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指我旁边的位置,他站起来到书桌那儿写字,写完了又拿过来给我看。
上边写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过来的?门不是在锁着吗?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又拍了一下身边的位子,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的,蛮可爱的。
我跟他说了之后,他总是不放心我的电车,说实话,我也怪不放心的。
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走的时候我以为我出来的时间不会太长,门都没有好好锁上,本来想着或许能在这儿住一晚上的,仔细想想,有点儿不实际。
他拿眼镜瞪着我,我凑上去亲他,他这一次很主动,自己伸出舌头来舔吻我的嘴唇,我没有动,任由他红着脸动作,手腕忍不住加大了力道,把他狠狠地压在我的怀里,后来他有点儿喘不上来气了,就在那儿挣动。
我笑了两声,把他松开来,转身就走,背对着他跟他挥手说再见,腰间的钥匙哐当当的响个不停,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清晰。
我听到他往前走的脚步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不会说话,我也不想回过头看他的眼睛,我还需要回去做很多事。
读高中之后,我就要住校,住宿舍,就算是再不情愿,我也没有能力在商绍县城里找一间房子住。
我又重新从墙上翻过去,腿到了最后疼的路都不想走,突然有点儿后悔跑这一趟,太没意思了。
骑着电车回家之后,我把电车放在院子里就不想管了,腿疼头也疼,走到房间里,看着床还是嫌脏,随手扯了一双还算干净的被子扔在地上,又忍着不舒服去打了点儿水把席子擦擦,往地上一扔就躺了上去。
可把我累惨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翻了个身,膝盖直接又磕到了地上,妈的,真他妈的烦人。
看了一下表,已经七点多了,这是在夏天我第一次起的这么晚,我还是被饿醒的,肚子不停地叫。
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
许久没人回应,我才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准备站起来去做饭。
昨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还没睡够,总是觉得困。
我迷糊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外边,拧开水龙头正准备洗脸,就听见了外边传来的敲门声。
“谁呀?”
我喊了一声,没人答应,这个时候敲门声又不响了,我心想着兴许是哪个小孩儿调皮,就没去管,洗脸刷牙要紧。
洗漱完之后擦过脸,我去厨房看了一下,锅碗瓢盆都还在好好的放着,不出意外地都落了一层灰,我头疼的按按太阳穴,随手拎起一块儿抹布。
正准备洗呢,肚子又叫了一下,这下我不舒服了,还是自己的胃要紧。
我就想出去买包泡面吃,反正总是要吃东西的,看来今天早上是吃不上自己做的饭了,连菜都没有。
我拿出钥匙去开门,脚上穿着双拖鞋,揉揉鼻子,顶着一个鸡窝头去开门。
嗯,其实鸡窝的没那么严重,毕竟头发短。
“你怎么在这儿?”
刚打开门,我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闻孟凉,我们家门是朝东的,他站在那儿,太阳正好就打在他的脸上,金光闪闪的。
第十八章:分科
我把他带进屋里,他有点儿尴尬,连站都不知道怎么站,我肚子太饿了,就让他先在这儿待着,自己就去买东西吃。
等我回来的时候,感觉就跟回的不是自己的家一样,他好像把厨房还有客厅也好好的打扫了一遍,我把泡面泡好,过去看他,他好像还没歇过来,脸色还是累的红红的,在风扇底下也热的不行。
我刚才正好买了一瓶水,就扔给他,他接过了,对我笑了一下,拧开盖子就喝起来,我看着他上下起伏的喉结。
走过去亲了一下他尚且带着水渍的嘴角。
上午也没事儿,俩人就抱着个破手机玩贪吃蛇,中午的时候我给我爸又打了一个电话,问清楚说我妹妹好多了,我才放下心来。
想了一会儿,我又给徐向前打了一个电话,不过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徐向前,而是吕强,他的语气有点儿冲,说“徐向前中暑了,在睡觉。”
我忽略他的语气,和和气气地问“好好的怎么会中暑了,你们公司车间不是有空调的吗?”
他顿了一会儿才咬着牙说“葛琳跟他闹别扭了,他怕人生气,就去找,结果一直没找到,也累的中暑了。”
我恍然大悟,感情这是因为小两口闹别扭了啊。
又随口说了几句,让吕强照顾好徐向前,就挂了电话。
我也没问葛琳到底去了没有,这个年纪的小情侣,总是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有多大的分量,不弄出个事儿来就不开心,太无聊了。
闻孟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家里也不管他,他写说他不用回家,一直就在学校那个小宿舍住着,后来总算是写出了正题。
他写:你要去一高上学了?
我正在网上跟人聊天,就随便点点头。
他已经在我这儿住两天了,我明天要去一高去做个什么入学前考试,也不能带着他,他这么闲,活着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他有点儿高兴起来,写了一句,把我吓了一跳。
:我跟我妈说了,到时候就在你们学校超市干活,在你们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你不是不喜欢住宿舍吗?
哎,我说,就算我不喜欢住宿舍,也不一定就非要跟你住啊。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他见我不说话,也就把自己的本子收了起来,钻到床那边去抱着一本书来看,好像是一本外国名着,没想到他懂得还挺不少。
考试我本来以为会有多难的,结果就是考一点儿初中学的东西,幸好我记性没有那么差劲儿,过了一个多月没把东西全忘光了,也算是做个差不多。
之后学校通知说八月二十一号去报道,要先军训,然后到九月一号再正式开学,我算了算时间,还有二十多天,妈的,早知道不回来了。
后来我爸打了电话说我妹妹已经好全了,让我不要担心,徐向前也打了个电话,我好心问他跟葛琳怎么样了。
他居然还骂我,操,果然女人比兄弟重要。我讽刺了他几句,心里闷闷地不舒服,挂了电话抱着闻孟凉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他不挣扎,任我抱着。
我闭上眼睛假寐,他偷偷地亲我的唇,我猛然睁开眼,他吓得立刻后退,差点儿从床上跌下去。
有他在我省事儿了不少,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他负责了,哪天我心情好了也会自己动手做一回,他吃的时候就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特别满足。
他的表现,让我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军训的时候天气正好不大好,要不就是下雨,要不就是多云,我们也没遭多少罪,不少女生都特别高兴,但是涂防晒霜涂的还是一个欢快。
我在班里认识了别的人,却都不太熟,深思熟虑之后我还是住在了闻孟凉租的那间房子里,并且让他帮我伪造了一份证明,我给了他二百块钱算是房费,他不要,我拿起东西就要走,他就收了。
真是太好逗了。
刘苹跟我分到了一个班,我们这是普通班,我们学校就孙哲分到了重点班,在路上碰到了也打个招呼,一个学校就这么几个人到了这个学校,说到底,也算是故交,要互相帮忙,一致对外。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李妍说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几班,没问。
一直到快期末考试,我还没回过神来,过年的时候我爸妈也没回来,年是闻孟凉陪着我过的,那时候刘思齐也过来了,他在四高读书,越来越流氓了,头发染成黄色,活脱脱一个小混混。
说的好听点儿就是一个长得帅的小混混罢了。
我们很久没见面,他一见我还跟以前一样勾肩搭背的,我觉得别扭,就往闻孟凉那儿靠。
闻孟凉抬眼瞪着刘思齐,刘思齐现在也不欺负闻孟凉了,他现在转移方向,要欺负比较强的,不想跟这种残疾人闹别扭,他还说他以前太蠢了,还跟闻孟凉道歉,我觉得他去了四高这个渣渣学校之后整个人就越过越回去了。
过完年后,又昏昏沉沉的上了半年,跟家人的联系仅仅就是通过电话,直到现在我爸妈给我打电话问我想选文还是想选理,我还有点儿昏昏然的,整个人就跟喝醉了一样的状态。
我文理不是太偏科,但是都不怎么好。
读了高中之后,我的成绩本来在班里是排到前十名,后来月考直接滑到了二十多名,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有点不想上学了。
我觉得上学没意思,反正读几年还是要出去找工作,我有点儿迷茫,上课喜欢发呆,又想到自己的感情问题,又胡思乱想。
整个2007年的前半年,我都在思考一个深奥的问题,至少我觉得挺深奥的。
而且我成绩下降还不止跟这个有关系,我那时候发现能在网上看小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迷上了。
我比较喜欢一个叫“情根深种”的人写的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个大男人,还是写修真的,就起了一个这么怂这么娘的名字,还好他的粉丝包容性很强。
我追小说,还发呆,还总被我爸威胁说考不上前十就打工什么的,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了。
后来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我妈又咨询了一下我已经大学毕业的表姐,最后决定让我选理科,我对理科并不是太抵触,好像确实比文科好学一点儿,文科要背的东西太多了,不符合我懒惰的性格。
终于填好了表,我便呼了一口气,想到以后就要跟政史地说再见了,还挺不舍得的,闲的没事儿干又抱着书看了半晌。
“何肃,你选的理科?”
刘苹过来问我,她比以前会打扮了一点儿,至少我现在觉得,她再跟李檬园站在一起的话,也不会显得丑到哪里去。
“嗯,你呢?”
我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也算是礼尚往来。
她坐在我同桌的位子上,看了一眼我看的书,笑起来,说“我也选的理科,李妍选了文科,她成绩不太好。”
“嗯,都挺好的,文理都一样,其实女生学文科的多一点儿。”
她点点头“嗯,我本来也挺想选文科的,但是我爸问了别人说文科出路少,所以就让我选了理科了,其实我理科不太好。”
我皱着眉回“我文科理科都不行,随便选一个而已。”
后来上课了,她就回去了,我们虽然在一个班,但是说话的次数也不多,她上了高中之后就变成了那种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不太像初中那么爱玩了。
而且这个时候男生跟女生若非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一般都不会走得近,会被别人乱传,她肯定也是顾忌这个。
我去超市买东西,正好看见了闻孟凉在那儿搬箱子,架子有点儿高,他够不到,正打算去搬椅子。
我走过去,帮他把东西放上去,他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欣喜。
手指随便比划了两下,我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他这种人,肯定是学过手语的,但是我看不懂,他也就没怎么在我面前用过。
我跟他住在一块儿很长时间了,夏天的时候那屋子里太热,他都是在地上打了个地铺,让我在床上睡。
他写:你还在上学,要好好休息。
说起来,我也没问过他怎么就不上了,我对残疾人读的学校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是按什么学习的,要学什么。
就知道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就不上了,后来就再也没去过。
有时候我放学回去,就看到他在那儿看书,要不就是在写字,我现在自己的书都忙不过来,也没空管他在做什么。
他也有一个手机,还有一个电脑,我虽然不爱玩,但是玩的时间还是比他多,电脑很贵,他说的是他姐姐给他买的。
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居然有一个这么有钱的姐姐,他家里并不是很有钱,别是他姐是傍大款的吧。
他现在有一米七三的样子,我比他高七厘米,整整一米八。
我说“我今天晚上想吃青菜,你做一点儿吧。”
他有点儿吃惊,我平常最讨厌吃这个了。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看着我拿着零食走出去,继续收拾他的货物。
学校里都知道超市有一个小帅哥,是个聋哑人。
女生有胆大的闲的没事儿干喜欢去逗他,看他脸红不知所措的样子,我见过好几次,也见过男生对他推推搡搡的,大抵是说他勾引自己女朋友什么的。
这不是扯淡吗。
就他那样子还勾引别人女朋友?没那么大本事。
我放学的时候是五点多,因为是走读生,所以不用上晚自习,我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在同桌艳羡的目光下往外走,我看他眼神好玩,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被他瞪了一眼。
快到家的时候,我看见了闻孟凉。
现在卖馒头的都是骑个三轮车叫喊着卖的,闻孟凉就正在买。
卖馒头的大姐问了一句“要多少钱的?”
闻孟凉伸了两根手指头,不自在地看着对方诧异的眼神。
大姐又问了一句“两个还是两块啊?”
哎。卧槽。您刚才问的不是几块钱吗?
我走过去,把书包丢给闻孟凉,从他手里把钱拿过来,说“两块,他是个哑巴。”
大姐“啊”了一声,轻声说“可惜了一个长得挺俊的男孩子。”
我没理他,直接接了馒头就走了,闻孟凉在身后跟着,拖鞋踢踢踏踏的。
第十九章:吕强
回到家后,我抱住他,他站在那里不动,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聋哑才好。”
他只感觉到我的气息从他的耳朵旁渗进去,有些不适应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我把他松开,问“有青菜吗?”
他点点头,喜笑颜开。
我想我得找个机会问问他为什么就聋哑了,这种事情有点儿不好说,我以前总觉得是先天不足什么的,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的听说了一些东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有人跟我说,闻孟凉并不是孙师太现任丈夫的亲生儿子,所以他们家里人才会这么讨厌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一个老师,事情被传成这样,也挺不好的,人们通常八卦,最喜揭人伤疤。
他们说,闻孟凉是孙师太嫁过来的时候肚子里就怀着的,那时候计划生育严,他们也就都不想要这个孩子,都八个月了,吃药打针要把孩子打掉。
结果还是生下来了,却因为药物的作用变成了一个聋哑的孩子。
然后就更让人讨厌了。
我不自主地盯着闻孟凉炒菜的样子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别人的家事我也管不了,就是发现,他真的挺可怜的。
高一期末考试过后,我把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跟闻孟凉说了声,就又拿着行李去宁远了。
他应该还是去他在我们中学的那个小宿舍住,要不然的话就在这儿不走,都一样。
我爸妈过年的时候没回来,暑假家里也热,在那儿还能挣钱,回来也没用,我算算,我妹妹何颜也快要上幼儿园了,我妈他们大概是想让她在那儿上吧。
今年我离未成年又远了一点儿,我是四月生的,过了十七岁生日,等到高二下半学期,就该有十八岁了。在我们班算是年纪比较大的,刘苹就比我小了快两岁呢。
我到的时候,太阳比去年更毒了一些,我爸在上班,来接我的是徐向前。
吕强替我拿过行李,没有多说什么话。
我问“葛琳呢?”
徐向前递给我一瓶水,皱着眉头说“她嫌外边在热了,不想出来,就在家呢。”
我愣了一下,葛琳不是住宿舍吗。
吕强凉凉地说了一句“我住宿舍,他俩同居了,小日子过得可好了。”
我笑笑,拍了一下徐向前的头,这小子,不错啊,别不小心孩子都有有了。
徐向前没理我,径自带着路往前走,汗水从额头上滴下来,我去看吕强的表情,他还有点儿怔怔的,却在不经意之间,浮现出一些细微的痛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