寒,从中午的艳艳骄阳,一直到了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整个房间,残阳如血,似乎将整个房间都映上了深深地血红色。

两个人谁也没有动。

九卿以为初寒睡着了,稍稍的挪动了下身子,跪在这里太久了,身子都快麻了。

想要叫人把初寒搬到屋子里去睡,初寒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想必一定是累坏了。

九卿一动,怀里的初寒也跟着动了。

细细的的声音就像是睡梦中的呓语,从颈间传到了初寒的耳朵里,“卿儿,我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

“卿儿,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卿儿你要一直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没有丝毫犹豫的,肯定的回答。

夕阳如血,湮没在炎热的夏季里。

第二十三章

依旧是炎热的夏季。

晴空万里,骄阳如火一般挂在湛蓝的天空上。

九卿院子里的合欢开了,簇簇拥拥的爬了满枝。

远远的望去,就好像粉红色的薄雾一般。

风一吹来,细腻的香气就传到了很远。

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昨日王爷和王妃下葬了。

被自己硬拽着去休息的初寒,在替王爷和王妃头七守灵的时候,又硬撑着爬了起来。

然后到了下葬的时候,又跟着游行的队伍,吹吹打打的走了半天,还没撑到仪式结束,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初寒是被下人们抬了回来的,请来的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补药,说一天服用两次,这几日小王爷太过操劳,好好休息几天便无事了,九卿这才放下心来。

推书 20234-12-31 :穿文之珍爱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