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蠢笨!”陈氏又狠狠戳了戳江月荷的脑袋,“哼,这老不死的东西已经一脚迈进棺材了,却还出来主持家务,真是闲得想升天了!就你们蠢笨,几次碰上她,被她狠狠罚了一通,还摸不透她性子。她就是个急脾气,你们越是不镇定,越是容易露出马脚,引她不快。”
“娘,我们也不想的啊……”江月荷泪眼朦胧地道。
“你们不想?我瞧你们是好日子过惯了,想找死了!徐大人是什么人,你们也敢算计到他头上去,这下谁都救不了你们。”陈氏怒道。
江允抿紧了双唇:“娘,当时我们收买戏子,是让其害江泓之的,月荷可以作证,只是不知为何最后那戏子竟出尔反尔,害到了徐大人头上。”
“你……你所说的千真万确?”陈氏疑惑地道。
“千真万确。”江允与江月荷对视一眼,点头道,“那俩戏子一直怨恨母……张欣,想为被张欣欺凌的老师父报仇,听闻有此机会可让张欣难堪,便同意在表演时甩枪脱手。”
陈氏不解地道:“那为何他们顶着风头,答应此事?”
“我们称只要他们甩向角落边上便可,只不过他们不知,角落边上坐的是江泓之。”江允嘴角一勾,扬出一记冷笑。他算计得好,收买的戏子也是经过他多日观察的,他算好了戏班舞枪的时间,以及江泓之所在的位置,精确地计算出甩枪的好时机,就等着好戏上演了。谁知,好戏没来,灾祸却来了。
陈氏戳了戳江允的脑袋,恶狠狠地道:“好事不发生,坏事却一窝粥。若非老不死的今日被弄得烦透,收了手,我看看你们如何收场!”
“谁说老身收手了?”
屋外陡然传来的声音,令陈氏三人唰地变了脸色。
陈氏瞪大了双眼,惊慌地看向一双儿女,一口气都呼不出来,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听……听到了。”江月荷瞳孔大缩,下意识地往江允身边靠近,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哥你听到了么?”
江允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死死地盯着声音的来处——房门外。
不过几弹指,房门上已经映出一个身影。
“二媳妇,听到老身的声音,还不开门请老身进去么?”老夫人的声音彷如从地狱深渊而来,冰冷刺骨,直让他们三人打了个寒颤。
“去……去开门。”陈氏推了推身边的江月荷,僵硬地道。
江月荷往江允身边缩了缩,惊恐地道:“大……大哥,你……你去。”
“怎么。”老夫人听到了他们害怕的声音,把音量放大了,“有本事做恶,没本事开门了?立德,二媳妇将老身拒之门外,按照家法,该如何罚!”
陈氏三人一听到江建德的字,纷纷两眼一翻,心底大喊一声“完了”。
他们确实完了。
老夫人收到的纸条上,写着让其暂时不要回房歇息,而是派人偷偷跟踪陈氏,兴许会从她口中打听到什么。
老夫人本便对陈氏一双儿女抱持怀疑的态度,当下也没犹豫,先派徐妈妈及自己的人过去,暗中将陈氏院中的下人控制住,不让其泄露口风,待一切准备妥当,自己再亲自过去探听。
老夫人所藏的位置妥当,加之陈氏三人沉浸在怒气之中,所以他们都没发现老夫人在外面偷听。
老夫人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唤来了江建德与大夫人以及江泓之两人,他们一到场,陈氏三人的对话正好到关键之时,因此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收买戏子,并意图害江泓之,最后害到了徐名的事实。
老夫人看了眼包庇他们的江建德,眉头上的火已经狠狠烧了起来,尤其是听到自己二媳妇喊自己老不死的,更是怒火攻心,等不及听更多消息就去算账了。
老夫人让人踹开了房门,忍了很久的火爆脾气彻底爆发,她三两步跨入房内,抓着陈氏狠狠地一掌扇了过去,怒目圆瞪:“老身虽是老不死的,但打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忌讳“死”或者“棺材”之类的词,而陈氏偏偏触犯了她的逆鳞,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所以老夫人不打她,打谁?
“啊!”陈氏痛得尖叫一声,捂着脸惊恐地朝后退,老夫人哪会让她跑,让人抓住她,左右开弓,在她脸上又盖了两个手掌印。
“你自入门以来,做过多少混账事,老身清清楚楚,只是看在立德的面上,方睁只眼闭只眼。但你莫以为老身什么都不知,便可为所欲为!徐妈妈,”老夫人又打了两巴掌上去,力道大得惊人,顿时把她的脸打肿了,“侮辱尊长,依照家法该如何处置?”
徐妈妈福了一礼,不紧不慢地念道:“掌嘴,照陈姨娘侮辱老夫人您的话来看,应当掌嘴五十。”
“啊!”陈氏吓得脸都发白,掌嘴五十是极大的惩罚,那些掌法的嬷嬷都是狠角色,这番打下来,她的嘴都烂了,“母亲,母亲,媳妇知错了,媳妇知错了!”她眼泪涌了上来,扑通一声跪下给老夫人磕头,还意思意思地打了自己两巴掌,疼得她两颊火辣辣的,“媳妇知错了,媳妇知错了,请母亲饶了媳妇,饶了媳妇。”
江建德看得心都疼,嗫嚅了一声道:“母亲,五十下未免太……”他刚想说太过头了,但话尾就被老夫人堵上了。
“怎么,五十下嫌少?那便打一百下吧!”
“是!”徐妈妈领命,就要叫人将陈氏拖下去掌嘴,老夫人却突然喊了一声,“且慢。徐妈妈,身为母亲,教养无方,还纵容亲儿谋害亲生兄弟,甚至谋害侯府,论家法该如何处置?”
“回老夫人,兹事体大,”徐妈妈恭敬地道,“论理应杖责二十,赶出家门。”
“甚好,便这么办。”老夫人一锤定音,完全不给陈氏辩驳的机会,挥手就让人把陈氏拖下去,“等等,”她又唤住了拖着陈氏的下人,对着江建德一字一顿地道,“别将人拖得太远,得让老身听到她被掌嘴的声音,以免有人故意放水!”
“不,不!老爷救我,老爷救我!”陈氏慌张地大喊大叫,挣脱下人,向江建德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是江建德看着赤红着脸的老夫人,一声都不敢吭,握紧了双拳狠心偏过了头去。老夫人发起火来,他都不敢惹,更别说是一向不讨老夫人喜欢的陈氏了。
也是陈氏倒霉,说的那些话,在老夫人听来就跟诅咒她早点死一样,能不让她火大么?
啪、啪、啪,一阵接着一阵的掌掴声清晰地传入耳中,老夫人的心情稍微恢复了一些,她看向完全蒙住的江允与江月荷,走过去,一人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身为江家子孙,不谋正事,不为父亲分忧,却整日销想着谋害亲生弟兄,现今还害了整个侯府,若不将你们重罚,如何对得起被你们连累的侯府!老身本该家法伺候,奈何王爷指明要本府一个交代,来啊,将他们两人带去给王爷,是生是死,由王爷定夺!”老夫人怒道。
“不,祖母,祖母,求求您饶了我们,求求您饶了我们,不要将我们交给王爷啊,不要啊!”江月荷痛哭流涕,跪下地扑到老夫人面前,扯着她的衣袖哭喊。江允怔怔地望着外边被打得脸都肿的陈氏,半天都没一点动作,像傻了一样。
“大哥,你为何不像祖母求饶,大哥你求饶啊!”江月荷扯了扯江允的衣摆,哭道。
江允突然笑了:“求饶,月荷我们还能如何?人证俱在,我们自己也承认了,莫非还有人相信我们是无辜的?呵不会有,不会有的。”江允比江月荷多了一份沉稳,他知道到了这种地步,连江建德都帮不了他了,那他还能靠谁。靠大夫人?只怕第一人想他死的人,就是她。那靠……
“祖母,请容孙儿插一句嘴。”一直冷笑着围观的江泓之,突然开了口,他走向气正上头的老夫人,拍了拍她的后背顺气道,“祖母别气,请听孙儿一言。”
“你说。”江泓之的手就像一帖暖胃的药,熨帖到了老夫人心里,她的火气也稍微收敛了一点。
“诚如先前孙儿所说的,大哥与二姐都是侯府子息,若是将其交给了王爷,易被落入口实,称父亲无情无义,为了脱罪而故意让庶子庶女顶罪,届时将对侯府的声誉不利。”江泓之恭谨地道。
老夫人的气又上来了:“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能怎么着?”
江泓之故意朝外边的陈氏看了一眼,提醒道:“作为生母,理应负有管教子女的责任,这些年祖母宅心仁厚,给了陈姨娘亲自管教儿女的权利,那么在其儿女未成年的情况下,那他们犯的错理应由管教他们的生母承担。”
江建德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当年他给了陈氏管教儿女的权利,只是因为不想自己宠爱的儿女给大夫人抚养,没想到今日这权利,却成为了江泓之对付陈氏的利器!如果管教儿女的是大夫人,那这责任就应当是大夫人来担的。他真是害死了陈氏!
“祖母,一人做事一人担,事情是孙儿做出来的,孙儿愿一力承担罪责!”江允也面色惊慌地跪下道。
“哼,平日犯错,不曾见你主动认错,这会儿出事了就知心疼生母了?你怎不心疼被你害的老三?”老夫人嘲讽道,“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生害人之心,岂会尝害人之果!”她沉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华丞,像是担心着什么。
“老夫人您请放心,”华丞道,“华丞本是侯府之人,虽未蒙侯府他人之恩,但念在三少爷多年照顾我的份上,我会对此严加保守,绝不透露一字。”
“不成!”江建德此刻才有些急了,陈氏是他的心头好,若是交了出去,她还有命在?“母亲,此事还请您三思!不论他们三人犯了什么错,他们都是江家的人,若是将其交了出去,一样会影响侯府声誉。”
“侯爷您在说笑?”华丞眯着一双眼,冷笑道,“陈姨娘不过是一嫁进来的妾室,算什么江家人。况且刚才老夫人也说了,要将其赶出家门。那交出她,与侯府的声誉有何关系?”
老夫人听出了华丞的意思,赞同地点了点头。妾室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交出去碍不着侯府清誉,况且方才她已经下令,将陈氏赶出家门,那她害徐名的行为就跟侯府扯不上多大的关系,也不会影响到侯府了。
“立德,你还有何话可说?”老夫人虽然是问江建德的,但是语气却带着不容辩解的味道,“一个奴才和整个侯府,孰轻孰重?”
江建德看向那已经被打得晕了过去的陈氏,闭着眼深吸口气,把心一横道:“来啊,给王府递帖,告知王爷幕后主使已找到。”
第三十九章:救下两兄妹
江建德派人带着陈氏走了,围观众人也没了观戏的兴趣,纷纷与老夫人告别,散了干净。
江允与江月荷都傻了,愣愣地看着陈氏被拖走,顿了很久才发狂地冲了上去,拉着江建德的衣袖,跪下求他放过陈氏。一时间哭声呼天抢地,嗡嗡地吵得人心烦意乱,老夫人烦透了,派人将江允及江月荷拉走,喝了一声:“将他们两人关入柴房,大家法伺候!”
江月荷才被放出来,又要回归那被不见天日的日子,她怎么受得了,她惊恐地大叫一声,攀着江允的胳膊害怕地道:“不!大哥,我不要被家法伺候,我不要!”
江允也被吓住了,抿紧了唇,对着老夫人跪下磕头道:“祖母,收买之事是孙儿提的,月荷方被家法严惩,已经受不住刺激,请您看在她是女流之辈的份上,饶过她一回!”
老夫人斜看他一眼,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这时江泓之突然顶着老夫人的怒火,上前请道:“祖母,大哥所言极是,若是将二姐逼疯了,那年中的选秀我们可得不偿失。”
老夫人经江泓之一提,才想起来,每逢年中时,天子均会进行选秀,官家中有适龄女子,无论嫡庶均可参加选秀,一旦被选上,那坐上高位就指日可待。武阳侯府中目前就江月荷一人适龄,若是她有幸中选,入了皇宫,那他们武阳侯便能攀龙附凤,跟着富贵了。这对武阳侯府来说,是多年难遇的一次大事。
江允立刻趁此势头求饶道:“是啊,祖母,我们府上就得月荷一人可参选,若是月荷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便失一个机会了!”
老夫人眉头一蹙,认真考虑了一番,决定他们的说法也确实有道理。
“罢了,便放过二姑娘一马,但二姑娘谋害亲弟,依家法也无法逃责,便罚其面壁思过七日,不进荤腥,抄《女诫》十遍。老大既然替二姑娘求情,”老夫人双眼一眯,厉声道,“那二姑娘的惩罚便由你担吧!”
“谢祖母。”江允暗暗叫苦,拉住了想求饶的江月荷,低头谢过老夫人。
解决了江月荷之事后,大伙都散了。
折腾了一个来回,人心俱疲,老夫人做主让人清理了一间上房给华丞养伤,并派人好药伺候。华丞便以想与江泓之叙旧为由,让江泓之与他同居,享受上房的待遇。
回了房内,江泓之将背上的华丞轻轻放到床上,帮其褪去鞋袜,打水给他洗脸洗脚,再处理伤口。
他不太放心府上的大夫,喜欢亲力亲为,华丞静静地看他帮自己,心里感觉到一阵暖意。
“三少爷,”华丞推了推江泓之的肩头,好奇地问道:“你为何要帮江允与江月荷?”让江泓之叫老夫人去偷听,是他的主意,他当时利用了系统让陈氏三人透露出了收买的细节,就是为了能一次性将他们三人扳倒,谁知道江泓之却在紧要关头“救下”了江允和江月荷,这让他甚是不解。
江泓之依然忙于手上的动作,只稍微抬头看了下华丞:“他们留着还有用。你何不想想,如若陈姨娘出了事,那江允与江月荷在府上还能靠谁?”
华丞一愣,认真想了想。江建德对陈氏的宠爱,是江允与江月荷在府上的根基,陈氏一倒,他们就没了嚣张的资本,加上现在老夫人对他们有很大的意见,到时候大夫人收回权利,对他们颐指气使,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们能走的出路,就只剩下陈氏的娘家了。
陈氏娘家是株州有名的富商,手里抄着一大把银子与人脉,如果陈氏出了事,他们定然会对江建德有所看法,而江允两兄妹再跟他们哭诉几声,定会引起他们与江建德的矛盾。
而且,江允与江竖关系甚笃,江允可能会倚靠江竖,那更会引大夫人不快,到时候江允与大夫人之间又将有一场恶战。
至于江月荷……
“侯府出了这档子事,定然会名誉扫地,若要重建威信,便只能靠江月荷了。既然如此,如何才能保证江月荷能顺利入宫,并能讨天子欢颜?”江泓之提醒道。
华丞恍然大悟,江建德背后的靠山是三皇子,只要江建德请三皇子帮个忙,在宫中通融一下,便能让江月荷顺利入宫了。而江月荷本身容貌并不差,只要嘴甜一些,讨天子欢心并非难事。
“那三少爷你打算怎么做?”华丞疑惑地道。
“你猜,如果昭元王爷知道江建德联络三皇子,他会如何?”江泓之正好帮华丞清理完毕,洗净了手,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